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的翻译以及主要内容主要人物形象.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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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的翻译以及主要内容主要人物形象
《刺客列传》的翻译以及主要内容、主要人物形象
原文如下:
曹沫者,鲁人也,以勇力事鲁庄公。
庄公好力,曹沫为鲁将,与齐战,三败北。
鲁庄公惧,乃献遂邑之地以和。
犹复以为将。
齐桓公许与鲁会于柯而盟。
桓公与庄公既盟于坛上,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动而问曰:
“子将何欲?
”曹沫曰:
“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以甚矣。
今鲁城坏即压齐境,君其图之。
”桓公乃许尽归鲁之侵地。
既已言。
曹沫投其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之位,颜色不变,辞令如故。
桓公怒,欲倍其约。
管仲曰:
“不可。
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于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与之。
”于是桓公乃遂割鲁侵地,曹沫三战所亡地尽复予鲁。
其后百六十有七年而吴有专诸之事。
专诸者,吴堂邑人也。
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吴也,知专诸可之能。
伍子胥既见吴王僚,说以伐楚之利。
吴公子光曰:
“彼伍员父兄皆死于楚而员言伐楚,欲自为报私仇也,非能为吴。
”吴王乃止。
伍子胥知公子光之欲杀吴王僚,乃曰:
“彼光将有内志,未可说以外事。
”乃进专诸于公子光。
光之父曰吴王诸樊。
诸樊弟三人:
次曰余祭,次曰夷昧,次曰季子札。
诸樊知季子札贤而不立太子,以次传三弟,欲卒致国于季子札。
诸樊既死,传余祭。
余祭死,传夷昧。
夷昧死,当传季子札;季子札逃不肯立,吴人乃立夷昧之子僚为王。
公子光曰:
“使以兄弟次邪,季子当立;必以子乎,则光真适嗣,当立。
”故尝阴养谋臣以求立。
光既得专诸,善客待之。
九年而楚平王死。
春,吴王僚欲因楚丧,使其二弟公子盖余、属庸将兵围楚之潜;使延陵季子于晋,以观诸侯之变。
楚发兵绝吴将盖余、属庸路,吴兵不得还。
于是公子光谓专诸曰:
此时不可失,不求何获!
且光真王嗣,当立,季子虽来,不吾废也。
”专诸曰:
“王僚可杀也。
母老子弱,而两弟将兵伐楚,楚绝其后。
方今吴外困于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
”
四月丙子,光伏甲士于窟室中,而具酒请王僚。
王僚使兵陈自宫至光之家,门户阶陛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也。
夹立侍,皆持长铁。
酒既酣,公子光佯为足疾,入窟室中,使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
既至王前,专诸擘鱼,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
左右亦杀专诸,王人扰乱。
公子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尽灭之。
遂自立为王,是为阖闾。
阖闾乃封专诸之子以为上卿。
其后七十余年而晋有豫让之事。
豫让者,晋人也。
故尝事范、中行氏,而无所知名。
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宠之。
及智伯伐赵襄子,赵襄子与韩、魏合谋灭智伯,灭智伯之后而三分其地。
赵襄子最怨智伯,漆其头以为饮器。
豫让遁逃山中,曰:
“嗟乎!
土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已者容。
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仇而死。
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
乃变名姓为刑人,人宫涂厕,中挟匕首,欲以刺襄子。
襄子如厕,心动,执问涂厕之刑人,则豫让,内持刀兵,曰:
“欲为智伯报仇!
”左右欲诛之。
襄子曰:
“彼义人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亡无后,而其臣欲为报仇,此天下之贤人也。
”卒释去之。
居顷之,豫让又漆身为厉,吞炭为哑,使形状不可知;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
行见其友,其友识之,曰:
“汝非豫让邪?
”曰:
“我是也。
”其友为泣曰:
“以子之才,委质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
近幸子,乃为所欲,顾不易邪?
何乃残身苦形,欲以求报襄子,不亦难乎?
”豫让曰:
“既已委质臣事人,而求杀之,是怀二心以事其君也。
且吾所为者极难耳!
然所为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
”既去,顷之,襄子当出,豫让伏于所当过之桥下。
襄子至桥,马惊,襄子曰:
“此必是豫让也。
”使人问之,果豫让也。
于是襄子乃数豫让曰:
“子不尝事范、中行氏乎?
