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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2000》
第1章
“你觉得我到了那真能活下去?
”JANE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你肯定行,宝贝。
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知道?
”KAREN忙着往包里塞东西。
“真不知道我到了那里怎么活。
”JANE一屁股坐到床上,愁眉苦脸地看着母亲。
“行了,别提这些了。
现在乖乖地给我去洗澡,明天还得赶八点的火车呢。
”
JANE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不行。
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必须见到她!
我必须跟她说句话,要不然以后就很少有机会了。
“妈,现在才八点。
我还不困呢——我想出去转转。
”她探询地看着KAREN。
“行吗?
”
KAREN看了她一会。
“去吧,可别跑远了。
”
“放心,就在家门口!
”
离老远JANE就看到教学楼雪亮的灯光。
她沿着校园中间那条林荫大道走过去,忽然发现树下站着一个人,正在打手机。
是她。
真是她!
JANE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LINDA看到她,对着电话说了句:
“我有点事儿,回头再打给你。
”就挂了机。
JANE百感交集。
只是想出来碰碰运气,想不到就真碰到了她。
这么容易就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我对她来说就是件“事儿”?
“你都快不认识我了吧?
”JANE以酸味十足的一句话开始了交谈。
“什么话。
我怎么不认识你。
”
“我这可是冒着危险出来的。
”
“是吗?
”LINDA嘴角一挑,学着JANE的调儿:
“‘冒着危险’?
”
“我妈并不知道。
”JANE加重了语气。
“唔。
”LINDA沉吟片刻,“你什么时候走?
”
“明天。
”
“啊,明天就走?
”
“对。
”JANE费劲地说出她想说的话。
“我——我就知道今天晚上会遇见你。
所以我出来了。
”
“这就叫缘份吧!
”LINDA突然兴奋起来,“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可该气死了!
明天就走!
你怎么不早说?
”
“暑假里,我来这里找过你好几次。
每次看到你想上去说话,你都不理我。
”
“你应该大声喊我。
我这人眼神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瞧瞧,我还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呢!
你等会儿。
”LINDA向她的办公室跑去。
JANE在原地烦燥不安地走来走去。
她总算看到LINDA一路小跑过来,手里拿着本书。
“这是什么?
”
“我去年买的。
一直没功夫看。
给你了。
”
JANE看着那黑色的封面。
《呼啸山庄》。
她抬起头微笑地看着LINDA,却说不出半个谢字。
这时上课铃响了。
“我得回教室了。
”LINDA说。
“闭上眼睛,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
“快点,别闹了,上课了。
”
“闭眼!
”JANE走近LINDA,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LINDA忽然反手搂住了她的腰,嘴唇贴在了JANE的脸上。
JANE真希望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临走,LINDA把手机号给了JANE。
“到那里就给我打电话,写信也行。
”
看着LINDA的背影,JANE大步流星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克制着不回头看。
有那么多话要和LINDA说。
末了她却一句也没说出来。
一见到LINDA她就紧张地说不出话,从来都是这样.从高一起就这样。
那天晚上,JANE没有睡好,好几次她都偷偷爬起来,打开床头灯看着LINDA送的那本书。
粉红色灯光照在黑色的封面上,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再看看,你没忘东西吧?
”KAREN在一边唠叨。
“我记性没那么差!
”
“真不要我送你啦?
”
“嗯。
”JANE有点心不在焉,她脑子里盘旋着到学校后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感到胃里有点难受。
“别忘了跟你姥爷说再见。
”
“好吧,我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
十年前JANE的父亲出车祸去世后,KAREN的父亲DAVID就搬来跟她们母女住在一起。
他是个怪脾气老头,经常无缘无故就把女儿骂一顿,但对外孙女很好.JANE却是和母亲一个鼻孔出气,从来不买他的账.她推门进去,DAVID正坐在便壶上。
“姥爷。
”
DAVID嗯了一声。
“准备走了?
”
JANE点点头。
“自己小心点,以后可没人整天守着你了。
”他鼻音很重,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JANE应了一声就退出来。
KAREN站在门边,忧郁地看着她。
“别忘了每天给家里打个电话啊。
”
JANE的嗓子眼像是有东西堵住了,她向母亲挥挥手,鼻子酸了。
火车开出了站台,JANE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到了学校,会碰到什么样的同学和舍友呢?
