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生日庆典 十二岁生日庆典.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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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生日庆典十二岁生日庆典
老师的生日庆典十二岁生日庆典
老师的生日庆典十二岁生日庆典
一我知道,最先提出来给老师过生日的是张爱华。
在万水中学读书时,老师对张爱华最好,同学们背后都说他是老师的干儿子。
张爱华如今混得也不错,四十岁不到已在两河镇当了好几年镇长了。
据小道消息说,等那书记调走后,他还有可能坐上书记的交椅呢。
万水中学建在万水洞旁边,属老垭镇管辖。
它本来只是一所初中,可那一年不知道是谁一时心血来潮,居然在那儿戴帽办了一个高中班。
老师就是那个高中班的班主任,还兼着上语文课。
那个高中班一共有六十个学生,张爱华是班长。
今年老师满七十岁,张爱华就策划把那个班的部分同学招集起来,给老师热烈庆祝一下。
老师把那个高中班带完后就离开了万水中学,调到县城去了。
老师已经退休十年,如今和老伴在城里养老。
他有个女儿,在县职幼儿园教音乐,女婿是个图书管理员。
不过老师没和他女儿一起生活,一直和老伴住在镇中的教工宿舍里。
我知道,老师一开始是不愿意庆祝七十华诞的,后来是张爱华反复劝说,老师才答应下来。
我知道,关于老师生日庆典的具体方案,是张爱华和余爱华在县城光千大酒店商定的。
余爱华当年是班上的生活委员,想事和做事都非常周到,人又耐得烦,所以张爱华让余爱华担任了老师生日庆典筹委会的秘书长。
余爱华现在是城关小学的老师,他工作的地方与光千大酒店只有一墙之隔。
这也是张爱华让他当秘书长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天,他们敲定了许多具体事情。
庆典时间定在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老师的生日正好在九月十日。
地点选在光千大酒店感恩厅,这是一个豪华的大包房,一张巨大的电动圆桌可以坐四十人。
接下来,他们商量通知哪些同学,显然不可能让那六十个人都来,都来了也没位子坐呀!
那天讨论人选的时候,余爱华和张爱华两个人的意见发生了分歧。
余爱华建议给六十个同学都发请帖,谁愿意来都欢迎。
而张爱华呢,他提出只邀请有工作的同学,那二十一个在农村当农民搞农业的就算了。
张爱华说,他并不是瞧不起农民,主要是他们上城不方便,再说大家见面后也没有共同语言。
余爱华后来依了张爱华,同意不请农民。
我知道,张爱华是生日庆典筹委会的主任,一切还是他说了算。
出席老师生日庆典的人选确定下来后,张爱华突然想到,还应该专门找个同学负责管财务。
余爱华想了一下,建议财务由当年班上的文艺委员丁爱华来管。
张爱华考虑片刻后说,好,就是她。
从光千大酒店出来后,张爱华和余爱华直接去了县人民医院。
我知道,他们是去找丁爱华的。
丁爱华是人民医院的牙医,无论拔牙还是安牙都是一把好手。
张爱华原来长在嘴门上的那颗戳牙就是丁爱华帮他拔掉的,拔后又安了一颗假牙。
他们那天到达医院牙科时,丁爱华正在拔牙,医用手套上还沾满血丝。
张爱华讲明来意后,丁爱华没有一口答应。
她一向是个谦虚的人,说自己恐怕弄不好。
张爱华说,事情很简单,给同学们发请帖时把你的账号告诉大家,然后等着收生日捐款就行了。
丁爱华想了想说,那好吧。
她说完就转身去接着拔牙。
我知道,这次给老师搞生日庆典,有两个身在外地的同学,张爱华是非请不可的。
一个是在襄樊报社当记者的肖爱华,他当年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后来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就当上了大记者,成天拿着记者证四处采访,被人们称为无冕之王。
�一个是谢爱华,读书时当的是劳动委员。
他在宜昌境内承包了一个磷矿,一年四季挖矿石卖,听说私人财富已经过亿,外号叫磷矿大亨。
那天离开医院出来已近中午,余爱华请张爱华到他家里去吃午饭。
路过一家文具店时,余爱华两眼一亮说,我顺便去把请帖买了。
张爱华说,好,是应该趁早把请帖发出去!