智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仇。
而反委质臣于智伯。
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独何以为之报仇之深也?
”豫让曰:
“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
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襄子喟然叹息而泣曰:
嗟乎豫子!
子之为智伯,名既成矣。
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为计,寡人不复释子!
”使兵围之。
豫让曰:
“臣闻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义,前君已宽赦臣,天下莫不称君之贤。
今日之事,臣固伏诛;然愿请君之衣而击之焉,以致报仇之意,则虽死不恨。
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
”于是襄子大义之,乃使使持衣让。
豫让拔剑三跃而击之,曰:
“吾可以下报智伯矣!
”遂伏剑自杀。
死之日,赵国志士闻之,皆为涕泣。
其后四十余年而软有聂政之事。
聂政者,轵深井里人也。
杀人避仇,与母、姊如齐,以屠为事。
久之,濮阳严仲子事韩哀侯,与韩相侠累有郤。
严仲子恐诛,亡去,游求人可以报侠累者。
至齐,齐人或言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于屠者之间。
严仲子至门请,数反,然后具酒自畅聂政母前。
酒酣,严仲子奉黄金百溢,前为聂政母寿。
聂政惊怪其厚,固谢严仲子。
严仲子固进,而聂政谢曰:
“臣幸有老母,家贫,客游以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以养亲。
亲供养备,不敢当仲子之赐。
”严仲子辟人,因为聂政言曰:
“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
然至齐,窃闻足下义甚高,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大人粗粝之费,得以交足下之欢,岂敢以有求望邪!
”聂政曰:
“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
”严仲子固让,聂政竟不肯受也。
然严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
久之,聂政母死。
既已葬,除服,聂政曰:
“嗟乎!
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屠。
而严仲子乃诸侯之卿相也,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
臣之所以待之,至浅鲜矣,未有大功可以称者,而严仲子奉百金为亲寿,我虽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
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得嘿然而已乎!
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终,政将为知己者用。
”乃遂西至渡阳,见严仲子曰:
“前日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终,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
请得从事焉!
”严仲子具告曰:
“臣之仇韩相侠累,侠累又韩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多,居处兵卫甚设,臣欲使人刺之,终莫能就。
今足下幸而不弃,请益其车骑壮土可为足下臣辅翼者。
”聂政曰:
“韩之与卫,相去中间不甚远,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
此其势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生得失则语泄,语泄是韩举国而与仲子为仇,岂不殆哉!
”遂射车骑人徒,聂政乃辞独行。
杖剑至韩,韩相侠累方坐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
聂政直人,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
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韩取聂政尸暴于市,购问莫知谁子。
于是韩县购之,有能言杀相侠累者予千金。
久之,莫知也。
政姊荣闻人有刺杀韩相者,贼不得,国不知其名姓,暴其尸而县之千金,乃于邑曰:
其是吾弟与!
嗟乎,严仲子知吾弟!
”立起,如韩,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尸哭极哀,曰:
“是轵深井里所谓聂者也!
”市行者诸众人皆曰:
此人暴虐吾国相,王县购其名姓千金,夫人不闻与!
何敢来识之也!
”荣应之曰:
“闻之。
然政所以蒙污辱自弃于市贩之间者,为老母幸无恙,妾未嫁也。
亲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严仲子乃察举吾弟困污之中而交之,泽厚矣,可奈何!
士固为知己者死。
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妾其奈何畏殁身之诛。
终灭贤弟之名!
”大惊韩市人。
乃大呼天者三,卒于邑悲哀而死政之旁。
晋、楚、齐、卫闻之,皆曰:
“非独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乡使政诚知其姊无濡忍之志,不重暴骸之难,必绝险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缪于韩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许严仲子也。
严仲子亦可谓知人能得士矣!
