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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选修翻译
阿房宫赋
六国覆灭,天下统一。
四川山林中的树木被砍伐一空,阿房宫殿得以建成。
(它)覆盖了三百多里地,几乎遮蔽了天日。
从骊山的北面建起,曲折地向西延伸,一直通到咸阳。
渭水和樊川,浩浩荡荡地流进了宫墙。
五步一座高楼,十步一座亭阁;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象鸟喙一样在半空飞啄。
这些亭台楼阁啊,各自凭借不同的地形,参差围绕,回廊围绕象钩心,飞檐挺拔象斗角。
弯弯转转,曲折回环,象蜂房那样密集,如水涡那样套连,巍巍峨峨,不明白它们有几万万座。
那长桥卧在水面上(象蛟龙),(可是)没有一点云彩,怎么会有蛟龙飞腾?
那楼阁之间的通道架在半空(象彩虹),(可是)并非雨过天晴,怎么会有虹霓产生?
高高低低的楼阁,幽冥迷离,令人辨不清南北西东。
高台上传来歌声,令人感到暖意,犹如春天一样温暖;大殿里舞袖飘拂,令人感到寒气,恍如风雨交加那样凄冷。
就在同一天内,同一座宫里,而气候冷暖却截然不同。
(六国的)宫女妃嫔、诸侯王族的女儿孙女,辞别了故国的宫殿阁楼,乘坐辇车来到秦国。
(她们)早上唱歌,晚上抚琴,成为秦皇的宫人。
(早晨)只见星光闪烁,(原先是她们)打开了打扮的明镜;又见乌云纷纷扰扰,(原先是她们)一早在梳理发鬓;渭水泛起一层油腻,(是她们)泼下的脂粉水呀;轻烟缭绕,香雾弥漫,是她们燃烧的椒兰异香。
突然雷霆般的响声震天,(原先是)宫车从那个地址驰过;辘辘的车轮声渐听渐远,不知它驶向何方。
(宫女们)极力显示自己的娇媚娇妍,每一处肌肤,每一种姿态,都极为动人。
(她们)久久地伫立着,眺望着,希望皇帝能宠幸光临;(可怜)有的人三十六年始终不曾见过皇帝的身影。
燕国赵国收藏的奇珍,韩国魏国聚敛的金银,齐国楚国保留的至宝,都是多青年、多少代,从人民手中掠夺来的,堆积如山。
一旦国家破亡,不能再占有,都输送到阿房宫中。
(从此)宝鼎(看做)铁锅,宝玉(看做)石头,黄金(当做)土块,珍珠(看成)砂砾,乱丢乱扔,秦人看着,也不感觉可惜。
唉!
一个人所想的,也是万万人所想的。
秦始皇喜爱繁华奢侈,老百姓也眷念着自己的家。
什么缘故搜刮财宝时连一分一厘也不放过,浪费起来却把它看成泥沙一样呢?
乃至使得(阿房宫)支承大梁的柱子,比田里的农夫还要多;架在屋梁上的椽子,比织机上的织女还要多;良莠不齐的瓦缝,比人们身上穿的丝缕还要多;直的栏杆,横的门坎,比九州的城廊还要多;琴声笛声,喧闹一片,比闹市里的人声还要喧闹。
(这)使天下人们口里虽不敢说,但内心却充满了愤怒。
秦始皇这暴君的心却日趋骄横顽固。
于是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刘邦攻破函谷关;项羽放了一把大火,可惜那奢华的宫殿就变成了一片焦土!
唉!
灭六国的是六国自己,不是秦国。
灭秦国的是秦王自己,不是天下的人民。
唉!
若是六国的国君能各自爱抚自己的百姓,就足以抗击秦国了;(秦统一后)若是也能珍惜六国的百姓,那就能够够传位到三世以至传到万世做皇帝,谁能够衰亡他呢?