到了余爱华家里,他们吃罢午饭就开始写请帖。
张爱华提出,肖爱华和谢爱华两个人的请帖,由他亲自来写,他想同时写一封信夹进去,恳求他们无论如何要回来参加老师的生日庆典。
余爱华负责写另外的请帖。
快写完的时候,余爱华突然想到了范爱华。
我知道,在万水中学读书时,余爱华曾经和范爱华睡过一张床,两人的感情不错。
余爱华用协商的口气对张爱华说,我想还是请一个生活在农村的同学吧,这样才有代表性。
张爱华问,你想请谁?
余爱华说,油菜坡的范爱华。
张爱华一愣问,我怎么不记得这个人?
余爱华说,他那时经常从家里带南瓜籽到学校给同学们吃,教室里总是香喷喷的。
张爱华说,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余爱华说,有一次你还趁他不备从他口袋里抢过南瓜籽呢,你怎么会忘记他?
张爱华说,过去几十年了,谁还记得那些陈谷子烂芝麻!
余爱华苦笑一下说,那就把他作为农村同学代表请来,到时见了面你就会想起来的。
我知道,张爱华是不会同意余爱华的想法的。
后来他果然说,还是算了吧,农民有二十一个,只请他一个反而不好。
再说,那个圆桌最多只能坐四十人,请来了也没地方坐。
张爱华这么一说,余爱华就不再坚持了。
我知道,在老师教的那个高中班上,有六个学生叫爱华,简直就是一个爱华班。
其实,好几个人原来的名字并不叫爱华,他们是后来改的。
那个时候,同学们都觉得爱华这个名字最时髦。
张爱华原来叫张吉娃,他父亲希望他是个吉祥的娃子,乳名就叫吉娃子。
上中学后,他觉得吉娃子太难听,就改成了张爱华。
范爱华原名范爱农,上了万水中学那个高中班后,老师说,你祖祖辈辈都务农,难道你今后就不想换个职业干干?
范爱华说,想,当然想!
老师就说,那就别叫范爱农了,改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名字吧,再说你也跟鲁迅先生笔下的一个人物重名了。
就这样,范爱农改成了范爱华。
遗憾的是,范爱华虽然改了名字,但后来还是回家务农了。
不管社会怎么变,农民总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要不然,范爱华怎么会连去给老师过生日的资格都没有呢?
二
老师生日庆典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这天是重阳节,县城里到处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光千大酒店这天更是喜气洋洋,店里店外,灯火辉煌,楼上楼下,流光溢彩。
酒店的广播里反复播放着一首专门唱给老年人听的歌曲,我知道,歌名叫作《夕阳红》。
庆典仪式定于晚上七点准时开始。
不到六点,余爱华就把老师和师母请到了酒店,让他们坐在感恩厅里休息。
师母特地给老师换上了一件红色外套,正好与老师头上的苍苍白发形成鲜明对比,使老师看上去更加神采奕奕。
进门坐下后,老师看见了那张巨大的桌子,有点吃惊地问,这么大一张桌子,有那么多人坐吗?
我知道,老师是担心桌子太大,怕到时候坐不满不好看。
余爱华说,有,通知了近四十人呢,只怕到时人来多了坐不下。
老师拿不准地问,发了通知的人都会来吗?
余爱华说,他们都答应来的,大部分还寄了回执。
我知道,张爱华事先还亲自制定了庆典仪式的议程。
按照张爱华的指示,余爱华还特地将议程用电脑打出来了,看上去像演出节目单。
根据议程安排,老师要在寿宴开始之前讲个话。
余爱华这时走到老师身边,把议程表交给老师过目,请老师提前做好讲话准备。
老师接过议程表,认真地看了起来。
讲话者名单中列了不少人,记者肖爱华和矿老板谢爱华排在前面。
上面还写着主持人,主持人是张爱华。
老师这时抬头问,张爱华什么时候来呢?
