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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散文课文
高中散文课文:
纪念刘和珍君
一
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十八日在段祺瑞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
我说没有。
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编辑的期刊,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销行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莽原》全年的就有她。
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
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 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
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
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
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
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
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离三月十八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四十余被害的青年之中,刘和珍君是我的学生。
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
她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学生,是为了中国而死的中国的青年。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杨荫榆女士做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开除校中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的时候。
其中的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
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刘百昭率领男女武将,强拖出校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学生告诉我,说:
这就是刘和珍。
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
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抗一广有羽翼的校长的学生,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
待到偏安于宗帽胡同,赁屋授课之后,她才始来听我的讲义,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
待到学校恢复旧观,往日的教职员以为责任已尽,准备陆续引退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母校前途,黯然至于泣下。
此后似乎就不相见。
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十八日早晨,才知道上午有群众向执政府请愿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卫队居然开枪,死伤至数百人,而刘和珍君即在遇害者之列。
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刘和珍君,更何至于无端在府门前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尸骸。
还有一具,是杨德群君的。
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身体上还有棍棒的伤痕。
但段政府就有令,说她们是暴徒 !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受人利用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
沉默呵,沉默呵!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刘和珍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
自然,请愿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
但竟在执政府前中弹了,从背部入,斜穿心肺,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
同去的张静淑君想扶起她,中了四弹,其一是手枪,立仆;同去的杨德群君又想去扶起她,也被击,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也立仆。
但她还能坐起来,一个兵在她头部及胸部猛击两棍,于是死掉了。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刘和珍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沉勇而友爱的杨德群君也死掉了,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张静淑君还在医院里呻吟。
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
中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中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六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
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
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
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
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
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
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中国女子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
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
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刘和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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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塔
一
莫高窟大门外,有一条河,过河有一溜空地,高高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
塔呈圆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
从几座坍弛的来看,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以青砖。
历来住持莫高窟的僧侣都不富裕,从这里也可找见证明。
夕阳西下,朔风凛冽,这个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
有一座塔,由于修建年代较近,保存得较为完整。
塔身有碑文,移步读去,猛然一惊,它的主人,竟然就是那个王圆箓!
历史已有记载,他是敦煌石窟的罪人。
我见过他的照片,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是那个时代到处可以遇见的一个中国平民。
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逃荒到甘肃,做了道士。
几经转折,不幸由他当了莫高窟的家,把持着中国古代最灿烂的文化。
他从外国冒险家手里接过极少的钱财,让他们把难以计数的敦煌文物一箱箱运走。
今天,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只得一次次屈辱地从外国博物馆买取敦煌文献的微缩胶卷,叹息一声,走到放大机前。
完全可以把愤怒的洪水向他倾泄。
但是,他太卑微,太渺小,太愚昧,最大的倾泄也只是对牛弹琴,换得一个漠然的表情。
让他这具无知的躯体全然肩起这笔文化重债,连我们也会觉得无聊。
这是一个巨大的民族悲剧。
王道士只是这出悲剧中错步上前的小丑。
一位年轻诗人写道,那天傍晚,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正要启程,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天凄艳的晚霞。
那里,一个古老民族的伤口在滴血。
二
真不知道一个堂堂佛教圣地,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看管。
中国的文化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滔滔的奏折怎么从不提一句敦煌的事由?
其时已是二十世纪初年,欧美的艺术家正在酝酿着新世记的突破。
罗丹正在他的工作室里雕塑,雷诺阿、德加、塞尚已处于创作晚期,马奈早就展出过他的《草地上的午餐》。
他们中有人已向东方艺术投来歆羡的目光,而敦煌艺术,正在王道士手上。
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喜欢到洞窟里转转,就像一个老农,看看他的宅院。
他对洞窟里的壁画有点不满,暗乎乎的,看着有点眼花。
亮堂一点多好呢,他找了两个帮手,拎来一桶石灰。
草扎的刷子装上一个长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开始他的粉刷。
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颜六色还隐隐显现,农民做事就讲个认真,他再细细刷上第二遍。
这儿空气干燥,一会儿石灰已经干透。
什么也没有了,唐代的笑容,宋代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片净白。
道士擦了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顺便打听了一下石灰的市价。
他算来算去,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把更多的洞窟刷白,就刷这几个吧,他达观地放下了刷把。
当几面洞壁全都刷白,中座的塑雕就显得过分惹眼。
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农舍里,她们婀娜的体态过于招摇,她们柔美的浅笑有点尴尬。
道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道士,何不在这里搞上几个天师、灵官菩萨?
