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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元国际化历程与启示
美元国际化:
历程与启示*
●孙海霞
【摘要】文章依时间顺序将美元国际化进程划分为四个阶段,对每个阶段美元国际化进程进行详细介绍和评价,最后对美元国际化进行深入分析,相应提出人民币国际化建议。
【期刊名称】兰州商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2(028)001
【总页数】5
【关键词】货币国际化;美元国际化;人民币国际化
美元借助美国强大的经济实力、发达的金融市场、广泛的贸易网络、制度性安排和历史性机遇等多种有利因素得以成功地完成国际化进程。
虽然美元的有利条件已经不可能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重现,然而美元走过的路程为我们揭示了一国货币走向国际主导货币的条件。
一、美元国际化历程
(一)第一阶段:
美元国际化的起点(1870—1914)
这一阶段重要的背景,一是美国取代英国成为世界头号工业强国;二是当时的国际货币体系为金本位制,英镑国际化在国际金本位下达到其发展的顶峰。
随着美国加入到以金本位制为核心的国际货币体系中,美元开始其国际化进程。
同时由于美元是从英镑手中接过国际主导货币的接力棒,因此我们在分析美元国际化进程的起点时,英镑是关键的比较对象。
1870—1914年,英国仍然是世界最大的出口国和头号经济大国,出口总额占世界对外贸易的1/4。
伦敦是世界主要的黄金、货币和金融市场,其英镑票据和短期信用融资大约占世界贸易额的60%(Walter,2006)①。
“日不落帝国”强大的贸易与经济实力,保证了英镑在这一阶段继续成为国际货币体系中唯一的主导货币。
1821年,英国实现完全的金本位制,英镑国际化在国际金本位背景下达到其发展的顶峰。
但所谓盛极必衰,在英镑的光环下,美元依靠美国日益强大的工业和贸易规模,逐步登上国际货币的历史舞台。
首先,19世纪下半叶的迅速工业化,不仅彻底改变了美国的面貌,而且使美国取代英国成为世界头号工业强国,并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化国家。
与此相伴随,美国在世界贸易中的地位明显提高,1870年,美国在世界贸易中所占比重还只有8%,到1913年则增加到11%,1915年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贸易出口国(ChinnandFrankel,2005)②。
1913年美国的工业生产在世界工业生产中所占比重为36%,英国的比重下降到14%。
根据日本学者ToruIwami的测算,从实际购买力计算的GDP规模来看,美国经济规模于1872年已经超过英国③。
2.各比例为各国在18个发达国家中GDP的份额。
其次,1879年美国实施金本位制和1913年联邦储备体系的建立,保障了美元可兑换性和美元币值的稳定性。
1875年美国通过《恢复硬币支付法》,规定从1879年1月1日起以1盎司20美元的战前平价,用黄金兑赎绿背纸币(Greenback),以恢复货币的兑换性。
1900年,美国《金本位法》确立金本位制,规定每盎司黄金兑换20.67美元④。
为维持金本位体制下的货币可兑换性,1913年美国国会通过《联邦储备法》,建立联邦储备体系,规定联邦储备券的40%以黄金为支撑,从而有效地保障了美元的长期可兑换性。
1920年代美元是唯一对黄金的可兑换货币(Eichengreen,1994)⑤。
我们看到在这一阶段,一方面美国经济规模已经超越英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化国家;另一方面英镑国际化达到其发展的顶峰。
由此亦可以看出,一旦国际货币的外部性形成,就会呈现出历史惯性,国际货币的这种自我强化机制对新的国际货币生成构成严重的进入壁垒。
尽管美国经济已经赶上并超过英国,在二战之前,美元却始终没有取代英镑的地位。
英镑虽然作为国际货币和储备货币,地位有所衰落,但是作为国际主导货币的英镑呈现出明显的历史惯性。
(二)第二阶段:
美元国际化的历史性机遇(1914—1944)
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进一步改变了各国之间的力量对比。
作为从战争废墟中走出来的唯一胜利者,美国借助这一历史性机遇完成从世界头号工业强国向世界头号经济大国的转变,从而奠定了美元国际化的雄厚基础。
首先,战争极大地刺激了国内外市场对美国产品的需求,美国国内生产力得到充分发挥。
经济规模上,美国已经成为世界头号经济大国,拥有世界黄金储备的70%。
同时战争极大地削弱了美国的潜在竞争对手,德国战败、英国经济实力遭到严重削弱,世界主要经济体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重大转变。
表2显示,以1953年这些国家的制造业产量为100的话,1937年美国仅为37,而英国高居71,这间接地显示出一战后的16年间,美国的制造业增长速度远高于英国(许少强,2005)⑥。
