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得行讲的第二个故事.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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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得行讲的第二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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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鬼
漫漫长长一生,飘飘零零一世,明明白白是一个人,又似似乎乎有一个“壳”。
荒唐之中说荒唐,且又阴差阳错。
人乎?
鬼乎?
人乎?
“活鬼”将告诉人们这一切…….
一
旧社会有三教九流。
三教是:
儒教、道教、佛教。
九流是:
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
九流又分上中下三等。
上九流是:
一流佛祖二流天,三流皇上四流官,五流阁老六宰相,七进八举九解元。
(进是进士,举是举人)
中九流是:
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五流弹唱六流金,七僧八道九琴棋。
(丹青指画家。
皮指皮影。
金指卜卦算命之人)
下九流是:
一流高台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配九娼妓。
(高台指唱戏的。
吹指吹鼓手,推是剃头佬之类。
修指修脚,配指配种。
).1.
不过,三教九流,对山里的百姓来说,太高太远的巴结不上,一般都尊敬读书人。
候七上学时,爹就交代他:
“娃子,好好念书,书里头有大肉白蒸馍。
”娘也嘱咐:
“等你上学认了字儿,过年写对联再也不用黑碗底坎圈儿。
”
但候七生就一个流逛蛋,枣核解板不是大料。
在学校学不进去,先生老揪他的耳朵。
放学回来也是惹祸妖精,尿到人家小娃的鞋洞里,屙在人家倭瓜里,邻居街坊三天两头上门告状。
爹娘也就心凉了:
“命里没有不强求,仰板儿脚尿尿,他想流到哪儿算哪儿吧。
”
但候七却不这样悲观。
正经书看不进去,闲书倒看了不少。
古来多少英雄豪杰,有几个念书成气候?
大都是杀人放火,拉起人马占山为王。
他就想啥时候俺长大了,也一条枪打出去,就占永宁城背靠的闯王坡为王,抢两个好看的闺女做压寨夫人,那该有多好。
.2.
永宁县,旧社会土匪多如牛毛。
不少土匪头子让国民党收编以后,都封个营长、团长的官儿。
候七就觉得要想出人头地先要当土匪。
怎奈年龄还小,干不了杀人放火的勾当。
干急。
能干什么呢?
看准机会就揪人家的头发摸人家的脸。
女孩儿哭着骂他不要脸,他就说:
“休要无礼,为王我抬举你,不要不识好歹。
”女孩如果再骂,他就耍无赖:
“你们骂吧,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臭布袋。
我算过卦,先生说我这辈子是怕老婆的命。
”………
人对脾气狗对毛,流逛蛋结交流逛蛋。
候七专找些调皮学生烧香换帖,给先生捣蛋。
有次写周记,候七故意胡乱写: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听得楼上,叮叮当当,点灯一看,原来老鼠在打仗。
”学校里搞课外活动,让编写些谜语。
李五不知从哪弄来几句脏话,,问候七敢不敢交给先生。
候七说咋不敢!
提笔抄写一遍就交上去了。
那四句诗;”黑山林中一老翁,整日飞走在空中,虽说不是神仙位,神仙造死它造生。
末了还注上:
“打一屌“。
气得先生大发脾气,给他记了一过。
书读不进去,确爱唱戏看戏。
没有道具,就弄些荆条缠上花布当马鞭子。
拿个牛笼嘴糊上纸,染上黑,绑两块铲锅刀样的纸片儿,就做成了官帽。
校内校外,胡唱八吼,一干人就说;”早晚也是下九流的坯子。
发不粗,长不大。
.3.
那年夏天,崔兰田的戏班来到永宁同乐台唱。
上学的时候候七就拐到戏场儿看地形,夜黑里好上树骑墙头。
到戏场一看,场子中间却栽了些木杆子,又绑些横杆儿,戏场儿正心里围成了一个方格子,格子里摆几把太师椅。
不像过去大地主祭祖看戏搭的神棚,又不像城里人看戏坐的包厢。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叫县政府老爷们看戏坐的。
他火了,日你妈,老百姓掏钱儿,叫你们这些狗日的坐正中,美死你们哩!