她觉得眼前一片明亮。
这是一个小得可怜的城镇,默默无闻地躺在大地的一个角落。
如果对别人提起这个城市,他十有八九会露出困惑的表情,告诉你他从来没听说过这里。
JANE的学校有几十年的校史了,但是外观十分朴素.她差点转晕了,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自己的宿舍。
514室。
她一推门,门没开。
再推,原来从里边插上了。
“等一会好吗?
我换衣服呢!
”里边有人喊。
几秒钟以后门开了。
“真不好意思,快进来吧。
你也是物理系的吗?
”不等JANE回答,她又说:
”那我们就是同班喽!
我叫JOY。
”JANE迟疑地笑了笑,”我叫JANE。
”
“你什么时候来的?
”JANE开始收拾东西。
“我来了二十多天啦。
”
“来那么早干嘛?
”
“到处转着玩呗,这些天我把学校附近翻了个遍!
等哪天我带你去吃学校门口的米线,好吃死了。
”JOY絮絮叨叨。
“米线是什么?
”
“不会吧,你没吃过?
”
“听都没听说过。
”
“我无语了!
”JOY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嗨,你吃了就知道了,就明天去吧!
”
“军训还真是变态!
”JOY用帽子扇着风,”天也热得可以!
”
“估计快下雨了。
一般这么闷几天就会来一阵雷阵雨。
”
“我说JANE,你觉得咱们班男生怎么样?
有没有让你动心的?
”
“切!
”JANE冷笑,“你看有一个能看的吗?
”
“你要求还真高。
”
“你是不是看上谁了?
”
“没错。
”
“你在开玩笑吧?
”JANE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好啦!
”JOY转移了话题。
”中午吃什么?
”
经过几天的接触,JANE知道了JOY是她们家最小的孩子,上边有两个哥哥,都比她大好多.成天像宠女儿一样宠着她。
难怪她性格这么开朗,总是这么快活呢。
“JANIE(JANE的爱称)?
跟我说说你们家。
”
“好吧。
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跟我妈和姥爷一起住。
”
“那你爸呢?
”
JANE顿了一下.“他死了。
”
“喂,别这么说人家好不好,他到底是你爸。
”
“他真死了。
”JANE苦笑一下,”十年前出车祸死的。
”
“天哪。
”
“没什么,早就习惯了。
他在不在都一样,就是活着的时候,也......”JANE忽然觉得一阵心酸。
JOY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今天下午陪我去逛街怎么样?
我想买点衣服。
”
“好吧,不过我得先睡一会,困死了。
”
第2章
“今天洗澡的人真多!
都排到门外去了。
”JANE一回来就发牢骚。
“谁让今天是中秋节呢。
”JOY一边描眉一边说.“晚上怎么打算?
”
“泡宿舍呗.我连块月饼都没得吃。
”
“那跟我一块去吧。
”
“干什么?
”
“你不知道呀?
”JOY显得很惊讶,”今天正好MICHAEL生日,他请全班吃饭。
”
“MICHAEL是谁?
”
“咱们班长呀,你不认识他呀?
”
“我连咱们班女生都没认全呢。
”JANE似乎有点印象了。
就是满脸青春痘,每次训练都流鼻血的那位?
“这生日也真赶得挺巧的。
”JANE暗自寻思.
“就等你了!
”MICHAEL一见JOY就兴奋地招呼她。
他看到紧随其后的JANE,表情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JANE倒没怎么在意。
为JOY留的座位在MICHAEL旁边。
JANE搬了把椅子紧挨着JOY坐下了,有些拘束地看着热情洋溢的大家。
JOY似乎早就熟稔了这种场合,只见她一仰脖就喝干了满满一杯啤酒。
JANE也端起她那杯掺了可乐的红葡萄酒,抿了一小口。
“也不知道汽水兑酒这喝法是谁发明的,真难喝。
”她想。
一杯酒还没喝到一半,JANE就直打嗝,脑子也晕乎乎的了。
男生们大声交谈的声音弄得她烦躁不已。
JANE在桌上看到的唯一能吃得下的菜——土豆炖牛肉——也被他们传来递去,她根本够不着。
刚开始JOY还帮她夹了点菜,后来就只见她歪着脑袋跟MICHAEL唧唧咕咕,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哪点臭味相投。
JANE开始神志不清,她隐约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喝多了,一副快要掀翻桌子的样子。
不行,我得赶在情况失控以前出去。
她站起来,微微一笑:
“各位,我先回去了。
”
好像谁都没注意她的存在似的,足足过了五秒钟,MICHAEL才反应过来,“这就走呀?
