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德山心得.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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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德山心得
星德心得
妻不知在何处受到了何人蛊惑,对百里之外的星德山有了兴趣,极力撺掇我和娃去登星德山。
我本不愿去——在家多好,头不用梳,面不用刮,任由蓬头垢面,发如乱草,也不用担心影响“市容”,多自由自在。
但娃经不起撺掇,没几下,意志防线就崩溃了。
“爸去,我就去。
”娃说。
我顿感责任重大,这下非去不可了。
第二天,早早收拾停当,一家三口出发了。
妻照例跟娃提着大包小包“吃货”,我照例带着我的随身听,娃照例背着她心爱的小书包。
按现代汽车礼仪,妻是司机掌着方向盘,我大概相当于“保镖”坐在副驾驶位上,副驾驶位后的“首长”位置照例是娃的专座。
车开到“景区”——说它叫“景区”,因为媒体和当地都是这样说的,但据我的印象,景是有的,“区”就不好说了,因为停车场和路几乎都是天然的,哪里是“区”的范围,哪里不是“区”的范围,如分“区”分“区”与“非区”都不好说——导航也失去了方向,我们不得不一步一问。
路越行越窄,乡道早走完了,组道好像也到了尽头,剩下的似乎只有“户道”了。
妻的驾照刚满周岁,我学的“驾照”是“人力”系列,派不上用场。
我们为选择什么时机在哪里停车感到很纠结,倒是见到过两处停车场,但为尽可能节省体力不敢停得太早,为了占据“有利地形”,又不敢停得太迟,而一旦驶在路上又只能“一往无前,有进无退”。
在一条叉道口,我们胡乱选择了一条道,我坐在妻的旁边,不时将头探出车窗外,充当人工雷达,妻紧盯着前面路面,硬着头皮,下狠心,一条路走到底。
运气还不错,路的尽头有户人家,屋前的晒坪停一辆车还是很从容的。
我们和屋主打商量,把车停了下来。
屋主姓田,正带孙子,很热情。
据屋主介绍,登山有前山、后山两个选择,前山登上去约40多分钟,但没什么景,后山登上去大约要两个多钟头,路难走些,但风景要好得多。
我看了一下娃,娃的心思显然与我不谋而合,但娃儿娘也确定了——走后山。
后面跟上来两三人,听口音似有来自长沙的,显然也属于欠走一类,当下居然也选择了走后山。
沿着田姓屋主指的路往前走,刚开始虽然有些坑坑洼洼,但还算宽阔,从形迹看,这应该是一条规划的旅游车辆进山的道路,但一切仅见雏形,而这个雏形也被山洪和杂草模糊了许多。
到了一个貌似的停车场再往上,路难走了。
一些人工砌成的石阶被杂草覆盖,掩藏在山林深处,不仔细审视还真看不出来,只有用几块简陋的木板做成的栏杆有一截没一截,断断续续往上延伸,疲懒地向人们提示这里曾经有路——这是田姓屋主提醒过的,我们早有思想准备。
大约用了半个小时,我们登上了一道山口。
说它是山口,那是从远处看,它处在两个山头之间,仿佛是山撕开的一道大口子,其实在山林里,四周绿树环合,只留下了一扇小小的窗或说一道小小的眼——就像是碉堡的机枪眼似的。
但有这扇窗(或这道眼)已经足够了。
一块巨石刚好横卧在“窗”口,恰如“窗台”。
站在“窗台”上,透过“窗口”往外望去,我被看到的景色惊呆了。
只见对面座座山峰拔地而起,绝壁如削,高耸入云。
峰顶形状各不相同,如同百十头怪兽,张牙舞爪,奔聚而来。
距离最近的一座,绝似一头雄狮,蹲坐于前,怒突双眼,身上的“鬣毛”微微抖动,身体微向前倾,似乎随时准备猛扑过来。
在“山口”,我们休息片刻,妻将随身携带的桔子剥开,娃一瓣,我一瓣。
稍后,又各自补了几口水,继续往前。
山路在林间回环曲折,仍旧似有若无,一会儿潜藏在厚厚的积叶之下,一会儿又隐蔽在藜莠蓬蒿之间,一会儿又吞没于荆棘榛莽丛中,一会儿又从悬崖峭壁边上穿凿而出。
有几次,我们不得不佝偻着腰从荆林棘阵中穿过。
