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馆行走于百科全书的多重迷宫中.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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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博物馆行走于百科全书的多重迷宫中
大英博物馆:
行走于百科全书的多重迷宫中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大英博物馆,大概非“浩瀚”莫属。
这座百科全书式的博物馆建立于1753年,馆内有700万件藏品,覆盖地球七大洲的文明和人类200万年的历史。
它的馆墙构成了容纳漫长历史和辽阔地理的容器边界。
如何穿越这迷宫般的被弯曲的时间和错落的空间?
文|蒲实跳跃的时空大英博物馆的大厅,在原来的建筑上,英国建筑师诺曼·福斯特设计了圆形的玻璃穹顶14:
30,大英博物馆64室。
博物馆导览手册说:
此时,此地,你将开始一场约公元前3000年的古埃及之旅。
在志愿者导展员的带领下。
“15:
15,70室,古罗马之旅。
”“11月10日,13:
00,33室,中国之旅。
新馆开幕之际,馆长霍吉淑亲自导展。
”“周六,9:
00,特别之旅,一个半小时环游世界。
”“这样好,不用漫无目的地逛,从一个展品跳到下一个展品,有的放矢。
”有一次穿越去罗马时代的英国之前,导展老太太和蔼地说。
立在这些展厅里的集合站牌,就像博物馆小宇宙里的一个个时空穿梭机发射台,每天自动按照时刻表发射去不同的地方。
在大英博物馆的两周时间里,我每天都等不同的导展,几乎“乘坐”了所有班次的“穿梭机”。
只要时间一到,自然有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聚集在站牌下,一位渊博的志愿者将准时出现。
你很快会发现,从一个展品到下一个展品之间,时间并不连续。
在一件展品前停留,你身处某个漫长历史时期的某个时间横截面,然后,你跃迁至下一个时间横截面。
从第三层的51号展厅走到相邻的50号展厅,再进入连续的49号、40号、41号展厅,拐个角依次走过46、47号和48号展厅,在这些连续的空间中,你从遥远的公元前10000年至公元前800年的欧洲与中东,穿越到罗马时代的英国,再跳跃到1050?
1500年的漫长中世纪,滑入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15?
18世纪的欧洲,一路跃进到19世纪的近代,抵达切近的20世纪和21世纪。
展厅与展厅之间的那道没有门的门框,是时刻的尺度,时间的断点,某两个时间段之间的历史横截面,时间跃迁的临界点。
博物馆就像为戏剧而搭建的迷宫般的舞台,法国戏剧家让-米歇尔·里博形容那种从一个展厅到另一个展厅的感觉,“迅速地、曲折地、向后面、向旁边、在中间,然后慢慢地腾空而起,就像清晨的一个思绪。
时间支离破碎,参观弯弯曲曲,导游线路漫无目的。
?
?
不乏淡淡的哀愁,却也迅速流畅,总是趣味盎然,好似一个梦幻的游戏滑道”。
大英博物馆正面大英博物馆展厅内,正在听导展员讲解的游客公元前3500年基波林人自然形成的木乃伊干尸,与公元前240年霍尼吉提夫大祭司的木乃伊相距并不远,两者之间却有3000多年的时间悄然流逝。
陈列在展示柜里、悬于空中的每个物件,都代表着一个不可分割的时刻,物与物之间的时刻并不连续。
导展员用他的想象联结起这两片漂浮于远古埃及世界的时间切片,“基波林人的尸体被发现时,头朝向南方。
后来制作的木乃伊头则朝向西方——埃及人所认为的灵魂永恒之地。
很有可能,正是这种自然形成的干尸启发了古埃及人制作干尸”。
“也许”“很有可能”“推测”,这样的词时常闪烁在鲜活的导展词中。
