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亲送行.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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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母亲送行
为母亲送行
我走进村街,母亲家的大门口涌出一群男女,都好奇或紧张地看着我。
我一路上都在想是跪在母亲面前摸母亲的手还是摸母亲的头发。
这时候我的心里如麻,脑袋发晕,我从人们的眼光中走进院子。
穿着青面大衣的侄子跪下给我磕头,我想上前握着二侄子的手感谢,二侄子起立就被人群涌没了。
要拐过母亲家的房角,看见院子里站满了乡亲们,都把眼光转向我。
我一眼看见西屋窗户下设立的灵堂和灵堂里的棺材,我的泪如泉涌,我跪在了棺材面前,我的身后立刻跪下一片姐姐嫂子侄子侄女们,哭声响彻村子上空。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使命,自己要不是专门回来哭的,做为儿子,在一片悲伤的人群中,安排好母亲的后事,是最重要的。
我站起来要看看母亲,身后就闪出一个浑身挂满尘土的汉子,他按住棺材盖子说:
“你不能看,明天早晨让你看。
”
我疑惑地看着这个汉子,他又脏又丑陋,叫蔡荣,外号叫傻子,他常年干的就是给村里人家帮忙,混饭吃,谁家有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
我急于知道丧事是怎么安排的,还有什么需要办,就朝屋子走。
屋子两边是锅台,靠北墙下上几个腌咸菜的缸和盛水的缸,屋子地上放着木板和乱扔着衣物,可能人们忙乱中从东屋和西屋拿出来的,弄得屋子又窄又乱。
母亲一生干净,天天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她不在了,人们就可以在她的屋子里胡作非为了。
我走进屋子里,这是那种普通的农家小屋,北墙下是两节木柜,里边墙下是一个腌酸菜的大缸,本来屋子地很小,放上几样东西就更小了,将能站下几个人。
我虽然在这个小屋长大,习惯这种屋子的气味,但住惯了多年的楼房,还是对这屋子的窄小、脏乱、阴暗不太适应。
在短小的炕上,父亲坐在炕里,他蜷着身子,直呆呆地看着我,眼光透着悲哀和惊恐。
往次我回来都是那个白发苍苍的母亲坐在炕头上,慈爱询问地看着我,那是我多年熟悉的情景,今天那个情景不见了,我的悲痛从心底涌上来,无法控制地捂住脸面向墙哭起来。
人们挤进屋子里来劝我,乱乱中听到蔡荣在嚷:
“吕斌你咋这样?
你回来就是哭的,你大哥有事等着你商量呢!
”
我想,不管怎么哭,母亲也不能再活过来了。
我回来的确不是专门哭的,我擦拭眼睛,看见大哥闯进来,大哥和我的眼光一对,示意我出去。
我从人群中往外挤,别人都关切地看着我,猜测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我出了外屋门,看见大哥迈着大步朝房东走。
我紧跟着。
大哥穿了一件旧了的青面大衣,戴一顶涤卡蓝布帽子,帽子顶部已经发白。
西南天上的阳光不温不火地撒下来,院子、园子到处站着人,大多抱着膀看着房子这边。
我跟着大哥拐过房角,出了房后大门,大街上到处站着人。
两个人穿过大街,走进大哥家,大哥家屋子里很多人,大哥把我领进院子西边的厢房,西厢房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冷。
大哥悄声地说:
“今天早晨要出殡了,为了等你才没出殡。
现在是火化还是土葬意见不一,你看咋办?
”
我旗里有规定,离镇子五十公里以内的死人必须火化,这个村子离镇子八公里。
我说:
“应该火化。
”
大哥说:
“你二哥、二嫂子、父亲都不同意火化。
”
我问:
“村子里别人家老人死了咋办的?
”
大哥说:
“有火化的有土葬的。
”
我问:
“要是土葬上边也不管吗?
”
大哥说:
“一般是罚款五百元。
”
我知道大哥家困难,就说:
“要是钱的事我包了,土葬吧!
”
大哥说:
“要只是钱的事就不等你了,怕是上边来查让扒拉出来。
”
我心一惊,扒拉出来可是大不孝,问:
“有扒拉出来的吗?
”
大哥说:
“有。
”
二哥抱着膀走了进来,问:
“咋办了?