上晚自习的时候,他就串通那些朋友,要去闹事儿。
下罢晚自习,他们就翻墙过去,串胡同混进了戏场儿。
每个人都带一把小刀,别在腰间。
先在人群里拥挤,挤到中间就掏出刀子,把绑在横杆上的绳子割断,一下把杆子推倒,专门捣乱叫县政府老爷儿看不成戏。
县太爷看戏,警察局长王鹏举亲自带着人维持秩序。
发现有人捣乱,就是看不准哪一个,看见一个也挤不过来。
没法子,就让警察局的黑狗们举起手里棍子乱抽乱打。
候七他们抱成团,说挤都用劲挤,前边一倒一大片。
顿时,娃子叫爹,闺女喊娘,戏场乱成了一窝蜂。
.4.
候七他们这一伙里的大个子杨忠信,脾气野,上去一把抓住黑狗手里的棍子:
奶奶的,你打谁哩?
一用劲把棍子夺了过来。
候七看着把事儿闹大了,高兴极了,冷不防把杆长枪也夺过来踩在脚下。
警察局长王鹏举急了,往天上打了一枪,这算把戏场打炸了。
人群一股子一股子往外窜。
戏子们也在台子上吓得乱叫喊。
枪一响,候七怯了,看着不对,就吆喝着往外溜。
黑狗挤过来抓他,他顺手抓了一个老头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挤出了戏场儿。
等逃回学校,才知道就跑回来他一个人。
娘的,把兄弟们扔了算什么好汉!
心里一动,敲响了集合钟,看着先生和学生们都窜了出来,他就大喊大叫:
“警察局在戏场无理抓人,把杨忠信和李五抓走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杨忠信和李五是否被抓,只因事急,就胡乱叫喊。
那时候的学生们最爱闹事儿,一呼百应。
候七在前头喝一声:
“有种的跟我来,去就学友呀!
后面就跟了一大群。
谁知道跑到半路他们就被截住了,杨忠信根本没叫逮住。
只扭住了李五,也马上放了。
因为王鹏举新近搞上了李五的姐姐,正打得火热。
姐姐一出头求情,就放了人。
并且,就因为这个特殊的原因,事后竟然也没有追查。
.5.
闹了这么一回,候七算出了大风头。
都说他是英雄好汉,早晚要出人头地。
他也自觉得不同凡人,连王二爷贵姓也不知道了,对一群换帖拜把兄弟胡吹乱雷:
“天下iushi这样打出来的,你们只要跟着我好好干,将来我发了迹,给你们都弄个县长省长干干。
一群娃子也指天发誓,要跟着候七闯天下。
石心太还口口声声叫他万岁爷。
他也被捧得晕乎乎,觉得从此就要发迹了。
哪料到过了两个星期,学校里忽然贴出布告,把他开除了。
候七背着书包和铺盖卷回到家里,爹娘垂头丧气埋怨他不争气。
他却气昂昂的说:
“你们知道个啥?
自古贵人多遭难。
开除算什么!
书上那些英雄豪杰哪个不是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
实话跟你们讲,不光开除,我还想坐牢呢。
受的磨难越大,将来当的官才能越高。
不久,日本人来了。
一干人跑老日进了南山。
候七把爹娘送到山上,回身就走。
娘问他:
“娃子,你还去哪儿?
候七说你们别管我,如今是乱世之年,正好闯人物。
等我发迹当了大官,好来接你们回去享荣华富贵。
”
娘死活拉住他的手不放:
‘‘候七呀候七,日本人杀人放火,全都是些黑心烂肝肺。
枪子儿不长眼,你回去就没命了。
抗日叫别人去吧,啊?
咱中国人恁些人不缺你一个。
爹叹口气把娘的手掰开:
“叫他去吧。
我咋看他就像是天上的螃蟹下凡,就叫他去任意横行吧。
不能流芳后世,能遗臭万年也不亏他来世上走这一遭。
二.6.
日本鬼子侵占洛阳之后,向西进了伏牛山。
麦黄梢儿时把大洋马牵进了永宁县城。
日本人打的是太阳旗,永宁百姓就咒他们,洛阳落阳,鬼子天数已尽,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
国民党官兵欺压百姓倒还有勇有谋,见了鬼子却像老鼠见猫,逃的逃了,散的散了,留下的变做了汉奸。
原来的县警察局长王鹏举,摇身一变,换了顶帽子,又当了便衣队长。
拿着日本鬼子的屁股壮他的脸,伸长舌头舔鬼子的屁股沟子,仗着鬼子的胆,把往日偷情的女人干脆接到队部里,明铺夜盖,禽兽不如。
看着走狗耀武扬威,老百姓气得头发梢儿疼,骂得他八辈子祖宗在老坟里乱蹦。
王鹏举的干爹知书达理,极要脸面,在街里让一个人吐了一脸唾沫,丢人不下,回家去一根细麻绳引他上了奈何桥。
.7.