一位导展员有一次说出“也许”之后,专门为“也许”这个词做了说明:
“我刚才说到‘也许’。
是的,待会儿你们还会听到很多次这个词。
在讲述一个物品的故事时,我们需要一些想象力。
”有时,两段看似毫无关联的历史会被两个藏品启发性地联结起来。
一天下午的埃及之旅,我们沿着尼罗河从古埃及一直行进到南部的努比亚王朝,今天尼罗河上游的苏丹,最后在塔哈尔卡的狮身人面像前停驻。
这是一个与埃及人在外貌和肤色上有明显不同的努比亚人的狮身人面像,尺寸很小,脸带有很明显的非洲黑人特征,与埃及法老的脸不一样。
他是库施与埃及联合王国的第四任法老。
库施在今天的苏丹,那时候被更强大的埃及视为南部的属国,但也短暂征服过埃及,建立过全新的国家,塔哈尔卡就是一位将埃及纳入治下的库施统治者。
这尊狮身人面像上,塔哈尔卡作为库施统治者化身为埃及法老。
塔哈尔卡统治下的王国,吸收了许多埃及人的习俗,包括在库施按照埃及模式修建了金字塔、敬拜埃及的阿蒙神、按照埃及风格重修神庙、用埃及象形文字作为官方记录语言;但也保留了库施的很多习俗,比如敬拜本地的狮神。
这是历史上成功征服一再出现的模式,“征服者沿用原有的权力系统与王权象征,来统治已经接受了这些符号的大众”。
比如,帖木儿家族作为蒙古统治者,在中亚驻扎了三代人后,接受了伊斯兰教、波斯和突厥文化的熏陶,建立了许多清真寺、宗教学院和陵墓;又比如,鲜卑拓跋族建立了北魏以后,迁都洛阳,推行了一系列汉化改革。
大英博物馆著名的环形阅读大厅(摄于1968年)大英博物馆外排队等着看“图坦卡蒙的宝藏展”的游客(摄于1972年)这尊狮身人面像雕塑是古埃及之旅的终点。
这时,年轻的导展员从挂在胸前的书包里取出一张彩色图片,是公元前27年至公元前25年制作的罗马帝王奥古斯都青铜像。
这尊青铜像制作的时间距塔哈尔卡狮身人面像的年代又过了600多年。
为什么会在塔哈尔卡的花岗岩雕塑旁呈现这张头像的照片?
导展员说,这尊青铜像也是在库施所在地——苏丹古城麦罗埃被发现的,当时位于罗马帝国的南部国境之外。
他接着讲了一个故事:
“苏丹的军队曾经攻占过罗马帝国疆域内的埃及南部城市,把奥古斯都全身雕塑的头摘下来,运回麦罗埃城,埋在神庙的台阶下,让每个沿台阶走入神庙的人都能把罗马皇帝踩在自己的脚下。
”罗马帝国国境的最南端,既是埃及与苏丹的分界线,也是古埃及与库施的分界线,这条分界线将尼罗河流域的人分隔开来,是地中海文明和非洲文化的断层线。
短暂征服过埃及的塔哈尔卡雕塑与征服了埃及的第一任罗马皇帝的头像奇妙地并列出现,是因为它们的发现地在地理上如此接近,也都曾是生活在强大王国或帝国边缘的人群对强大者取得短暂胜利的象征。
当我的罗马帝国之旅紧接着在相距不远的70号展厅开始时,第一件被观看和讲解的展品就是奥古斯都的这尊青铜头像。
苏丹就这样将古埃及与罗马帝国奇妙地联系在一起,两大强国边缘地带通常被忽略的历史此刻被加注了一个奇妙的重音符号,成为一个时间联结的纽带。
这位不知名的导展员讲述故事的新角度,给了这段旅行新的灵感。
大英博物馆的物品讲述着不同的故事。
有的物品讲述着权力运作和统治术的故事,比如遍及罗马帝国疆域的帝王雕塑和铸币上的头像。
这种权力造像术,直到现代仍然被希特勒、墨索里尼和斯大林所借鉴。
而在中国这样的国家,却并没有大规模传播的皇帝造像,造像术被用来塑造了大量的宗教形象,比如南北朝时期的佛像和明代时期的道教人物形象。
权力运作形式以不同的形式得到体现,比如中国汉代漆杯上刻着6位工匠名字和7位监督人员名字的文字,反映了工业生产与官府管理的结合,它的组织模式仍然延续在现代的国有企业里。
有些物品讲述着文明承续和与外部广泛联系的故事,比如英国科布里奇发现的4世纪银盘上描绘希腊神话故事和阿波罗圣殿场景的雕饰。
基督教那时虽已在英国盛行,但罗马帝国留下的希腊文化的影响依然存在。
又比如33号展厅里良渚文化中很可能用于祭祀的玉琮,在97号大维德瓷器馆的展厅演变成了宋人模仿它而制作的日用瓷瓶,这是一种对祖先的崇拜与文化的传承。
