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号剧本.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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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结号剧本
《集结号》故事梗概
战争,犹如一场死神的盛宴。
一旦踏上战场,就等于随时准备献出宝贵的生命,然而对于谷子地来说,还有比生命更宝贵的,那就是属于九连47个弟兄的崇高荣誉。
他用尽毕生的时间去寻找死难的战友们,无论如何都要将荣誉归还给这群年轻的英烈。
1948年的淮海战役,中国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的战斗空前惨烈。
九连连长谷子地接受了一项阻击战的任务,他与团长约定以集结号作为撤退的号令,如果集结号不吹响,全连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一座废弃的旧窑场里,47名战士奋勇厮杀,终究火力悬殊寡不敌众,谷子地亲眼看着战友们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
排长焦大鹏是谷子地的左右手,他在临死之前说自己听到了集结号响,让谷子地带着仅剩的几个弟兄撤退,战士中有人附和有人反对,大家对此产生了分歧。
谷子地此时发现友邻部队早已撤退,他怀疑是自己忽略了号声,导致战友们枉送性命。
强烈的震惊和内疚之下,他携带炸药包奔出窑场只身前往敌军战壕。
其余战士最终全部阵亡。
谷子地受伤后却被解放军当作敌军士兵俘虏。
在后方的医院里他才得知,自己原来的部队番号已经取消,他不仅难以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战死的47个弟兄都将被视为失踪者……谷子地设法加入解放军炮兵部队,跟随队伍的步伐南征北战,他生存的唯一动力只是为死去的战友找回应有的荣誉。
即使时光飞逝事过境迁,即使历史已渐渐被人淡忘,那刻骨铭心的兄弟情谊却丝毫不减,在谷子地的脑海里,永远鲜活的是自己那些兄弟们的影像:
王金存,焦大鹏,姜茂才,吕宽沟……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与谷子地一样执着寻找的还有孙桂琴,指导员王金存的妻子。
直到遇到谷子地,她才确信自己的丈夫早已战死他乡。
蒙受冤屈的两人有着共同的哀伤与信念,他们一起踏上了求证之旅。
谷子地把孙桂琴介绍给自己在炮兵部队时的挚友赵二斗,见证他们喜结良缘。
当他们终于回到当年发生血战的旧窑场,却发现战场遗址已因煤矿开采而面目全非。
除了谷子地之外,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相信就在这个窑场下面,躺着几十名壮烈牺牲的战士。
谷子地发疯似的挖掘如山的煤矿,无论如何他都要让真相大白。
最终汶河修水利时发现了这个窑,里面的47具遗骸确认是中原野战军独二师一三九团九连的全体战士.最后,谷子地和他的47个战友一同被授予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
《集结号》剧本正文(部分)
编剧:
刘恒
外景城镇边缘日(字幕:
一九四八初冬华东腹地)
浓雾弥漫。
在坍塌的掩体后面,一个S型的铁皮大喇叭从沙包的缝隙中伸了出来,劝降者从容地干咳了几声。
从子地(画外音):
蒋军168师的弟兄们,中原野战军独二师139团3营9连连长谷子地儿,代表全连问候各位!
你们已经给围死了,腻腻歪歪打下去谁都落不了好儿!
我们给各位备了两样儿好吃的,一样是子弹,一样是饺子……想打,我们奉陪到底!
觉着打够了,把枪举起来换双筷子,9连陪弟兄们一块儿坐下来吃饺子!
雾气中鸦雀无声,沙包后面,谷子地(30来岁)紧贴着地皮,他负了轻伤,歪带的帽子底下缠着一圈肮脏的绷带,表情中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镇静和专注,透出了过人的经验和精明。
指导员(30多岁)透过掩体的缝隙焦躁不安地盯着前方。
他的半张脸挂着干枯的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目光中含着决绝的狂热。
在他们的身后趴着密密麻麻的战士。
谷子地人焦大棚(30岁)手中接过水壶,对着壶嘴儿灌了几口,准备接着喊话。
指导员(嗓音沙哑):
老谷,别跟狗日的废话了,领人上吧!