秦国的统治者来不及为自己的衰亡而哀叹,却使后代人为它哀叹;若是后代人哀叹它而不引以为鉴,那么又要让更后的人来哀叹他们了
西门豹治邺
魏文侯时,西门豹任邺县令。
他到邺县,会集地址上德高望重的人,问他们有关老百姓痛楚的情形。
这些人说:
“苦于给河伯娶媳妇,因为那个缘故,本地民穷财尽。
”西门豹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回答说:
“邺县的三老、廷掾每一年都要向老百姓征收赋税搜刮钱财,收取的这笔钱有几百万,他们只用其中的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媳妇,而和祝巫一同分那剩余的钱拿回家去。
到了为河伯娶媳妇的时候,女巫行巡查看到小户人家的漂亮女子,便说‘这女子适合作河伯的媳妇’。
马上下聘礼娶去。
给她洗澡洗头,给她做新的丝绸花衣,让她独自居住并洗澡斋戒;并为此在河边上给她做好供闲居斋戒用的屋子,张挂起赤黄色和大红色的绸帐,那个女子就住在那里面,给她备办牛肉酒食。
如此通过十几天,大伙儿又一路装饰点缀好那个像嫁女儿一样的床铺枕席,让那个女子坐在上面,然后把它浮到河中。
起初在水面上漂浮着,漂了几十里便沉没了。
那些有漂亮女子的人家,担忧大巫祝替河伯娶她们去,因此大多带着自己的女儿远远地逃跑。
也因为那个缘故,城里愈来愈空荡无人,以致加倍贫困,这种情形从开始以来已经很长久了。
老百姓中间流传的俗语有‘假设不给河伯娶媳妇,就会大水泛滥,把那些老百姓都淹死’的说法。
”西门豹说:
“到了给河伯娶媳妇的时候,希望三老、巫祝、父老都到河边去送新娘,有幸也请你们来告知我这件事,我也要去送送那个女子。
”这些人都说:
“好。
”
到了为河伯娶媳妇的日子,西门豹到河边与长老相会。
三老、官员、有钱有势的人、地方上的父老也都会集在此,看热闹来的老百姓也有二三千人。
那个女巫是个老婆子,已经七十岁。
跟着来的女弟子有十来个人,都身穿丝绸的单衣,站在老巫婆的后面。
西门豹说:
“叫河伯的媳妇过来,我看看她长得漂亮不漂亮。
”人们马上扶着这个女子出了帷帐,走到西门豹面前。
西门豹看了看这个女子,回头对三老、巫祝、父老们说:
“这个女子不漂亮,麻烦大巫婆为我到河里去禀报河伯,需要重新找过一个漂亮的女子,迟几天送她去。
”就叫差役们一齐抱起大巫婆,把她抛到河中。
过了一会儿,说:
“巫婆为什么去这么久?
叫她弟子去催催她!
”又把她的一个弟子抛到河中。
又过了一会儿,说:
“这个弟子为什么也这么久?
再派一个人去催催她们!
”又抛一个弟子到河中。
总共抛了三个弟子。
西门豹说:
“巫婆、弟子,这些都是女人,不能把事情说清楚。
请三老替我去说明情况。
”又把三老抛到河中。
西门豹帽子上插着簪,弯着腰,恭恭敬敬,面对着河站着等了很久。
长老、廷掾等在旁边看着的都惊慌害怕。
西门豹说:
“巫婆、三老都不回来,怎么办?
”想再派一个廷掾或者豪长到河里去催他们。
这些人都吓得在地上叩头,而且把头都叩破了,额头上的血流了一地,脸色象死灰一样。
西门豹说:
“好了,暂且留下来再等他们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
“廷掾可以起来了,看样子河伯留客要留很久,你们都散了吧,离开这儿回家去吧。
”邺县的官吏和老百姓都非常惊恐,从此以后,不敢再提起为河伯娶媳妇的事了。
西门豹接着就征发老百姓开挖了十二条渠道,把漳河水引来灌溉农田,田地都得到灌溉。
在那时,老百姓开渠稍微感到有些厌烦劳累,就不大愿意。
西门豹说:
“老百姓可以和他们共同为成功而快乐,不可以和他们一起考虑事情的开始。
现在父老子弟虽然认为因我而受害受苦,但可以预期百年以后父老子孙会想起我今天说过的话。
”直到现在邺县都能得到水的便利,老百姓因此而家给户足,生活富裕。
十二条河渠横穿御道,到汉朝建立时,地方官吏认为十二条河渠上的桥梁截断了御道,彼此相距又很近,不行。
想要合并渠水,水渠将至驰道时,把三条渠道和在一起,架一座桥梁。
邺地的百姓不肯听从地方官吏的意见,认为那些渠道是经西门先生规划开凿的,贤良长官的法度规范是不能更改的。
地方长官终于听取了大家的意见,放弃了并渠计划。
所以西门豹做邺县令,名闻天下,恩德流传后世,没有断绝停止的时候,难道能说他不是贤大夫吗?