再比如英国发现的萨顿胡船葬,斯堪的纳维亚式头盔上很有可能来自印度和斯里兰卡红色石榴石,船里的法国金币、英格兰西部的凯尔特悬碗、拜占庭的宫廷餐具,表明罗马帝国撤离后,迁徙到英格兰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与北欧乃至更广阔世界的联系。
有些物品讲述着美的故事,有些物品讲述着生与死的思考,而有些物品所讲述的历史不断被现代语境和新的科技手段重新叙述和改写。
离大英博物馆不远的梅菲尔区新邦德街上,佳士得、邦瀚斯、苏富比这些老牌拍卖行的展厅里,即将拍卖的藏品在这些地方的陈列遵循着不同的原则,每一件物品都标明了拍卖的底价。
就像超市货架的排列顺序是为了说服你买更多的商品一样,拍卖行的空间是一种经济等级体系和购买动员:
最贵的藏品摆在最显著的位置,拍卖行的当季主打拍品总能让你在观展路线上触目可及。
拍卖行的展厅是一个小型名利场,香槟红酒觥筹交错间,绅士太太们相互交谈个人生活与收藏爱好,把这里当作半私人空间与社交场所。
而在大英博物馆(和其他所有公共博物馆)里,物品没有价格。
博物馆的物品是按叙述意图来陈列的,每一件物品处在它所在的空间序列位置上,都是为了讲述,讲述集体的历史。
物的顺序:
百科全书迷宫有两种方式去古罗马。
你可以乘飞机到意大利,迷失在历史层层叠叠、随处都是遗迹的绝美之城;也可以在70号罗马帝国展厅里,沿一条清晰的帝国统治脉络游历古罗马,历代罗马皇帝的雕塑是清晰的线性时间标记。
有两条路径通往波斯波利斯。
你可以在伊朗伊斯法罕的夏夜体验完桥孔下的热闹夜生活后,次日从伊斯法罕出发,开一天车到设拉子,然后坐大巴进入波斯波利斯宫遗址的空旷山谷,沿着遗址的巨石台阶拾级而上,穿过只剩残骸的万国门与百柱大殿,走向波斯大帝的宫殿。
你也可以在大英博物馆里,走上一楼到二楼的东楼梯之间,经过波斯波利斯宫的照片、复制的大流士接受各国使节进贡的石雕,再进入二楼52号古伊朗展厅。
展品脱离了它最初所属的遗址,以不同的序列和本来不会排在一起的东西组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人为创造。
这些漂浮的物,有时就像水族馆里的鱼类,按照大自然的安排本来生活在不同的海洋里,也许永远都不会见面,现在却被人为地聚集、分类、组合、展出。
不过,博物馆的这些物也因不再散布于相隔遥远的地方,变得近在咫尺,从而有了相互对话和更紧密联系的机会。
有一些物品还从此开始了环球旅行,参与到和许多它从未谋面的物品的对话中;这些物的对话,也就是它们所属的人和地点的对话。
博物馆由此重新排序了时间与空间。
2014年10月3日,大英博物馆内,工作人员正在检查当代艺术家ErnstBarlach的装置已经很难准确描述对大英博物馆的起源至关重要的英国大收藏家汉斯·斯隆(HansSloane)的形象。
在不同的时期,他都曾被不同的传记作家赋予过不同的形象与意义。
20世纪50年代,进化生物学家、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前馆长加文·德·比尔(GavindeBeer)为斯隆写了一本传记,把他视为不带偏见、寻找真理的人。
传记出版于核战阴影笼罩的冷战时期,德·比尔把斯隆塑造成一个超脱和超越于政治事务纷争的科学家。
半个世纪之后,斯隆又以一种新的形象被塑造出来。
女权主义科学史学家隆达·席宾格(LondaSchiebinger)在她的《植物与帝国》一书中,则把斯隆在自然历史方面的工作视为欧洲资本主义军事扩张的一部分。
大英博物馆的起源,和斯隆在英国与全世界建立的收藏网络紧密相关,也和他在亚洲、北美等地方的通信对象有关。
这些遍及世界的网络,本身就是斯隆收藏的一部分。
如今,斯隆化身为1号启蒙大厅里的那尊雕塑,默默注视着最初陈列自己一生收藏的地方。
然而,就像电影《公民凯恩》里的媒体大亨凯恩,在他死后,试图在他大量的藏品中找到蛛丝马迹的调查最终都徒劳无功;斯隆海量的收藏,也让他自己成了一个谜。
