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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骂
讨骂的下场
尹宗义
一
我在网上购买的小说《讨骂》,就像被巨石沉到海底,迟迟未到。
我去快递公司骂了半天,才在垃圾堆里找到。
回来的路上,我行走在寒风凛冽的大街上,给这家快递公司极差的评价,大骂其服务太差。
没想到,原来无所谓的快递公司,看到我的差评后,竟然派了一个漂亮的工作人员来,天天缠着我,就像双面胶一样,粘着我不放,除非我修改差评。
为了达到目的,漂亮的工作人员始终陪着笑脸,任凭我恶劣地指责,还答应退还我快递费。
“你们当时的态度好点,不就没事儿了——你们就是存心讨骂,骂一次不够,还想讨第二次、第三次骂!
”我心中的气愤还没有消散,如同山涧里的晨雾,一阵阵袭来。
我把漂亮工作人员的电话拉黑,不想再受她骚扰,静心阅读着《讨骂》。
我读得正投入,我的朋友火栏人突然转发一篇文章给我看。
“你敢把你的诗推荐给自己的孩子看吗?
”我一看标题,就闻到浓浓的火药味;再一读内容,就替火栏人捏了一把汗。
文章大骂火栏人是“恬不知耻的诗人”,写了一堆不敢给亲人看的诗作,最终只能“耻不还故乡”。
这篇文章对作品评价很少,主要是人身攻击。
如果换成是我,不去理论、拼命,就只有一死了之。
我在朋友圈里一逛,才发现大家都在疯狂地转发这篇评论。
我不知道火栏人到底得罪了谁,竟然遭受灭顶之灾。
他好不容易在诗坛打拼出来的一条血路来,就这样被葬送了。
我替他不值,担心他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极的事儿,赶忙打电话给他,约他晚上喝酒,想好好开导开导他。
“今天天气不错,应该喝两杯!
我来安排。
”
我没想到,他的声音里竟然激荡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我合上《讨骂》,穿上外套出门。
扑面而来的寒风,让我本能地把脖子缩在衣领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鬼天气,十月份就冷得要命。
”
我正要进火栏人预定的火锅店,突然被快递公司的漂亮工作人员拦住。
我拉黑了她的手机号,却拉黑不了她的人。
我正要哄她离开,火栏人走出来,以为我与她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不管我反对,擅自邀请她一起吃火锅。
她竟然厚颜无耻,冲我做了一个鬼脸,就跟火栏人进了火锅店。
火栏人趁漂亮工作人员上洗手间的空档,要我坦白从宽。
我气愤地说:
“一个贱胚子,来讨骂的!
”
我原以为火栏人会把下巴惊讶得掉下来,没想到他不以为意,好像讨骂是司空见惯的事,人不犯贱才不正常。
“既然她跟你没有关系,那我就不客气了!
”火栏人搓着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我决定让步,同意快递公司无理的要求,好让漂亮工作人员早点消失,不要影响我宽慰火栏人,也不忍心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漂亮工作人员正要高兴离开,火栏人一把拉住她,诗性大发地说:
“在这静谧的夜晚,你走了,留下的空,只有用梦来填补。
”
火栏人太无礼了,见到漂亮姑娘就往身上扑。
我担心漂亮工作人员甩一耳光,赶忙拉开他的脏手,抱歉地解释道:
“我这朋友是位大诗人,性情中人,请别见怪!
”
我刚解释完,我就后悔了。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女人是不是天生对艺术具有趋光性,见到所谓的大诗人、著名画家、杰出音乐家等等,就失去了应有的矜持。
要不然,像火栏人这样的烂人,把离婚当成丢掉烟头一样随便的事——抽完就丢,但他身边始终不缺少女人,还是漂亮女人。
漂亮工作人员听说火栏人是大诗人,好奇地上下打量一番,以为我开玩笑,不相信这个长得猥琐的家伙,是位大诗人。
火栏人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诗集,翻开诗人简介的照片,臭美地说:
“这个帅哥就是鄙人,如假包换!
