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力矩小于力臂短篇小说.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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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力矩小于力臂短篇小说
所有力矩小于力臂(短篇小说)
完事时,奚泓澎看见她的肚皮上插着一把刀。
其实,做记者这件事,就像那些骟猪的,割一块算一块,取一截算一截,后来那些猪哼唧哼唧了,和以前没啥两样,好比这个世界,少了啥缺了啥一个样。
只有记者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本质上不同了。
奚泓澎明白这个理儿,她大小也是个记者。
她大学修的就是新闻学。
新闻学讲的啥,大抵是刀子进,稿子出。
奚泓澎对此并不反感,谋了这个差事。
郓城的记者,就像郓城的烧饼,多少还是有的。
一早,报社里满是葱油烧饼香。
郓城人不稀得这口。
只有奚泓澎才会叼着一块烧饼,火急火燎地冲上楼打卡。
郓城的烧饼,讲究“三口”,第一口,破瓜,把烧饼全身上下打个通透;第二口,玉碎,随着唇齿的深入,一粒粒碎屑落下来,像霰雪;第三口,剥指,那些葱香味、烧饼屑、过锅油沾在手指上,就要你撬动灵活的舌尖,一丝丝剥落下来。
奚泓?
瞎懿涣苏庑?
,口腹之欲耳。
那个“招风耳”主任,怕是闻到了什么,点点桌上的鼠标垫:
你们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记者们垂着头,不作声。
奚泓彤埋了自己的五官,用别人看不见的鼻子细嗅,袖口有葱花尖,指尖缠绕着绵绵猪肉末味儿。
主任左右转了一圈,在奚泓?
系母觳仓獗哒径ā?
奚泓?
媳坏魅肷缁嵝挛挪浚?
她也开心。
多亏了皮薄馅大的郓城烧饼。
特别是葱花蒜末猪肉馅的,劲道,多汁,一口提神醒脑,两口长生不老。
你说说,贪了这么一口,就不用天天写无聊的科教文卫新闻了。
东奔西跑,走南闯北,最后人糊了,清一色。
但值啊,天热见东风,穷了见八万,稿子上的事,她就是红中。
好事多磨。
抱着这样的想法,奚泓?
喜煞昧巳?
个车祸案、五个偷窃案、八个打架斗殴案。
有些过了,有些石沉大海。
奚泓澎不介意,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潜水艇,可上可下,悠游万载。
可一朝潜水艇也翻了船。
奚泓?
显谝蛔谏比朔质?
案上呕吐不止。
头、手、胳膊、胸腔,都已经毫无联系了。
法医在翻弄尸体,说头上是钝器所伤,手与胳膊是用剔骨刀所分,胸腔上的伤口是锤子所致。
警察在还原犯罪现场,力是这样作用于力臂,力矩可以这样算,最后手起刀落,各就各位……
自那场呕吐后,每每有任务,男同事都会照顾奚泓?
霞阜帧^摄?
澎拢不住心神,下班回家,坐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脑海里满是透明的、挥舞的、无所不在的力臂。
架构好点、线、面,猛地一下,宇宙归还最初的奇点。
偶尔深夜里,奚泓澎睁眼,看见楼与楼之间被分得均匀、薄情的夜空,那边是弯弯的月,露了那么一角。
奚泓?
闲α耍?
又想哭。
在月亮的建议下,奚泓澎报了健身房。
瑜伽可以平复心隋,单车可以发泄压力,举哑铃、做深蹲,至少可以转移注意力。
只要不加班,奚泓?
隙蓟崤菰诮∩矸俊^摄嫌幸徽旁擦常?
一双细眼,嘴大吃四方,胸可平天下。
搁在高中那会儿,她是运动会风云的跑步冠军,和男生横着说话、竖着打岔,也就是到了大学,才稍微收敛点,蓄起了妥协般的长发,结果刺啦啦的,生生把所谓的“男朋友”们吓跑了。
她在宿舍门上贴了桃花符,买了一堆廉价化妆品,走路也含蓄起来。
最后她还是觉得葱花蒜末猪肉馅烧饼靠谱,每个月打在卡里的奖金更靠谱。
健身房不仅是放空脑袋的地方,更是吊?
M眼睛的地方。
那个股大头肌,那个肱二头肌,全程直播,不收费。
奚泓?
