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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该讲的内容,他自顾自地收拾起私人物品来。
包括两份红头文件,一台手提电脑,一支纯金礼品笔,镀金打火机和尚未抽完的“芙蓉王蓝极”,还有园形的小茶壶,──那是一位台商的赠品,真正的明代古物。
他知道其他几名常委在等他宣布散会。
但是,他觉得他有理由先把这件事做好。
他爱惜地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硕大的鳄鱼牌公文包,眼看已经弄好了,又感到不是十分满意,便重来了一次。
最后,他冷冷地扫视了同僚一圈,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散会。
他继续坐了十秒钟,然后倏地站起身来,迅捷地向门口走去。
他注意到,有二名手下象往常一样注目着他的举动,而其他几个却在埋头看文件。
他隐隐感到不快,但是,他没有停下他稍嫌僵直的脚步。
穿过岑寂的走廊,进入书记专用办公室,他把公文包小心地摆放到宽大的办公桌上,然后在同样宽大的老板椅上坐下,点燃了一只香烟。
望着枭枭飘升的烟圈,他的思绪很快就又回到会议桌上,于是,他沉着冷峻的声音便重新在耳边响起。
他感觉他讲得非常棒,思路清晰,语言精炼,语音宏大,语调冷峻,主题集中突出,极富说服力与威摄力,完全和平时一样。
可是,这种天赋才能过去使到感到自豪,最近却时常给他带来烦恼。
在会议桌上,一旦讲话开了头,他总会抛开讲稿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既不需要别人提示,也不允许别人插断,好象有一股巨大而不可捉摸的力量在组织着语言,并推动它们喷薄而出似的。
一旦回到私人领地,他却又会忍不住地回想刚才讲过的话,想着想着,突然间就会感到好象漏掉或者忽视了一个重要环节。
会是什么呢?
却又想不起来。
紧接着,他常常会打开讲稿,一段一段地阅读,一段一段地回顾,他总是发现他并没有漏讲任何东西。
最后,他便会毫无来由地怀疑起讲话的内容来。
这些空洞的言辞究竟能起什么作用呢?
真能打动听众使其改变对政府的态度?
或者真能压住那些不安份的心灵使其接受命运的安排?
进而放弃对现实的不满与反抗?
让民众屈服的究竟是语言还是权柄?
他还会想起其它一些东西,象暗夜里突然传来的一声孤雁的嘶鸣,总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
今天他讲的是总书记在两会期间发表的“八荣八辱”。
所有广播电视报刊杂志都认定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提法,他也感觉到了,因此把学习与宣讲它列为首次常委会议内容。
为此,他花费了三天时间,亲自动手查找资料,亲自动手写作。
他觉着他准备得非常充分,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明显失误。
可是,此时他又确实感到了问题的存在。
那么它在哪儿呢?