余爱华说,他说好六点半之前一定到。
六点钟,丁爱华来了。
她穿了一件崭新的旗袍,怀里还抱了一束鲜花。
不过,丁爱华没有马上把鲜花送给老师,她进门后将它放在了门后面的一张桌子上。
我知道,庆典仪式上有一个学生给老师献花的节目,张爱华早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丁爱华。
丁爱花放下花后先去跟老师和师母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余爱华身边问,老师的干儿子怎么还没来?
余爱华说,张镇长下午在两河镇有个重要会议,听他说刘副县长还要出席,所以不好请假。
不过,他说好一散会就往城里赶,这会儿可能正在路上呢!
余爱华边回答边看丁爱华的旗袍,发现她的旗袍叉儿开得很高,就开个玩笑说,好性感啊!
丁爱华马上红了脸说,都怪张爱华,一定要我穿件旗袍来,说到时候好唱歌。
余爱华说,你肯定要唱歌的,谁让你是我们班上的文艺委员呢?
丁爱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对一个服务员招了一个手。
服务员快速上来问有什么事,丁爱华说,你帮我搬一张桌子放到感恩厅门口。
服务员走后,余爱华不解地问,在门口放张桌子干什么?
丁爱华说,等一会儿好坐在这里收礼金。
余爱华顿时明白了,轻轻哦了一声。
服务员搬来桌子时,余爱华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把嘴伸到丁爱华耳边问,有多少人往你账号上打了钱?
丁爱华小声说,一个人也没有。
余爱华问,大记者和磷矿大亨也没打?
丁爱华摆摆头说,没有。
余爱华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他们可能会自己带现金来。
我知道,余爱华这时已开始着急钱了,因为酒店的订金都是他先垫的。
加上前期筹备的费用,余爱华差不多已垫付两千块了。
我知道,老师坐在包房里虽然看上去很开心,但他心里并不自在。
从六点十分起,老师就不断地看表。
师母当然看出了老师的心思,压低声音说,别急,七点钟才开始呢,你急什么急?
老师有些忧虑地说,我总感觉到这张桌子太大了!
幸亏这时候一下子来了四五个学生,老师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老师认识这几个人,他们都在县城里教书,大部分教的是小学。
老师经常在街上碰到他们,所以比较熟,他们一进来,老师就一一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他们见到老师很亲热,每个人都上前跟老师握手,嘴里说着生日快乐。
与老师打了招呼后,他们都自觉地回到门口那张桌子旁,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交给丁爱华。
丁爱华接过后逐一记了账,她发现这几个同学出手都挺大方,红包里差不多都包了两百。
丁爱华清楚,在这个小县城里,人们平常送礼基本上都只送一百。
六点半的时候,老师突然对余爱华说,已经六点半了!
我知道,老师一直记着余爱华说的那句话,他说张爱华最迟六点半会赶到酒店。
余爱华立刻明白了老师的意思,也开始有点焦急,自言自语地说,张爱华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说好六点半之前到的,现在已是六点三十二了。
丁爱华说,你打他手机问问,看他到哪儿了。
余爱华掏出手机正要拨,手机忽然先响了,把他吓一跳。
他想可能是张爱华,放到耳边一听,果然是他的声音。
余爱华不等张爱华开口就先发问,你怎么还没到?
张爱华在那头说,对不起,生日庆典仪式恐怕要往后推迟了。
余爱华一愣问,为什么?
张爱华说,散会后刘副县长要在两河镇吃农家饭,我不能不陪他喝两杯,现在才好不容易从农家饭馆脱身出来,正坐在车上往县城赶呢。
余爱华苦笑一下说,天啊,你现在才出发,什么时候才能到城里?
张爱华说,最多只要一个半小时,庆典就改在八点开始吧。
余爱华手机的声音大,我知道,张爱华的话都被老师听到了。
老师讪讪地说,他当个镇长也不容易呀!