1679年,汉斯·斯隆穿越爱尔兰海来到伦敦,成为一名内科医生。
那正是一个欧洲对自然界的认识哲学处于变动中的时代。
古希腊和罗马哲学家关于自然哲学(物理学)、医学和自然史的书写,随着希腊衰落和罗马帝国崩溃,在欧洲遗失了。
然而,许多希腊和罗马的科学文献在伊斯兰哈里发帝国时代被翻译成了阿拉伯文。
8世纪末至9世纪初,阿巴斯王朝的巴格达设立的“藏书馆”(TheHouseofWisdom)是为希腊、罗马、中古波斯的文献专门设立的翻译机构,这也是伊斯兰世界数学和实验科学高度繁荣的时代。
1453年,奥斯曼帝国占领了君士坦丁堡,拜占庭的东罗马帝国陷落,大量的学者和经卷迁徙到西方,特别是意大利半岛,促使文艺复兴的人文学家将它们翻译为拉丁文。
16世纪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就是使用了穆斯林马拉加学派的方法,从而为地球围绕太阳运行提供了数学解释,一些欧洲人开始质疑在大学中占主导地位的古代教义的正确性。
1619年,威廉·哈维公布了血液循环论的发现;1621年和1626年,牛津植物园和巴黎植物园先后建成;1632年,伽利略的《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的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出版;1665年,罗伯特·胡克发明了显微镜;1668年,艾萨克·牛顿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架反射望远镜;1676年,博物学家尼赫迈亚·克鲁利用显微镜对开花植物的结构进行了研究;16世纪下半叶,笛卡儿、皮埃尔·伽桑狄、波义耳阐明了“机械哲学”,否定了过去所认为的大自然运行是有其自身目的的哲学。
就在斯隆到达伦敦8年后,牛顿划时代的科学著作《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问世,将所有物体的运动都简化为可以通过数学公式计算的运动和引力原理。
至此,17和18世纪的世界观进入了“机械宇宙”时代。
17世纪的这段历史,科学研究的不断进步,唤起了人们永不满足的好奇心,“知识如洪流一般,从科学的各个方面喷涌而出,相互影响,相互碰撞”。
斯隆也生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殖民扩张与奴隶贸易时代。
航海家和冒险家的环球旅行,东印度公司的海上探险,更多新的地理发现,拓展了欧洲人的空间感。
斯隆曾在牙买加待过15个月,与岛上的当地人和非洲奴隶都建立了私人关系。
1707年至1725年,他通过研究在旅程中收集的800个植物物种,写了一本两卷的《牙买加自然史》。
在他之前,像威廉·特纳和托马斯·约翰逊这样的英国植物学家所进行的植物科考,都还是在英国境内。
在这本书里,他把分类变成了一种科学的艺术;他的收藏网络与私人交往在殖民扩张的地理背景之下,也与北美、非洲、亚洲、西印度群岛建立起联系。
作为一位有名的内科医生,斯隆的病人许多来自富裕的贵族阶层,比如国王乔治一世和二世,这些病人成了他交际网络的重要组成。
他在英国、荷兰东印度公司和驻外使馆工作的朋友从好望角、马达加斯加、孟买、中国、波斯、马来西亚、苏门答腊、雅加达、日本等地为他收集了很多诸如种子、贝壳、墨水、毛笔、鞋子、香水、墓碑、茶具等异域的奇物,他也开始为英国越来越庞大的殖民地编写资源目录。
18世纪,收藏也不再是贵族阶层延续家族谱系的特权,英国“光荣复辟”以后,苏富比和佳士得这样的拍卖行开张了,拍卖行成了社会流动的主要通道,让“新钱”可以瞬间购得绅士阶层的身份点缀。
在这些拍卖行里,吸引斯隆的是大自然和英国之外的奇珍异物。