他变得不安起来。
他象往常一样想了很多,然后就毫无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他茫然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然后猛醒似的打开公文包,拿出塞在里层的“掌中宝”,──一本精装的佛典,翻到《金刚经》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
这是北京一位著名心理学专家推荐给他的。
自从对自己的轻微怀疑发展为一阵接一阵的寒噤后,他就一直悄悄地找专家教授治疗着。
专家们认定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这是可能的,因为自从升任县委书记后,他一直玩命似的工作着,当然,也玩命似的娱乐着,生活变得毫无规律。
但是,专家们开出的妙方却只带来了一种结果:
身体更健壮,心病却更严重了。
后来他终于想到了心理方面,此次在北京参加两会期间,他下决心找一位心理医生看了看,才知道自己患上了“讨厌而古怪的疑心病”。
这是那位专家根据他的情况给出的一个新的医学概念,相应地,也就开出了诵读佛典的讨厌而古怪的药方。
他最初不自觉地排斥着,后来忍不住地买来了“掌中宝”,硬着头皮看了一遍,感觉受益非浅,便开始看第二遍第三遍。
不久,他就明显感到心魔轻了些。
此刻他一边念着佛典,一边与头脑中冒出来的杂念搏斗着。
这的确是一种奇特的体验。
过去,他总觉得意念是受自己控制的,该想什么就想什么,不愿想什么就停止。
可是,自从开始诵读佛典后,他惊异地发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他每读完一段一句或者仅仅是一个词,头脑里总会冒出一连串不相干的意象,把思绪插断,使诵读中断或者变成有口无心的机械举动。
稍后,他又总能意识到当下的任务,在字里行间找到刚才中断的地方,重新诵读起来。
可是过不了一会,思绪又完全不听指挥地飘走了。
他感觉这样挺烦的,想停止诵经,但想到自己身上的病,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念下去。
渐渐地,他总会感到对心念的控制力强了些,尤其能摆脱那种莫名其妙的自疑。
紧接着,他还能体验到一种生命蓬勃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此后他又可以象正常人一样享受生命的种种乐趣啦。
他终于念到了《金刚经》结尾部分的短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小心地把佛典塞回公文包,然后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
他还有一句没念完:
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但是他觉得这句话是无关大旨的,就象学习或者宣读红头文件遇到那些无关紧要的段落时一样,他坚决地把它们抛开了。
不一会,他感觉因久坐而麻木的下肢活络了,脚心透出一股股热力,缓缓地向上爬升着;再过一会,那股热力便实在地传达小腹,使整个丹田变得暖烘烘的;紧接着,身体那部分便膨胀起来,紧得象上了铁箍。
他不由然地想起了那些熟悉的女人,细细地考虑了一会,然后打开手机拔出了一个号码。
很快,他的耳边就充满了“爱你一万年”的音乐旋律。
他静静地听着,蓦然感到一阵伤感,来得如此猛烈,以致他突然想停止这次约会。
为什么呢?
乐曲停了,换上了熟悉的女声。
他简短地说了一句:
你在广场大酒店等我。
便直接关掉了手机。
时值江南的春天,正下着绵绵细雨,天空灰蒙蒙的。
在走到办公楼前厅时,他朝左侧的车库瞄一眼,迟疑了半会,然后独自冲进雨幕。
往常他并不忌讳在幽会时让司机跟着。
可是今天他感到必须自己开车。
为什么呢?
在把崭新的奥迪从车库里倒出时,他突然想起这已经是当天第三次向自己提出疑问了。
雨中的街道行人稀少,显得空旷而迷蒙,仿佛在伸向不可知的空间。
他下意识地放慢车速,注意地观察着那些雨中的步行者。
他们或者低头疾行,或者昂首漫步,偶尔有一两对情侣相互依偎着,说着他不可能知道的语言,很明显,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
他看着看着,不由然地想起了过去。
那时,他也象眼前的这些人一样属于步行一族。
当时,自己都想过一些什么呢?
比方说,是否特别在意那些偶尔从身边驰过的小车?
假如注意到了,当时又怀着什么样的情感呢?
渐渐地,他感觉胸中涌起了一种东西,是他过去在此种情景下体验过的。
可是,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
他说不上来,却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一个巨大变化。
曾几何时,他胸中总会时不时地涌动种种难以言传的情感,而后来呢?
那些难以言传的情感消失了,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成了可以用语言直接表达的,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语言能力得到了空前发展,逐步达到极致,然后就招来了“讨厌而古怪的疑心病”。
他觉着这一变化是无法理喻的,可又明显是客观的。
于是,一种郁闷与逃离感暗暗地滋生出来,迫着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车速。
他很快就到达了酒店,把汽车交给身穿红色套装的男侍,然后步入金碧辉煌的前厅。
一个四万人的县城能有多大呢?
可以肯定的是它会发展。
当初在设计广场时,他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指示城建部门把设计容量定为八万。
后来很多人提出反对意见,最终定成了五万。
五万就五万吧,至少这在国内还是绝无仅有的。
可惜的是,这项政绩工程没有如他所愿,给他带来预期的声誉,反而遭到了普遍的反对与埋怨,──这似乎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那些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这对一个贫困县潜在的经济拉动作用。
当然,他并不害怕反对也不害怕埋怨,更不会害怕个别人的嫉恨。
一个政治家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呢?