献?
在收腹器上,东边斜一眼,西边翘个尖,好歹饱个眼福。
卧推架上有个男人,黝黑,壮实,双手一举,就是200斤。
奚泓?
习肓沧叛郏?
把他身上的肌肉仔仔细细摩挲了个遍。
男人起身,深眉大眼,方口宽颌。
奚泓?
舷肫鸫笱?
校园里,那些校草、班草、小鲜肉,都跑不过她。
男人掠攫了她的飞眼,她嘴角画弧,眼睛里滋滋地亮。
奚泓澎一个没坐稳,仰了下去,趁势做起了仰卧起坐。
郓城旁边的日东高速上,撞死了一个人。
接到采访这个活,奚泓?
掀挠行巳ぁU飧鋈瞬皇亲?
着被撞死的,而是走着被撞死的。
当然也不是空着手撞死的,而是抱着一箱泡面被撞死的。
事发现场已经清理了。
奚泓?
先チ怂勒咚?
在的邳村。
邳村二埭,剩下的只有死者半瘫痪的老母亲,还有他的妹妹,叫朱云英。
朱云英有一个孩子,说是出门找爸爸了,三年不知所踪。
奚泓?
系搅酥旒遥?
朱云英还在路口翘首。
奚泓?
衔仕?
在看谁。
她说,她小儿一路饿坏了,正等着她哥的泡面呢。
这次最好是鲜虾鱼板面,以前的红烧牛肉、酸菜牛肉、番茄牛肉面,真当他们是老虎啊……
奚泓?
辖恿怂?
的话,安慰了几句,扶着她回屋了。
老太太咕噜一声,朱云英忙去把她扶起来。
老太太张张嘴。
朱云英对奚泓澎说,我妈在和你打招呼。
老太太动动手指头。
朱云英说,她在问你来干吗。
奚泓?
媳砻髁死匆猓?
老太太蜷起了手指头,在床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朱云英说,够乱了,你回吧。
奚泓?
鲜掌鹗掷锏谋剩?
一个跃步,还想和老太太说什么,老太太的四肢却滚动起来,双腿在空中盘踞出一个瘦骨嶙峋的半圆。
朱云英从床边拿了拐杖,搀扶着老太太。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子一转,踢翻了拐杖,撮尖了嘴巴,成了风干后的包子褶。
包子褶“嗤嗤嗤”地响。
你认识村书记吗?
朱云英转头问。
奚泓?
闲⌒牡卮拥厣戏銎鸸照龋?
像怕把上面的木刺扶倒了,规整了一会儿,奚泓?
习阉?
靠在床边,船棹靠岸似的。
你们放心。
老太太松开了嘴巴,一道道皱纹在她嘴边绽开,回旋,收拢。
朱云英抱起她干枯的双腿,摆在床沿。
老太太危坐着,像垂帘听政。
你坐过来点。
朱云英捡了个蒲扇,摆在凳子上,探头看看门外,放下了革帘。
健身房里的器械区,全是男的。
奚泓?
暇醯没旒S诖耍?
跟逛窑子似的。
那个男人做完了卧推、深蹲,迈着敦实的步伐走过来了。
一个人练?
奚泓?
戏畔卵屏澹?
话也憋不出来,只点头。
你这个姿势不对。
男人握起哑铃。
这是哑铃后曲臂。
单臂紧握哑铃,缓慢在脑后放下,肘部要靠近头部,你学过物理吧?
支点在手上,胳膊就是力臂,将力量全部放在肱三头肌,感觉三头肌伸展,略做停顿,然后慢慢伸直小臂,重复10次。
来,照我的做。
奚泓?
辖庸?
哑铃,觉得轻飘飘的。
男人莞尔一笑:
加个微信呗?
以后多指导你。
加个微信也没什么要紧的,朋友圈还多一个帅哥呢。
奚泓?
系鞒隽硕?
维码。
我叫关震。
男人提起哑铃,掂量掂量。
一个人,还没男朋友吧?
奚泓?
贤?
着哑铃,只点头。
我看过你。
很多姿势都不对。
哪一天有空?
和我去公园夜跑,我教你跑步。
奚泓?
现坏阃贰O掳涂梢缘匪饬恕K?