但是,日本鬼子再厉害,永宁人岂是好欺侮的?
早恼了山里百姓。
日你妈,中央军还不敢欺我永宁,你他妈外国人还敢来俺永宁拉屎屙尿?
欺天了!
揍你个狗日的!
打土匪头子程守文竖起大旗,成立了抗日人民自卫军。
鬼子占洛河北,他就占洛河南,与鬼子势不两立。
打了几仗,却也见胜见负,大长永宁人志气。
程守文就吆喝:
“我想着日本人的脑袋是铁打铜铸的,刀枪不入。
原来也他妈是人做的,割下来照样当尿壶。
眼看着日本人像霜打的草,没有几天阳寿。
王鹏举有点后悔了,一天,他把李五叫来说:
“只想着你姐姐跟我享福,谁知道前头的路是黑的?
我这辈子老是不顺,靠山山崩,靠水水流,靠树树歪,趁早,抓几个钱在手里才保险。
我手里有批货想出手,你能不能找个人弄出去?
自从礼物的姐姐当山王鹏举的小老婆以后,李五总想靠姐夫的权势谋点事干干。
王鹏举差点把他弄进汉奸队,还是这女人挡住了。
他对李五说:
“兄弟你小,别乱扑腾,舍上姐姐一个人吧。
万一你一脚踩空,咱李家就没指望了。
李五这才没有染指。
如今姐夫找他谈买卖,他当然有兴趣。
姐夫,啥货?
枪还是土?
“不是枪也不是土,是啥货?
你姐对我有交代,不叫你知道。
万一我叫人打死了,你姐也有人照应。
李五想了想说:
“姐夫不说,是向我,只是这货要哪号人才能出手?
“泼皮胆大,心眼多得主。
”
“有了。
”李五一拍大腿,,“我有个同学叫候七,阎王爷的鼻疙瘩他也敢摸。
”.8.
当天晚上,候七被李五拐进了便衣队。
进了王鹏举内室,正遇上李五的姐姐。
都是一个街的熟人,她忙让烟让茶,一会儿眯眼笑笑就躲出去了。
候七心里犯疑,别他妈叫我当汉奸,我不干这卖屁股不要脸的勾当。
“候七,我听人讲,你这小伙子讲义气,好朋友。
”
听到夸他讲义气,候七眉飞色舞起来:
“你这么说,我也不吹,若论朋友行,谁不知道我候七?
”说罢他觉得有点空,想举那次闹戏场的事儿做活咧,一想面前是王鹏举,便卷了舌头。
王鹏举像个耍猴的,敲着锣叫候七爬杆,说了一大堆奉承话,把候七捧得上了天。
末了才递给他几页纸,让他过河去,到洛河南岸送给程守文。
并补充说:
“这可是一大堆活钱儿,拿回来咱们平分。
候七觉得蹊跷:
展开一看,脸差点变了颜色。
是啥?
是情报。
上头写着日本鬼子的数目,活动规律,便衣队的编制,等等。
“候七,你大着胆要价,这货,要多少,程守义出多少。
是弄家儿,他连价都不还。
“………….”.9.
看着候七一声不语,王鹏举冷冷笑几声,候七突然醒过来,这种事一旦说破,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干不干身后都有枪口盯着后脑壳。
干!
娘的,干成了市一堆活钱儿。
干不成败露出去也落个抗日英雄。
第二天,候七大摇大摆出了永宁县城。
他虽然泼皮,并不粗心。
离家时专门穿了身脏衣服,过河时又对船家叫苦连天付不起船钱,只留下两个蒸馍。
不是他坑人,只怕露出身份,让洛河上的刀客劫了他,连程守文的面都没见,就叫人害了性命,那就太亏了。
程守文的司令部扎在范村。
过洛河后要走二十来里路才能到达。
候七一路走一路盘算,见了程守文不要慌,应该一份一份往外拿,不能一下全亮出来。
亮货之前,要先讲好价格,撩起衣襟把指头捏清楚。
如果程守文大方,主要情报还的价钱大,就应该把次要的情报白送给他。
象卖红薯的一样,买了大的,添个小的,如果程守文一个钱儿不给咋办?