”
其后二百二十余年秦有荆轲之事。
荆轲者,卫人也。
其先乃齐人,徙于卫,卫人谓之庆卿。
而之燕,燕人谓之荆卿。
荆卿好读书击剑,以术说卫元君,卫元君不用。
其后秦伐卫,置东郡,徙卫元君之支属于野王,荆轲尝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剑,盖聂怒而目之。
荆何出,人或言复召荆卿。
盖聂曰:
“曩者吾与论剑有不称者,吾目之;试往,是宜去,不敢留。
”使使往之主人,荆卿则已驾而去榆次矣。
使者还报,盖聂曰:
“固去也,吾曩者目摄之。
”荆轲游于邯鄲,鲁勾践与荆轲博,争道。
鲁勾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遂不复会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者击筑者高渐离。
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
荆轲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沉深好书。
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者相结。
其之燕,燕之处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
居顷之,会燕太子丹质秦亡归燕。
燕太子丹者,故尝质于赵,而秦王政生于赵,其少时与丹欢。
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于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归。
归而求为报秦王者。
国小,力不能。
其后秦日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稍蚕食诸侯,且至于燕。
燕君臣皆恐祸之至,太子丹患之,问其傅鞠武。
武对曰:
“秦地遍天下,威胁韩、魏、赵氏。
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汉之饶,右陇、蜀之山,左关、觳之险,民众而士厉,兵革有余。
意有所出,则长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
奈何以见陵之怨,欲批其逆鳞哉!
”丹曰:
“然则何由?
”对曰:
“请入图之!
’
居有间,秦将樊于期得罪于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
鞠武谏曰:
“不可。
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
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祸必不振矣!
虽有管、晏,不能为之谋也。
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以灭口。
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于单于,其后乃可图也。
”太子曰:
“太傅之计,旷日弥久,心惛然,恐不能须臾。
且非独于此也。
夫樊将军穷困于天下。
归身于丹,丹终不以迫于强秦而弃所哀怜之交,置之匈奴。
是固丹命卒之时也,愿太傅更虑之。
”
鞠武曰:
“夫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此所谓'资怨而助祸’矣。
夫以鸿毛燎于炉炭之上,必无事矣。
且以雕鸷之秦,行怨暴之怒,岂足道哉?
燕有田光先生,其为人智深而勇沉,可与谋。
”太子曰:
“愿因太傅而得交于田先生,可乎?
”鞠武曰:
“敬诺。
”
出见田先生道:
“太子愿图国事于先生也。
”田光曰:
“敬奉教。
”乃造焉。
太子逢迎,却行为导,跪而蔽席。
田光坐定,左右无人。
太子避席而请曰:
“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
田光曰:
“臣闻骐骥盛壮之时,一日而驰千里;至其衰老,驽马先之。
今太子闻光盛壮之时,不知臣精已消亡矣。
虽然,光不敢以图国事,所善荆卿可使也。
”太子曰:
“愿因先生得结交于荆卿,可乎?
”田光曰:
“敬诺。
即起,趋出。
太子送至门,戒曰:
“丹所报,先生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行生勿泄也!
”田光俯而笑曰:
“诺。
”
偻行见荆卿,曰:
“光与子相善,燕国莫不知。
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吾形已不逮也。
幸而教之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
光窃不自外,言足下于太子也,愿足下过太子于宫。
”荆轲曰:
“谨奉教。
”田光曰:
“吾闻之,长者为行,不使人疑之。
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
夫为行而使人疑之。
非节侠也。
”欲自杀以激荆卿,曰:
“愿足不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
”因遂自刎而死。
荆轲遂见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
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顷而后言曰:
“丹所以诫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谋也。
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岂丹之心哉?
”荆轲坐定,太子避席顿首曰:
“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弃其孤也。
今秦有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
非尽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厌。
今秦已虏韩王,尽纳其地。
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王翦将数十万之众距漳、邺,而李信出太原、云中。
赵不能支秦,必入臣,人臣则祸至燕。
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
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秦王贪,其势必得所愿矣。
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
则不可,因而刺杀之。
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
此丹之上愿,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留意焉。
”久之,荆轲曰:
“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
”太子前顿首,固请毋让,然后许诺。
于是尊荆卿为上卿,舍上舍。
太子日造门下,供太牢具,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
久之,荆轲未有行意,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入其地,进
兵北略地,至燕南界。
太子丹恐惧,乃请荆轲曰:
“秦兵旦暮渡易水。
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
”荆轲曰:
“微太子言,臣愿谒之,今行而毋信,则秦未可亲也。
夫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
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
臣乃得有以报。
太子曰:
“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愿足不更虑之!