心里汪着一层薄薄的甜浆,下面是奔涌的、极力克制的海浪。
她24岁了,该懂的都懂。
同样,该喜欢的都喜欢。
关震咧开嘴,牙齿白皙,照出奚泓澎―身的鸡皮疙瘩。
洗掉一身的疙瘩,奚泓?
献?
在出租屋,对着电脑发呆。
高速路撞死案可以写了,但她觉得,不能就这么白白写了。
要写深、写透。
多好的题材,但故事不突出,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作用点。
奚泓?
涎Ч粤耍?
买了一箱莫斯利安、一箱银鹭,又坐车到了邳村二埭。
老太太握着拳头,朝床板捣了一下。
奚记者,你可是要解决问题的。
朱云英拎着满是水垢的铁皮壳保温瓶,热水如蛇一样钻进杯子里,奚泓?
系暮砹?
里。
朱家的男苗,朱云强,劳力活做过,木板车拉过,睡过工地、桥洞,至今没娶媳妇,手头也紧。
老太太吃喝拉撒要照顾,朱云英也没工作。
后来,这个云强,找了个如意的点子:
每晚趁着天黑,去高速路上捡货物。
那些大卡车,难免绳子扣不紧,稍微开快点,一个惯性,货物就掉下来了,多数滚落在高速路边上。
不是每晚都有收获,但一旦收获了,肯定是惊喜。
少的是一箱盐、一箱味精,放在村头友谊超市卖,好歹赚上一笔。
多则一床被褥、一包衣服,可以好好吃上几顿。
别看这小恩小惠,聚在一起,一年五六万不是问题。
朱云英说着说着,眼珠闪起了光:
他还拉过一头猪回来呢!
奚泓?
弦幌伦颖坏闳剂耍褐恚?
380斤。
整整的。
朱云英拱起了泛黄的苹果肌。
杀了剁了卖了,剩下的,吃了一个冬天。
冬天,南方家里寄来的腊肉,还挂在奚泓?
献獾姆孔忧奖谏稀@叭馐翘鸬模?
一丝丝扯下来,就着米饭。
北方的腊肉实、咸、硬,咬了半天,满嘴的盐碴子。
这样的地方,盛产烧饼,盐混着猪油,猪油拌着葱蒜,葱蒜里滴两滴麻酱、十三香,别提这味了。
南方的烧饼,味道难免偏甜,佐料也不足,猪肉末少得可怜。
奚泓?
细?
摸着肚子,像是抚摸着被自己亏待了20多年的南方的胃。
摸着摸着,她触碰到了刺啦啦的一丛毛。
和她的头发一个德行。
奚泓?
侠雌?
了,拔了一根,不解气,继续拔。
拔光了怎么办呢?
奚泓?
咸比硐吕础4巴夤饬锪锏脑隆?
奚泓?
系恼馄?
报道,得到了热烈反响。
新郓城论坛上,好几个帖子都在讨论。
主任特地来找了她,说这个新闻可有趣多啦,市民都对“偷猪”感兴趣。
他决定让她深度报道,然后做一条微信推送,紧跟时代,贴近群众。
奚泓?
习筒坏谜庋?
呢。
她买了达利园、卡夫乐奶酪芝士夹心饼干,坐车到了邳村二埭。
老太太神采好多啦。
全赖于奚泓?
系囊恢П省K?
在稿子里渲染了朱家的艰难、朱云强的无奈、朱云英的坚韧,稿子一火,村书记就上了?
T,带了三十斤米、两桶油、一大卷腊肉。
朱云英招呼奚泓?
下渥?
,老太太开始哼唧,一只断垣般的手缓缓伸上半空。
我妈她谢谢你。
朱云英朝水杯里小心地投入两颗瘦弱的红枣。
奚泓澎这才仔细瞧她。
碎花雪纺衫,棉裤衩,头发稀疏,小眼睛深唇沟,手上磕磕巴巴的,像树的枝节。
奚泓澎又瞥了一眼老太太,居然有时空倒错感。
或许她们是同一个人,生活把她们掰成了两半。
奚泓?
相?