就在他不怕任何人的嫉恨与埋怨;群众永远是落后的,而那些跟在群众屁股后的所谓领导者呢?
只能做一个什么也做不成的软蛋。
想到软蛋,他轻蔑地朝自己的下身看了看。
他径直登上八楼,掏出钥匙打开长期保留的专用豪华套间,顺手在门锁上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标牌。
进入卧室后,他发现女人并没有在里面等他。
他疑惑地打开卫生间看了看,然后返回卧室,脱掉沾湿了的西服,换上丝制睡衣。
对一个党的中级干部来说,最大的耻辱是什么呢?
就是对管辖的人与物尤其是人失去控制,就象一个男人对依附他的女人失去控制一样。
当然,他并不担心他对女人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神定气闲地在沙发上坐下,再次点燃了香烟。
过一会,他感到有点口渴,便站起身来,抄起茶几上的咖啡壶,进卫生间打满水,然后插上了电源。
随后,他重新坐回沙发,打开公文包,取出紫砂小圆壶,观赏起来。
这的确是一件杰作,形体圆滑,转折微妙,瓷质细腻,隐隐透出宝玉般的光华。
真正上等的女人也是这样,高贵华美而不失温顺,因此,她总能受到奖励。
其实所有人都是这样,恭顺者受到奖励,忤逆者受到惩罚。
想到惩罚,他不由然忆起了前不久发生的那起群体事件。
是由一桩极其微小的偷盗事件引起的:
一个十多岁的发廊打工仔在隔壁店子里看了一会电视,过后老板发现手机丢了,认定是他偷的,便把他扭送到了派出所;在被羁押期间,可能是挨了些打吧,他承认了罪行,给老板写下欠条,回到家里却想不通,喝农药自杀了;他父亲从他留下的遗书中发现了珠丝马迹,认定是担任县政府官员的老板与派出所合伙逼死了儿子,便纠集一伙人抬着尸体到公安局来喊冤。
当时公安局长打电话过来,提出了两个解决方案:
其一,派警力强行驱散;其二,给死者家属一点钱了事。
他认真权衡了一下,终于下决心采用了第一套方案。
理由很简单:
死者家属的方法不对,应该受到惩罚而不应该受到奖励。
可是,这样处理是否有失公正呢?
此时,他却出乎意料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感到有点郁闷,便撂下小圆壶,起身扯开窗帘,鸟瞰起脚下的这座城市来。
望着雨幕中宽阔的广场和鳞次节比的楼群,他想到了这座城市的过去和未来。
前段时间,他受到花园城市的启发,提出了建设森林城市的想法,现在已经提交城管部门开始设计了。
这是一个极其伟大的目标,全县人民都应该努力保证它的实现,为此,有什么牺牲是不值得付出的呢?
想到这里,他感到一阵自豪感在胸中升腾起来,一扫刚才的郁闷。
是谁创造了眼前的一切呢?
只有那些具有伟大思想的人,才能超越环境,提出并致力于实现那些最伟大的理想。
他重新在卧室里踱起步来。
凑巧,茶几上的座式电话响了起来,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抓起了话筒。
是女人打来的。
她说,她一直在打他的手机,现在才想起来他可能到了宾馆。
他默默地听着,感觉有一种东西在胸中翻腾。
女人迟迟疑疑地接着说,她过不来了,因为局里正在组织学习“八荣八耻”呢,云云。
他强忍愤怒默默地听着,同时,奇怪地感到心里象是有什么东西在坍塌。
象什么呢?
象极了用定向爆破技术拆除的废弃楼房,轰地一下,就全垮了。
他心怀恐惧地想象着那一幕,后来终于明白了应该怎么做似的,他啪地一声把话简按在座机上,然后疯了似的向起坐间冲去。
蹿到接待室时,他清楚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今天是怎么啦?