”
荆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见樊于期曰:
“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
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
”于期仰天太息流涕曰:
“于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
”荆轲曰:
“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
”于期乃前曰:
“为之奈何?
”荆轲曰:
“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
将军岂有意乎?
”樊于期偏袒扼腕而进曰:
“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乃今得闻教!
”遂自刭。
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
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于期首函封之。
于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
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淬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
乃装为遣荆卿。
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三,杀人,人不敢忤视。
乃令秦舞阳为副。
荆轲有所待,欲与俱;其人居远未来,而为治行。
顷之,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改悔。
乃复请曰:
“日已尽矣,荆卿岂有意哉?
丹请得先遣秦舞阳。
”荆轲怒,叱太子曰:
“何太子之遣?
”往而不反者,竖子也!
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
”遂发。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
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
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
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
又前而为歌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复为羽声慷慨。
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
于是荆轲就车而去。
终已不顾。
遂至秦,持千金之资币物,厚遣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
嘉为先言于秦王曰:
“燕王减振怖大王之威,不敢举兵以逆军吏,愿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
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
恐惧不敢自陈,谨斩樊于期之头,及献燕督亢之地图,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唯大王命之。
”秦王闻之,大喜,乃朝服,设九宾,见燕使者咸阳宫。
荆轲奉樊于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图匣,以次进。
至陛,秦舞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
荆轲顾笑舞阳,前谢曰:
“北番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慑。
愿大王少假借之,使得毕使于前。
”秦王谓轲曰:
“取舞阳所持地图。
”轲既取图奏之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
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侍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
拔剑,剑长,操其室;时惶急,剑坚,故不可立拔。
荆轲逐秦王,秦王环柱走。
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
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
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乃逐秦王。
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以手共搏之。
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
秦王方环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
“王负剑!
”负剑。
遂拔以击荆阿,断其左股。
荆轲废,乃引其匕首以掷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
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
“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
”
于是左右既前杀轲,秦王不恰者良久。
已而论功,赏群臣及当坐者各有差,而赐夏无且黄金二百溢月:
“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
于是秦王大怒,益发兵诣赵,诏王翦军以伐燕。
十月而拔蓟城。
燕王喜。
太子丹等尽率其精兵东保于辽东。
秦将李信追击燕王急,代王嘉乃遗燕王喜书曰:
“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
今王诚杀丹献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
”其后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斩太子丹,欲献之秦。
秦复进兵攻之。
后五年,秦卒灭燕,虏燕王喜。
其明年,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
于是秦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
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
久之,作苦,闻其家堂上客击筑,傍徨不能去,每出言曰:
“彼有善有不善。
”从者以告其主,曰:
“彼庸乃知音,窃言是非。
”家丈人召使前击筑,一坐称善,赐酒。
而高渐离念久隐畏约无穷时,乃退,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
举坐客皆惊,下与抗礼,以为上客。
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
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
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
“高渐离也。
”秦皇帝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曘其目。
使击筑,未尝不称善,稍益近之。
高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朴秦皇帝,不中。
于是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
鲁勾践已闻荆轲刺秦王,私曰:
“嗟乎,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
其矣吾不知人也!
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
”
太史公曰:
世言荆轲,其称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马生角”也,太过。
又言荆轲伤秦王,皆非也。
始公孙季功、董生与夏无且游,具知其事,为余道之如是。
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
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全文翻译:
曹沫,是鲁国人,凭勇力侍奉鲁庄公。
鲁庄公喜好武力。
曹沫任鲁果的将军,和齐国作战,多次失败后退。
鲁庄公害怕了,就献出遂邑的土地来求和。
仍还是让曹沫继续做将军。
齐桓公答应和鲁庄公在柯地会见,订立盟约。
桓公和庄公在盟坛上订立盟约以后,曹沫手拿匕首劫持齐桓公,桓公的手下没有敢动的,桓公问:
“您打算干什么?