”
漂亮工作人员拿过书来仔细端详,确认无假,高兴得像一个得到穿着婚纱的芭比娃娃的小女孩,笑得天真纯洁。
她激动地请火栏人签名。
火栏人说桌子上碗筷太多,没地方签字,要把书放在在她的大腿上签名。
她竟然大大方方地空出双腿,邀请火栏人伏在大腿上签字。
如果我抓拍一张照片下来,一定很暧昧。
火栏人写的字真难看,就像火柴棍拼成的,生硬得很;歪歪斜斜的,随便抽掉那一笔,所有的字就会土崩瓦解。
但火栏人坚信,字虽然难看,但有个性。
只要自己的名气再大一点,再难看的字也是书法作品,到时就会有人请他题字,出高价买他的字。
到那个时候,即使江郎才尽,不再写诗,就是光靠卖书法作品,也可以衣食无忧。
漂亮工作人员看着“火栏人”几个字,很不理解其中的寓意。
我恨她愚蠢,蠢得就像飞蛾,自己往火上扑,还不知道。
我阴阳怪气地说:
“以后你就知道‘火栏人’是什么意思了?
”
她竟然天真地说: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河南人。
”
“你听听他那一口土得掉渣的方言与口音,就知道他祖宗八代都是乌城人。
”我跟火栏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屁股上哪里长了一颗痣,我都一清二楚。
火栏人认为我是在添乱,让我去催菜。
如果我不乖乖离开,好心也会讨来一通臭骂。
他看我离开,就找到他最得意的诗歌,用那一口黄牙,张牙舞爪地吟诵起来——
温柔的夜坚挺着
跨过两腿之间的距离
留下一阵气喘吁吁的汗臭
……
虽然火栏人出了诗集都会送我一本,但我从来不带回家,也不敢放在办公室。
一般都是转手送给他的粉丝。
他曾好几次让我给他写评论,但我都推托:
“我一个学理科的人,怎么读得懂诗歌,不敢冒昧。
”
不知是被空调暖气吹的,还是被火栏人的诗句点化,反正我看见漂亮工作人员的脸蛋红红的,馋得火栏人喉结不断滚动。
一朵鲜花被插到牛粪上,开得娇艳,可惜凋谢得快。
火栏人到处吹嘘,他结识的美女,可以排队到盛唐的长安城。
他说,空口无凭,有诗为证。
他喜欢给那些漂亮女人写诗,写那种用身子才能写出的诗作。
虽然笨拙,但原始粗放,竟然有不少人喜欢,甚至是脑残地喜欢。
整顿饭,我都是多余的。
火栏人与漂亮工作人员有说有笑,无视我的存在,也忘记了被著名批评家辱骂的晦气。
我百无聊赖,四处寻找小兔——听说这家火锅店共有108只小兔,如果能找全,就可以免单。
我转了三四圈,也只找到56只。
我儿子跟她妈妈来这里吃火锅,就曾找齐108只小兔,老板真的给他们免单。
兔子跟我捉迷藏,我无心再找,百无聊赖地回来,发现他们已经吃好聊好,互相加了微信,留下联系方式,依依不舍地送别。
我看火栏人心情超好,还有心思泡妞,根本不需要我安慰,决定走路回家。
火栏人一把拉住我说:
“还早着,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喝茶——我都好久没去了。
”
我说:
“去我家喝。
我刚买了一些新茶,挺不错的。
”
“我相信你的茶是好茶,但喝茶一定要去那个地方喝!
”火栏人很坚决,拉着我就走。
我很不理解地问:
“为什么非去那个地方喝茶?
”
“你去了就知道了。
”
我担心火栏人带我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找各种理由推辞——孩子一个人在家;要去接老婆;要去写领导的讲话稿……但火栏人就是霸道,强拉着我走,并且保证不是我担心的那种地方。
“为什么不带着漂亮工作人员一起去?