谷子地:
再等等……已经捂在锅里了,揭锅盖着什么急呀。
焦大棚(担忧):
连长,听着不对劲……人是不是早跑了?
指导员看看手表:
营里让我们连首先发起突击,不能再等了!
谷子地:
焦大棚!
焦大棚:
有!
外景街口日
雾里浮现出焦大棚等三个士兵的身影,他们端着枪,贴着墙根缓慢前行,警觉地四处张望。
一支阻击步枪的枪口在一个较高的隐蔽处探出来,随着焦大棚等人的身影移动,锁定了一个战士的胸部。
枪响,战士的胸前腾起一团血雾,猝然倒地。
焦大棚等人本能地迅速隐蔽,又一声枪响,另一个战士被击中头部。
在焦大棚身后担任掩护的阻击手姜茂财迅速捕捉到敌阻击手的位置。
正当对方再次瞄准焦大棚的时候,姜茂财果断还击,子弹擦着敌阻击手步枪的准星射中他的眼眶。
敌人的尸体从屋顶上轰然落地。
外景城镇边缘日
宁静被打破,谷子地的连队轻重火力连续报复性射击,但敌方并没有还击。
谷子地(大声地):
停止射击!
阵前一片寂静。
谷子地仍旧耐心地观察,指导员按捺不住了。
指导员:
一排进去!
指导员领着几十个战士离开隐蔽处,成散兵队形快速向焦大棚所在位置靠拢。
谷子地(有些被动地下令):
三排掩护,二排跟上!
(又向前面喊)别扎堆儿,注意隐蔽!
百十号人在薄雾中向敌人阵地逼近。
内景一幢房屋内日
光线很暗,四五顶钢盔在窗口下轻轻晃动,几只污迹斑斑的手分别握紧了引爆器的手柄,几根引线零乱的伸向瓦砾的深处。
一双隐在钢盔下的眼睛,透过窗台盯着街口,在他的视线里,进攻者的散兵线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指挥者的一只手逆着窗口的亮光缓慢地抬了起来。
寂静的街道脚步轰鸣。
那只手猛然向下一劈,引爆器被相继启动。
外景街口日
几个战士的身体伴随着泥土和瓦砾腾空而起,爆炸此起彼伏,士兵们被炸得血肉横飞,残脚断臂在毁坏的建筑物中崩溅碰撞。
爆炸的气浪冲散了浓雾,混乱的散兵线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弹雨中士兵们纷纷中弹,四处传来惊恐的喊叫和呻吟。
卧倒!
隐蔽!
妈的,我们进雷区了!
绷带!
给我拿绷带!
娘呀,我要死了!
我的腿没了!
焦排长!
二班长死了,先救活的!
机枪手火力压制!
他的枪和手都炸飞了!
连长!
救救我!
爆破手快他妈炸个墙洞,我们需要掩体!
……
一堵山墙被炸塌,士兵们纷纷扑过去躲避。
谷子地把一个受伤的士兵拖到墙垛后面,抓住躲在旁边的一个战士。
谷子地:
包扎!
(又喊)一排长!
焦大棚:
有!
谷子地:
把脑瓜顶上的火力点敲掉!
战士们四散寻找掩体,有的被敌人火力封锁在原地,只能趴在阵亡战友的尸体后面举枪还击。
焦大棚(一边观察一边喊):
姜茂财,把水塔上的鸟给我揍下来!
阻击手姜茂财跨到爆破手吕宽沟的脖子上,让对方把自己驮起来,以墙头做依托,用阻击步枪瞄准水搭上的敌人。
姜茂财:
宽沟!
往右边靠靠……再靠靠。
吕宽沟:
再靠靠我就掉坑里了。
(炸弹坑)
姜茂财:
别动了!
别动!
姜茂财瞄准了躲在水塔上居高临下扫射的敌人,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冷静,嘴里叨唠着。
姜茂财:
飞!
扣动板机,敌人毙命,尸体从水塔上飞下来。
姜茂财:
飞!