日他妈,就是一个钱儿不给有什么要紧?
白送给程守文也算我一份见面礼。
反正是中国人打日本人,给他妈汉奸王鹏举讲什么朋友不朋友!
程守文要看我能干,说不定还封我个官儿呢。
.10.
过去洛河第一个村庄是陈宋。
坡上的庄稼地里,收麦后已经开犁,一干人都在种秋,有的穿着小汗褂儿,有的光着黑脊梁,汗珠子在脊背上流着。
这年头老百姓还能这么消停种地,真不容易。
候七走得热了,把褂子脱下载手里晃着,忍不住唱开了路戏儿:
“下朝来一边走一边长叹,
想起了朝中事愁锁眉间,
宋王爷-------
“宋王爷”刚刚唱出口,正把嗓门往上调,从上崖地跳下几个人,一块黑布蒙住了他的眼,三两下把他绑了个“老汉看瓜。
”
“松开松开,你们吃豹子胆了,敢把老爷我绑住?
”候七想着可能是绑票子的,就先用大话唬。
“你是谁的人。
”
“谁的人?
我是程守文的人。
”.11.
“胡扯淡。
”候七屁股上挨了一脚。
“我们才是程司令的人。
”知道不是绑票子的,候七这才放了心,不再怕刀客弄死。
他就又胡扯八道:
“程司令想得怪周到,怕我摸不着,还派人来接我。
”说的一丈深一丈浅的,一个人就又问他:
“听口气还不小哩,你和程司令啥关系?
”候七哈哈大笑:
“啥关系?
说出来吓死你们。
走吧,见了程司令你们就知道了。
”几人听了,也不明真假,便给他松了绳子,只抓住绳头牵着,一直走进了范村街。
进了程守文的司令部,才解开候七身上的绳子,揭去了头上蒙的黑布。
候七揉揉眼一看,见是上房。
圆圈站着好几个人,手里不是提枪就是掂刀子,对着候七,一看这架势,候七心里先怯了几分,为撑起门面,壮着胆子先笑了几声。
因为土匪都不喜欢胆小的人。
笑了之后,候七才说:
“这是咋了?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咱都是永宁老乡,弄这多屙外气吧。
”
“妈的,这么毛嫩的娃娃,胆子还怪正。
”
顺着话声找去,候七看见一个老头躺在床上吸大烟。
他猜这就是程守文了。
等他坐起来一瞧,长得恁难看,脑袋大得象尿罐,嘴咧得象茅缸沿儿,鼻子像个撅头载儿,眼球像俩玻璃蛋儿。
“收了吧。
”程守文命令护兵们,“一个公鸡娃儿,搁不住动刀弄枪的。
”.12.
接着是审问。
候七哪里还敢提要钱的话?
胡掐一通,说他早就想来投奔程司令,只恨没有进见礼,就设下妙计拐了王鹏举,弄来绝密军事情报献给程司令。
说到这里,脱下臭鞋,从鞋底取出来递给程守文。
程守文一页页看着,先坐着,然后站起来,看完之后一脚蹬翻了八仙桌:
“好!
候七,我日你祖奶奶了。
看不出,你这娃子年纪轻轻还是个干家儿。
”
当下就封候七为洛南抗日工作队队长。
在范村住了五天。
第六天头上,程守文就要把候七派回洛河北岸,让他专门在永宁县城活动。
“程司令,你要想杀我就在咱河南吧,瞎好我也死在咱们人手下,可别让我回河北去了,啊?
”候七说。
“你这是啥话?
”
候七哭丧着脸说:
“你让我回洛河北去,这不活活把我往死窝里送吗?
我咋见王鹏举呢?
反正都是不能活,你要发声令,我上吊死了拉倒,也落个囫囵尸首。
”
“哈哈哈哈。
”程守文放声大笑:
“你这娃娃,叫你回河北去工作,我老程自有回去的办法。
你回去见王鹏举,发展他成为你的工作队员,他不就也抗日了吗?
抗战胜利了,你我作证,他王鹏举就没屙一点事。
给他一条退路,比给他一把金条都强!