多玩会儿吧,看看,这才刚开始吃呢。
”
JOY也站起来。
“JANIE,这么早回去干嘛,再陪我会嘛。
”
“我还有点事。
走了啊。
”她冲JOY点了点头,往外就走。
一出门,落寞立刻包围了她。
秋日的凉风吹在她脸上,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走到宿舍楼下,忽然想起,今天还没给母亲打电话呢。
KAREN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嘱咐女儿多喝水,一切小心,早点休息。
每天都是这么几句话,就不能说点我想听的?
JANE郁闷地想,但是她不愿意在母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拔出电话卡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应该给她打个电话。
JANE手颤抖着拨着号码。
11位的电话号码她拨错了两次。
当电话里终于响起“嘟——嘟”声时,她的心猛烈地跳起来。
“喂?
”LINDA温柔的声音传来。
“是我。
还记得我吗?
”JANE按捺着激动的心情。
“哦,是JANE啊。
”简短的回答。
那边好像很乱,时不时传来杂音。
“今天是节日嘛,我觉得应该给你打个电话。
”
“昨天是教师节,你怎么不打呀?
”LINDA笑着说。
“今天一块儿打了不更划算。
”JANE有点失望,“你在干嘛呢?
”
“跟朋友一块儿逛街。
”
“好啊,你真能玩啊。
”
“吃月饼了没?
”
“连晚饭都没吃上,还月饼呢。
一会上去啃饼干呗。
”
她听到LINDA旁边好像有人说了句什么,LINDA说:
“是一个学生。
”
是啊,我在你心里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学生,跟别的学生没两样。
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对我另眼相待。
“我得回宿舍了。
困死了,现在一天训练十好几个小时,觉都睡不够。
”
“哎,你们军训怎么样啊,累不累?
”LINDA的声音忽然亮了起来。
现在才想到关心我。
晚了!
JANE恨恨地想。
“还行。
就是站军姿累,脚后跟疼得厉害。
”
“我们那时候也是这样。
”LINDA又告诉她要多喝水。
天啊,怎么跟妈说的一样?
“不跟你说了,我真放了。
”JANE觉得比刚才还要疲惫。
“你把你宿舍电话给我吧。
我给你打。
”
JANE拒绝了。
这么多天也没有一点信儿,以后就会懂得主动找我吗?
“那你多给我打几个电话。
”
不可否认的是,LINDA的声音总透着一种深沉,爽朗却不失母性,听到她说话,JANE总是觉得特别舒服。
JANE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LINDA说过的每一句话。
十六岁的JANE坐在陌生的大教室里。
这是第二节课了,她还没有习惯这个新环境。
下一节是英语,她的强项,她自我安慰着。
一位女老师走上讲台。
JANE看到她的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好眼熟啊,在哪里见过似的。
女老师自我介绍说,她叫LINDA,以前也在这所高中上学,刚从师专毕业,只比他们大三五岁。
“以后你们可以叫我老师,也可以叫我姐姐。
”
那就是学姐啦。
JANE对她顿生好感。
LINDA又讲了一大通关于听、说、读、写重要性的话。
末了她提了个问题:
“谁知道Computer什么意思?
”
没有人回答。
真是小儿科!
早就跃跃欲试的JANE毫不犹豫地站起来:
“电脑。
”
“对,是计算机,也叫电脑。
请坐。
”
JANE总算抢到了LINDA教师生涯提的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权。
多荣幸的事。
她自是非常兴奋,但心里也有点别扭:
LINDA干嘛非要纠正一下呢?