又一个尸体从水塔上跌落。
吕宽沟:
挪挪吧,不挪你也飞了!
姜茂财(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
换地儿!
两人刚挪开,墙头就被密集的子弹击中。
吕宽沟驮着姜茂财顺着墙根一溜儿小跑。
姜茂财(用枪托子拍对方的胳膊):
那边!
让我上房!
谷子地拦住了两个人,把他们拽到墙根吩咐着什么,两人频频点头。
后续上来的三排冒着枪林弹雨救死扶伤。
谷子地:
三排副,死的撂下,先把喘气儿的抢下来!
这时,城镇的其他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和呐喊声。
指导员(画外音):
谷连长!
谷子地发现指导员在对面的巷口朝他焦燥地挥舞手臂。
指导员:
把火力集中过来,马上组织突击队强攻!
谷子地:
伤亡太大,拱不动了……让兄弟们喘口气儿吧。
指导员:
2营的人从北边攻进去了,我们不能再等了!
谷子地掏出怀表看了看,表情冷静。
谷子地:
……那就更得等等了。
指导员(怒目圆睁):
你说什么!
谷子地:
我跟你打赌,2营一钻进去,对面撑不了一会儿就得怂……老孙,别他妈往前抢了,吃剩饭就吃剩饭吧。
指导员(火了):
我不同意!
谷子地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指导员:
你不能这么干!
谷子地(不卑不亢):
我是连长我负责。
指导员:
上级的命令是抢占东货场,不是让我们像乌龟一样趴在这个鬼地方!
谷子地:
多趴一会儿碍不了事,总比稀里糊涂让地雷炸光了强。
指导员:
老谷,你这是畏战行为!
你负不了这个责!
谷子地(高声):
那你想怎么着?
指导员一愣。
谷子地:
你看看屁股后头还有几个人?
你掰着手指头数数!
谷子地的眼睛始终盯着街道纵深斜对面的房顶。
姜茂财和吕宽沟正在走过一根摇摇欲坠的房梁,试图跨越起伏错落的屋脊,向敌人的侧后迂回。
指导员:
你到底上不上?
你不上我上!
谷子地(情绪失控):
你上管蛋用!
你要馋得慌想吃枪子儿,没人拦着你!
指导员:
谷子地!
你不敢上你就自己缩着,我不能让你拖累九连!
谷子地:
九连不怕死的有的是!
逞能轮不上你!
两个人彼此咆哮,脖子上青筋直蹦,吼声几乎压住了枪声。
一串子弹从对面打过来,打碎了砖墙的一角,谷子地呸呸地吐着溅到嘴里的砖屑。
指导员的胸脯剧烈起伏,咬紧了牙关。
指导员:
爆破组!
爆破组到前边来!
谷子地(淡然):
人早就派出去了。
外景街垒日
在沙世搭建的掩体后面,一个凶悍的尉官指挥着十几个顽强抵抗的士兵。
他们大部分人都有伤,狼狈不堪,但是已经打疯了。
众人把死尸和倒塌的沙包挪开,将一门护板被打瘪的平射炮推向射击孔。
装填手抱起炮弹,单膝跪地,做好了准备。
双方的枪声继继续续,始终没有中断。
镜头从掩体外侧拍摄射击孔。
机枪纤细的枪口喷射子弹,停止射击之后枪身缩回去,巨大的黑洞洞的炮口悄悄地伸出来。
炮弹上膛,咣一声关闭膛口。
尉官眯着一只眼调整瞄准器。
瞄准镜里的十字交叉线横向捕捉目标,犹犹豫豫地摇向街口的建筑物,谷子地和指导员交错着从街口的隐蔽处探出身来射击,瞄准镜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外景街口日
谷子地:
你说你着哪门子急?
你就不能等等!
你看看让地雷给炸的……
指导员顺着谷了地的视线看过去,死者中的一位看不清面孔,下巴高高地翘在铁皮的边缘,瓦楞槽里汪满了血。
另一个是黝黑的娃娃脸,像睡着了一样侧枕在血湟之中。
指导员默默地吞咽着唾沫,目光湿润。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多了。
指导员:
老谷,打完这一仗,咱俩得好好谈谈。
谷子地:
我不跟你谈。
我给你包饺子吃。
指导员(苦笑):
你拿我当俘虏?