他吩咐帮手去借几个铁锤,让原先几座塑雕委曲一下。
事情干得不赖,才几下,婀娜的体态变成碎片,柔美的浅笑变成了泥巴。
听说邻村有几个泥匠,请了来,拌点泥,开始堆塑他的天师和灵官。
泥匠说从没干过这种活计,道士安慰道,不妨,有那点意思就成。
于是,像顽童堆造雪人,这里是鼻子,这里是手脚,总算也能稳稳坐住。
行了。
再拿石灰,把它们刷白。
画一双眼,还有胡子,像模像样。
道士吐了一口气,谢过几个泥匠,再作下一步筹划。
今天我走进这几个洞窟,对着惨白的墙壁、惨白的怪像,脑中也是一片惨白。
我几乎不会言动,眼前直晃动着那些刷把和铁锤。
住手!
我在心底痛苦地呼喊,只见王道士转过脸来,满眼困惑不解。
是啊,他在整理他的宅院,闲人何必喧哗?
我甚至想向他跪下,低声求他:
请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呢?
我脑中依然一片惨白。
三
1900年 5月 26日清晨,王道士依然早起,辛辛苦苦地清除着一个洞窟中的积沙。
没想到墙壁一震,裂开一条缝,里边似乎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穴。
王道士有点奇怪,急忙把洞穴打开,嗬,满满实实一洞的古物!
王道士完全不能明白,这天早晨,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
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
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终生。
中国的荣耀和耻辱,将由这个洞穴吞吐。
现在,他正衔着旱烟管,趴在洞窟里随手捡翻。
他当然看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为何正好我在这儿时墙壁裂缝了呢?
或许是神对我的酬劳。
趁下次到县城,捡了几个经卷给县长看看,顺便说说这桩奇事。
县长是个文官,稍稍掂出了事情的分量。
不久甘肃学台叶炽昌也知道了,他是金石学家,懂得洞窟的价值,建议藩台把这些文物运到省城保管。
但是东西很多,运费不低,官僚们又犹豫了。
只有王道士一次次随手取一点出来的文物,在官场上送来送去。
中国是穷,但只要看看这些官僚豪华的生活排场,就知道绝不会穷到筹不出这笔运费。
中国官员也不是都没有学问,他们也已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翻动出土经卷,推测着书写朝代了。
但他们没有那副赤肠,下个决心,把祖国的遗产好好保护一下。
他们文雅地摸着胡须,吩咐手下:
什么时候,叫那个道士再送几件来!
已得的几件,包装一下,算是送给哪位京官的生日礼品。
就在这时,欧美的学者、汉学家、考古家、冒险家,却不远万里、风餐露宿,朝敦煌赶来。
他们愿意卖掉自己的全部财产,充作偷运一两件文物回去的路费。
他们愿意吃苦,愿意冒着葬身沙漠的危险,甚至作好了被打、被杀的准备,朝这个刚刚打开的洞窟赶来。
他们在沙漠里燃起了股股炊烟,而中国官员的客厅里,也正茶香缕缕。
没有任何关卡,没有任何手续,外国人直接走到了那个洞窟跟前。
洞窟砌了一道砖、上了一把锁,钥匙挂在王道士的裤腰带上。
外国人未免有点遗憾,他们万里冲刺的最后一站,没有遇到森严的文物保护官邸,没有碰见冷漠的博物馆馆长,甚至没有遇到看守和门卫,一切的一切,竟是这个肮脏的土道士。
他们只得幽默地耸耸肩。
略略交谈几句,就知道了道士的品位。
原先设想好的种种方案纯属多余,道士要的只是一笔最轻松的小买卖。
就像用两枚针换一只鸡,一颗钮扣换一篮青菜。
要详细地复述这笔交换帐,也许我的笔会不太沉稳,我只能简略地说:
1905 年10月,俄国人勃奥鲁切夫用一点点随身带着的俄国商品,换取了一大批文书经卷;1907 年5月,匈牙利人斯坦因用一叠子银元换取了二十四大箱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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