其次,美国不仅进一步加强了它在工业生产领域的领先地位,而且在国际金融领域也赶上或超过了英、德等国,为美元国际化铺平了道路。
战争期间,欧洲各国纷纷在纽约市场发行各种公债来缓解支出压力。
1919年美国以125.62亿美元海外净资产而成为世界最大的对外投资国。
1941—1946年间美国向同盟国提供大约380亿美元信贷,是一战时的3倍多⑦。
战后美国对欧洲的一系列贷款、捐赠和资助进一步提高了其在国际金融事务中的影响能力,为美元国际化做了有利铺垫。
经历如此经济实力和国际贸易的变迁,英镑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主导地位大为削弱,英镑时代已经过去。
美国则凭借拥有世界黄金储备45%的优势,成为当时世界唯一保持金本位制的经济大国。
同时,美国国内金融市场(纽约市场)的重要性大大提高。
从表4可以看到,无论是短期的债权和债务,还是长期的直接投资和证券投资,在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纽约市场就足以与伦敦市场相提并论。
凭借着美国在世界金融市场的突出地位,美元如同巨人一般在外汇市场上独占鳌头。
(三)第三阶段:
美元实现完全的国际化(1944—1973)
在这一时期,美国已经崛起为世界第一强国,同时战争的持续使得西欧和日本高度依赖美国市场商品供应,美国出口增长迅速,1948年美国出口总额占世界比重已达21.9%,是当时世界第二大出口国英国的2倍。
与美国的强盛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西欧和日本经济因为战争出现严重的倒退。
背靠强大的经济优势,美国政府抓住历史性机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尚未完全结束之际,召集主要发达国家于1944年7月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布雷顿森林的山区胜地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协定》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协定》,总称《布雷顿森林协定》,这次会议规定的国际货币体系即“布雷顿森林体系”(BrettonwoodsSystem)。
布雷顿森林体系以正式的制度框架形式将英镑排挤出国际货币体系,将美元的主导货币地位制度化,美元实现了真正的国际化。
该体系主要内容为货币储备机制、汇率安排机制和国际收支调节机制,核心是“双挂钩”机制。
即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货币与美元挂钩,同时规定35美元兑换一盎司黄金。
这种双挂钩体制使美元成为与黄金等同的储备货币和主要国际支付手段,成为一种凌驾于其他货币之上的特殊货币,从而确立了美元的主导货币地位,同时以正式制度形式将英镑顺利地拉下神坛。
(四)第四阶段:
后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美元本位制(1973年至今)
由于对美国利益的过度倾斜和作为主导货币的美元权利与义务不对称,布雷顿森林体系自建立之初就存在固有的内在不稳定性,即流动性与稳定性的矛盾——“特里芬难题”。
特里芬难题使得布雷顿森林体系下世界对美元国际地位的信心从起初美国超强的经济实力转向美元的实际含金量上,使得美国政府国内政策空间越来越受到牵制。
随着1959年第一次美元危机和1968年第二次美元危机的相继爆发,美国政府最终于1973年宣布放弃运行近30年的布雷顿森林体系。
但彼时的美元已经从英镑手中顺利地接过国际主导货币的接力棒。
从我们搜集到的数据来看,1972年美元在美国出口贸易中的计价比例为0.95,而在美国进口贸易中比例为0.78,美元是美国进出口厂商在对外贸易中的主要计价货币。
进入90年代,尽管美元出现贬值趋向,同时1999年欧元一诞生即得到国际资本市场的追捧,但作为主导货币的美元依然表现出强大的交易惯性,在美国进出口贸易中的计价比例并没有下降。
根据Friberg(1998)⑧提供的数据,1994—1995年间美国进出口贸易占全球14%,但美元计价比例都在70%以上。
至2003年美元在美国出口贸易中的计价比例为99.8%,在进口贸易中比例上升到92.8%,美国进出口厂商在对外贸易中拥有绝对的货币选择权。
作为主导货币,美元不仅应用于美国对外贸易中,还在不涉及美国的交易中被广泛用作计价货币。
后布雷顿森林时代的国际货币体系实际上是美元本位制,如果说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美元的发行还受到其黄金储备约束的话,那么美元本位制下美元的发行就完全取决于美联储的意志,正如格林斯潘所言:
美联储在注入美元问题上,不存在任何限制。
美国通过美元本位制,确切地说是输出美元,将美国的经济与其他国家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将世界经济失衡的调整成本转嫁给其他国家。
二、美元国际化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启示