大铁椎传
大铁椎,不明白是什么地址的人。
北平的陈子灿赴河南看望哥哥,在宋将军家遇见过他。
宋将军,是怀庆府青华镇人,擅长武术,周围七个省中喜好从事武术的人都来向他拜师学艺,人们因为他魁伟健壮,都叫他“宋将军”。
宋将军的门生高信之也是怀庆府人,力气专门大,擅长射术,比陈子灿大七岁,小时候他俩是同窗,因此曾经陪陈子灿去造访过宋将军。
那时,座席上有一名食量极大的客人,相貌超级丑陋,右腋下夹着一把大铁椎,重达四五十斤,不管是饮酒用饭,仍是拱手行礼,片刻也不离身。
锤把上的铁链折叠围绕着,就象铁锁上的链子,拉开它约有一丈多长。
他很少跟他人说话,说话象湖南湖北一带的口音,问他的家乡和姓名,他都不回答。
后来,陈子灿、高信之等人和大铁椎一路睡觉,半夜间,大铁椎说道:
“我走了!
”说完他就不见踪迹了。
陈子灿看到窗户和门都紧闭着,惊奇地问高信之。
高信之说:
“这位客人刚来时,没戴帽子没穿袜子,用蓝布包着头,白布缠着脚,除一把大铁椎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拿,可是他腰带里裹有好多银子。
我和宋将军都不敢问他。
”陈子灿睡觉后再醒来时,大铁椎却在炕上打着鼾声熟睡着。
有一天,大铁椎辞别宋将军时说道:
“当初我就听说你的名声专门大,把你看成英豪,但是你的武艺全都不顶用。
我走了!
”宋将军极力挽留他,大铁椎才说:
“我多次搏击杀死拦路抢劫的强盗,夺走他们的东西,因此他们把我看成仇敌。
若是长久地居住在那个地址,祸害恐怕将要连累到你。
今天半夜,强盗正约定我在一个地址决战。
”宋将军听此欣喜地说:
“我骑战马带弓箭来为你助战。
”大铁椎说:
“别去!
强盗武艺高强且人多势众,我想要爱惜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搏击厮杀了。
”宋将军本来就自以为了不起,而且想看看大铁椎的所作所为,便极力请求大铁椎许诺他一同前去。
大铁椎无可奈何,只得让宋将军一路前行。
将要到决战的场所,大铁椎送宋将军登上空旷的土堡,说道:
“只准观看战斗,警惕谨慎不能作声,万万别使强盗明白啊!
”
这时晨鸡叫了,月亮隐落,星光照着空旷的原野,只能看到百步之内的人。
大铁椎急奔下土堡,吹响几声觱篥。
不一会儿,二十多个骑着马的强盗从四面八方聚拢来,背着弓箭,步行跟从的强盗有一百来人。
一个强盗提着刀突然直冲向大铁椎,大铁椎大吼一声,挥动铁椎,那强盗应声跌落马下,马脑袋被打坏了。
众强盗向前团团包围大铁椎,大铁椎奋力举起铁椎左右迎击,强盗们人仰马翻。
大铁椎连续杀死了三十来个强盗。
宋将军吓得不敢喘息儿,看着他们厮杀,两条腿直哆嗦,几乎要从土堡上掉下来。
突然听到大铁椎大吼道:
“我走了!
”随后在滔滔尘烟中向东奔驰而去。
从此以后大铁椎就再也不来了。
伶官传序
唉!
国家兴盛与衰亡的道理,尽管说是天命,莫非不是由于人事吗?
推究庄宗得天下和他失天下的缘故,就能够够明白了。
世人说晋王将死的时候,拿三枝箭赐给庄宗,告知他说:
“梁国,是我的仇敌;燕王,是我扶持成立起来的;契丹与我订立盟约,结为兄弟,他们却都背叛晋而归顺梁。
这三者,是我的遗恨;给你三枝箭,你必然不要忘记你父亲的愿望。
”庄宗接了箭,把它收藏在祖庙里。
尔后出兵,就派侍从官员用猪、羊各一头祭告祖庙,请下那三枝箭,用锦囊盛着,背着它走在前面,等到凯旋时再把箭藏入祖庙。
当庄宗用绳索捆绑着燕王父子,用木匣装着梁君臣的首级,进入太庙,把箭还给先王,向先王禀告成功的时候,他意气骄盛,何等雄壮啊。
等到仇敌已经消灭,天下已经平定,一个人在夜间呼喊,作乱的人便四方响应,他慌忙向东出逃,尚未看到叛军,士卒就离散了,君臣相对而视,不知回到哪里去。
以至于对天立誓,割下头发,大伙儿的泪水沾湿了衣襟,又是何等衰颓啊。
莫非是得天下艰巨而失天下容易吗?