”
大哥不理二哥,低着头说:
“正商量。
”
二哥走近,说:
“不行吕斌去发政局活动活动,人家老赵家就那么办的。
”
我在旗里工作八年,和发政局长倒熟,去问他不可能不同意,可是时间不赶趟了。
今天是星期日,不上班,明天一早出殡。
其实我知道哥哥们心里想得什么,在这个乡下,能不能土葬关系到这个家族在村子中的地位,不能土葬说明你这个家族熊,在外边没有能办大事的人。
可是我实在没有那么大的活动能力。
我说:
“私下埋了上边也不知道,去活动反而等于告诉人家。
”
大哥说:
“民不举官不究,要是没人报告上边也不管。
”
二哥说:
“我就是怕于振福报告。
”
于振福是村长。
我随口问:
“他怎么会去报告?
”
两个哥哥低着头不作声。
我觉得这里边必有缘故,问又不合适。
我说:
“要是那样还不如来个把握的,火化。
”
大哥说:
“那你跟父亲说说。
”
我回到前院的父亲屋子里,坐在炕上和父亲说话。
父亲的话多了,他问我是怎么回来的?
冷不冷?
我说起母亲葬礼的事,我说:
“在城市都实行火化。
”
地上站着的人都明白了我的意思,附和着说:
“那可不,看电视国家领导人也火化吗!
”这些人说话时都看着我。
我从小在村子长大,和这些人都熟,有的人是我儿时的朋友,他们明白我说这个的用意,我很感激他们。
我也明白他们的另一层意思,他们希望我不要土葬母亲,我土葬了母亲,他们有老人去世却只能火化,显得他们无能。
如果我在外边工作的人都将老人火化了,他们老人去世火化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火化了母亲等于给他们减轻了一个负担,我觉得我有义务为他们减轻负担。
我说:
“火化和计划生育是一回事,计划生育一开始人们也想不通,现在让谁多要孩子谁也不多要了。
”
地上站着人附和说,可不是吗,过些年让谁土葬也没人干了。
父亲瞅着众人说:
“要我说吗,火化最好,就这个形势嘛。
”
“对对。
”我说着往地下蹭。
心想快走,再唠下去老爷子再变卦。
站在院子里等我的大哥急切地问:
“咋办?
”我说:
“火化!
”旁边的大嫂听见了,上来说:
“火化哪行,他奶奶活着时说过不让火化。
”大哥回过头去解释什么。
我往后院走,大哥追上来说:
“你嫂子你二哥不让火化!
”
我说:
“什么事都有人反对,你就是给每个人一百块钱,也有人说给得少,问你咋不给二百?
”我说完转身就走。
到大哥家,坐在炕上的一个四十五六岁的汉子下地让我上炕,我想跟他打个招呼,却不知道称呼他什么。
这个汉子叫史清河,小时候,每到过年的年三十晚上,我们这些后街的孩子拎着灯笼跑到前街和前街孩子对骂,甩土坷垃,扔石头。
前街的头儿就是史清河。
长大了,史清河因为偷马被判过一后刑。
我经常回村儿,看见过史青河立在村头那土包式的房子,乡亲们一说起他故事特别多,特别是他超生一个孩子的事。
别的人家超生,乡干部一来都东躲西藏,他倒好,往大街上一站,热情地和乡干部打招呼:
“来啦,屋里坐吧!
”
乡干部就骂:
“操你妈的,你那屋还能坐人!
”
我进史清河的屋子看过,外屋除了一口锅什么也没有,里屋也空空,炕上铺着灰,灰上铺着一层塑料布,三个孩子在塑料布上玩耍。
每次乡干部来跟他要超生罚款,他都说:
“钱是没有,看我哪个孩子好你们抱一个去!
”乡里见他太穷,下个文件免除了他的一切该交的款。
人们以为他真穷,去年突然出了奇事,他在村西买了块地皮盖了一幢瓦房,人们才知道他有钱,而乡里又没法要各种钱了。
小时候的事我已经淡忘了,何况史青河来是帮忙的,我就谦让史青河上炕,他和我推让一番,终究我是远道归来,上了炕里,和二哥大哥商量明天火化的事。
这时候我发现一个问题,于振福怎么没来?
我问大哥二哥。
坐在地凳上的二哥低着头不语。
坐在炕另一边的大哥说:
“早晨来看看走了。
”
我问:
“咱妈这事谁主持?
”按照乡俗,红白喜事村子里有个人主持,整个事情他说了算。
大哥说:
“这事不用找外人,咱们自己商量着办。
”
这合适吗?