谷子地:
你们南方人不吃羊肉大葱,真是没福气……说!
你喜欢什么馅儿?
指导员换子弹夹,降低了隐蔽的警觉,枪体大幅晃动。
外景街垒日
瞄谁镜举棋不定地从谷子地的隐蔽处挪开,摇向了有枪械晃动的街角并最终锁定了它。
咣一声巨响。
炮弹出膛,一股热流在瞄准镜中撞碎了街角的砖墙,在后面的废墟中爆炸。
碎砖瓦砾和指导员的身体高高地飞了起来,一大团烟尘笼罩了街口。
外景街口日
谷子地在烟雾中乱摸乱撞,对身边纷飞的子弹无动于衷。
谷子地:
老孙!
老孙!
指导员!
谷子地大喊大叫,险些被横七竖八的房梁弹倒。
指导员窝在碎砖堆里,身子几乎被削成两截儿,胸部以下浸泡在粘稠的血浆和破碎和身体组织之中,眼睛却还大大地睁着。
谷子地半蹲半跪,抱住对方的肩膀,想处理烂泥一般的伤口,伸手一碰立即放弃了。
谷子地:
老孙!
你说什么……(耳朵贴上去)你想说什么?
指导员痛苦地摇头,绝望地张大了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了。
谷子地(高声):
明白!
你的意思我明白……给你包茴香馅儿的饺子!
咱们吃茴香馅儿的……
谷子地朝对方频频点头,一只手机械地胡撸对方的肩膀。
外景房顶日
两个袭击者借着屋脊的掩护接近了敌人的街垒。
姜茂财手持步枪,警觉地走在后面。
吕宽沟夹紧炸药包,弓起的身姿颇为怪异。
下方传来守军的说话声和金属的碰撞声,俩人蹲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尉官(画外音):
炮弹!
兔崽子!
给我上炮弹!
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准备破釜沉舟,气氛比刚才更紧张了。
敌人的身影晃来晃去。
姜茂财努努嘴,吕宽沟拉燃了导火索,运足了气把炸药所用力朝下边一甩。
外景街垒日
冒着烟的炸药包大鸟一般从天而降,险些砸倒一个士兵。
众人四处逃散。
尉官愣了片刻,从容地拎起炸药包想把它甩出去,尚未脱手就被姜茂财射出的子弹击中了。
炸药包在濒死者怀里喷着绚烂的火花。
外景房顶日
轰然巨响。
沙袋和人体在烟尘中升腾并破碎,笼罩了袭击者和周围的一切。
炮车的一只轱辘风车一般飞起来,远远地抛落到废墟深处去了。
外景街口日
枪声和杀声大作。
残存的连队跨过一具具死尸,从谷子地身后冲过去,扑向了对面那团巨大的烟雾。
焦大枞跑过来,喘的跟风箱一样,吃惊地看着地上深红的一滩东西。
焦大棚:
连长!
给你急救包!
沉默。
焦大棚:
你让老不放心……我先领人上去啦!