”我想从侧面证明那个地方没有问题。
“带女人去干嘛,我们是去办正事!
说真的,像你这样有文化的人,如果写诗写评论,一定混得风生水起。
你看,我只是小学文化,同样可以诗性大发!
”
“你那是兽性大发!
”
火栏人一本正经地说:
“我今天先带你去喝喝茶,亲自感受一下,看看能不能点醒你。
”
看他严肃认真的样子,我就觉得好可笑。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这句话还真不假。
二
火栏人带着我左转右拐,不知走了几条小巷,拐了几个弯,才到目的地。
如果让我一个人提前回去,不用导航,还真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抬头一看“诗社茶馆”牌扁,还以为是火栏人书写的字,但落款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名字——病树。
我心里想,这种丑书,藏在小巷深处,应该不会影响市容,不会被城管盯上。
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生意竟然出奇地好。
火栏人跟大家都很熟,一通俗气的问好之后,大家都对他道喜祝贺,羡慕不已。
我很想不通,他被人骂得狗血淋头,有什么喜可道贺的。
物以类聚,这些人都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我俩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一位喷着大蒜味的肥女人带着一位漂亮的服务员走过来,很不高兴地说:
“大诗人,出名了就记不得大姐的好了!
”
火栏人赶忙站起来,陪着笑脸,小心地说:
“抱歉得很,折腾点事儿,没有来看大姐——但我心里一直装着大姐,不信我抠出来给大姐看!
”
“算你小子懂得感恩——听大伙儿说,你小子出名了,露脸了,长本事了,翅膀硬了!
”蒜臭味加上一脸不屑,真是欠抽的嘴脸。
再看火栏人,一副讨骂的卑贱模样。
火栏人讨好地说:
“病哥回来了吗?
我想当面感谢他老人家的栽培。
”
“他啊,到处飞。
你抬头看见飞机从头顶飞过,说不定你病哥就坐在你头顶上,正在吐口痰,或者上厕所撒尿拉屎。
”
火栏人被恶毒地骂了一通,不但不生气,还很夸张地赞美道:
“我的天啊,女神!
几天不见,不但人变漂亮了,而且还才华横溢了。
我的大姐,你刚才说的那几句,送给我了写诗,好不好?
”
肥女人哈哈大笑着说:
“这样的屁话大姐每天都要说几箩筐,喜欢都给你——每字一百元!
”
“好说好说。
”
这个茶馆条件太差,竟然没有一扇窗子,许多人在里面吵闹、抽烟,乌烟瘴气。
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墙角那盆叫不出名的绿色植物,被熏得萎靡不振,要死不活。
我正想跑回去透透气,火栏人一把拉住我,郑重地给肥女人介绍:
“大姐,这是我兄弟,也是病哥的崇拜者,天天拜读病哥的诗作,我特意带他来见见大姐,看看有没有运气能见到病哥一面!
”
“病哥”是谁?
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崇拜他!
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些读不懂的怪诗,我从来不读;那些俗不可耐的口水诗,也不值得我浪费光阴去读。
有时间,读一二本小说,倒也不错。
“经常来,总会见到病哥的。
喝什么茶?
”肥女人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的钱包掏出来。
我感觉特别别扭,什么茶也不想喝。
火栏人赶忙说:
“大姐,就泡我前次预留的那种茶吧!
”
肥女人转身问漂亮服务:
“最近不是来了一些新茶吗?
给客人介绍一下。
”
漂亮服务熟练地介绍了一通,我都觉得很一般。
火栏人听都没仔细听,就说要最贵的那一种。
肥女人开心地笑着说:
“还是给你预留一斤吧!
”
“大姐,你安排就是行!
”
看着肥女人扭着大屁股带着蒜臭味离开,我很迷惑地问:
“你疯了,哪个喝茶会一斤一斤地喝?