”曹沫回答说:
“齐国强大,鲁国弱小,而大国侵略鲁国也太过分了。
如今鲁国都城一倒塌就会压到齐国的边境了,您要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于是桓公答应把侵占的土地归还鲁国。
说完以后,曹沫扔下匕首,走下盟坛,回到面向北的臣子的位置上,面不改色,谈吐从容如常。
桓公很生气,打算背弃诺言。
管仲说:
“不可以。
贪图小的利益以用来得到一时的痛快,就会在诸侯面前丧失信用,失去天下人对您的支持,不如归还他们的失地。
”于是,齐桓公就归还占领的鲁国的土地,曹沫多次打仗所丢失的土地全部回归鲁国。
此后一百六十七年,吴国有专诸的事迹。
专诸是吴国堂邑人。
伍子胥从楚国逃到吴国时,知道专诸有本领。
伍子胥进见吴王僚后,用攻打楚国的好处劝说他。
吴公子光说:
“那个伍员,父亲、哥哥都是被楚国杀死的,伍员提出攻打楚国,他这是为了报自己的私仇,并不是替吴国打算。
”吴王就不去讨论攻打楚国的事了。
伍子胥知道公子光打算杀掉吴王僚,就说:
“那个公子光有在国内夺取王位的企图,现在还不能劝说他向国外出兵。
”于是就把专诸推荐给公子光。
公子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
诸樊有三个弟弟:
按兄弟次序排,大弟弟叫馀祭,二弟弟叫夷昧,最小的弟弟叫季子札。
诸樊知道季子札有才能,就没有立太子,想依照兄弟的次序把王位传递下去,最后好把国君的位子传给季子札。
诸樊死去以后王位传给了馀祭。
馀祭死后传给夷昧。
夷昧死了之后本来应该把王位传给季子札,季子札却逃避不肯立为国君,吴国人就拥立夷昧的儿子僚为国君。
公子光说:
“如果按兄弟的次序,季子当立;如果一定要传给儿子的话,那么我才是真正的嫡子,应当立我为君。
”所以他私下里养了一些有计谋的人,以便凭借他们夺取王位。
公子光得到专诸以后,像对待宾客一样地好好待他。
吴王僚九年,楚平王死了。
这年春天,吴王僚想趁着楚国办丧事的时候,派他的两个弟弟公子盖馀、属庸率领军队包围楚国的潜城,派延陵季子到晋国,用以观察各诸侯国的动静。
楚国出动军队,断绝了吴将盖馀、属庸的后路,吴国的军队回不了吴国。
这时公子光对专诸说:
“这个机会不能失掉。
不去争取,怎么会有所收获!
况且我是真正的继承人,应当立为国君,季子即使回来,也不会废掉我呀。
”
专诸说:
“王僚是可以杀掉的。
母亲年长,孩子弱小,两个弟弟带着军队攻打楚国,楚国军队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当前吴军在外被楚国围困,而国内没有正直敢言的忠臣。
这样王僚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公子光以头叩地说:
“我公子光的身体,也就是您的身体,您身后的事都由我负责了。
”
这年四月丙子日,公子光在地下室埋伏下身穿铠甲的武士,备办酒席宴请吴王僚,王僚派出卫队,从王宫一直排列到公子光的家里,门户、台阶两旁,都是王僚的亲信。
夹道站立的侍卫,都举着长矛。
喝到高兴的时候,公子光假装脚病犯了,进入地下室,让专诸把匕首放到烤鱼的肚子里,然后把鱼进献上去。
到王僚跟前,专诸掰开鱼,趁势用匕首刺杀王僚,王僚当时就死了。
侍卫人员也杀死了专诸,王僚的侍卫一时混乱不堪。
公子光命令埋伏的武士攻打王僚的部下,全部消灭了他们,于是自立国君,这就是吴王阖闾。
阖闾于是封专诸的儿子为上卿。
此后七十多年,晋国有豫让的事迹。
豫让是晋国人,以前曾经侍奉范氏和中行氏两家,却没有名气。
离开他们以后去侍奉智伯,智伯非常尊敬宠爱他。
等到智伯攻打赵襄子,赵襄子和韩、魏合谋灭掉了智伯,然后三家瓜分了他的土地。
赵襄子最恨智伯,就把他的头盖骨漆成饮具。
豫让逃到了山中,说:
“唉,志士应为了解自己的人而死,女子应为喜欢自己的人打扮。
现在智伯是我的知己,我一定要为他报仇而死,那么我的灵魂也不会渐愧了。
”于是就改变姓名扮为囚犯,进入宫中清扫厕所,暗藏匕首想这样来刺杀襄子。
襄子上厕所,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便抓住并审问清扫厕所的囚犯,才知道是豫让,豫让暗藏兵器,说:
“想要替智伯报仇!