”
候七这才明白,人是人,鳖是鳖,喇叭是铜锅是铁,程守文是个大干家。
.13.
从此,候七就做为程守文的抗日工作队长活跃在洛河两岸。
在河北永宁县城,明里是王鹏举的朋友,暗里是王鹏举的上司。
汉奸队保护他,日本鬼子不找他。
在永宁县城,他候七也成了人物,城西放个屁,城东震耳朵。
过了几天,把父母也从山里接出来。
虽说不上享荣华富贵,细米白面却有得吃。
在河南岸,他是抗日工作队长,百姓们尊敬他。
土匪毛儿们也不找他的事,还叫他候队长。
吃香的,穿光的,喝辣的,高兴起来胡唱乱吆喝,心烦了嘴一咧,眼一蹬,塑一尊凶神。
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没多久在赵村的土桥又找了个媳妇,日月就像小磨香油拌蜂蜜又香又甜了。
他媳妇叫石榴。
石家在土桥是大户人家。
石榴是候七的同学石心太的本家妹妹。
那天在赵村赶集碰见石心太卖豆腐汤,吃豆腐吃出了这门亲事。
石心太见候七别着手枪的神气样,就想巴结他,情愿出头保媒。
开始,石家人还不太情愿,嫌候东家在城东关是小门小户。
后来石榴他爹声明大义,一句话定了乾坤:
“别的不图,就图这娃子抗日保家卫国上头。
”.14.
土桥儿村不打,自古以来却出好看的女子。
也算风水所至,发女不发男。
这石榴长得更是漂亮,头发黑丁丁,眉毛弯睁睁,脸蛋白得象鸡蛋清儿。
看见候七,头一低,脸一红,两边还有两个喝酒吭儿。
候七早出晚归,石榴端吃端喝,虽不算齐眉举案,却也知热知冷。
候七心里美得如熨斗熨扇子扇,觉得如此逍遥自在,这一辈子也不枉活了。
日月像树叶一样稠,一片片落下。
抗战终于胜利,日本人宣布投降。
候七在永宁县城,一看这架势,觉得好时机终于来了,把抗日工作队的旗号公开打出来。
弄了个大招牌往便衣队的门外一挂,和王鹏举、李五等人便接收抗战胜利的物资。
鬼子和汉奸如丧家之犬,也急着把枪交出去,没几天光景,候七就收缴了几百条枪。
抗战胜利了,程守文要从河南到河北来。
为摆威风,派人来找候七,命令他组织军乐队,联合全城百姓夹道欢迎。
王鹏举劝候七另起锅灶儿:
“候队长,如今咱人有人,枪有枪,何不重立山头拉一杆队伍,老拱在程守文衣襟下边受气干啥?
咱把招兵旗打起来,成立一个团,你就是候团长。
扑腾来扑腾去为了啥?
如今放着个团长岂有不干之理?
候七当下就拍板定案,成立了永宁保安团。
自认团长,封王鹏举当了副团长。
当夜把新招牌挂出去。
第二天,这个由便衣队变成工作队的地方又变成了保安团司令部。
.15.
几天功夫,候七的保安团就弄来百十号人,由王鹏举发放编队,在县立中学球场操练起来。
候七一边给程守文写信言明另起新军之意,一边把石榴也搬到了司令部。
并且交代石榴:
“今后见人不要恁和气。
男人面软一世穷,女人面软裤袋松,要饭脸发脾气,像个团长太太的样儿。
”
候七只想着这一下闯开,沿着团长旅长师长一直往上混,就可以打天下当朱元璋了。
哪料想狗咬猪尿浮空欢喜一场,程守文借进城祝贺两厢言好为名,把他请去吃酒,在酒场把候七又绑住了。
“候七你听着!
”程守文背着手,围着酒桌转来转去,“你i吃酒刚走,我已打发人把王鹏举打死了,李五搀着他姐姐那婊子滚了回去。
本来想把你也取了,念起你娃子跟我已场,先存你一条小命在我手心里捏着。
嘿嘿,娃娃,你毛嫩呢。
”他忽然手拍酒案大喝一声:
“候团长,爬着出去吧!
”
候七逃出们去,早没有了团长的威风,打天下当朱元璋的好梦也碎了。
保安团司令部被砸,石榴也早逃回老城东关,候七无路可走,也只好顺着城墙根儿回到了东关。
敲开自家柴门,挤了进去。
全家人见他能囫囵回来,也都长出了一口气。
.16.
