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古文运动背景下古代诗文观念的迁变.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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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古文运动背景下古代诗文观念的迁变
略论古文运动背景下古代诗文观念的迁变
郭鹏
提 要 唐宋古文运动对古代诗文创作观念的发展有着十分复杂的影响,这也是古
代文学观念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
本文将古代文学观念划分为总体文学观与诗文分文学
观两个层面,由此分析古文运动背景下文学观念变化的一些重要方面,主要论述了“文笔
说”衰歇的历史原因、重事理的文学创作观念以及文道论的盛行对传统“诗教说”的冲击等
问题。
关键词 古文运动 诗文观念 总体文学观
古文运动作为散文文体、文风的一次革新,始
终跟儒学复古主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古文写作
对骈文的排击,大致停留在传统文章学的意义上,
因而包含了文学和非文学的双重内容。
唐宋古文
的兴起大大改变了“文”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使古代
文学观念相应地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古代的正统文
类——诗、文的创作观念的迁变,则是其中最为具
体的内容。
一 古文运动的兴起与
“文笔说”的衰歇
古文运动名为复古,实质上属于文章革新。
所
谓革新,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
其一,古文家大讲
要以古文明道,却反对在文辞上因循泥古。
他们认
为南朝尤其齐梁以降流行的骈文以及时俗的律赋
等应举文,大都拘于骈俪偶对的形式而“文丽用
寡”。
即如韩愈所言,这类文章既非“师古圣贤人”以
明道,在文辞上亦难做到“尚其能”、“不因循”,结果
“皆与世沉浮,不自树立”。
①而古文的写作宗旨是
“学古道则欲兼通其辞,通其辞者本志乎古道
也”。
②用李翱的话讲,为文须“文、理、义三者兼并,
的时代的真实。
因此近代萌生的报告文学,决不是
一般的文学作品,而是具有文学性的更富含文献意
义的历史实录。
附注:
①怀特《文化的科学》第199页,山东人民出版社
1988年。
②童庆炳《文体与文体的创造》第182页,云南人
民出版社1994年。
③姚华《井堂类稿·曲海一勺》。
④《关
于“报告文学”》,《中流》第11期,1937年。
⑤《报告文学
论》,沈端先译,《北斗》第二卷第1期,1932,1,20。
⑥《马
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第427页,人民出版社1978年。
⑦《中国报馆之沿革及其价值》,《饮冰室合集》文集之六。
⑧bn李侃《近代传统与思想文化》,第53、109页,文化艺
术出版社1990年。
⑨《古代社会》第1册,商务印书馆
197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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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古文运动背景下古代诗文观念的迁变
乃能独立于一时,而不泯灭于后代”。
③在韩愈等人
那里,古文不仅大异于骈文,而且也不完全等同于
前代的经、史、子文字以及政治实用性的诏令、奏