了一口水。
干瘪的红枣碰到她的嘴唇,热辣辣颤巍巍的。
她把朱云英拉到了门外。
她要做深度报道,应郓城读者要求,她想知道深夜里,朱云强是怎么把货物搬回家的,尤其是那头猪。
朱云英拉着一辆木板制拖车,走在前头。
风吹起她的碎花雪纺衫,仿佛她又要嫁一次人似的。
村庄里响起了鸡鸣狗叫,风也把它们吹活了。
一路的石子、塑料袋、狗尾巴草。
飒飒的,簌簌的。
村头飘起了炊烟,韭菜猪肉饺子味。
天空毫无遮掩,挂着一个火热的枪口,瞄准了地面上的所有人。
邳村离高速路还有段距离。
拖车吱溜溜叫了一阵,她们到了隔离坡。
往坡道上走,越过栏杆,她们很可能被撞成肉饼。
朱云英手里的拖车呜咽一声,蔫了。
夜里车不多,有灯。
朱云英摸着拖车的把手,像是摸着一只看家狗。
一箱泡面、一箱盐什么的,走两步,抱起来,越过去,拖着回来就可以了。
两个女人看着比她们高的高速护栏。
一辆大卡车呼啸而来,一辆油罐车奔驰而去。
她们靠近了一点。
也许是身体的热气,也许是行车卷起的热浪。
她们泌出了透明的液体。
朱云英撇开半搁着的手,滑下去的一瞬,触到了奚泓澎。
奚泓?
媳坏绯隽嘶鸹āK?
想起了大学课堂。
真实、客观、公正。
教授们花白的头发。
粉笔灰尘升腾起来。
奚泓澎颤抖了。
她意识到在世界面前,她们俩体无完肤。
许是坡道的原因,拖车往后退了一步,吱溜一声。
朱云英回过味来,冲着奚泓?
媳?
歉一笑。
奚泓澎回之一笑,这个笑是给上帝的审讯室的。
380斤。
奚泓?
洗蚱瞥聊?
,怕是钻不出那个栏杆吧。
从车上摔下来,已经半死不活了。
奚泓?
厦凶叛酃烂?
着高速护栏。
而且猪不会跳。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一辆辆车飞驰而去,沉浪翻滚,燥气沸腾。
奚泓?
现?
道身边的那个人哭了。
偷偷地哭。
从小眼睛里渗出来,流过深唇沟,滑到枯手上,滑到雪纺衫上,把一朵朵碎花滋润得活色生香。
人就是这么贱。
朱云英狠狠地抛出话来。
有种别回来!
对于举重,奚泓?
暇醯米约夯故怯兄值摹?
对对对,脚步岔开,与肩膀同宽,膝盖不能超过脚尖,屁股蹲下来,要有力,双手和脚、肩膀一样,等宽。
注意,现在你的肩膀就是支点,手腕就是力的作用点。
物理里面说的,当支点到力的作用点的距离作力臂时,力臂最大。
你争取举起来,举过头顶,这样会比举的过程要轻松。
关震捏着奚泓澎的肩膀、胳膊肘、手腕,仔仔细细地解说着。
你真专业。
奚泓?
习迅芰寰倨鹄矗?
才得力说一句。
关震露出整齐的一排牙。
我理科好。
高考语文不及格,没上大学。
哪像你们,大学毕业,笔杆子好。
比不上啊。
奚泓?
闲α恕E宸?
,我是理科盲。
关震把手放在她的屁股上:
你放下,再举一次。
我看看你这儿有没有发力。
关震的手厚实又蛮横。
像要把她的屁股掐出水来。
然而奚泓?
显谙胝庋?
一个问题:
力与力臂的乘积就是力矩。
那什么时候力矩小于力臂呢?
如果力臂固定了,那么就是力太小。
太小的力,是匮乏的一种。
就如同一只猪从卡车上滚落下来,它的速度远远落后于车上的同伴们。
奚泓?
先嘧潘嵬吹乃?
臂,夜色在撒欢,夜风在交媾。
她接到了主任的电话,说要趁热打铁。
挂了,手机又响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奚泓?
嫌行┚?
觉,但手机持续震着。
居然是朱云英。
她跟邻居借了手机,说她知道她哥哥怎么运猪的了。
奚泓?
洗?