我知道,余爱华有些为难了。
他赶紧跑到门口喊服务员,让服务员通知厨房推迟一个小时上菜。
刚和服务员说完话,一个同学问余爱华,八点才开始,让我们这么早来干什么?
余爱华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丁爱华连忙说,我去找几副扑克来,你们先斗一会儿地主吧。
另外一个同学帮着解围说,也好,同学们难得聚拢,正好一起玩玩。
丁爱华很快把扑克找来了,有三个同学立刻围在茶几边斗起来。
没斗地主的同学坐在老师左右,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在万水中学读书的那段时光。
老师那时才四十多岁,总喜欢从报纸上剪些好文章读给学生们听。
老师还经常和同学们一起打篮球,看到抢不到球的小个子就特地扔给他一个。
老师当时生活上很朴素,裤子的两个膝盖头上总有补疤。
后来,同学们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张爱华身上,说老师那时对张爱华太偏爱了。
大家都记得,老师每节课都要点张爱华回答问题,还经常放学后把他喊到办公室单独辅导,有一年冬天特别冷,老师曾多次在夜里把张爱华叫到他的寝室烤炭火,有时还让张爱华跟他一起睡觉呢。
我知道,一说到张爱华,同学们到现在都还有点吃醋。
老师也感到了同学们的醋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对张爱华的确关心多了点。
丁爱华娇嗔地说,同学们都说他是你的干儿子呢!
每过一会儿,余爱华就要抬头朝包房门口看一眼。
我知道,他在焦急地盼望着同学们到来。
这时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一个是县文化馆的办事员鲁顺心,一个是教育印刷厂的装订工汪显民,还有一个是在县志办公室工作宋婉芳。
丁爱华这时把嘴凑到余爱华耳边说,怎么来的全是一些小人物呀?
余爱华琢磨了一下说,是啊,怎么那几个有一官半职的都没来呢?
丁爱华扳着手指头边数边说,你看,中医院的副院长王良山,交通局的副局长白腊平,纪委纠风办主任栾家波,他们一个都没来。
余爱华看看手表说,离七点还有十几分钟,这些芝麻官儿也忙得很,说不定正在往这儿走呢。
丁爱华说,但愿如此!
三
七点钟的时候,前来给老师过生日的同学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人。
老师这时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大桌子,皱着眉头说,这个桌子也太大了,县长过生日也不需要这么大一个桌子呀!
余爱华肯定听见了老师的话,但他装作没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知道,余爱华的心里这时已经有点乱套了。
丁爱华发现余爱华的额头上出汗了,密密麻麻的,像挂在蒸笼格子上的汽水珠。
丁爱华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一边递给余爱华一边说,那两个名人到现在也不来,我看八成是泡汤了。
我知道,丁爱华说的是肖爱华和谢爱华。
余爱华听了丁爱华的话,底气不足地说,他们两个说好要赶回来的,但到这会儿还不见影子,我也说不准了。
丁爱华偏着头想了一下说,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果他们万一不能来,也应该给我们打个电话说一声,以免我们傻等啊!
我知道,老师心里也一直挂着肖爱华和谢爱华。
他的眼睛不时地朝门口望,就是盼望着这两个人。
要说起来,在万水中学那班高中生当中,最有出息的就是肖爱华和谢爱华了,老师常常把他们两个当作自己的骄傲。
当初,老师听张爱华说,肖爱华和谢爱华也要专门赶回来给自己过生日,他还一连兴奋了好几天呢。
现在,原定庆典开始的时间早已过了,肖爱华和谢爱华却还没出现,老师的心便开始有些失落。
七点过五分,余爱华的手机响起来。
余爱华赶紧接听,原来是肖爱华打来的。
肖爱华在手机那边问,老师的生日庆典开始了吗?
我想跟老师说一句祝福的话。
余爱华说,还没开始,你赶快来吧,大记者不到,我们不敢开始啊!
肖爱华说,非常非常遗憾啊,我们报社这两天竞聘部门主任,我实在走不开呀!