议,更带有一种熔铸在我的自由意味在内。
正如韩
愈《进学解》里借学生之口所言,他写文章的语言借
鉴了从上古、三代直到西汉扬、马的文字,做到“沉
浸浓郁,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
其古文语
言不仅熔裁汉周经、史、子文以疏朴近古,而且雅意
于屈、宋、扬、马之文。
古文家的言论表明,尽管他们
把“道”放在第一位,但对文辞的独创性也相当重
视,跟后来某些道学家“作文害道”的极端思想有所
不同。
这意味着在古文运动进程中,除了在解释儒
学思想上有新变的色彩外,其文体、文风的革新观
念也促发了文章包括文学写作的“创意造言”的意
识,这种意识贯穿在中唐文学新变和北宋诗文革新
中间。
与此相连,其二,古文家上下求索,创意造言,
其最终目的是把握一种表达世界和自我的新鲜自
由的方式。
古文的散文语体,在语言上对骈文是一
种比较彻底的革新,这种散文语体更易于表达
“事”、“理”、“意”等“道”的具体内涵。
实际上,古文
家讲“文以明道”,借古朴晓畅的散文语言来记事、
明理、达意,对于骈偶文字繁采寡情、内容空洞的弊
端,有很大的纠正作用,使得文章的思理和意脉摆
脱了某种陈旧僵化的表达形式,得以清晰和贯通。
尽管古文运动中也存在学古太过而流于僻奥生涩
的现象,但总的来讲,古文在语言表达上一般都有
文从字顺的特点,体现出单行散体的自由性和素朴
雅洁的文体特点。
其中具有文学色彩的古文往往
呈现出一种清新自然、生动简洁的本色美。
然而古文运动在文体、文风方面的革新意义是
难以一概而论的,它对于文学写作以及文学观念的
复杂影响尚有另外一端。
首先,从古代文学观念的
发展特点看,唐宋时期的儒学复古主义思潮影响了
人们对文学自身规律的认识,古文运动作为其间一
个突出的触媒和中介,将文章乃至文学写作的革新
跟儒学复古主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必然加深了这
种影响的程度。
一般而言,从周秦文章、学术不分,
经汉代“文学”、“文章”的辨别到汉末六朝流行的
“文”、“笔”之辨,是中国古代文学观念渐趋明确化
的进程。
文学写作与学术文章之间性质差异日益
显著,从事写作的个人在身份和才性上也被区别开
来。
到了南朝,不但“文章”与“儒学”、文学与经史子
学被划分清楚,而且人们更注重“文章”的文学创作
意味,从总体上来认识文学写作的本质。
如刘宋时
期的范晔于《后汉书》创立“文苑传”,铨选人物时不
太看重其人器识高下以及其文益于世教与否,基本
上是以才情文藻为标准,传主多为工于诗赋者。
难
怪晚清经学家王先谦指出,范晔所谓“文苑”是“异
乎游夏文学之科”④的。
发展到梁代萧子显《南齐书
·文学传》,对“文章”的文学特点认识又深化了,他
说:
“盖文章,性情之风标,神明之律吕也。
蕴思含
毫,游心内运,放言落纸,气韵天成”、“属文之道,事
出神思,感召无象,变化不穷。
俱五声之音响,而出
言异句;等万物之情状,而下笔殊形。
”萧子显提出
创作主体“蕴思”、“游心”、“神思”的特质,击中了文
学创作的直觉想象的要害,比“言志”、“缘情”等传
统看法更具体。
他所说的“气韵天成”,更道出了诗
赋文学“生气灌注”的美感本质。
至于梁元帝萧绎
《金楼子·立言篇》辨析“文”、“笔”,则明确指出“屈
原、宋玉、枚乘、长卿之徒,止于辞赋,则谓之文”、
“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至如文者,惟须
绮毂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
更是着
眼于内容形式的文学性来划定“文”的范围,这已经
是相当精细的文学观念了,它与六朝文学尤其齐梁
文学的繁荣互为表里。
故而郭绍虞先生以为自周
秦以迄南北朝,古代文学观念逐渐“趋于正确”,⑤
罗根泽先生也指出六朝时有“文学含义的净化”⑥