你那点稿费也是血汗钱,不能这样挥霍。
”
“学着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
火栏人并没有跟我详细解释,说要上洗手间。
结果一去不回,漂亮服务说泡茶,也迟迟没泡上来。
我闲坐无聊,四处走走看看。
突然,我看见火栏人正站在柜台那里,掏出一大沓钱付费。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新茶,会这么贵。
就算是好茶,在这个破地方,也喝不出什么感觉。
火栏人付完钱,又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郑重地递给肥女人,讨好地说:
“病哥回来,请你把我最近写的诗送给他看看。
我想趁现在被炒得火,多推出一些作品,争取一炮而红。
还要请病哥多多关照!
”
肥女人收下诗稿,为难地说:
“你看那柜台上,都摞起一大沓了,只有慢慢排队等着了!
”
火栏人双手作揖,恳求道:
“别,我的大姐——只要有新茶上市,兄弟一定来尝尝!
”
肥女人掏出手机,拍了诗篇的照片,马上发送出去。
火栏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对肥女人千恩万谢。
我怕火栏人发现,避免大家尴尬,赶忙回到座位,装着玩手机。
肥女人亲自端着泡好的茶送过来,偷偷跟火栏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火栏人激动地握着肥女人油腻的手,感谢不已,郑重地说:
“大姐,只要有好茶来,你就给我留着。
”
就在这时,火栏人的电话响了。
春风得意的他掏电话,故意大声地说:
“要请你火哥喝咖啡?
喝什么咖啡,来‘诗社茶馆’喝茶!
不来以后就别叫我‘火哥’!
我现在发一个定位给你,很好找的,马上过来。
”
火栏人讨好地说:
“大姐,一会儿要来一位做生意的朋友,喜欢跟我们诗人在一起,附庸风雅。
我一定让他在这里大放血。
”
肥女人小声地说:
“我会告诉你病哥的!
”
“谢谢啊!
”直到肥女人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火栏人才慢慢坐下来。
我喝了一口茶,觉得很普通,根本不值他刚才付的那一大沓钱。
我告诉他被骗了,他却告诉我:
“我花钱买的不是茶,而是一次机会。
不跟你这个石头脑袋讲,对牛弹琴,浪费口水。
”
三
我从“诗社茶馆”回来,孩子还在写没完没了的作业。
我看到家长群热热闹闹,赶忙浏览起来。
原来,是班主任老师在群里发了一首小诗:
想飞。
石头
生长在山顶
曾触摸到云儿的翅膀
滚落。
一次失败的飞行
摔得遍体鳞伤
疼痛,残留在山坡的伤口里
装满了一夜的秋雨
所有家长像苍蝇一样,叮在诗行上放肆地吸吮,大肆赞美班主任老师太有才了,真是孩子们的荣幸。
每一位家长,突然间都变成了评论家,纷纷发表各自的阅读感受:
感伤中有梦想的味道;失败里激荡着成功的青春;笨拙的石头也有飞翔的梦想,教育就是激活人的潜在价值;只有登峰才能拥有至高的境界;……
有一位家长是报社的记者,表示在将此诗发表在副刊上。
称自己是画家的家长马上承诺,连夜画一幅插图,配图发表;电台的家长也不示弱,要为班主任做一期专访;经商的家长要出钱帮班主任出诗集,请赫赫有名的病树写序,找一大批评论家来炒作。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无能,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发了一长串长得没完没了的点赞图标,表明一下支持与赞美的姿态。
虽然孩子的作业还没有写完,但我还是强行地给他增加了一项作业——背班主任的诗作。
孩子说老师没要求背,无论我怎么解释、强压,他就是不背。
我没有办法,只好贿赂孩子,答应给他买玩具,准许他玩手机,孩子才答应背诗。
孩子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把诗机械地背下来,但根本不懂得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孩子,明天上课的时候,只管大声背给老师听就行了。
孩子睡了,我突然觉得好累。
每一根骨头里的骨髓,都好像都抽空了,就连每一根头发,也被抽空了精气神,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脑袋上。
这种别有用心的生活,真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翻开《讨骂》,想接着阅读,却无法集中注意力,总是胡思乱想。
讨骂是犯贱,讨喜也很犯贱。
已经凌晨了,火栏人还打电话来。
他今天很亢奋,睡不着。
我骂他犯贱,被人人身攻击了,被人宰了钱包,还这样高兴,不是犯贱,我陪他一百个贱。
“看来你也有很多贱皮子,才敢这样夸口!