这是怎样的一个阵仗有果的使出“流星锤”,有刺的使出“钩连枪”,有藤的埋下“绊马索”,上中下三路齐出,“十八般兵器”全上,步步设阻,更有无数大小“蛛丞相”,占下“华容道”,稳坐“中军帐”,排下“八卦阵”,布下“十面埋伏”,层层拦截。
我们连钻带爬,活像三只穿山甲,饶是如此,几阵下来,我胳膊上、脸上、眼角已狠狠着了几下。
“游道”我想起田老汉说的山上一路都有游道,不禁哑笑,估计这老头儿该有很长时间不上山了,还不知道他的“游道”竟都长成这样,真正成了“妖”道了。
幸好,太阳是忠厚仁爱的,一直不离不弃,始终在树顶陪着,时不时还从树梢间俯下身子探望一两眼,使我们知道还与他生活在同一疆域内,能够壮胆前行。
娃看样子是忍耐到了极限,终于憋不住了,几次提议回去,可是看看来路,照样淹没在莽莽芊芊的灌丛里,长荆短棘如枪戟排布,想想来的这一路坎坷,不禁心里发毛,只得踟蹰向前。
跟在后面的“三人团”似乎加了新成员,偶尔吆喝一声:
“前面还有路没有”只听见人声,不见人影。
我们回答:
“有,一条独路。
”一条独路真的,但前面还有没有,真没底。
为了谢绝大小“蛛丞相”的盛情“网留”,也为了对付“钩连枪”,我找到了一根粗细合适且比较结实的树枝,把它折断,给娃一截,自己留一截,要给妻找一截,妻不要。
娃选择了带拐的较长的一截,大概认为它长得有个性些,我就留下了直的较短的一截。
长的上坡有些碍事,遇到上坡的时候我和娃交换,走下坡的时候再换回来。
看着我们拄着拐,娃忽然高兴了,想起苏轼的一首词来,高声吟诵“竹杖芒鞋轻胜马”,可惜忘了下句,只好反复吟诵这句。
但不打紧,反正又不是背诗比赛,而且意境正合,想起哪句是哪句,高兴哪句是哪句,图个自得其乐,也能消除疲劳。
于是,我在前面舞棍弄棒,连拨带打,娃在中间拄棍慢跟,父女俩时不时全无来由地念两句有上句没下句、有下句没上句的诗,妻在后边提着水和桔子,隔会儿上前给娃递上一口或一瓣。
一家三口在幽深的树林中徐徐而行,我走一段,停下来又等一段,看着后面母女俩,又自顾自影,不禁失笑——使棍的有了,扛行李的有了,扶禅杖的有了,如果再有一个使钯的和一匹马的话,这不一个活脱脱的取经团队吗仿佛心有灵犀,我一念及此,娃就唱起:
“刚翻过了几座山……”
走了一程,我们选择在一处山顶突兀的大石上再次驻足休息。
大石靠路的一侧有人工因形就便凿出的几级简陋的石梯,大石顶较为平坦,站在这里视野开阔,四望无碍,远近群山,薄霭轻岚,尽收眼底。
对着山谷轻喝一声,群山相应,众壑回响,绵绵不绝。
再回头看那头凶猛的石狮,已在几个山头之外,隐隐的似乎仍呲牙裂齿,显得心有不甘。
“终于摆脱你了。
”一念刚起,不觉很奇怪自已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左前不远一座山头上,几层红褐色岩石堆叠耸立,远远望去,仿佛一位头戴平天冠的帝王在威严地俯视自己的臣民。
我不知是何景点,把它叫做老人头。
“老人头”与“狮山”等遥相呼应,不禁让人遥想远古时代黄帝大战蚩尤统御百兽征战的情景——那时会何等壮观——难不成这是当年的古战场
不知上上下下总共经历了多少次每次以为要开始下山了,谁知刚往下没几步,路陡地在前面往上冲,直至又翻上一座山顶。
“石狮”只能见到模糊轮廓了,“老人头”的下颌已在触手可及的距离,路仍在幽林中时隐时现,不知通向何方。
前头已经听得到人声,但看不到人影。
娃的“朗读机”看来还有“电”,“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仍是有一截没一截的两句,但再贴切不过了。
再转过一座山,一面悬崖扑入视线,一座道观就像从山上长出一样危立在峭壁之上,道观前后人头攒动,我们大声呼喊,希望能引起回应。
但也许悬崖太陡太高,悬崖之上的人声清晰可闻,我们的呼声在山谷间来回攀缘,试图尽力爬上去,但终究上不去,只得放弃。
我估计路程还远。
“也许是在另一个县的地界上也说不准”,妻说。
“嘘。
”我示意她小点声,别让娃听到。
娃显得很开心,以为看到目标,不远了,精神顿时振奋了许多。
但就好像谁使了移山换海之术一般,没走几步,悬崖和道观全都不见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娃的一个“村”字还没出口,只见迎面而来的却又是一块如长鼓横卧的巨石。