从前面的分析我们看到,美元借助多种有利因素成功地完成国际化进程,美国政府充分地利用美元作为国际主导货币的特权获取了巨大的利益。
虽然美元的有利条件已经不可能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重现,然而美元走过的路程为我们揭示了一国货币走向国际化的基础性条件。
1.强大的经济实力是美元国际化的基础。
无论是19世纪的英镑还是20世纪的美元,都说明国际主导货币是由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提供的。
在美元国际化的起始阶段,正是美国日益强大的工业和贸易规模,将影响力尚不强大的美元推上国际货币的历史舞台。
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美国由净债权国转变为净债务国,贸易连续逆差。
在1970—2009年的30年间,美国只有1998—2001年的4年实现财政盈余。
面对不利的贸易地位,美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强美元的国际货币职能,包括开拓亚洲新市场、增强美元定价权、建立自由贸易区等。
在亚洲,面对日本和亚洲“四小龙”的崛起,美元通过直接投资、建立自由贸易区等方式积极开拓亚洲市场,亚洲各国事实上的钉住美元汇率制度进一步扩大了美元在亚洲的影响力。
在中东,美国自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推行石油—美元战略,导致石油输出国组织在石油贸易中开始用美元取代英镑作为计价货币。
石油—美元战略虽然导致美国经常项目在能源市场上巨大的逆差,但其成功之处在于牢牢确立了美元作为国际战略资源的计价货币地位。
从美元的崛起来看,国际货币的核心竞争力是货币发行国的综合国力,强大的国家就会有强大的货币。
从这个角度来看,人民币已经具备实现国际化的经济基础。
从GDP总量来看,2009年中国GDP占全球份额为5.5%,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份额达9.7%,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贸易国和最大的外汇储备国,包括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在内周边贸易网络的建立,为人民币在境外流通提供了有利的市场条件。
中国政府可以通过推进人民币区域化的发展,促进人民币在周边地区的贸易中成为结算货币,增加人民币的国际使用量以及覆盖面,提高人民币的国际地位。
2.金融市场是美元国际化的支撑。
如果说美元在20世纪上半叶的辉煌应归功于美国在世界经济中超一流的大国地位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制度安排,那么20世纪下半叶国际货币体系事实上的美元本位制和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独占鳌头更多地反映了美国具有最发达金融市场的事实。
美国拥有像纽约这样发达的金融市场,能够为全世界的美元持有者提供最具流动性和安全的投资平台。
20世纪90年代至今,外国官方投资主要是用于购买以美国国债为主的政府债券,而私人投资相当一部分资金流入证券行业。
美国通过输出国债增强对外的金融控制能力;同时也体现出美国资本市场巨大的吸引能力和投资价值。
美国经济的大规模逆差并不能反映美元对国际经济的影响力削弱,反而增强了贸易顺差国对美国经济的依赖性。
各国大量持有以美元和美国国债为主的外汇盈余,其结果是将各国的资产价值与美元币值捆绑在一起。
不完善的金融市场是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最大障碍。
2007年中国资本市场占全球份额为2.3%,外汇市场占全球份额为0.3%,而美国这两项指标为38.60%、43.20%;欧元区这两项指标为16.50%、18.50%;日本这两项指标为9.50%、8.30%⑨。
这与中国在经济和贸易规模上与这些国家不相上下的局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金融发展是货币国际化的重要前提,要想实现人民币的国际化必须建立发达的金融市场体系,并实现金融市场的全面对外开放,扩大资本在国际金融市场影响的深度和广度,使得与中国有贸易盈余的人民币资产持有者,可以在中国资本市场上通过投资人民币产品来达到保值、增值的目的。
3.美国政府对历史机遇的把握。
美元国际化的成功,同样离不开美国政府对重大历史机遇的把握。
两次世界大战极大地削弱了西欧和日本的实力,美国一跃成为最强大的工业化国家。
战争还没有结束,美国政府积极召集发达国家,适时地推出布雷顿森林体系,以正式的制度框架形式将英镑排挤出国际货币体系,将美元的主导货币地位制度化,美元借此实现了真正的国际化。
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代,面临美国增长的贸易逆差地位,美国政府采取一系列措施加强美元的国际货币职能。