”
我一向洁身自好,但此时竟然哑口无言,无力反击。
他不想跟我闲扯,书归正传地说:
“早就跟你说过,写评论不能不瘟不火,要辣评,越火爆,越重品味,越能引起别人关注。
”
我忍不住反问:
“就像那位骂你的著名评论家那样,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
”
“你还达不到他那个级别,但可以学学那份狠毒劲!
”
“我不靠这个吃饭,纯属业余爱好,不用管我。
你倒是说说你被攻击是怎么回事啊!
”我好奇地追问。
“我三言两语跟你说不清楚——跟你举个例子吧!
‘开始了吗?
不,已经拖走了!
’你应该听过这句广告词吧。
最近不是有共享单车进入我们乌城吗?
大家正在兴奋,想体验一下,没想到被城管全部拖走。
大家义愤填膺,大骂城管乱作为。
整个事件被炒得沸沸扬扬,说乌城共享单车生于昨天,卒于今天;说乌城共享单车被一伙人全部‘偷’走,并且是明目张胆地‘偷’,开着拖车去‘偷’走。
”
“竟然有这样的事?
城管不是自己讨骂吗?
”
“说你幼稚,你还跟我急。
这叫市场运作,是一场商业策划。
你开动你的小脑袋想想,这样一炒作,共享单车入市是不是成为焦点,每一个人都成为免费的宣传者,一天就家喻户晓了。
商家只花罚款的钱,就做了正面的、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
”火栏人很专业地给我恶补一通。
我豁然开朗地说:
“你被著名评论家攻击,也是商业运作。
”
“不扯了,太晚了。
明天下午我还要带朋友去喝茶,你去不?
”
“不去不去。
”我赶忙挂了电话。
我还是睡不着,回想起小时候的火栏人。
那时他还不叫火栏人,大家都叫他黑泥鳅。
他喜欢生产队长家姑娘,天天躲在队长家附近,偷看队长家姑娘。
队长家姑娘不出门,他看不到,就去逗队长家大狼狗。
狗一叫,队长家姑娘就会出来看看动静。
有一回,大狼狗被他逗急了,追出来咬了他一大口,鲜血淋淋。
队长家姑娘给他包扎伤口,他竟然忘记了痛。
最后的结局大家都能猜到一二。
因为他逗狗被狗咬,他成了村子的焦点人物,队长家姑娘被他的痴情打动,不管父母反对,偏要嫁给一穷二白的黑泥鳅。
可惜,大家羡慕的一段婚姻并没有走到头。
自从黑泥鳅变成火栏人,开始学别人写诗,他就看不上媳妇,说他媳妇又矮又肥,又臭又丑。
当时,我还不习惯喊他的笔名,还是喊他黑泥鳅。
他跟我急,红过脖子,吵过架,还动手打了人。
在他强势威胁下,我慢慢习惯喊他火栏人。
有时,我也喊他“烂人”,他竟然不生气,还一副所享受的嘴脸。
他写的诗歌,就像他种的庄稼,总是歪歪扭扭,长不成行,更长不成林。
但他身份特殊,农民诗人,无师自通,竟然还出版了诗集。
他整天带着诗集,到处签名送人。
但他还嫌自己名气不响亮,也请朋友帮忙写评论,炒作一番。
可惜朋友写的评论不痛不痒,并没有产生应有的效应。
我没有想到,他会去逗著名评论家,最终惹毛了著名评论家,著名评论家不顾及自己身份,把他批得体无完肤。
虽然有点痛,但他笑了,得意地笑了。
四
穿行在乌城的大街上,一阵阵悲凉扑面而来。
大街两旁的绿化树,虽然种下了好多年,但一直没有生长不出茂盛的枝叶,病怏怏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在这里,即使是那些能疯狂生长的杂草,也像被人阉割了一样,变成了娘娘腔,在寒风里不断地颤抖。
只有那些肥大而油腻的石头,才是乌城最富有的象征。
记得母亲在巨石的缝隙间种玉米的时感叹:
“如果科学家能发明一种神奇的药水,能将这些石头变成泥土,该好了!