JANE迷迷糊糊地想着,JOY还没有回来,她就睡着了。
第3章
第二天JANE四点钟就醒了。
扭头一看,JOY竟然没在她床上。
翻来覆去一阵后,觉得怎么也睡不着了,就下床去洗漱。
一进水房的门她就看见一个穿粉红色睡衣的人影,一手扶着水管一手扶着额头,吐得翻江倒海。
JANE怔怔地盯着她。
那人显然发觉了JANE,她抬起头。
JANE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赶忙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
“没事。
”她捋了一把头发,“昨晚喝多了。
”
JANE这才记起,昨晚好像在饭桌上见过这个人。
“你也是我们班的吧?
”JANE小心翼翼地问。
“嗯。
物理的。
”她丝毫没有惊讶,“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呢。
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吧?
CATHY。
”
“好名字。
”JANE由衷地说。
“你还没认识几个人吧。
”CATHY又弯下腰吐了一阵,JANE赶紧过去拍她的背。
“也难怪,你这样不喜欢社交的人。
”
JANE被说了个正着,僵在那里。
“你昨天中途走了,不是吗?
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那种聚会。
”
眼光好厉害,哪里像喝多的人?
JANE扶她走回宿舍。
“我就住你隔壁。
这么多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都没记住我,也真是难得。
”顿了一下,又略带歉意地加上句:
“别介意啊,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
进来吧。
”
“别吵醒了你舍友——”
“她昨晚回家了。
她家离这近。
”CATHY笑了,“知道你在想什么。
咱们班就三个女生。
我舍友是环工的。
”
JANE傻乎乎地听着。
CATHY打开手电看了看表。
“靠,快集合了。
我估计今天早跑去不了了。
你能不能帮我给教官请个假?
”
JANE答应了。
每次都是和JOY一起去集合,今天没JOY陪着,她走错了两个连,招来好一阵哄笑。
好容易找到自己的连队,她忽然发现JOY就在身边。
“天啊,你昨晚去哪了?
”
JOY倒显得很精神抖擞,“没事,喝多了点。
就是头有点晕。
”
JANE还想问她睡在哪了,JOY喜气洋洋的神色让她住了口。
整个上午她心里都堵着一块砖头。
军训总算结束了。
第二天正式上课。
“这书我一点都看不懂。
”JANE翻着新发的课本。
JOY坐在床上,拿着一封信读着,还一个劲地傻笑。
JANE看着她,心里直纳闷,会是谁写来的信呢?
JANE自知是个路痴,JOY又不跟她在一个英语班。
所以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带了块面包就去教室了。
足足半个小时以后,她才喘着粗气推开教室的门。
已经有一个女生坐在里边了。
JANE低下头不看她,走向第二排坐下。
“Areyouafreshmantoo?
”很清脆的声音,JANE没抬头。
“Hey,areyoudeaf?
”一只手抻到JANE眼前晃晃。
JANE才意识到她是和自己说话。
“Umm…Excuseme,but…whatcanIdoforyou?
”JANE用蹩脚的英语答道。
留学生还上英语课?
走错教室了吧。
女孩摇摇头。
“你是新生吧。
”
JANE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口语真棒!
”
上课以前她们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女孩本名叫ANICY,又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PEPPERMINT,因为她长得特别像《花生》漫画里那个PEPPERMINTPATTY。
“这名字太长了,以后我就叫你MINTY好了。
”
JANE筋疲力尽地回到宿舍,把自己扔在床上。
上了一个礼拜的课,她发现上课这脑力劳动一点也不比军训轻松。
JOY不知道又野到哪去了,JANE走到书架前,想找本小说看。
自己的书架上除了课本就是课本,她又去翻JOY的书架。
一叠白色的纸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轻轻拨开几本书,老天,那不是JOY那天看着傻笑的信吗?
JANE插上门,打开了那封信。
“我不知道这么几天我就会对你这么迷恋……你像天使一样走进了我的生活里。
那天我送你书的时候,已经想到了你会拒绝。
但当你真的拒绝时,我还是受不了了。
晚上我跑去喝酒,又哭湿了枕头……”
JANE也禁不住笑了。
MICHAEL在这封热情洋溢的信里充分表现了他的多情种子身份。
他说,高中时曾经爱过一个女孩,为了能见她一面和她说句话,他每天都早早去车棚等着。
但最后,那个女孩还是没有选择他。
她甚至没有对他说过一句甜蜜的话,MICHAEL一直是在单恋。
JANE刚把信放回原处,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等一下,我在换衣服!