的整体特点。
我们当然不能以现代的纯文学观念
去苛求古人,但实事求是地看,古代文学观念在这
个时期的发展,的确呈现出明显的精细化趋向,似
乎在逐渐接近今人的认识。
不过,随着后来儒学复古主义和古文运动的兴
起,古代文学观念的这一发展趋向受到了阻遏。
儒
学复古思想自北朝起已有方兴未艾之势,北周的苏
绰、隋代的李谔都曾排击过“文艳用寡”的制策文。
而复古思想也一直隐含在初、盛唐文学发展中。
初
唐时陈子昂对汉魏以降的“文章道弊”深为不满,已
经想把文章写作的精神与儒家之道统一起来,这成
为古文家“文道论”的先声。
但是,陈子昂的看法
当时并不占有主导位置,相反,初唐史学家(如魏
征)所代表的接受齐梁文学积极方面而“通变”的思
想一直是主流。
这也是初盛唐文学繁荣的一个内
在原因。
只是到了“安史之乱”前后,这种颇富历史
感的儒学复古思想跟革故鼎新、救济人病的现实变
革意识结合起来,才逐渐占据了当时的意识形态,
并且在一部分文官知识分子的牵引下,直接促成古
文运动的发生。
一个言之有物的古文家,同时更是
一个明道宗经的儒者,于是他们写文章便首先从道
德、事功方面衡量,激烈反对诗赋的形式主义和单
纯娱玩功能。
初期古文家独孤及给李华诗文作序
时,抨击时文“先文字而后比兴”、“饰其词而遗其
意”、“俪偶章句使枝对叶比,以四声八病为梏拱”,
并认为文章由此“大坏”。
他赞扬李华独树一帜,开
启了“文章中兴”。
他指出李氏诗文“以五经为泉源,
抒情性以托讽,然后有歌咏;美教化,献箴谏,然后
有赋颂;悬权衡以辩天下公是非,然后有议论;至若
记序编录,铭鼎刻石之作,必采其行事以正褒贬,非
夫子之旨不书。
故风雅之指归,刑政之本根,忠孝之
大伦,皆见于词。
于时文士驰骛,飙扇波委,二十年间,学者稍厌《折杨》、《皇华》而窥《咸池》之音者什
五六。
”⑦
从这段话中不难看出古文家诗文创作和诗文
观念的一些新内容:
就诗而言,涵咏经典以言志托
讽的情性论以及具有现实内容的“兴寄”说,改造了
六朝以来缘情绮靡的观念,所谓“流连哀思”、“绮毂
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等等,自然就
要受到抑制了;就文而言,许多与“笔”相近,甚至
“辩是非”、“正褒贬”议论事理之类的文字,都被划
入“文”的范围。
这跟以“俪偶章句使枝对叶比”的骈
文为“文”之主体的观念,有着很大的差别,所以刘
师培要说唐宋古文“言无藻韵,弗得名文,以笔冒
文,误孰甚焉”⑧了。
客观地讲,绝大多数古文家都写
有不少文学性的古文篇什,而且如前所述,古文运
动在文学革新上自有其重大意义。
但毋庸置疑,六
朝至唐初的“文笔说”和与之相关的重文观念,以及
从周秦直到南朝文学观念渐趋精细明确的思想进
程,却的确是随着古文运动的兴起而逐渐淡化,并
从此衰歇下来。
二 “事信”、“理切”的
诗歌创作观念的滥觞
盛唐中后期尤其是中唐以来古代文学观念的
变化特点,可以从两个层次来理解:
一、文学总体意
义上的“文”概念跟六朝时的差别日趋明显,更接近
于汉代的“文章”概念甚至周秦的“文学”概念,渐趋
于宽泛。
二、诗、文分立意义上的“文”概念较为含
混,与诗相对,它有时包括骈文和古文,有时专指古
文。
在具体的创作里,都是既有非文学散文,又有文
学散文。
这两个层次互相关联,共同构成古文运动
背景下的文学观念大框架。
诗歌创作观念所受到
的古代文学观念变化的影响,也正是落在这两个层
次上。
从第一个层次来看,当时人们习惯于把诗与
文分开说,不否认诗的抒情本性。
他们强调诗要“属
词及物”,提倡“兴寄”,如韩愈《上兵部李侍郎书》以
古文的“扶树教道,有所明白”与诗的“舒忧娱悲,杂
以瑰怪之言”对举。
而柳宗元《杨评事文集后序》对
诗文分辨得更细,他说:
“文有二道:
辞令褒贬,本乎
著述者也;导扬讽喻,本乎比兴者也”,“比兴者流,
盖出于虞夏之咏歌、殷周之风雅,其要在于丽则清
越,言畅而意美,谓宜流于谣诵也”。
柳宗元看重诗