着已无缚鸡之力的酸胳膊,又回了邳村二埭。
她拎不动莫斯利安、饼干箱子了,所幸背着包,里面放了一些单位发的、用不掉的夏令用品。
你跟着我。
朱云英拉着拖车,兴冲冲地打头阵。
风倦怠了,鸡狗们发出低沉的鼾声。
路旁的野菜蜷曲起身子,让位给嚣张的狗尾巴草。
村头隐隐约约飘着过了气的猪肉粉皮味,像酒劲过后,一地的扑克牌。
天空悬着一枚发光的金币,传说谁摘了它,就能打破生老病死的诅咒,快活似神仙。
到了。
朱云英蹲下来,捡了一根树枝,把尖头伸向拖车底端的长木板下,轻轻一撬动,木板就下来了。
我哥做的。
好使。
朱云英举起了这个木板。
粗壮,结实,像关震的肌肉。
朱云英往坡上爬去,奚泓?
细?
着她走了两步。
朱云英到了护栏边,把木板伸出去。
护栏外的木板很短,只探到地面,朱云英手里的木板这头很长。
她把一块石头放在外面的木板上,右手在这头轻轻一按,石头撬了回来。
就这样。
朱云英收回了木板,一辆车擦过去,吹皱了她的雪纺衫。
奚泓?
闲α耍焊?
我―个支点,我能撬得动整个地球。
地球?
朱云英抱著木板,小心翼翼地往坡下走。
木板碰到了奚泓?
希?
像一把钝斧,关键时候,还能划得开入肚子。
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大学课堂。
那个白胡子教授讲过新闻的“右手法则”。
右手法则是物理学的概念,力矩是力与力臂的乘积,又称矢量积。
而力矩的正方向,要用右手拇指顺着力臂的方向,食指顺着力的方向,那么力臂就是中指的方向。
他说,新闻工作者就有这样一双右手,拇指错则食指错,食指错则中指错。
你怎么想到的?
奚泓?
细?
着朱云英往下走。
老太太告诉我的。
朱云英转头。
她什么都看得见。
深度报道得到了热捧,可劲头没过多久,一个重磅新闻把它覆盖了过去。
郓城中学的一个女孩,出国留学,失踪了。
这个新闻不仅震动了郓城,还震动了全国,乃至美国。
美籍华人们游街抗议,希望政府重视,早日找到女孩。
郓城报社忙活起来了。
既要招待省里来的记者,又要联系女孩的同学、家长、朋友。
奚泓?
细芯踝约撼渎?
了干劲。
真实、客观、公正。
她立志要做邹韬奋。
主任批了两名记者,直接去美国采访。
剩下的随时待命,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
而奚泓?
希?
还是被派遣采访车祸、偷窃案、打架斗殴这些案件。
都石沉大海。
谁看呀。
奚泓?
掀?
不过,找他理论。
主任微微一笑,葱油的没有霉干菜的好吃。
奚泓澎觉得羞辱,羞辱中还有一丝同类犯的侥幸、得了赏的卑微。
像是要打破什么,奚泓澎举起右手。
又放下了。
主任给她择了一个靠窗的办公格间,继续负责科教文卫新闻。
临走,他还朝她笑笑:
大葱甜面酱的挺不错。
以后记得开点窗。
奚泓?
险伊?
10公斤的哑铃,举起来,贴着脸,啐一口,摔下地。
果然,手腕垂直于胳膊肘的时候,力道最放松、最释然。
这次的力矩,绝对大于力臂。
突然,奚泓?
峡醇?
对面镜子里的自己。
手一松,力矩归零。
一个巴掌拍不响。
全国那么多巴掌呢,全拍到了奚泓?
系牧成稀=?
苏来电了,说有人目击女孩上了一辆车;广州嚷嚷,说车主是一个白人;成都不甘寂寞,说查了白人的电脑,这人“谷歌”过犯罪手法;还是北京沉稳大气,来了一次总结――大家莫慌,还有希望。
奚泓?
献?
着,看着新闻,心里各种滋味翻覆。
她想当邹韬奋,可邹韬奋老人家不认她。
当初她背井离乡,追逐梦想,活得这么累,就是想靠自己。
这个失踪的女孩,她一个人去美国留学,也很累,很无助,很孤独吧。
可是天上有太阳。
太阳燃烧了50亿年,从来没有抱怨过。
它要燃烧。
人也要燃烧,变成红巨星、白矮星、死星。
但至少发过光。
科教文卫就那点事。
奚泓?
显缭缦掳啵?