他小声嘀咕着,颓然在沙发上坐下。
不就是“八荣八耻”吗?
真有什么新意?
他不自觉地把“八荣八耻”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意识到他在常委会上确实忽视了一项内容:
以热爱人民为荣,以背离人民为耻。
他反复念叨着背离这个简单的动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过去的种种行为,意识到自己担任县委书记前后所践行的,正是一条背离人民尤其是劳苦大众的道路,他突然间前所未有地感到了耻辱。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快要哭起来了。
可是,他迅速想到了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总书记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来呢?
人民?
人民真有那么重要或者可怕吗?
他回忆起了青年时代所学习过的一些历史知识和马克思主义理论,模模糊糊地想出了一些可能,突然间又不寒而粟地打了个寒噤。
他茫然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然后猛醒似的打开公文包,拿出“掌中宝”,──那本精装的佛典,翻到《金刚金》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他又念到了佛祖的那句短偈,然后重新体验到了那种生命蓬勃的感觉。
他迅速清理好公文包,离开包房向楼下走去。
应该找点其它事做。
可做什么呢?
有一会,他脑中不断地闪出常委会议室和书记专用办公室的场景,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向了城外。
车速越来越快了。
他感觉他并没有特别踩踏脚下的油门,相反,似乎还有意识地把脚尖往上提着。
可是,车速还是越来越快了,以至坐在密封性能特好的车内,他仍然能够清晰地听到红色轿车撕开雨幕和路面积水时发出的尖锐的啸声。
也许,那更象是一种哀吟吧!
他不无快感地想道。
临近收费站时,望着收费与不收费两条通道,他迟疑了一下。
他知道他应该放慢车速,驰入不收费的那条通道。
但是,想到那样做就得把车头稍微偏转一点,他突然感到一阵烦躁。
他下意识地踩了一下油门,车子轰地一下就冲过了收费站。
稍后,他就听到了被碰断的拦车杆落地时传来的巨大声响。
紧接着,他就想起了他必须经过的第二座收费站。
他知道他面临一项选择:
要么倒车退回去,要么继续往前开,要么下高等级公路。
他很想倒回去,因为无论如何,那儿都是自己的辖区,前面就不属他管了,而下高等级公路呢?
势必进入低等级的乡级公路。
但是,他去哪儿干嘛呢?
他偶尔朝那些被厚厚的雨幕遮掩着的岔路和幽邃的田野看一眼,心里总会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怖与悲哀:
也许那儿才是永恒不变的森林城市吧。
他闷闷不乐地继续往前开着,有意识地放慢了车速。
这一次,车子或者脚似乎恢复了正常。
雨越下越大了,仿佛变成了一堵雨墙,阻挡着车子的前进。
可是,退回去会怎么样呢?
收费站肯定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行人,甚至可能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警察。
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尽管天色阴沉,雨幕很厚,年轻的收费员还是看清了他的车牌号。
那就太好了。
因为……因为年轻人更可能选择隐瞒这件事情,至少不会有意把事情闹大。
年轻人就是这样,尽管可能在事发当时心情激动,可能做出过激反应,事后却更可能选择妥协,尤其在所面对的是领导的时候,尤其在事不关已的时候。
因为年轻人对自己还抱着更多的热望,不象那些中老年人,尤其是那些受过所谓马克思主义教育的老东西。
那些离死不远的家伙表面上似乎圆滑得多,实际上却比年轻人更固执,冥顽不化,更可能对现行方针政策和现职领导心怀叵测。
是的,那些老东西总是依据过时了的教条对现代社会提出要求,其实仅仅是在渲泄着他们大权旁落后的不满。
而他们口中的人民呢?
不也包括所有新生的强势阶层在内吗?
他也许确实背离了弱势阶层,但是,他不是已经和新兴的强势阶层站在一起了吗?
他又何曾背离过人民呢?
很明显,强势阶层比弱势阶层更有力量,因此,他又何所畏惧呢?