可以说,美国政府对数次机遇的有效把握,是替代英镑体系最终确立以美元为核心的全新世界货币体系的关键因素。
4.历史惯性。
在20世纪初一方面美国经济规模已经超越英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化国家;另一方面英镑国际化也达到其发展的顶峰。
之后,尽管二战期间英国经济实力已经大大削弱,直到1945年英镑和美元的地位才发生彻底的逆转。
在此之前英镑仍然是当时最重要的国际货币,1940年海外拥有的英镑流动资产还是海外拥有的美元流动资产的两倍,全世界国际贸易结算额中仍有近40%的比率以英镑进行结算,英镑仍是各国必须储备的国际货币。
因此国际货币的外部性一旦形成,就会呈现出历史惯性。
国际货币的这种自我强化机制对新的国际货币生成构成严重的进入壁垒。
如今的美元俨然具有世界公共品的性质,国际货币的历史惯性特征使得美国的经济实力尽管已经不足以支撑美元的货币职能,但美元的主导货币地位仍将持续很长时间。
5.货币国际化的代价——特里芬难题。
在世界经济没有实现一体化之前,任何国际货币都无法克服国际收支平衡和各国清偿能力之间的“特里芬两难”,从而使得国内外经济目标之间存在冲突和矛盾。
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美国为维持官方汇率平价就必须放弃国内经济目标来承担国际职能,牺牲本国的经济发展来固定汇率的稳定;但牺牲本国的经济发展会使本国的经济实力受到削弱,使美元出现贬值趋向,反过来更加不利于固定汇率的维持,可以说美元的国际主导货币地位在为美国获取巨大的利益同时也限制了美国国内经济的发展。
2008年次贷危机使得以美元为核心的国际货币体系的重大缺陷暴露无遗。
次贷危机爆发后,美国政府为实现国内经济增长的目标,实行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通过大幅降息、购买国债等向市场注入流动性。
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顺应了美国国内经济增长的诉求,但同时为全球性通货膨胀和美元大幅贬值种下了恶果。
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和2008年的次贷危机凸显人民币的地位,随着中国经济的进一步崛起,人民币的国际地位自然会不断上升,人民币在未来实现国际化值得期待。
但同时也应该看到,届时我国国内经济政策必然受制于人民币的国际货币职能和国外经济目标,这将会对国内经济抵抗外部冲击的能力提出很高的要求。
注释:
①Walter,A.(2006)DomesticSourcesofInternationalMonetaryLeadership,inD.Andrews(ed.)InternationalMonetaryPower,Ithaca:
CornellUniversityPress.
②MenzieChinnandJeffreyFranke,WilltheEuroEventuallySurpasstheDollarasLeadingInternationalReserveCurrency?
NBERWorkingPaper,No.11510.2005.
③ToruIwamiandKiyotakaSato,TheinternationalizationoftheYen:
withanemphasisonEastAsia,InternationalJournalofSocialEconomics,Vol.23,No.10/11,1996,PP.192~208.
④何帆,李婧.美元国际化的路径、经验和教训[J].社会科学战线,2005,
(1).
⑤Eichengreen,Barry,HistoryandReformoftheInternationalMonetarySystem.CenterforInternationalandDevelopmentEconomicsResearch(CIDER)WorkingPapersC94041,UniversityofCaliforniaatBerkeley,1994.
⑥许少强.美元霸权:
生存基础、影响和我国的对策[J].复旦学报(哲社版),2005,(4).
⑦恩格尔曼,高尔曼.王钰,李淑清,译.剑桥美国经济史(第二卷)[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⑧Friberg,Richard,1998.Inwhichcurrencyshouldexporterssettheirprices?
JournalofInternationalEconomics45,59~76.
⑨www.bis.org,Bankforinternationalsettlements,ForeignexchangeandderivativesmarketactivityinApril2010:
TriennialCentralBankSurvey2010:
22.
(责任编辑:
张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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