焦大棚觉出对方的神色不正常,又突然发现指导员已经死去,便怏怏地跑开了。
谷子地跑在血泊中,抱着指导员的肩膀发呆,生者和死者的呼吸一块儿凝固了。
外景东货场日
隆隆的部队行进的声音。
胜利者和失败者沿着铁路线两侧共同撤离战场。
垂头丧气的俘虏办伍旁边是情绪亢奋的攻城部队,一个个挎着背着扛着各种战利品,几乎每个人都要被压垮了。
六匹马拉的火炮炮车哗哗驶过,一连跑过去四辆,护板上的青天白日徽格外刺眼。
九连的几十个人靠着倒塌的掩体,儇着残破的炮身,一个个衣不遮体疲惫不堪,麻木的眼神儿透出一股酸溜溜地味道。
吕宽沟和姜茂财满身满脸都是黑色的污,像一对儿门神似的坐在沙包上发呆。
机枪手罗广田抱着一枚亮晶晶的炮弹,用袖子使劲儿擦拭。
焦大棚在人堆儿里转着圈点人数,用铅笔头在本子上记录。
谷子地靠着废弃的火车车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半截香烟,摸来摸去找不着火柴。
焦大棚凑过来。
焦大棚:
……加上带伤的,只要没让担架抬走就算一号,还剩46名,117减46……(声音低下去)全连伤亡71。
谷子地捡起一只烧焦的军靴仔细端详它的皮底儿。
谷子地:
把阵亡的单子理清楚报上去,别耽搁。
焦大棚(叹气):
打一回仗报一回丧……往后别让我干这个。
谷子地:
你好歹识几个字,你不干谁干?
谷子地向一群俘虏走过去,朝一个军官招招手。
宫官走出队列,使劲盯着谷子地的巴掌,生怕冷不丁挨抽。
谷子地把对方嘴上的烟卷轻轻拔下来,歪着脑袋对火儿。
军官枪了口气,想都没想就把半包烟和打火机拍在他手上,友好地笑着走开了。
谷子地板着脸,看了看香烟的牌子,把烟卷一根一根地扔给部下。
谷子地:
尝尝……你也尝尝,带锡纸的。
焦大棚用打火机挨个儿给众人点烟。
谷子地:
都咬咬自己的舌头,你们要是还知道疼,比什么都强……缴那么多破铜烂铁管什么用!
抵不上嘴里一根烟,你们说是不是?
战士们附和地笑着,很给他面子,却笑得很勉强。
焦大棚发现姜茂财的布鞋张了嘴,露出了血糊糊的脚趾头,随手替对方扒了下来。
他拦住了一个俘虏,把存鞋往地上一扔。
焦大棚:
脱。
俘虏不知所措。
焦大棚:
脱啊!
换你那臭靴子穿穿!
俘虏慌坐在地上换鞋。
焦大棚把靴子一只一只地扔给光着两只脚的姜茂财。
其余的战士受到启发,纷纷涌到俘虏队列的边缘,用肮脏的毛巾、被打瘪的水壶、半截腰带、烧掉半个帽沿的军帽等等换取敌人的围巾、手套、靴子、铝饭盒、牛皮带、钢盔等等时髦的美式军用品。
这种随意的不太公平的交换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谷子地冷冷地看着大家,无动于衷。
他紧吸了几口香烟,扔掉烟蒂,头也不回地走向街口。
战友们醒悟过来,簇拥着那门平射炮匆匆忙忙跟上去。
炮车靠一只右轱辘咣咣滚动,缺轱辘的左轴头上拴着绳子,焦大棚和罗广田用木杠抬着它,四只脚拌着蒜往前走。
这支狼狈的人马渐渐恢复了队形,卷入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之中去了。
加入哄抢罐头的内容
内景团指挥部日
这是乡村殷实人家的北房,面积不大,光线很好。
几张拼凑的桌子周围坐满了人,板柜上、门槛上和窗台上也坐满了人,地上有人站着蹲着或盘腿坐着——这个团的大小干部似乎都挤到这里来了。
团长刘泽水(近40岁)是个精明爽快的人,对着墙上的大地图布置作战任务。
地图的一角钉着木头橛子,另一角钉着一根火筷子,却仍然不牢固,讲话中间竟然脱落,害得团长自己抄块砖头把它楔了回去。
他在地图上指指点,让我们大致可以看清敌我态势的基本轮廓。
刘泽水:
……汶河跟二甲河、孙河平行,没有封冻,水也比别的河深,不能徒涉,这是阻击敌人北上增援的天然屏障!
我们团的阻击区在这个位置,看清楚没有?
重点是扼守两座桥梁,)用笔画圈)这里……还有这里。
咱们还是老规矩,纵深配备,主要在北岸布防,派小股部分顶到河连儿去牵制敌人!