”襄子的手下想杀他。
襄子说:
“他是一个忠义之人,我小心躲避他就是了。
再说智伯死后没有后代,而他的臣子想为他报仇,这是天下的贤人啊。
”最终还是释放并让他离去。
过了不久,豫让又把漆涂在身上,使肌肤肿烂,像得了癞疮,吃炭使自己声音嘶哑,使自己的相貌不被人认出,到集市上行乞。
他的妻子也认不出他。
走路时遇见了自己的朋友,他的朋友辨认出他,说:
“你不是豫让吗?
”豫让说:
“是我。
”他的朋友对他哭着说:
“凭着你的才能,委身侍奉襄子,襄子一定会亲近宠爱你。
亲近宠幸你,你再干你想干的事,难道不是很容易吗?
你何必竞摧残身体损伤面貌,想用这样的办法达到向襄子报仇的目的,不是更困难吗?
”豫让说:
“既然已经委身侍奉别人,又要杀死他,这是怀有异心来侍奉他的主人啊。
我指定选择这样的做法是非常困难的,然而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使天下后世那些身为人臣却怀着异心的人羞愧啊。
”
豫让说完就走了,不久,襄子正好外出,豫让埋伏在襄子经过的桥下面。
襄子到了桥上,马受惊,襄子说:
“这一定又是豫让。
”派人去问,果然是像让。
于是襄子就列举罪过责备豫让说:
“你不是也曾侍奉过范、中行氏吗?
智伯全都灭掉了他们,可你不替他们报仇,反而委身侍奉智伯。
智伯也已经死了,而你为什么惟独为他如此急切地报仇呢?
”豫让说:
“我侍奉范、中行氏,他们都像一般人那样的对待我,所以我也像一般人那样地去对待他们。
而智伯像国士那样地对待我,所以我也像国士那样地去对待他。
”襄子喟然长叹流着泪说:
“唉,豫让先生!
你为智伯报仇,忠义的名声已经成就了,而我赦免你,也已经够了。
你该自己做个打算,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让士兵围住他。
像让说:
“我听说明智的君主不会埋没别人的美名,而忠臣有为美名去死的道理。
以前你已经宽恕了我,天下的人没有不称赞你的贤德的。
今天的事情,我本来就应当受死,,但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衣服,刺它几下,这样也就达到我报仇的意愿了,那么,即使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我所敢奢望你答应我的要求,只是想对你说出我的心里话!
”襄子非常赞赏他的狭义,就派人拿着自己的衣服给豫让。
豫让拔剑多次跳起来刺击衣服,说:
“我可以到黄泉下报答智伯了!
”于是就用剑自杀了。
自杀那天,赵国有志之士听到这个消息,都为他哭泣。
此后四十多年,轵邑有聂政的事迹。
聂政是轵邑深井里人。
他曾杀了人,为了躲避仇家,和母亲、姐姐逃往齐国,以屠宰牲畜为职业。
过了很久,濮阳严仲子奉事韩哀侯,和韩国国相侠累结下仇怨。
严仲子怕遭杀害逃走了。
他四处游历,寻访能替他向侠累报仇的人。
到了齐国,齐国有人说聂政是个勇敢之士,因为躲避仇人当起了屠夫。
严仲子登门拜访,多次往返,然后备办了宴席,亲自捧杯给聂政的母亲敬酒。
喝到畅快兴浓时,严仲子献上黄金一百镒,到聂政老母跟前祝寿。
聂政面对厚礼感到奇怪,坚决谢绝严仲子。
严仲子却执意要送,聂政辞谢说:
“我幸有老母健在,家里虽贫穷,客居在此,以杀猪宰狗为业,早晚之间买些甘甜松脆的东西奉养老母,老母的供养还算齐备,可不敢接受仲子的赏赐。
”严仲子故意避开别人,趁机对聂政说:
“我有仇人,我周游好多诸侯国,都没找到为我报仇的人;但来到齐国,私下听说您很重义气,所以献上百金,将作为你母亲大人一点粗粮的费用,也能够跟您交个朋友,哪里敢有别的索求和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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