1695年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工作过的荷兰医生保罗·赫尔曼(PaulHermman)去世后,他通过在莱顿的联系人,在荷兰拍卖行拍下了赫尔曼的植物与鸟类收藏,他珍贵的好望角物种收藏也是最早到达欧洲的南非植物收藏之一。
用这种方式,他也获得了一些收藏家的藏品,比如威廉·查尔顿(WilliamCharlton)和詹姆斯·佩蒂夫(JamesPetiver)的藏品。
通过在罗马的联系人,他还拍下过大主教菲利波·瓜尔提耶里(FilippoGualtieri)的古币收藏和古希腊罗马古董——最初他的兴趣还非常广泛,后来他逐渐把自己的重点放在了自然史上。
从古希腊馆望向亚述馆的古希腊雕塑收藏是一回事,组织、分类、记录,通过信息管理让这些收藏品各就其位,又是另一个大工程。
斯隆的收藏非常庞大,他雇用了一群在语言学、古物研究、自然科学和图书管理学方面很渊博的助手,来为他做分类和目录——这种分类与排序,正是博物馆知识体系的基本结构。
启蒙馆的橱窗里仍然保留着他的小部分动植物标本和矿石收藏,这些放在一个个分类小隔间里的“珍奇物”,就是催生了大英博物馆的最初的好奇心的模样:
丰富、辽阔、庞杂,对万物充满热情,有一种想认识一切的冲动和野心,但还不够复杂精细和完备。
1668年,英国语言学家、皇家学会创始人约翰·威尔金斯(JohnWilkins)发表了论文《创造一种真的符号和哲学语言》,倡导变革语言,让语言更加视觉化、与图像更紧密地对应,这样才能更准确地表达科学。
那是一个“名物”变得至关重要的时代,命名与各个学科的分类体系都在确立的过程中。
就拿斯隆所钟爱的植物学来说,瑞士医学家鲍欣·加斯帕德在《有关植物之同物异名的详尽专著》中对6000余种植物进行了分类和精确定义;英国植物学家约翰·雷发表了《英格兰植物图谱》和《分类纲要》,记录了大英帝国的所有植物群,并且创造了一套严密的植物分类体系;瑞士自然学家、分类学家林奈·卡尔创立了依照门、纲、目、科、属、种的现代植物分类系统。
精心绘制植物的插图也变得非常重要,从达·芬奇首次绘制出植物的叶脉构造以来,插画家汉斯·魏迪兹为《活植物图谱》绘制的插画、画家丢勒绘制的《青草地》,都真实展现了自然界的形象。
在启蒙馆的橱窗里,你能看到当时的女性精修绘制甚至绣制的植物图,它们是命名的“所指”,这些植物画像为后世学者按图索骥的漫长探索创造了条件。
1753年斯隆去世,他留下了71000多件藏品。
除了自然历史标本,他的藏品还包括23000枚钱币和奖章,50000册书籍、版画和手稿,一个植物标本室和1125件“有关古代习俗的收藏”。
这些遗赠给乔治二世的收藏,就是大英博物馆创始之初的藏品,他获得的回报是给他的女儿2万英镑。
建立一个公共博物馆并非斯隆这个时代的创造,早在14世纪,埃及的亚历山大图书馆就是一个公共博物馆的一部分。
斯隆的创造性是他的视野:
他想建立的是一个普遍性的博物馆,收藏全世界所有的物品,并对全世界所有的公民免费开放。
两次世界大战的惨烈让20世纪初的艺术家和思想家开始质疑现代性的概念和基于理性、科学和技术的文明进步。
像安德烈·布列东这样的超现实主义者,就对“好奇”这个概念很着迷,因为正是好奇心定义了理性的分类和秩序。
1966年,福柯在他旨在重建欧洲历史的著作《词与物——人类科学的考古学》一书的前言里说,博尔赫斯《约翰·威尔金斯的分析语言》这篇文章,启发了他写这本书。
博尔赫斯的这篇文章,叙述了前面提到的威尔金斯在1668年是如何尝试设计一种普遍和自然的世界语言,从而来对世间万物进行分类的。
他把世界分为40大类,再分为中类和小类。
比如,第八大类是石头,分为普通的(燧石、沙砾、页岩)、中等价值的(大理石、琥珀、珊瑚)、宝贵的(珍珠、蛋白石)、透明的(紫水晶、蓝宝石)、不溶的(煤、石灰岩、砷)。
博尔赫斯认为,威尔金斯的分类法实际上是武断的分类。
他想象了一本“中国百科全书”《天朝仁学广览》,滑稽地把动物分成很不对称的类别:
a)属于皇帝的动物、b)散发香气的、c)驯服的、d)乳猪、e)美人鱼、f)臆想的?