石底与山体留有间隙,最高处恰好能容人通过。
后来我才知道,当地人管这个石隙叫穿山洞。
洞内显然有人停留过,有燃烧留下的灰烬。
置身洞内,我仿佛渐渐回到人间。
穿过山洞,到山的另一面,气象又大不相同了:
远处山底下,村庄、田野、池塘,历历在目,农家人的新居散落在山脚、山腰、山湾的原野,星星点点,在明媚阳光下熠熠生辉,夺人眼目,一座小型水库如天上瑶池泄地,波光粼粼,辉映着蓝天。
这孔小小的山洞,恰如一面神镜,在这里,天上人间两相交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人类文明的杰出创造交相辉映。
可惜天上人间无法一步跨越,山的那一面虽景象万千却“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回到“凡间”还必须回到洞的这边来。
这正是:
能看到的不一定能达到,能达到的不一定能看到。
生活常常就是这个道理。
但路在这边洞口分出了三个方向,中间的一条最不像路,却直直向下,我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一条,可走不多远就后悔了,因为我们发现沿着这条路我们正陷入一片“青纱帐”中,而且越陷越深。
我心里暗暗叫苦,不由默念“唵嘛呢叭咪吽”,希望能唤出一位土地神来。
正烦躁间,忽然看见“青纱帐”边上就远远走来一人。
经过打听,我们这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前山的上山路上了。
这一刻,我似乎穿越了五千年,从远古洪荒走到了现代。
前山的路果然好走些,人也多些。
我们跟着人流再次到达山顶的时候,离出发差不多3小时了。
娃虽然很疲惫,但还是邀我登上最高处。
远处,“怪兽阵”已不知消遁在何方,“老人头”也只留下褐色的一点,来的路已无法勾连,只模糊知道是隐藏在哪片苍莽逶迤里。
近处,一座道观肃穆矗立,石檐、石梁、石柱、石墙,与周围山岩浑然一体,古朴庄严;观外,一只乌黑发亮的神龟昂首向天,祝问苍穹,祈福黎民,几株虬枝老松,苍翠如盖,风雨不惧,像是看门童子,引领来往宾客,又像护法天师,高擎法器,护佑观门,更似得道菩提,身着法袍,与信众讲经;观内,香云缭绕,磬乐阵阵,仿佛要滤净尘世喧嚣。
我的心也随着烟云飞升、飘举,仿佛也将脱离凡尘,耳畔又听娃诵道: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北溟有鱼,其名为鲲,……”。
我知道,娃所诵之“道”并非此“道”,此“道”彼“道”还是大有不同,但先贤哲人的智慧,如电光火石,穿透蒙昧、物欲的层云,在大千世界中,在芸芸众生间能得薪火相传,还是很感欣慰。
下山的路相较上山算是坦途了,但并不轻松,因为走的人多,而且久旱无雨,路上块石成沙,沙石成珠,珠粒成尘,踩在路上如踩在泼油豆粒上一般,稍不留神,就是四仰八叉。
娃说:
“今天一天走的路比我这一辈子走的路都多了。
”我笑着和她辩:
“今天走的路不算在你这辈子走的路里面吗”娃说:
“反正今天走太多了,再也不想爬山了。
”我说:
“这不正说明你今天完成了一次自我挑战吗”娃不语。
正说间,妻已走到前面去了,走一段,吆喝几声:
“娃——,娃——,走左边道,……走右边道,……别抄近路,走弯道……”我们则大声回应:
“娃娘——,娃娘——,我们来了。
”于是,沿路都听到我们一家此起彼伏的应答声,其时,我和妻刚好对调位置,妻在前,我在后,娃在中间。
中者重也,中间就是重心所在。
中间,乃是我和妻的全部。
待我和娃走上大道的时候,妻已经开车等在路边了,车内空调温度刚好,舒适、惬意,驱散了所有疲惫!
“我要来个葛优躺。
”娃说。
一句未了,我和娃已在梦乡中了。
回家,那已是车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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