”JANE特意拖了几秒钟才开门,这才想起自己穿的衣服就是早上出去时的那一身!
她吓得脸色都有些变了。
JOY似乎没有发现,蹦进来把一张卡片往JANE床上一甩。
“JANIE,咱们的借书证发下来啦!
晚上一起去图书馆吧!
”
体育课,JANE选修的是轮滑。
CATHY也和她一块儿,而JOY选的是排球。
JANE胆子小,第一次穿上轮滑鞋的时候,站都站不起来,还是CATHY把她拉起来的。
三次课过后,她才勉强能滑动了。
“你腰弯那么低干嘛!
又不是刷牙!
”CATHY在后边大喊,“看着都觉得累!
”
第4章
JANE看了LINDA送她的书。
关于爱情和复仇的故事,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和男主人公有些许共鸣,她能理解他受到的伤害、他心中充满的嫉恨和他复仇时的决绝。
“十一你回不回家?
”
“肯定回,我想死家里了。
你呢?
”
“待定吧。
”JOY调皮地笑笑。
JANE也没说什么,近来,她渐渐感到自己和JOY之间有一层隔膜,这让她有些恐惧。
JANE一到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间给LINDA打电话。
一遍不通,再拨第二遍。
“嗨,是我。
”JANE的心又开始怦怦跳了,她尽量压低声音以免KAREN听见。
“你还真是,一到节日就给我打电话。
”
听了这么多年,JANE已经对LINDA习惯性的讽刺口气不在乎了。
“这七天有什么安排吗?
”
“这一阵是……够忙的。
”LINDA突然有点结巴了。
“我……准备十一结婚。
”
JANE像是被人剪了舌头,她竟连句“Congratulations”都说不出来。
“你高兴吗?
”
“怎么说呢?
也不是特别高兴,比较平淡的那种吧。
”
“是吗?
”JANE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就像喝口水,掐根草……”
“也不能这么说吧。
毕竟是人生大事。
”
两头都沉默了。
JANE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她也曾经对这一幕作出无数的假设。
她以为,LINDA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会无法接受,摔门而去。
但现在,就像有人告诉她明天要下雨一样,毫无感觉。
“你现在在哪呢?
”
“在家。
”
“我说,不如哪天你来我家吧。
我请你吃饭。
”
你以为我有多想去你家呢?
“算了吧,LINDA。
我妈看得我挺紧的。
下次吧。
”
那天晚上,JANE梦见自己独自站在无人的街上,惨白的路灯,照在迎面走来的LINDA身上,形同鬼魅。
她伸手去抓,LINDA却转过头走开了,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JANE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JANE和CATHY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她受不了CATHY那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
所以,两个人一见面就肯定要抓起点小事来斗嘴,而JANE又总是输给心直口快的CATHY。
她背地里不知骂过CATHY多少次。
而且,她功课不如CATHY,这也是她恨CATHY的原因之一。
“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
“别提了,我死定了。
”JOY愁眉苦脸,“大学第一次考试就挂,也太丢人了吧。
”
“我还不是一样。
”
JANE已经给LINDA写过好几封信了,但都没有回信。
她也曾打电话过去问,得到的回答总是信收到了,但是太忙,等有时间再回。
有时候是一个男人接电话,JANE一听就把电话挂掉。
考完第一门课的那天晚上,JANE和JOY跑到校外去吃火锅。
“该死的力学,滚一边儿去吧!
”
JANE还是忧心忡忡。
“不至于挂吧?
我有三道大题没做完呢。
”
“考完就别想它了!
来,小心烫着。
”
“别给我放辣椒!
我一点辣的都不能吃。
”
JOY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地欢呼起来。
“呀,粉丝!
”
“你也喜欢吃粉丝啊。
”JANE有意无意地说。
“嗯!
”JOY嘴里塞得满满的。
“哎呀,你溅我脸上了!