干部甲:
报告团长!
我们大功连要求顶到全团阵地的最前沿!
刘泽水(笑):
那可不成,好钢得用在刀刃儿上……(话锋一转)我再强调一遍,打阻击不是目的,上级的目的是吞掉他们!
战场的形势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要坚决执行命令。
干部乙:
刘团长,完成阻击任务以后,我们团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刘泽水:
那不是你现在操心的事,也不是我操心的事……汶河沿线的阻击宽度纵横几十里,我们139团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子儿。
纵队首长把我们钉在哪儿我们就守在哪儿,把我们拔下来拿走我们拍拍屁股就跟着走……你先别惦记下一步,好好备算备算这一步怎么挪腾吧……(收拾本子和笔)散会以后,各营营长去司信部领取作战地图和作战指令……下面请张政季向大家宣布团党季的紧急决定。
张政委表情严肃地站起来。
气氛反而比刚才紧张了许多。
屋子里鸦雀无声。
张政委:
事情的经过大家已经知道了。
昨天下午,我们行军的部队在吕庄附近遇到空袭,敌人的一架运输机被击落。
本来是因祸得福的事情,没想到乐极生悲……师首长陪同纵队首长视察140团,正好从吕庄附近路过,亲眼目睹了哄抢战利品的情况。
我们受到了严厉批评!
139团成为整个纵队的笑柄,蒙受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为此,经团党委研究决定,给予相关责任人严厉处分如下:
第一……
刘团长始终心不在焉,在脸上不停地乱摸。
外景草料棚日雪
雪花飘舞。
草料棚门口钉着一块木头牌子,上书——团直禁闭室。
张政委(画外音):
……调整现9连建制连长谷子地以下共46人全部转入团预备队,听候处置。
第二……
哨兵顶着一头雪花,跺着脚来回走动。
内景草料棚日雪
镜头推向巨大的茅草推,一时看不见人。
张政委(画外音):
……原定给9连补充的后备兵员70名,与团警卫连一个排组成新9连,仍由3营管辖。
第三,给予原9连连长谷子地军纪处分,记大过一次,禁闭三天……
镜头对准了谷子地。
他整个身子陷在草中,呼吸均匀,一付极其酣甜而舒适的睡相,仿佛他是特意来这里尽情享受的。
他甚至在梦中嗤嗤笑起来,美滋滋地大声地吧嗒着嘴唇。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推他。
一开始醒不清楚,突然一激灵,瞪大了惶然的眼睛。
一个戴眼睛的年轻军人温和而忧郁地看着他。
他叫王金存(25岁),身材瘦削,书生气十足。
王金存:
谷连长!
饭凉了……吃饭吧。
谷子地彻底醒清楚了,遗憾地呼了口气,一头栽回草垛上。
谷子地:
……好不容易摸到炕沿子,就差脱裤子了……吃饭着什么急?
他从草垛上出溜下来。
王金存靠在对面墙角的草铺上,用膝盖垫着,在纸上写东西。
俩人之间摆着一个矮登子,上面有一腕白水、一个空碗和大半碗煮熟的土豆。
谷子地伸了个懒腰。
谷子地:
可算歇过来了!
进了139团就没这么舒服过……叫什么名字?
王金存(犹豫了一下):
王金存。
谷子寺:
干什么的?
王金存:
文化教员。
谷子地蹲下来吃土豆。
谷子地:
从我进来就看见你写,睡醒了还看见你写……写什么呢?
王金存:
家信。
谷子地:
给小媳妇儿写的?
王金存点点头。
谷子地:
听他们说……一营有个文化教员冲锋的时候尿(sui)了,是你么?
沉默。
谷子地:
不是你?
那你……(打趣)你是不是摸人家卫生队的女护士了?