或说推究他成功与失败的事迹,都是由于人事呢?
《尚书》上说:
“自满招来损害,谦虚取得益处。
”忧虑辛劳能够使国家兴盛,安闲享乐能够使自身衰亡,这是自然的道理。
因此,当庄宗强盛的时候,普天下的好汉,都不能跟他抗争;等到他衰败的时候,几十个伶人围困他,就自己丧命,国家衰亡,被天下人嘲笑。
祸害常常是从细微的情形积存起来的,人的才干勇气往往被他溺爱的事物困扰,莫非只是溺爱伶人材如此吗?
六国论
六国衰亡,不是武器不锋利、打仗不擅长,弊病在于行贿秦国。
行贿秦国就使国力减弱,衰亡的缘故啊。
有人说:
“六国彼此衰亡,全(因为)行贿秦国吗?
”回答是:
“不行贿的国家因为行贿的国家而衰亡。
失去了有力的后援,不能够独自保全自己。
因此说弊病在于行贿秦国啊!
”
秦国除用战争夺取土地之外,小的能够取得小城,大的就取得大城。
比较秦国受行贿所得的土地,和因战胜而取得的土地,事实上多百倍;诸侯由于行贿所失去的土地,跟战败中失去的土地相较,事实上也多百倍。
因此秦国很想取得的,诸侯很担忧的,本来就不在于作战啊。
回忆六国的先辈,冒着霜露,乘风破浪,才取得很少的土地。
(其)子孙却对待土地不很珍惜,拿来给他人,犹如抛弃小草(比喻轻贱的东西)。
今日割让五座城池,明天割让十座城池,然后取得一晚上的平稳睡眠(比喻短暂的时刻)。
起来看看周围的边境,而秦国兵马又到了。
如此下去诸侯的土地是有限的,贪暴的秦国的欲望没有知足,奉送(秦国)越多,(秦国)侵犯他们就越厉害。
因此不须作战,强弱胜败已经分明了。
终究衰亡,理应如此。
前人说:
“用土地侍奉秦国,犹如抱柴禾去救火,柴禾不用完,火就不熄灭。
”这话说对了。
齐人不曾行贿秦国,最后随着五国衰亡了,什么缘故呢?
结交秦国却不帮忙五国啊。
五国已经衰亡,齐国也不能幸免了。
燕、赵的国君,起初有久远的谋略,能够守卫他们的国土,坚持正义而不行贿秦国。
因此燕国虽是个小国却能后衰亡,这是用兵抗敌的功效啊。
等到燕太子丹用荆轲(行刺)作为策略,才招致了灾祸的来临。
赵国曾五次对秦作战,二败而三胜。
后来秦国两次攻打赵国,李牧持续打退了秦国的进攻,等到李牧因受谗言被杀,邯郸才成为(秦国的)一个郡,可惜赵国利用武力却不能坚持到最后啊。
何况燕赵是处在秦(把别国)消灭得差不多的时侯,能够说是智谋和力量(变得)势孤力弱、处境危急,战败而亡国,实在是不得已的。
当初假使(韩魏楚)三国各自珍惜他们的土地,齐人不归附秦国,刺客不到秦去,优秀将领(李牧)仍健在,那么输赢的定数,存亡的道理,应当能够与秦国相互较量,(结局)或许还不容易预料。
唉!
(若是)用行贿秦国的土地封赏给天下的谋臣,用侍奉秦国的心意礼遇天下的奇才,合力对付秦,那么我恐怕秦人会可怕得连饭也吃不下去啊。
可悲呀!
有像如此(壮大)的国势,却被秦国久负的威势挟制,天天削减月月割让,因此趋于衰亡。
治理国家的人可不要使(自己)被积蓄的威势所挟制啊!