“算了,别再胡闹了,还是安心做庄稼吧。
”妈劝他。
“你就是提篮要饭,我也拿跟打狗棍跟着你。
”石榴也泪涟涟地劝他,“我不怕受苦受累,老怕你出事儿。
”
爹也说:
“好出门不如赖在家,把心收回来吧。
”
家里人说啥话,候七都不吭声,末了忽然叫起来:
“你们都是活几十的人,说那话没有处搁。
气可鼓不可泄,胜乃兵家常事,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懂?
”
当晚收拾行李,要下洛阳,准备到外面大世界闯荡去。
程守文放屁咬牙屙屎瞪眼,心太狠毒,永宁已非久留之地了。
全家人送他到洛河滩,候七说:
“都别恁灰心,永宁这小脸盆翻腾不开,我到外边大江大海里准能干出名堂。
”
石榴早哭出了声。
爹娘也嘱咐他出门在外要自己照应自己。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但,那么好一个团长叫程守文开销了,这口气怎能咽下?
候七到宜阳就给程守文打回忆封信:
“老子三不回家,干不大不回家,不杀你不回家,不死不回家!
”
三.17.
从永宁出发到洛阳去,沿途要经过宜阳县,全程也就200来里路光景。
坐汽车也就几个小时。
旧时不通车,候七整整跑了三天,把鞋底子磨了两窟窿,才到达洛阳城。
住进店里,脱下臭袜子一看,脚上都打了泡,用热水洗洗,疼得他直钻心。
洛阳市九朝古都,历史名城。
不管咋说,候七从伏牛山里来到这花花世界,顿时便感到新鲜。
再想想程守文等,又算了什么呢?
妈的,自己竟然跟那山里大王一般见识,太失自己的身份了。
候七出门时,身上自然带着不少盘缠,初到洛阳,啥都看着新鲜,当然先逛逛,饱饱眼福。
看了公园里的猴子,又去看龙门的石佛。
人都说能抱住佛爷腿的人有福,将来要有大造化,候七居然抱住了,心花怒放。
到白马寺游玩一回,还卜了一卦,也十分吉利。
于是,候七的情绪又好起来了,那让程守文绑了一绳的倒霉气一扫而光,就又踌躇满志了。
.18.
一日行至洛阳东关,看见一幢门楼,石碑上刻着:
“孔子入周问礼至此”,就想入非非。
老孔都来洛阳问过礼,可见洛阳真是个闯人物的地方。
心血来潮,捡了一块瓦片,就在碑楼旁边添上一行小字:
“候七入洛到此一游。
”走多远又想起来,拐回去添上了年月日。
他知道这灯事马虎不得,一旦将来功成名就,发迹坐了天下,这便都能成为圣人古迹被后世人传为佳话的。
逛了些日子,那种初到城市的新鲜感渐渐地淡了。
盘缠拿得不少,怎奈洛阳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有出路没进路,一点点花完。
店家把他请出了门外。
候七又恼起这城里人来,他妈的,洛阳人就知道和钱睡觉,一点也不讲朋友,不给钱竟然不叫吃住。
连喝口凉水也叫付账,太不像话了。
怎比我永宁山里人呢?
在永宁,特别在山里,认得不认得,只要张开口,都要打发你吃顿饭的。
放黑了还给你找个草屋困觉。
然而洛阳没有草屋。
洛阳不如永宁呀。
没得饭吃,又没有草屋困觉,候七只好在街头流浪。
他常在戏院门前溜达,戏快唱完时就连忙站在门口,在人群中找熟人,希望能见到同学和老乡,搞碗饭吃。
说来也巧,一次他正伸着脖子张望,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杨忠信。
“哎呀,真是忠信!
”
“候七,你啥会来洛阳了?
”
“我来天数多了。
”
“住在哪里?
”
“东关。
”
“站这儿干啥?
”.19.
候七就趁坡骑驴撒起慌来:
“站在这儿干啥?