余爱华的心陡然往下一沉。
我知道,肖爱华的电话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沉默了一会儿,余爱华生气地说,你不能来应该早点说一声,害得我们还一直等着呢。
肖爱华说,我下午三点钟就给张爱华发了短信的,他没告诉你们?
余爱华一时语塞了。
余爱华的手机一直没关,肖爱华这时在里面说,请你把手机转给老师,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余爱华没再和肖爱华搭腔。
我知道,他心里对肖爱华有气。
余爱华握着手机走到老师身边,悻悻地说,肖爱华要跟你说话。
他说着把手机伸到老师手头。
老师却没接手机,叹口气说,算了,我不想说话!
老师说完赶紧把脸扭到一边去了,好像是害怕同学们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
我知道,肖爱华给张爱华发短信时,张爱华肯定关机了。
当时,刘副县长可能正在两河镇发表重要讲话呢。
肖爱华的电话打过不久,余爱华拨通了张爱华的手机。
那边接电话的是个女的,余爱华听出是张爱华老婆的声音。
余爱华慌张地问,怎么,张爱华还没出门?
张爱华的老婆说,怎么会呢?
我们已走了一半的路了。
余爱华松了一口气问,那怎么是你接电话?
张爱华的老婆说,他正在车上打盹儿,养好精神等会儿好给老师敬酒呢!
余爱华说,肖爱华给张爱华发过一则短信,你问他收到没有。
张爱华的老婆说,好,等会儿我让他告诉你。
余爱华刚放下手机,张爱华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张爱华一开口就大骂肖爱华,说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忘恩负义,不是个东西!
余爱华听了很痛快,觉得张爱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丁爱华听了也很开心,脸上的酒窝都笑出来了。
我知道,张爱华对肖爱华不来感到非常恼火。
据说,张爱华原来还有个设想,他想等肖爱华参加完老师的生日庆典,再将他请到两河镇走一走,还指望借他的大笔上一回报纸呢。
骂了一气之后,张爱华说,不来就不来,离开了他,老师的生日照样过!
说完,张爱华就啪地把电话挂断了。
老师把张爱华刚才的一番话全都听到了,他的脸一会儿彤红,一会儿苍白,情绪显得十分不安。
余爱华心细,赶紧走过去,坐到老师身边说,你别想得太多,不管来几个人,到时总会有人跟你敬酒的!
老师尽力冷静地说,放心吧,我不会多想什么。
可是,老师的话音未落,他却猛然又提到了谢爱华。
老师试探着问,谢爱华也不会来了吧?
余爱华有气无力地说,估计也不会来了!
老师把脖子缩了一下,又问,他当初真的答应过要来?
余爱华说,他答应得好好的,还说生日宴会上的一切开销都由他出,并且还承诺到两河镇去建一所希望小学呢。
我知道,建希望小学的事亳无疑问是张爱华提出来的。
张爱华比任何人都希望谢爱华能来参加老师的生日庆典。
丁爱华善于察言观色,她发现老师还在不停地朝包房门口望,就小声对余爱华说,你主动打个电话给谢爱华,问他究竟还来不来,也好给老师吃一颗定心丸。
余爱华马上掏出手开始拨号,可是,手机中却说对方已经关机。
老师这时说,你们别再费心联系了,有你们这几个来,我已心满意足。
再说,张爱华正在往这儿赶呢!
老师正说到张爱华,张爱华又打余爱华的手机了。
余爱华问,你到哪儿了?
张爱华说,马上进城了,半小时内就能到光千大酒店。
余爱华说,好,八点可以准时开始。
张爱华这时问,谢爱华到了没有?
余爱华说,没有,电话也打不通,他关机了!
张爱华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破口大骂说,混蛋!
越有钱越他妈混蛋!
我知道,张爱华当时肯定是气极了。
八点差十分,服务员走到余爱华身边问,可以按时上菜吗?
余爱华说,可以。
服务员迟疑了一下问,不会再往后推了吧?