”
乌城的所有营养都被石头吮吸光。
农民不能从石头那里讨回粮食,却有人讨回了诗行:
“把石头含在嘴里/吮吸梦想的甘甜。
”
大家都没有想到,从硬梆梆、冷冰冰、黑黢黢的石头里,掏出诗歌,竟然会如此容易。
种地的人放下锄头,用布满老茧的手温柔地抚摸粗糙的巨石,寻找最鲜嫩的文字,种在贫瘠的泥土里;教书先生没有写教案,也没有批改作业,整天埋头写诗,用石头压在一大沓诗稿上,不让寒风吹乱诗行;乌城大街上拉三轮车的车夫,不去奔跑,只坐在自己的车上,贪婪地拜读着手里的诗歌集,炽热的目光好像要刺穿薄薄的纸张。
有人获得诗歌大奖,有人出版诗歌集子,有人迷恋诗歌与诗人。
在深度贫困的乌城,却绽放出诗歌璀璨的花朵。
大家都学着放下锄头,放下手里的教科书,放下冰冷的车把,放下油腻的扇子,一头扎进诗歌的海洋,自由遨游。
一个月后,火栏人请我喝酒。
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手舞足蹈的,拉着我往他所在地方走。
我看他满面春风,还以为他要跟快递的漂亮工作人员结婚了,没想到前缘已尽,他又开启了一段新感情,跟“诗社茶馆”的漂亮服务人员打得火热。
他递给我新出版的诗集《欠你一个恋人》,得意地说:
“这是我特意为你留下的,别的都被抢购空了。
你不知道,自从上次被著名评论家臭骂了一通,我趁机在最核心的诗刊《诗社》头条发了一组诗,其他诗刊也纷纷约稿。
就这样红得发紫,出了新诗集,线上线下畅销,已经第三次印刷了。
过几天,我还要去领《诗社》年度大奖。
再告诉你一件喜事,我的火柴字书法已经可以卖钱了。
如果抽得出时间,我还计划着画抽象画,填词谱曲,拍小电影……”
我看他仰天苦苦思考的样子,突然觉得他想吃天鹅肉。
他在贫瘠的土地种不出庄稼,却衔着一块石头,吮吸出梦想油污。
火栏人很高兴,怎么也喝不醉。
他还要去“诗社茶馆”喝茶,我无论如何也不去。
回到小区,我遇到一位捡垃圾的老奶奶,随手把《欠你一个恋人》送给她。
她很惊讶地问:
“这么新的书,看都没看,就当垃圾不要了,多可惜——要不,把手里那本旧的书也给我吧!
”
我指着书名,酒气臭天地问:
“知道上面这两个字叫什么吗?
”
“我要识字,就不用捡垃圾了——那天遇到一个疯子,他说我如果识字,也可以去写书。
”
“我告诉你,这两个字叫‘讨骂’!
”
“‘讨骂’?
你是说我讨骂?
不就是跟你要本书,还要讨骂,我怕有病。
这本书也不要了,还给你,谁稀罕你一本破书,又卖不到几分钱!
”
老奶奶把《欠你一个恋人》直接砸在我脸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看见她佝偻的身影,像雕刻在水泥路面上一样……
我忍不住自问:
“我这不是自己讨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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