?
h)包括在此分类中的i)像疯子般激动的、k)用精细的驼毛笔画的、l)其他、m)刚刚弄碎了罐子的、n)远看像苍蝇的。
博尔赫斯的用意,并不是把欧洲的过去比作一个远方的东方中国,而是为了指出,早期欧洲分类法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当福柯和后来的学者开始重建历史时,他们的核心观念就是:
科学和理性不是静止和绝对的,而是随着时间和空间而变化的。
古希腊馆的帕特农神庙石雕,希腊人与波斯人的战争是帕特农石雕经常重复的主题一个在大英博物馆里游览的现代人,也许不再会被那些分类法和知识系统所困扰。
事实上,大英博物馆已经变得如此浩瀚和庞杂,你已经很难再像植物学家一样,将这些不同文明和不同历史时期的藏品纳入到一个纲目系统中。
你也许反而会发现,博物馆的时空如此接近无限,以至于有了创造出新联系的自由度,就像汉斯·斯隆把从世界性的网络得来的藏品排列在一起时,所发现的新联系一样:
从几内亚来到牙买加的黑奴贸易船舱里,黑奴随身携带了一种坚果(拉丁语名为ArachidnaIndiaeUtriusqueTetraphylla)充饥,这种植物的转移把西非和加勒比海联系起来;当西班牙植物学家和荷兰医学家对马鞭草进行研究和使用时,非洲黑人对马鞭草的认识则完全不同,还带有神的崇拜。
这种认识不是植物学家的知识体系构建,而与今天万维网的超链接文本有一些相似:
一个词条解释的某处特征,打开了一个相关联的词条,而这个词条里又将有某个特征链接到另一个词条,无穷无尽,直至漂浮的物链接成一张网络。
就像美索不达米亚乌尔旗背景上独特的蓝色,就为我开启了一段寻找蓝色的旅程。
“蓝色”的超文本链接,将我带入这种被称为“天青石”或“青金石”的蓝色矿物质档案里,它来自今天阿富汗的巴达赫尚省,当年途经伊朗的扎格罗斯山来到乌尔。
“青金石”的超文本链接,则让我穿越到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中国明代和清代玉器里的青金石玉器。
“伊朗”的超文本链接,则将我发送到大维德瓷器馆的元代青花瓷,青花瓷器里的蓝色最初来自于伊朗的颜料蓝钴,这种蓝白配的中式审美实际上源自伊朗。
“蓝色”的另一个超文本链接,则把我带向了日本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卷起的深蓝色浪花如此深邃浓郁,竟然是18世纪早期在德国合成的普鲁士蓝,这种颜色的运用是日本从欧洲汲取所需之物的信心,却通过画面的形象表达出即将步入现代世界时间大门的犹疑和焦虑。
在百科全书式的意大利学者翁贝托·艾柯那里,叙事的迷宫主要有三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呈线状,以希腊神话讲述的迷宫为象征,最终有一条把入口或者出口同中心部连接起来的“阿里阿德涅之线”。
在罗马帝国展厅,你能看到这种叙述模式,它是以最重要的罗马皇帝的雕塑和他们的权力(比如罗马军团)作为陈列线索的。
第二种类型呈树状,是以迷路为象征。
你每次都会在岔路口面临选择,走进一条死胡同,再折返回来,只有往复才能抵达一个出口。
每一个地区的每一段历史,都可以理解成博物馆树干上的树枝,你无法从一个地区的历史连续地进入另一个地区的历史,你需要回到时间的源头,开始另一个地区的历史之旅。
第三种类型是网状的。
在这里,一个结节点不仅通过单一的结节点和单一的方式结合,而且通过另外的方式与其他的结节点结合。