没人注意。
吃两个烧饼,葱油蒜末猪肉的,霉干菜扣肉的,大葱甜面酱的,就那味。
饱了。
奚泓?
显诔鲎夥坷镌?
马步。
嘿,哈,嘿,哈。
刺拳,摆拳,勾拳,防守,虚晃佯攻,倒地。
奚泓澎躺在地砖上。
管他力矩力臂呢,直接打他个人仰马翻。
关震居然给她发来了徼信。
说好久见不到她来了,健身千万不能松懈。
想想也是。
奚泓澎把剩下的烧饼放进冰箱。
再怎么怄气,也别和自己过不去。
日子再难过,也总是要过去的。
奚泓?
暇倨鹧屏澹?
放下,举起杠铃,放下,举起梦想,放下。
走再多路,行李也要放下。
吃再多饭,筷子也要放下。
一个陌生电话打破了她的平静。
是朱云英。
都是朱云英。
新闻过了时效,依然有它的威力。
那个撞死朱云强的司机找过来了,说不服从法律判决,不服从赔偿。
眼见赔偿金还没到手,这边又砸了。
全都是因为这篇报道。
司机坚持说,全责在于朱云强,他没有刑事责任。
朱云英可把奚泓澎全身上下骂了个遍。
奚泓?
隙宰啪底樱?
扎了一个马尾。
不够,加了一个夹子,夹住刘海。
一张圆脸,一双细眼,嘴大吃四方,胸可平天下。
客官您可别瞧哪,这婆娘,双腿一蹬,塞得过刘翔;双臂一举,差不了施瓦辛格。
奚泓澎苦笑一声,抬起手腕,对它说:
你撬得动我吗?
你撬得动一头猪吗?
你撬得动大汗淋漓、日复一日、上坡下坡的世人们吗?
邳村二埭的村人们吵翻了天。
一群入围住他们。
村书记在调停,朱云英手里握着那个粗壮的木板,追着肇事司机打:
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村民们自觉拦着她、拉着她。
只有老太太,半躺在一个藤椅上,村民们自觉地围着她,怕她跌倒了。
朱云英看见了奚泓澎,撮尖了嘴,呸的一声,一口痰。
随即又举起木板,追过去。
老太太就看着。
突然,只听得一声低沉的“轰隆”,老太太居然坐了起来,佝偻的背也挺直了,手臂的弧线圆滑柔美。
老太太发话了!
一个村民喊起来。
嗤嗤嗤。
又是那个风干的包子褶。
嗤嗤嗤。
朱云英停下了手:
妈……
嗤嗤嗤。
妈!
嗤嗤嗤!
朱云英跺跺脚,扔了木板,来回踱了几圈,运运喉咙,往地面射出一口浓痰:
好,听妈的。
朱家的要求也简单。
朱云强的尸体还冷冻在太平间,朱家在等赔偿金交火化费。
现在,只要把朱云强的遗体运回来,司机肯朝他下跪,磕个头,把朱云强体体面面地送走。
朱家也认了。
朱云强被完整地送了回来,他头上的大洞,黑咕隆咚的,怕是能把什么吸进去。
司机扫了一眼村民们,疾步上前,二话不说跪了下来,大喝一声,一个响头,起身。
奚泓?
暇醯盟?
头上也多了一个洞,黑咕隆咚的。
其实,做记者这件事,就像那些骟猪的,割一块算一块,取一截算一截,后来那些猪哼唧哼唧了,和以前没啥两样,好比人,少了一个缺了一个一个样。
只有奚泓?
现?
道,有些东西,已经本质上不同了。
司机长舒一口气,给了抬尸工一个眼色。
老太太眯起了皱巴巴的小眼睛,抬起一根食指。
时间在此刻静止了。
村民鸦雀无声,司机纹丝不动。
朱云英走了过去,把木拐杖递给老太太,扶她站起来。
老太太一步步到了遗体前。
遗体还在冒白气。
有什么正在蒸发。
老太太伸出了手,抚摸着遗体冰冷的脸:
儿啊,你永远活在这年纪了。
可妈妈还要老,还要死。
四周静寂无声。
奚泓澎左手紧攥着右手。
老太太居然会说话。
话音未落,老太太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村里头走。
老太太踢了一脚地上的木板,扔掉了木制拐杖:
去!