提及来六国和秦国都是诸侯,他们的势力比秦弱小,却仍有能够不用行贿(的方式)来战胜秦的可能性。
假设以(现今)偌大的天下,屈尊而重蹈六国衰亡的旧事,这就又列于六国的劣等了。
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大地是万物的客舍,时刻是古往今来的过客,生命短促,世事不定,犹如一番梦境,取得的欢乐,能有多少呢!
前人夜间执着蜡烛游玩,实在是有道理啊!
何况春天用艳丽景色召唤我,大地把绚丽的文采赐予我,相聚在桃花飘香的花园中,畅叙兄弟间欢乐的旧事。
弟弟们英俊优秀,个个都有谢惠连那样的才思,咱们这些人吟诗,却很惭愧唯独没有谢灵运那样的才华。
清雅的赏玩兴致正雅,高谈阔论又转向清言雅语。
摆开筵席来坐赏名花,行酒如飞醉于月下,没有好诗,怎能抒发高雅的情怀?
倘假设有人作诗不成,就要依照昔时石崇在金谷园宴客赋诗的先例,罚酒三杯。
祭十二郎文
某年某月某日,小叔叔愈,在听到你归天消息的第七天,才能强忍哀思,倾诉衷情,调派建中打老远赶去,备办些时鲜食物作为祭品,在你---十二郎灵前祭告:
唉!
我从小就做了孤儿——等到长大,连父亲是什么样子都记不清,只有依托哥哥和嫂嫂。
哥哥才到中年就死在南方,我和你都年幼,跟从嫂嫂把哥哥的棺木送回河阳埋葬。
后来又和你跑到江南宣州找饭吃,尽管零丁孤苦,但没有一天和你分离过。
我上面有三个哥哥,都不幸早死。
继承先人后嗣的,在孙子辈中只有你一个,在儿子辈中只有一个。
韩家子、孙两代都是独苗,身子孤单,影子也孤单。
嫂嫂曾经一手抚你、一手指我说:
"韩家两代人,就只有你们了!
"你那时还小,可能没有留下什么经历;我那时尽管能记得事了,但也并非知道嫂嫂的话有何等悲酸啊!
我十九岁那年,第一次来到京城。
那以后四年,我才到宣州去看你。
又过了四年,我往河阳省墓,碰上你送我嫂嫂的棺木前来埋葬。
又过了两年,我在汴州做董丞相的助手,你来看我,住了一年,要求归去接妻儿。
第二年,董丞相归天,我离开汴州,你接家眷来与我同住的事儿便子虚乌有。
这一年,我在徐州协理军务,派去接你的人刚起身,我又离职,你又没有来得成。
我想就算你跟我到汴州、徐州,这些地址仍是异乡作客,不能把它作为长久之计:
要作久远打算,不如往西边回到故乡去,等我先安好家,然后接你来。
唉!
谁能料到你突然离开我归天了呢?
我和你都年轻,满以为尽管临时分离,终于会长久团聚。
因此才丢下你跑到京城求官做,来求得微薄的俸禄。
若是早明白会显现这么个结局,即便有万乘之国的公卿宰相职位等着我,我也不肯因此离开你一天而去就任啊!
去年,孟东野到你那里去,我写信给你说:
"我论年纪尽管还不到四十岁,可是两眼已经昏花,两鬓已经斑白,牙齿也摇摇晃晃。
想到我的几位叔伯和几位兄长,都躯体健康却都过早地逝世,像我如此虚弱的人,莫非能长寿吗?
我不能离开这儿,你又不肯来,我生怕自己早晚死去,使你忍受一望无际的悲伤啊!
”谁料年轻的先死而年长的还活着,强壮的夭折而病弱的却保全了呢?
唉!
莫非这是真的吗?
仍是做梦呢?
仍是传信的弄错了真实情形呢?
若是是真的,我哥哥的美好道德反而会使他的儿子短寿吗?
你如此纯洁伶俐却不该该经受先人的恩泽吗?
年轻的强壮的反而天亡,年长的虚弱的反而健康生存吗?
我实在不能把这消息当做真的啊!
若是这是在做梦,或是传错了消息,可是,东野报丧的信件,耿兰述哀的讣文,什么缘故又分明放在我身旁呢?
唉!
看来这是真的啊!
我哥哥的美好道德反而会使他的儿子短寿了,你如此纯正伶俐应该继承先人的家业,却不能够经受先人的恩泽啊!
所谓"天",实在难以测透;所谓"神",实在难以弄明啊!