艾柯认为,所谓百科全书是属于第三种类型的、无中心的网状组织。
博物馆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复杂的图像、交叉的路径、秘密的通道和出乎意料的联络,它就是一本你可以穿行其间的百科全书。
英国考古学家巴瑞·坎利夫爵士(SirBarryCunliffe)告诉我,大英博物馆的藏品最让他感动的一个发现,是所有陶器底部烧制时所钻的三个排列成三角形的洞。
“无论是古希腊罗马,还是中国、中亚,全世界所有地区、不同时代的工匠在处理陶器技术时,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一模一样的方案。
”这种普遍性让他着迷。
作为大英博物馆的理事,他告诉我,大英博物馆正准备对展厅的空间做出调整,更好地让不同展厅之间、不同楼层的展厅之间,可以相互看到,打破地区的界限,“或许可以站在古希腊望向波斯帝国,或站在中国展厅看到日本”。
物的叙述:
一只玉杯里的乾坤2017年,大英博物馆“百物中的世界史”巡展到了北京的国家博物馆,然后又到了上海博物馆。
巡展的这100件物品中,有一件展品是来自中亚的翡翠玉杯。
这只碗状椭圆形的杯子是用橄榄绿翡翠制成的,天然云状纹理飘在光滑的表面。
把手上一只中国龙用嘴和带蹼的前爪抓住杯子的上沿,后爪蹬在碗底,正从杯沿上向杯内张望,好像随时都会一跃而入杯中。
可以想象,使用这只玉杯的人举杯仰头饮酒时,与这只活泼的小龙四目相对的亲密感受。
玉器就像瓷器一样,成百上千年的岁月从它们温润的表面滑溜溜地流走,刻不下什么磨蚀的痕迹,只是让它们的仪态显得更古老沧桑了一些。
这只玉杯上的阿拉伯语铭文“驸马乌鲁格·贝格”,表明了它所属的主人。
和帖木儿一样,“驸马”这个身份,是以女婿的身份成为成吉思汗打下的蒙古帝国的继承人的封号。
这只杯子很可能是在今天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制造的,时间在1417?
1449年间。
正是在大约15世纪初,乌鲁格·贝格——帖木儿的孙子,开始接替父亲治理撒马尔罕。
“乌鲁格·贝格”这个名字随即叩响了记忆之门,将我带入几年前在撒马尔罕旅行的时空:
在那里,我曾寻访过这位撒马尔罕统治者的踪迹。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中可能是来自撒马尔罕的白玉杯撒马尔罕的翡翠玉龙杯一层与二层楼之间的中国6世纪南北朝时期佛像在撒马尔罕乌鲁格·贝格修建的雄伟天文台脚下,有一尊他的巨大石雕。
他的手里拿着一卷经卷,望向远方,可能是在测量星空;也许在抬头观星时,他曾经使用过这件翡翠龙杯小酌——玉器是他一直所钟爱的器物。
那天,一对年轻人正在他的雕塑脚下拍婚纱照,雕像周围围满了他们的家人,可见乌兹别克斯坦人对他的尊崇。
这位撒马尔罕的统治者通晓乌兹别克文、波斯文和阿拉伯文,信奉伊斯兰教逊尼派,谙熟宗教经典和教义。
他博学多识,尤精于天文历算。
当他短暂地身居统治者之位时,帖木儿帝国正处于鼎盛时期,东至蒙古,西至罗马与埃及,南至印度中部,北至钦察沙漠,辽阔无垠,经济繁荣,学术文化昌盛,宫廷学者荟萃。
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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