还不是等你。
夜里见个老乡,说你要来。
我知你好看戏,就在这等着。
”
老同学见面,分外亲热。
杨忠信拉着他就走,上馆子先吃了面,吃着面,候七又说假话:
“带了些盘缠让人给偷走了。
妈的,真他妈一分钱逼死英雄汉。
”杨忠信一听就灵了,说那不要紧,带着他就往南关去。
杨忠信是峪街人。
永宁出产竹子,最大的竹园在峪街,杨忠信毕业回家没得干,就踮起了竹刀。
后来又跟着别人放筏,顺着洛河漂流到洛阳来卖,每来都住南关。
候七随杨忠信到南关歇下,永宁人老乡味长,都来看望他。
不少人还知道他当过团长,更是另眼相看,有的掏给他几个零钱,有人给他匀些干粮,老乡们把捆货的竹绳解下来送给候七,让他上街变卖成钱。
因为竹绳搭衣服晾床单不锈不脏,干净得很,在洛阳卖的很快。
候七每回背一盘,拿到市场总能出手,多少也弄了些零花钱。
但总不能靠人救济过活呀?
这样活着像个叫花子,如果传回永宁,岂不是叫程守义之流耻笑?
.20.
这天,候七又在街上游荡,忽然看见墙上贴一张告示:
新生警备旅第二团招兵。
他觉得机会来了,到南关别了杨忠信,就去报名应招。
新生警备旅第二团在李家楼驻扎,位于洛阳东南郊区。
报名时人家问他干过些啥?
候七就说当过永宁县保安团团长,这句话作用真不小,马上就把他收下了。
换了军装一看,只见杨忠信也撵来了。
候七问他:
“你来弄啥?
”杨忠信笑笑说:
“放筏总不是正经营生,也出来闯闯吧。
”候七自然高兴,两个老乡在一块,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他引着杨忠信前去报名,走了没几步,心里一动,把杨忠信拉到旁边说:
“忠信,我对人家说我当过团长,你报名时也说是候团长,那样就证死了。
”我说干过啥?
你就说你跟着我当过连长。
出门在外心眼不能太实,该吹就得吹。
.21.
一个吹笛,一个捏眼,杨忠信报名时就口口声声说跟着候团长来的。
没过几天,就给候七放了个排长。
这个部队是杂牌军队。
有三多:
兵比枪多,官比兵多,当兵的都是大肚子汉,吃得多。
整天不训练,也不打仗,光混。
士兵不消说了,候七这堂堂排长每月到连赏也拿不到手。
上司总说赏快来了,快了快了,等了半年还是快了快了。
杨忠信几次劝候七:
“老候,在这能混出啥名堂?
咱还是跑吧。
”候七也想跑,他啥都舍得丢下,就是舍不得丢排长。
总是安慰杨忠信:
“心不敢太活,先稳住窝儿。
过了初一还有十五,三年总等他一个闰月。
不能野鸡站荒坡,只占不顾卧。
”
那年月内战颇紧。
不久,国民党六十六师在山东梁山被共产党的军队打垮了,从前线撤下来急需要补充。
要补充就要先建立军官队,有了官,兵就好办。
一声令下,把新生警备旅第二团吃掉了,并挑选一批人到军官队训练,候七和杨忠信都入选了。
候七高兴坏了,在火车上候七对杨忠信说:
“看看,我的话应验了吧?
”咱俩要跑了,只怕一辈子你也坐不上这火车。
杨忠信也说:
“你总是比我看得远。
我算真服你了。
候七得意起来:
“那当然了。
大丈夫去干事不能像程守文那山大王鼠目寸光,他程守文算几?
他恁能,他坐过火车?
只怕他这一辈子也坐不上。
骑他的小蚂蚱驴儿吧。
”.22.
六十六师军官队在郑州十八里河留守处集训。
候七他们一到地点,就被剃了光头。
候七摸着自己的光头很是自豪,还是这军官队正规呀,一来就剃光头。
在新生警备旅第二团恁长时间,也没叫剃过光头。
军官队共三百来人,由好几部分人组成:
原六十六师胯下的将校军官;军校毕业来的学生;剩下的就是候七他们这些从各杂牌军里挑选出来的苗子。
训练以后,要由这些军官重建六十六师。
不管将来官职大小,在军官队训练期间一律平等,彼此都算是同窗学友。
但打过仗的兵油子啥都不怕,在留守处看戏不拿钱,吃瓜果不付钱,吃不好饭就打骂伙夫。
新来的师长一看军官队这个样子,二话没说,拉起队伍就走。
一下子又过黄河,弄到汲县,在一个教会医院里住下来,一声令下,开始士兵化训练。
候七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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