歌的“导扬讽喻”功能,更关注传统的比兴手法,他
的诗也不像韩愈那样多地运用赋笔。
但从总体的
文学观念来看,对诗文的道德事功要求是比较强烈
的,许多古文派诗人往往专意于雅颂,在实际创作
又会忽视诗歌的抒情本性,使得一些诗的文学色彩
比较淡化。
从第二个层次来看,古文容纳了非文学
散文和文学散文,它们代表了不同的创作观念,文
章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如刘禹锡在评述韦执谊的
文章时,将词、赋、赞、论、记、述、铭、志划为“以才丽
为主”的“文士之词”,以便与“以识度为宗”的“经纶
制置、财成润色之词”⑨相区别,“以识度为主”的经
纶之词当然属于非文学散文,而除了词赋之外,论、
记等“文士之词”也有一部分相当于韩愈所说的“扶
树教道”之文,《全唐文》卷455所载韦执谊《翰林院
故事记》只是叙论人事交往,便属此类。
不过这类
论、记文字既然与诗赋并列,自然也有文学性很强
的作品。
事实上从萧、李到韩、柳的古文家都写过相
当生动的文学散文,象柳宗元的游记小品在古文中
更是别开生面。
这些情况说明,古文的散文语体变
革对于文学创作的影响是很复杂的,古文写作的性
质不能一概而论,它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文学创作
观念。
诗歌运用散文性的语言表现手法时,或多或
少要受到类似的含混性的影响。
“文道论”虽然主要针对古文创作,实际上是古
文运动中间文学观念的核心内容。
当然,各人对文
道关系的理解不同,遂有“文以明道”、“文以贯道”
和“文以载道”各种说法。
“文道论”既属于文章学问
题,同时也贯穿于文学之中。
从最一般的意义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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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道关联着自然内涵与语言形式两个层面,诗的构
成也离不开这两个层面。
由于文学观念的宽泛化
以及人们对于散文性质的含混认识,在具体的创作
里,诗的散文化表达方式究竟是文学性的还是非文
学性的,是一个难以澄清的问题,“文道论”有时便
随着诗的散文化贯彻到了诗中。
值得注意的是,
“道”在唐宋古文家那里并非空洞之物,而是具体化
为理与事,跟政教事功、伦常日用紧密地连结在一
起。
如果诗的散文化是为了直接表达这样的内容,
显然就会削弱诗的审美特征。
韩愈在《上襄阳于相
公书》里称赞于由页诗文说:
“丰而不余一言,约而不
失一辞,其事信,其理切”。
本着“事信”、“理切”的宗
旨来写诗也是韩愈诗歌创作的一个特点。
如《符读
书城南》:
“木之就规矩,在梓匠轮舆,人之能为之,
由腹有诗书”、“金壁虽重宝,费用难贮储,学问藏之
身,身正则有余”。
以诗论学,皆为“理切”之言,是其
“文所以为理”bk的观念在诗歌创作上的反映。
至于
“事信”,韩诗以散文化的笔调直言事实者亦有不
少,如《赴江陵途中寄赠王二十补阙、李十一拾遗、
李二十六员外翰林三学士》:
“是年京师旱,田亩少
所收,上怜民无食,征赋半已休。
有司恤经费,未免
烦征求,富者既云急,贫者固已流”。
全诗叙述自己
贞元十九年上疏得罪之由,仅求于事的信实,诗本
身却缺少情采。
又如《燕河南府秀才》:
“吾皇绍祖
烈,天下再太平,诏下诸郡国,岁贡乡曲英。
元和五
年冬,房公尹东京,功曹上言公,是月当登名。
乃选
二十县,试官得鸿生,群儒负己材,相贺简择精。
⋯⋯文人得其职,文道当大行”。
全诗平实地叙说元
和五年下诏取士的情况,以颂扬唐宪宗的文教。
尽
管后来人们对道的解释跟韩愈不尽相同,事与理的
内涵也有较大变化,但重“事信”、“理切”却一直是
唐宋古文运动背景下诗文革新中间贯穿始终的思
想。
从文官知识分子的社会角色意识来看,儒学复