朱云英过来搀扶她,陪着她往深处去。
那些所谓的力臂,已经和某个时代一起结束了。
奚泓澎用左手把右手掐出了红印。
深的,浅的,半圆的。
她知道,恐怕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她们了。
当然,老太太还会活着,朱云英也还会活着。
此刻到永眠,朱云英都是老太太的力臂,而朱云英的力臂在远方,在每个地方,无所不在,纷飞不尽,所向披靡。
留学女孩的报道热度不减。
据美国FBI调查显示,女孩基本不可能活着了。
在犯罪嫌疑人的家里,他们找到了剔骨刀、斧头、绳子、袋子等一系列疑似分尸的东西。
但上面毫无痕迹。
犯罪嫌疑人有权沉默,选择了不说。
这似乎是终局,但引起了一大波轰动。
中国人万众一心,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又能怎样呢?
报道过“春雨教育”开张迎宾、实验小学举行模型大赛、“郓城好声音”半决赛揭晓后,奚泓?
咸稍诔鲎馕莸哪景宕采稀4巴庠略苍氯保?
勾住了树梢,吐出了小麻雀。
奚泓?
咸勺拧>吞勺拧S钪嫒绱酥?
大,我们连灰尘都不如。
为什么要活着呢?
大抵选择活下去的人,都是由一个看不见的力臂支撑的。
从此岸到彼岸。
从此生到永恒。
奚泓?
舷肮吡顺?
九晚五,吃两个烧饼,去健身房。
健身能调动你身体里不为人知的能量,它也能把你对这个世界的愤懑全都转移掉,消化掉,蒸发掉。
奚泓澎的身体也有了变化,她渐渐学会了后蹲。
“对齐膝部”“抬高胸部”“绷紧腹部”“髋部向前向上推”。
髋部和膝部会有力臂:
从关节轴到力作用线的距离。
在这种杠铃姿势中,髋部力臂稍长于膝部力臂。
为了克服重力,伸髋肌(臀肌)会比伸膝肌(股四头肌)做功稍多。
躯干、膝部、髋部的稳定肌肉会用力明显,增加负重,使得奚泓?
系纳硖迩?
线愈加窈窕。
练得不错嘛。
关震露出白白的牙。
只是,你的拉伸动作不标?
省?
奚泓?
贤?
着他,点头。
方便吗?
关震说。
去我车里,我帮你全身拉伸下。
一个人的郓城多寂寞。
一个人的宇宙多寂寞。
奚泓?
习蛋刀宰约翰倚σ簧?
,点头。
关震捏住了奚泓?
系慕牛?
双手往上游走。
车门锁上了,车里一股香水味。
到了屁股,再往上点,到了胸部。
也没什么好捏的。
奚泓?
吓烊赐瓶?
了他的手:
你知道吗?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关震心不在焉地嗯着,慢慢扒拉她的上衣、胸罩、裙子、内裤。
我梦到……奚泓?
洗?
着气,我上了一个男人的车,他上了我,然后把我杀了,分了,力臂归力臂,力矩归力矩,支点归支点,手起刀落,各就各位,我就在梦里想,力、力臂、支点分离了,力矩怎么算呢……奚泓?
暇醯孟律硪徽蟠掏矗?
全身像被架了起来。
一阵冷,一阵热。
一阵喘息,一阵刺痛。
这么紧要的关头,奚泓?
夏院@锍鱿至肆硪桓瞿腥耍?
他把一头奄奄一息、重达380斤的猪放在木板那头,撬到栏杆这边,挪到拖车上。
夜风轻柔、闷热,野外响着蛐蛐声,狗尾巴草也垂下了头,飒飒的,簌簌的。
村头早已没了炊烟,还有一点糖醋排骨的留香。
天空没有遮掩,月亮照下来,就照下来。
他就拖着一头猪,牵着一头猪,走啊走,走啊走……
不知过了多久,奚泓?
险隹?
蒙咙的眼。
那个锐利的力臂,已经进入她的身体了。
她正在走,走啊走,走得甚至有点感动自己了。
有什么地方在渗血,不知是身体的哪个洞。
也许是鼻孔,也许是耳朵,也许是天上圆圆的月。
温热的、黏稠的。
她深舒一口气。
终于在24岁这年,她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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