至于总书记嘛,他感觉他仅仅是在作秀,其后别无深意或者更厉害的杀着。
是的,这是现代中国领导向西方人学到的重要技巧,看来确有深入研究的必要呢。
对,也许还应该包括那些愚弄弱势阶层的技巧,因为他们毕竟也是人民的组成部分啊。
想清楚这些,县委书记感到胸襟陡然开阔起来。
他开始盘算此行的目的。
他拿定主意直接进省城,与个别领导和几位富豪探讨一下他新的思想认识,当然,还可以乘便会一会省城的情人——更优雅更高贵也更温顺的女人。
他带着陡然升起的期待与陶醉心情想象着其中的妙处,在不知不觉间走完了两座收费站之间的路程。
情况很好,堵在站口的是一群年轻人,──警察和收费员。
他镇静地把车子一直开到他们跟前,然后摇下车窗,探头大声说道:
我是两极县委书记!
两极县委书记?
我还他妈的是两极省委书记呢。
滚出来!
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吼道。
听到小伙子完全不顾礼仪的怒骂,他瑟缩了一下,然后猛地打开车门,蓦地跳下车,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我是两极县委书记,你们想干什么?
你吼什么吼!
是县委书记就很了不起吗?
是县委书记就更得遵纪守法。
这次发出吼声的是一位中年人。
一位武警头,直逼着他的眼睛。
他注意到对方捏紧了拳头,突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和这种力量对他形成的心理威胁。
他情不自禁地也捏紧了拳头,挺起胸膛再次大声喊道:
我是两极县委书记,我怕谁!
对方后退半步,认真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轻蔑地笑道:
你真是县委书记吗?
我替你感到耻辱!
听到耻辱两个字,他感到心脏象突然挨了一记重拳似的紧缩了一下,紧接着,他就猛地打了个寒噤。
他茫然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不自觉地转身向车子走去。
可是,他过不去了。
因为众人已经把他围了起来,正怒不可遏地嚷嚷着什么。
他迷茫地转过身,询问地把眼光投向警察头。
再过一会,他就稀里糊涂地做了一些动作,然后就给戴上了手铐。
当手铐的卡嚓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他终于清醒了,感到必须说点什么。
于是,他开始为他的行为辩解。
他提到了常委会议,然后扯到了和女人失败的幽会,并特别申明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毛病。
说着说着,他隐隐感到不对,想停下来,可同时又感到远远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
于是,他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首先是求学的过程:
他的智力并不是特别好,当年只考上了中专,但是参加工作后,他一直刻苦地自学着:
然后是青年时代的理想,和做县委办公室小秘书的痛苦,——不,不了解做丫环的痛苦,就不可能理解做老爷的欲望有多么强烈!
稍后他谈起了自己的几次升迁,侃起了就任县委书记后所做的几件大事,和种种腐败堕落的生活。
他知道,他不应该公开和这些愚民谈这些。
可他控制不住。
他象一个木偶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同时感到身上一阵紧似一阵的寒意。
有一会儿,他清楚地意识到,那阵阵寒意其实来源于心底,也就是说,当他把全部热情投入到那些漂亮的言辞上时,他就越来越多地丧失着维持生命正常活动的能量。
他明白,他现在应该做的是诵读佛典,借此扼制那股正在泛滥的话语冲动。
可是,佛典在哪儿呢?
他一边颤抖一边倾诉着。
终于,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感到全身猛地一僵,就化成了一座冷冰的塑像。
而那些可恶的人呢?
竟然任由他张着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僵立在那儿,陆续四下散开了。
——真的无人处理后事吗?
其实当时就有人通知了两极县政府和家人。
可是,想要政府公开处理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因为对一个活人化为一座直冒冷气的塑像无法作出唯物主义解释;而他的家人呢?
也许更乐意让他就在那儿呆着吧!
因为他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财产,却很少做出那些让亲人感到亲近的举动了。
因此,以后长期在那座收费站口看到他,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不过,想看的话,可得抓紧时间呢。
因为佛祖说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啊。
2006年3月29日初稿于罗家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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