古主义兴盛的本身便内含了士人对社会义务、道德
义务的自觉承担。
他们鼓吹“文统”与“道统”的一致
性,于是从事写作的士人主体作为“道”与“文”的中
介,对于自身社会角色的确认也发生了微妙的变
化。
他们认为,文人和儒者应当是统一的,如韩愈明
确说过“读六艺之文,以探周公、孔子之意,又妙能
为辞章,可谓儒者”。
bl显然是把通经学古与辑思修
辞看成是对儒者的一体化要求,换一个角度看,徵
之周孔、明道宗经、穿穴六艺、能做诗文就成了对文
人的一体化要求。
后来曾国藩《求阙斋读书录》里说
韩愈“一生学道好文,二者兼营,故往往并言之”,即
指出了这一点。
倘若细察就不难发现,象韩愈那样
“兼营”的文人儒者,不仅主张文、道并重,因文求
道,将文人和儒者的关系打通,而且戮力于古文、歌
诗,实际上也沟通了诗人和文儒的身份关系。
在这
种一体化要求下,萧绎《金楼子·立言篇》关于“儒”
(通其理)、“学”(识其事)以及“文”、“笔”各自分别
的观念,便自然地失去了它的历史针对性,趋于淡
化。
这样,文学写作不仅跟一般的文章写作(“笔”)
在性质上有混同之虞,有时还可能掺入“儒”与“学”
的诸多内容,除了“诗人之诗”外,自然就会出现不
少所谓“文人之诗”bm、“学者之诗”。
三 儒家“诗教”说的困境
古文运动与儒学复古思想乃一体之两面,其诗
文观念的变化当然也就与儒家文艺观的变化密不
可分。
儒家思想对中国古代文艺思想的影响是颇
为复杂的,这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
其一,道德仁
义与“王道”政治是儒学思想的核心性内容,它使得
儒学思想中的文学观比较偏重文学的外部规律,当
然这只是与佛道两家文学观比较而言的。
儒家文
学观对文学与社会政治、文学与伦常道德以及文学
的教育作用最为关注。
但是在儒家文学观里,一直
也存在着深厚的审美思想,这些审美思想跟文学社
会功用论是不可分割的。
就诗学而言,儒家思想关
于诗歌的思考,构成了古典诗学十分关键的内容。
比如“诗言志”,它是中国诗学“开山的纲领”,始见
于《尚书·尧典》,汉代毛诗大序作了进一步的解释
和发挥,说“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
于言”。
尽管“诗言志”中的“志”有多层含义,但有一
点不可否认,即人们认定抒情含义是“志”概念的应
有之义。
当然,全面地看,儒家文学观要求诗歌在吟
咏情性时,要“言之有物”,不能丢掉现世关怀与实
践理性。
比如,陈子昂提出了“兴寄”,而“兴寄”正是
针对“文章道弊”而发的。
他在主张加强诗歌艺术表
现力、感染力的同时,对齐梁诗歌现实内容匮乏深
深不满。
陈子昂的这个思想,在后来与儒学复古主
义相伴而生的北宋诗文革新中间得到了认可和继
承,如梅尧臣就很推崇陈子昂抒发政治遭际的《感
遇篇》,他在《回陈郎中诗集》里说:
“尝观陈伯玉,
《感遇》三十篇,矫矫追古道,粲然同星悬”bn。
在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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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春之卷
CHINESECULTURERESEARCH
SPRINGEDITIO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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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文学思想发展过程中,比较积极的看法一直把文
学社会功用论与审美抒情观有机地统一起来。
然而从另一个层面上看,儒家文学思想对道德