沉默。
谷子地:
我在太行老八区的时候,有个文化干事,也戴着你这种眼镜,他晚上……
谷子地无意中发现对方的眼睛里闪着泪花,赶紧闭嘴。
王金存情绪低沉,脸冲墙躺下了。
谷子地走过去,习惯性地捡起一只鞋看看,抱歉地拍拍对方的肩膀。
谷子地:
尿了就尿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谷子地一边剥土豆皮,一边走到高高的窗台下,昂起脑袋看着外面出神儿。
谷子地:
头皮上飞枪子儿,裤裆里跑手榴弹……换了神仙也得尿。
他咬一口土豆,缓慢地咀嚼。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外景院落夜雪
没有风,雪花像密集的蝴蝶悄然飘舞。
远处有零星的枪炮声。
警卫员兼司令员小梁子(21岁)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生怕滑倒。
他的后腰挂了一把亮晶晶的铜号,在门框上轻轻磕碰。
内景厢房夜雪
两只脚浸在洗脚盆里,热气在刘团长的脸前升腾。
他坐在马扎上,舒服地眯着眼睛,目光中含着期待和隐秘的忧虑。
屋子里始终响着大口吃菜小口咂酒的声音,像牲口一样响亮地把嗒着嘴皮子。
刘泽水:
你不要误会团里的意图,把你顶到前边去是信任你。
沉默。
刘泽水:
旧窑场的阵地我看过了,两边儿都是塌陷区,窄窄巴巴的怂地儿,多摆几个人都挪不开身子……可那儿的地势不错,比北岸高出一大块,咱们的纵深都在它眼皮子底下,谁守着它谁占便宜……明白我意思了么?
沉默。
刘泽水(绷不住了):
你倒是说话呀!
悬挂的马灯照耀着八仙桌,几盘小菜,一盘菜团子,还有一小瓶白酒。
谷子地吃得淋漓尽致,额头冒汗,把几盘菜底儿扫到一个盘子里。
他控完了酒瓶子里的最后一滴洒,不甘心地抹抹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抄起地上的皮鞋看看。
谷子地:
瞧瞧……娘们儿才磨这个地方,你的外八脚也不改改。
刘泽水:
说正经的!
有什么要求赶紧提,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都尽量满足你。
谷子地(不屑):
你说的?
小梁子添洗脚水,刘团长示意他回避一下。
谷子地(试探):
我手里没有像样儿的火力……你得给我配一挺马克辛……
刘泽水:
我给你配两挺重机枪,搭三千发子弹!
四目相视。
谷子地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谷子地:
缴了一门60炮舍不得扔……炮弹不好找。
刘泽水:
让军需帮你找,找着了全扛走。
谷子地:
我手底下的人擅长打土工,炸药雷管儿吾的……我想拿多少你得让我拿多少。
刘泽水:
随你!
只要你们扛得动。
四目仍在对视,目光中却含了新的意味。
谷子地终于明白任务的残酷性了。
谷子地:
我缺人……给我30人。
刘泽水:
不行。
谷子地:
我好歹也是预备给机动连的代理连长……不多要,给20个?
刘泽水:
真的不行。
谷子地(乞求):
5个行不行?
刘泽水(同情而无奈):
团部能下去的都在下边儿,我手里一个多余的脑袋都没了。
司号员小梁子在旁边插话:
团长的警卫员牺牲了,他都没有再找人,让我连吹号带警卫一个人兼了。
谷子地:
那……那就添一个人。
刘泽水不解地看着他。
谷子地:
你给我派指导员吧?
刘泽水(意外):
剩半个连都不到了,你要什么指导员?
谷子地(叹息):
这回……要是有个指导员跟着,九连也出不了事。
刘泽水(笑):
明白就好!
指导员你自己兼着吧。
刘泽水穿好鞋,目光亲近而柔和。
刘泽水:
小梁子,把东西给老谷拿过来。
谷子地扭头盯着,贪焚地接过纸包。
谷子地:
梁子,什么好玩意儿?
小梁子:
大黄龙……团长自己都舍不得抽。
纸包里是半条香烟。
谷子地:
每次都抠抠嗦嗦的,顶多给半包,这回是怎么了?
刘泽水整理军容,表情严肃。
刘泽水:
老谷,从老八区教导队出来的战友,还剩几个人?
谷子地: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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