余爱华说,不会。
老师这时又注意到了那个电动大桌,他愣愣地盯着,好像看一个什么怪物。
我知道,老师不希望这么大一个桌子上只坐稀稀拉拉几个人。
盯着桌子看了好半天,老师终于开口对余爱华说,能不能换一个小点的桌子?
余爱华苦涩地笑笑说,早已签过合同了,换了小桌子也要付大桌子的钱。
丁爱华这时对余爱华说,再给城里那几个当官儿的打个电话吧,请他们来凑个人数!
老师马上摆摆手说,算了,别打了,我一个普通老师,不必动他们的大驾!
老师说着眼睛就红了,差点流出泪来。
我知道,丁爱华一进入感恩厅就在用眼睛寻找老师的女儿。
她觉得,老师的女儿在她父亲过生日这天应该出现。
老师的女儿比丁爱华小几岁,当年也跟着老师生活在万水中学,她那会儿正读初中。
丁爱华一直想问问老师,问她女儿为什么没来。
但是,丁爱华来后就忙个不停,没机会向老师开口。
这会儿,丁爱华面对着老师始终嫌大的桌子,忽然又想到了老师的女儿,便对余爱华说,把老师的女儿女婿叫来吧,尽量让桌子上多坐些人。
丁爱华话刚出口,余爱华就给她递了个眼色,要她赶快住口。
沉寂了一会儿,余爱华悄悄地对丁爱华说,张爱华曾经追过老师的女儿,老师同意,可老师的女儿不同意,后来弄得有些尴尬,所以,凡是有张爱华的场合,老师的女儿都不露面。
丁爱华听了说,难怪呢!
八点还差五分钟的样子,斗地主的那几个同学便推开扑克牌站起来,有的伸懒腰,有的摸肚子,有的还打起了呵欠。
我知道,他们早已等不住了。
老师和师母也站了起来,开始往门口走。
他们显然是去迎接张爱华的。
余爱华这时对丁爱华笑笑说,张爱华一来,我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丁爱华压低声音说,是的,他是老师的干儿子嘛!
他们说着,也朝门口走去。
老师和师母刚走到门口,一个涂着鲜艳口红的女人急匆匆地跑进了感恩厅。
她左手提着一盒蛋糕,右手握着一把蜡烛,嘴里直喘粗气。
余爱华一眼认出她是张爱华的老婆,有些激动地说,你们总算来了!
张爱华的老婆把蛋糕和蜡烛交给丁爱华,然后走到老师身边说,对不起,来晚了!
老师却没有搭理张爱华的老婆,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外。
我知道,老师在用目光迎接张爱华。
张爱华的老婆这时转身对余爱华说,可以开始了!
余爱华看着门口问,张爱华呢?
他怎么还没进来?
张爱华的老婆说,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余爱华顿时傻了,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老师的反应一定会比余爱华更加强烈。
张爱华的老婆话没说完,老师的身体便猛地摇晃了几下,如果不是师母及时将他一把扶住,他肯定就一头栽在地上了。
丁爱华相对冷静一点,她先把老师和师母送到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回到张爱华的老婆身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爱华的老婆说,事情真是不巧,我们的车刚开到酒店门口,张爱华突然看见了县委乔副书记的车,那车刚发动,好像要开走。
张爱华赶紧下车跑过去,想跟乔书记打个招呼。
没想到,乔书记一看见张爱华,就把他拉上了车。
更没想到,张爱华一上车就下不来了,乔书记要把他拉去陪他打牌。
张爱华的老婆说完,老师突然在沙发上哭了一声。
他哭得短促而尖利,听起来有点像笑。
余爱华和丁爱华慌忙朝沙发跑过去,看见师母正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老师。
我知道,师母是要老师用纸巾把泪擦擦。
但是,老师却没接师母的纸巾。
老师说,我又没流泪,要纸巾干什么?