仁义与“王道”政治的直接要求与对文学的审美关
注之间亦存在龃龉之处,这一点若不联系具体的诗
文创作来剖析,便难以确认。
唐宋儒学复古主义致
力于对儒家经典思想的重新解释,其中自然包括对
儒家文艺思想进行重新解释,而且以唐宋古文运动
为触媒,这些新解释与文学革新联结起来,由此直
接影响了古代文学观念。
前面提到,古文家在语言
形式上的革新对古代散文发展而言,存在着“文杂
诗心”的积极方面,同时也大大拓展了旧有文学的
体式和表现范围。
但是它将“笔”之类的实用文字提
升到“文”中,便大大改变六朝时确立的那种文学观
念的知识图景。
其实客观地讲,六朝时亦多是就体
式来划定文章性质的,所以也存在疏漏。
但概观之,
他们对“文”的总体性认识以审美抒情特征为落脚
点。
儒学复古主义及古文运动兴起之后,总体的文
学观念图景已有了很大的改变,人们在以体式来划
分诗文时,虽有诗尚美而文尚用的隐衷,但总体文
学观念的泛化,往往又使得人们在具体创作中对各
种体式的性质产生一种含混的认识,这样便可能造
成文学文类中某些作品的审美抒情性淡化甚至缺
乏。
以儒学复古主义为思想核心的唐宋古文运动
不仅改变了六朝的总体文学观,而且对传统的儒家
“诗教”说同样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汉儒从解释《诗
经》而引申出“诗教”说,如《礼记·经解》中的“温柔
敦厚诗教也”、“依违讽谏,不指切事情”,与毛诗大
序的“主文而谲谏”意思相近,既指出诗的社会关
怀,又强调比兴艺术手法的重要性,可以说是儒家
思想将文学社会功用论与审美抒情论统一起来的
一个代表。
“诗教”说受到冲击,与唐宋儒学复古主
义中间“文道论”的盛行有直接关系。
从古文家到道
学家,对文道关系的理解越来越偏狭。
在当时,“道”
被具体化为“理”与“事”,成为可以直接用语言传达
之物,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人们对“文”、“道”
自然关联的认识。
黄侃先生在《文心雕龙札记·原
道篇》里曾专门辨证这一点,他在分析“文以载道”
时说:
“夫堪舆之内,号物之数曰万,其条理纷纭,人
鬓蚕丝,犹将不足仿佛,今置一理以为道,而曰文非
此不可作,非独昧于语言之本,其亦胶滞而罕通矣。
察其表则为谖言,察其里初无胜义,使文章之事,愈
瘠愈削,寝成为一种枯槁之形,而世之为文者,亦不
复掸究学术,研寻真知,而唯此 言之尚,然则阶之
厉者,非‘文以载道’之说而又谁乎?
”他反对将文道
关系由自然论狭隘化成决定论。
当时在总体文学
观念十分宽泛的背景下,“文道论”蔓延在包括文学
在内的文章写作中间,对诗来说,也不免要从表达
“道”的角度去衡量。
于是“诗教”说不是被突出涵咏
道德仁义的一面,便是淹没在“文以载道”的喧嚣声
里。
朱自清先生曾经简要概括了“文以载道”说对儒
家“诗教”说的影响,他说:
“这时代在散文的长足的
发展下,北宋以来的‘文以载道’说渐渐发生了广大
的影响,可以说成功了‘文教’,虽然并没有用这个
名字。
于是乎六经都成了‘载道’之文——这里所谓
文包括诗;于是乎‘文以载道’说不但代替了《诗》
教,而且代替了六艺之教”bo。
从某种意义上说,在
古文运动以来诗文观念的变迁之中,传统意义“诗
教”说的式微(尤其在北宋以后)也表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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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论 古文 运动 背景 古代 诗文 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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