所谓"理",真是不能推断;所谓"寿",全然不能预知啊!
尽管如此,我从今年以来,花白的头发快要变得全白了,动摇的牙齿快要脱落了,体质一天比一天虚弱,精神一天比一天衰退,还有多少时刻不跟从你死去呢!
身后若是有知觉,那咱们的分离还能有多久?
若是没有知觉,那我忧伤的时刻也就可不能长,而不忧伤的日子却是无穷无尽啊!
你的儿子才十岁,我的儿子才五岁,年轻力壮的都不能保住,像如此的小孩儿,又能期望他们长大,成人立业吗?
唉!
实在悲伤啊!
实在悲伤啊!
你去年来信说:
"近来得了软脚病,愈来愈厉害。
"我回信说:
"这种病,江南人多数有。
"并非曾把它看成值得忧虑的大事。
唉!
莫非竟然因为这种病夺去了你的生命吗?
仍是还有别的重病而造成这不幸呢?
你的信,是六月十七日写的;东野来信说,你是在六月二日死的;耿兰报丧的信没有说明你死在哪月哪日。
或许东野的使者不知道向家人问明死的具体日期?
而耿兰报丧的信,不知道应当说明死的具体日期?
东野给我写信时,才向使者询问死期,使者只是信口胡答来应付他吗?
是如此呢,仍是不是如此呢?
现在我调派建中祭祀你,慰问你的儿子和你的乳母。
他们若是有粮食能够维持到三年丧满,就等到丧满以后接他们来;若是生活困难而不能守满丧期,那就此刻把他们接来。
其余的奴仆,都让他们为你守丧。
等到我有力量改葬的时候,必然把你的棺木从宣州迁回,埋葬在先人的坟地,如此才算了却我的心愿。
唉!
你生病我不明白时刻,你归天我不明白日期,你活着咱们不能同住一路,相互照顾,你身后我又不能抚摸你的尸体,尽情痛哭,入殓之时不曾紧靠你的棺材,下葬之时不曾俯视你的墓穴!
我的德性有负神灵,因此使你夭亡。
我不孝顺、不慈爱,因此既不能和你相互照顾,一同生活,又不能和你相互依傍,一路死去。
一个在天涯,一个在地角,活着的时候,你的影子不能和我的身子相互依傍,归天以后,你的灵魂不能和我的梦魂靠近,这实在是我自己造成恶果,还能怨谁呢!
《诗经》说:
“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那茫茫无际的苍天啊,我的悲伤何时才有止境呢!
)从今以后,我对那个世界可能也就没有什么能够迷恋的了!
我该回到故乡去,在伊水、颍水隔壁买几顷田,来打发我剩余的岁月。
教育我的儿子和你的儿子,希望他们成才;抚育我的女儿和你的女儿,等待她们出嫁:
我想要做的,只是如此算了。
唉!
话有说尽的时候,而悲痛的心情却是没完没了的,你是能够明白得呢,仍是什么都不明白了呢?
唉!
悲伤啊!
希望你的灵魂能来享用我的祭品啊!
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
竹子开始生出时,只是一寸高的萌芽罢了,但节、叶都具有了。
从蝉破壳而出、蛇长出鳞一样的状态,直至象剑拔出鞘一样长到八丈高,都是一生长就有的。
现在画竹的人都是一节节地画它,一叶叶地堆积它,如此哪里还会有完整的、活生生的竹子呢?
因此画竹必然要内心先有完整的竹子形象,拿起笔来认真看去,就看到了他所想画的竹子,急速起身跟住它,动手作画,一气呵成,以追上他所见到的,如兔子跃起奔跑、隼俯冲下搏,稍一放松就消失了。
与可告知我的是如此。
我不能做到如此,但内心明白如此做的道理。
既然内心明白如此做的道理,但不能做到如此,是由于内外不一,心与手不相适应,没有学习的过错。
因此凡是在心中有了构思,可是作起来不熟练的,平常自己以为很清楚,可事到临头突然又忘记了,这种现象莫非仅仅是画竹有吗?
子由写了篇《墨竹赋》,把它送给与可,说:
“丁厨子,是杀牛的,但讲求养生的人从他的行动中悟出了道理;轮匠扁,是造车轮的,但念书的人同意他讲的道理。
现在您寄托意蕴在这幅竹画上,我以为您是深明白理的人,莫非不是吗?