余爱华和丁爱华一起把目光投到老师的脸上,发现老师两个眼睛里真没有泪,一滴也没有,干得像两口枯井。
四
我不知道,老师那天晚上是怎么喝醉的。
我只知道,老师回到镇中那栋宿舍楼前时,已经醉如烂泥,人事不省。
老师回到那里的时间是夜晚十点钟的样子,那栋宿舍楼早已安静下来,连一个行走的人都看不见。
那栋宿舍楼一共六层,只有两个单元。
当时,我正站在第二单元前面的一棵樟树下,缩头缩脑的,像一个小偷。
当然,我并不是什么小偷,我是站在那里等一个人。
我的脚边放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两百个土鸡蛋。
我的目的是等那个人回来,然后把那一篮子土鸡蛋送给他。
我等的人其实就是老师。
我知道老师在光千大酒店过七十岁生日,甚至还知道他是在那个感恩厅里过的。
我知道老师过完生日后就会回到镇中这栋宿舍楼来,并且还知道他的家在二单元的六楼。
老师是坐一辆三轮车回来的,同时回来的还有师母。
三轮车开到宿舍楼前,停在第二单元前面。
师母先走下车,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才把老师从三轮车上拖下来。
老师下车后一步也走不稳,两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老师坐在地上的样子非常狼狈,又浑身散着酒气,让人觉得他就像一条装满酒糟的麻袋。
师母开始打算自己把老师搀扶回家,但她只简单地试了一下就放弃了。
我当时曾想过从樟树下走出来,然后帮师母把老师弄回家里去。
但我害怕突然跑出来吓坏了师母,更担心师母把我当作小偷什么的,所以就躲在那里一声不响。
师母在老师身边呆了好一会儿,无可奈何地说,你等着吧,我回家往女儿那里打个电话,让女婿再来背你!
师母说完就一个人上楼了。
我是在师母上到二楼以后从樟树下走出来的。
我一步走到老师跟前,先把老师扛到肩上,然后再慢慢将他移到背上背了起来。
我一背上老师就开始上楼。
我决定把老师背回他家里去。
我不忍心让老师像麻袋一样睡在外面。
老师喝醉了酒很难背,手脚都像砍断了,一点作用也不起,在我背上东摇西晃的,我必须把背深深地躬着才能将老师背稳。
把老师背到三楼时,我已经汗流浃背了,同时还感到有点累。
这时候,我想到了当年在万水中学读书的情景。
当时,我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学生,学习不好,也不怎么讲卫生,见到老师嘴又不甜,所以老师从来没喜欢过我。
但是,我很尊敬老师,我比尊敬我父亲还要尊敬老师。
要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尊敬老师,也许就是因为老师是老师吧!
我把老师背到五楼时,心里突然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老师这次过生日,余爱华提出给我发请帖,可张爱华死活不同意,他嫌我是农民。
知道这件事件后,我很自卑,还忍不住流了两滴眼泪。
但后来我还是从余爱华那里弄清了老师过生日的时间和地点,所以今天一大早就从油菜坡出发,提着一篮子土鸡蛋来到了城里。
我没什么好东西送给老师,想来想去,只有土鸡蛋稍微能拿得出手。
我知道,城里卖的鸡蛋都是杂交鸡下的,打开后白卡卡的,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
其实,我下午五点多钟就到了光千大酒店,但我始终不好意思走进那个感恩厅。
我好几次到了那厅门口,都不敢把脚迈进去。
我夹杂在那些清洁工和跑堂的人中间,经常跑到感恩厅窗户下去张望,一直想寻个机会把土鸡蛋送给老师。
但我运气不好,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空档。
直到张爱华的老婆进入感恩厅之后,我才离开那里。
当时,好多答应来的人都变了卦,老师的情绪很不好,我以为酒席八成儿是吃不成了,没想到我离开后他们还是喝了酒。
我记得老师以前是不喝酒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喝了那么多,居然醉成这个样子。
我终于把老师背到了六楼。
老师家的门开着一条缝,我就干脆把老师背进了他家客厅里。
当时师母正在里面一间房子里打电话,没有看见我。
我把老师一背进客厅就转身出来了。
我突然想到,那一篮子土鸡蛋还在楼下呢。
我匆匆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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