”
外边是寒冷的冬天,JANE却无端地觉得身上温暖一片。
出了饭店,JOY又买了两根雪糕。
“现在是十二月,你有病啊。
”JANE嘴里这么说,心里可美着呢。
商店的柜台上摆放着一叠叠圣诞贺卡。
深蓝的底色,一棵闪闪发光的圣诞树下,戴着绒帽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正在亲吻。
很朴素的设计,正合JANE的心意。
但是寄给谁呢?
12月24号晚上,MICHAEL准备搞一次全班聚会。
JOY嘱咐JANE一定别忘了时间。
JANE不置可否,提起书包就去上自习了。
她打定了主意不去,就去食堂随便吃了点饭,在教室一直呆到快熄灯才回去。
JOY一见她就远远地嚷:
“JANE!
你去哪儿啦!
”
“别问了。
”扔下书包,她也不去洗漱,脱了衣服用被子蒙住头。
JOY在一边削苹果。
“JANIE,起来吃!
平安夜的苹果呀!
”
JANE想了想,还是坐了起来。
JOY切下一块苹果递给她。
“MerryChristmas!
”
JANE小口嚼着苹果,偷偷瞅几眼JOY。
JOY报以一个微笑。
渐渐地,偷看变成了凝视。
“MerryChristmas.”JANE轻语。
第5章
JANE最喜欢秋天。
不冷不热,就连阳光也是温柔的。
这种时节,人的脑子也容易短路。
她趴着桌子睡了一会儿,就听见预备铃声响起。
每次上英语,JANE都抢着回答问题。
她是想博得LINDA的好感。
但是LINDA好像故意不买账似的,每次都要挑点毛病出来:
不是背课文节奏太快啦,就是句意解释得不够准确啦。
翻来覆去不过这么几件事。
凭JANE的英文水平……就不能让她痛痛快快地对一次吗?
因此,JANE对英语课是又盼又怕。
偏偏下午第一节就是英语。
LINDA走进来,在JANE桌前靠着墙站了一会儿。
JANE乍一看到她,吓了一跳。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从牛仔裤的兜里掏出一把酸枣放在JANE桌上。
“爬山去摘的。
”说着,LINDA转身就出去了。
黄的,绿的……唯独没有红的。
JANE望着那些滚来滚去的小球,她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同桌MAYLIE就一把抓起来吃了个精光。
JANE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
但整个下午,她都恍恍惚惚,犹在梦中。
她不知道LINDA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只是,自此以后,她对LINDA的好感与日俱增。
LINDA布置的第一个作业,是让学生们每人用英语给她写一封信。
偏偏JANE把这个作业忘了个精光。
直到几天后,LINDA在上课时给大家念了几篇写得好的信,她才想起来。
补。
JANE为这个迟交的作业,可是煞费苦心。
她先是写了张纸条,说是有“一份特别的礼物”要给LINDA。
回家以后,JANE用小字写了满满三页纸,向LINDA详细介绍了她的家庭情况。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些,也许就是找不着话题。
不过,关键的话也没忘,那就是信一开头单刀直入的:
Ilikeyouverymuch.Wouldyouliketobemyeldersister?
她记得LINDA的开场白,认她为干姐姐,再好不过了。
名正言顺。
她把信折好,放在一个红绒小盒里。
第二天上课前,JANE把盒子往LINDA手里一塞就跑开了,一句话也没敢说。
平心而论,JANE还是个很自卑的人。
她并不指望LINDA会答应她什么,但是不出手又觉得不甘心。
因此,LINDA把折成小燕子形状的回信放到她桌子上时,她简直要欢呼起来。
回信上写着:
Youaresolovelyandclever.OfcourseIwanttoregardyouasmylittlesister.Now,giveyouaclearanswer.I’mgladtobeyoureldersister.
那节课,JANE感到LINDA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多了种暗暗流动的东西。
自此以后,她们主要的交流还是在信纸上。
像林徽因与徐志摩一样,用英语写长长的半情书半闲聊的东西。
那时候,我还相信浪漫。
JANE把那些磨旧了的信纸展开,又合上。
多少次了,曾经在她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候,这些纸片给了她多少安慰。
怎么说也是我先追她的呢。
JANE自嘲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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