”子由没有作过画,因此只取得了他的意蕴。
象我如此的人,哪里仅仅是取得他的意蕴,而且也取得了他的方式。
与可画竹,起初自己并非看重。
四方的人们,带着白绢来请他作画的,在他的门口脚与脚相互碰踩。
与可讨厌他们,把白绢丢在地上骂道:
“我将用这些白绢做袜子!
”文人们传道着他的话,作为话柄。
等与可从当洋州太守回来,我正任徐州太守。
与可把信寄给我说:
“近来告知文人们说:
‘咱们画墨竹这一流派的人,已传到近在徐州的苏轼,你们可去求他画。
’做袜子的材料集聚集到您那里去了。
”信末又写了一首诗,它的可能意思说:
“打算用一段鹅溪绢,画出寒竹万尺长。
”我对与可说:
“竹子长万尺,必需用绢二百五十匹。
明白您是懒得动笔,希望取得这些绢算了。
”与可无话可答,就说:
“我的话错了,世上哪有万尺长的竹子呢?
”我就证明它,回答他的诗说:
”世上也有八千尺长的竹,月光洒落空庭照出竹影这么长。
”与好笑起来讲:
“苏先生真会说呀!
但二百五十匹绢,我将用它们买些田回家养老啊。
”即把所画的筼筜谷倾斜的竹子送给我,说:
“这竹子只有几尺高,但有万尺的气势。
”筼筜谷在洋州,与可还令我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是其中之一。
我的诗说:
“汉水的高竹贱如蓬草,斧头哪曾放过竹子?
估量太守清贫贪馋,把渭水边上千亩竹林都吃进了肚里。
”与可当天与他的妻子在筼筜谷游玩,煮笋晚上吃,打开信取得了这首诗,忍不住笑起来,喷饭满桌。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在陈州归天了。
这年七月七日,我在湖州晒书画,看到这幅《筼筜谷偃竹》,放下画卷痛哭失声。
之前曹孟德祭桥玄文,有不祭祀坟墓、车过腹痛的话头;我的文章也记载了与能够往跟我戏笑的话,以见与可跟我如此亲热无间啊。
狱中杂记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间,我(关押)在刑部牢狱里,看见犯人死去而从墙洞里拖出去的,天天有三四个人。
(狱中)有个原洪洞县的知县杜君,站起来讲道:
“这是瘟疫发作了呵。
此刻气候正常,死的人还不多,往年(这时)多到天天十多人。
”我问造成这种情形的缘故。
杜君说:
“这种疾病很容易传染,传染上的人,即便是他的亲属,也不敢同他一路居住。
而狱中有老监四座,每座老监有五间屋子,看管们住在当中一间里,在房前的墙上开有窗户,用来通光,屋顶也开有天窗,用来透气。
隔壁的四间牢房却没有开窗,可是关在里面的犯人常常有二百多人。
每到黄昏便落了锁,犯人的尿尿也都封锁在牢房里,同食物的气味混在一路。
再加上严冬时节贫困的犯人在地上睡觉,等到春天地气上升,很少有不生病的。
牢狱里有个老规矩,天亮了才开锁,当深更半夜的时候,活人跟死人脚靠脚头靠头地躺着,没有方法躲开,这确实是传染上的人多的缘故。
更值得奇怪的是,那些大强盗和犯案多次的贼,杀过人,案情重大的囚犯,精气专门旺盛,染上这种病症的十个当中没有一两个,有的即便染上了,随即也就好了。
那些接连死去的,都是因为罪轻被押和被连累的,被看成人证而不该受法律制裁的人。
”
我曾经找一个老年管文书的小官询问过这件事:
“他们跟那些被处决、被捆绑的人,不是有什么仇恨,只只是希望取得一点财物罢了;果真没有,最后也就宽容宽容他们,这莫非不是一种善行吗?
”回答说:
“这是为了立下规矩以警告其余的犯人,而且也用来惩戒后来的人;不如此,那就人人都会有侥幸的心理。
”专管给犯人戴手铐、打板子的人也是如此。
跟我同案被捕用木制刑具拷打审问的有三个人:
一个人给了二十两银子,(结果)骨头受了点轻伤,病了一个多月;一个人给的(比他)多了一倍的银子,(只)打伤了皮肤,二十天就伤愈了;一个人给(的是他)六倍的银子,当天晚上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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