我没说啥。
我离家多年,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啥变化,也不知道哥哥们咋想。
我问:
“火葬厂的车怎么联系?
”
大哥说:
“给火葬厂打个电话就行。
”我问:
“电话号码知道吗?
”
二哥说:
“于振福家里的,上次王全妈死和李国青死都是在他家打的电话。
”
我看看窗外,天色已黑,说:
“去打电话吧!
”
大哥看着我问:
“谁去?
”
没人作声。
我奇怪,打个电话也没人去,不敢打还是不知道咋打?
我说:
“我去吧!
”
大哥说:
“我跟你去。
”
我要下地。
史青河说:
“车好办,不好办的是明天走的时候给司机买一打烟,跟司机说好车慢点走。
”站在屋子地上的人说:
“对对对,得说好了。
”
史清河说:
“头几天李国清死,把李国清尸首抬上车,刚上车两个人,那个司机开着车就走,后面的人坐着四轮子紧追,一路上也没见着车影儿,等后面的人到火葬厂,都火化完了。
”
我问:
“他们没给司机烟?
”
史清河说:
“谁知道呀,我看老杨守拎着三条烟,可能人金没来得及给。
”
屋地上站着的人对我说:
“你先给司机。
”
我说:
“先去联系好车再说吧。
”我下地要出屋,听见左荣在院子里嚷:
“送浆水了,都去呀!
”
我走屋门,左荣正好走到屋子门口,对我说:
“送浆水了。
”
我说:
“我去联系明天火化的车。
”
左荣说:
“送完浆水再走。
”
显然,他一年又一年帮助别人家办理这些事,所有程序他都熟门熟路了。
我跟着众人往村西头走的时候,村街上黑糊糊一的片,看热门的人了呼呼地跟着朝村西走。
我小时候也曾经看过这种热闹场面,没想到斗转星移,自己也成了这里面的一员。
左拎着灯笼走在前面,左手提着个壶,边走边对我和我的家里人说:
“浆水送一遍,是个意思了。
送一百遍我也领着你们送,不是没用吗!
”他说话的口气,像是上边来的领导干部,开导不明事理的乡民。
这个村子里最下等的村民,我们并没有找他,他主动来帮忙,我心里感激他。
左荣只有一个爹,他的爹和他一样脏,爷俩常年以帮助村里人干活儿维持生计,我在小镇上工作时,我们家放杂物的土房坏了或要搭炕,给父亲捎个信儿让他找人帮助修,父亲带来的人总是左荣他们爷俩。
他们爷俩在村子里是特殊人物,那年韩家丢了烟叶,乡派出所来人查出是左荣偷出去卖了,警察找到左荣,一看是个又脏又丑又呆的男人,不禁皱起了眉头,问:
“韩家火烟谁偷了?
”左荣很横地说:
“我偷了,咋了?
”警察说:
“我来抓你。
”左荣说:
“抓我好,这些日子正没人找我干活儿,没有吃饭的地方呢!
”警察看他半傻的样儿,没理他,走了。
在村子里,左荣可以随便进谁家园子里抱柴禾,可以到树林子砍树枝子烧,别人不行。
于振福说过:
“一个傻家伙,能活着不用村里操心,就是照顾村里了。
”
左荣领着我们全家人到村西一块空地上,地上摆着三块土坯搭成的门楼,我们全家人跪在门楼前面,左荣把灯笼放在门楼旁,把一个纸扎成的人倚在门楼上,叫我们全家人在门楼前烧纸,他拎起壶围着众人撒一圈水,他说:
“你们说给老太太送钱来了,让老太太多喝点水。
”
我们全家人边烧纸边叨咕,妈(奶奶),我们给你送钱来了……捡干净点……接下来是女人的大哭,男人们对着门楼磕头。
这时候左荣横眉立眼大叫,起来吧,起来吧!
闹啥,闹啥!
有些村里男人也随和着嚷。
以前我看过这种场面,没在意人们哭嚷什么,这会儿身在其中,才体会到女人哭是一种程序,男人嚷起来吧,闹啥!
也是一种程序,二者缺一不可,试想,如果没人喊起来吧,闹啥!
女人不得永远哭下去。
左荣喊完,提了灯笼和壶转身朝村口走,男人们跟上,大哭的女人由乡亲中的女人拉、拖劝往村里弄。
我进了村,直截去于振福家,大哥走在我的身边。
村街已经黑透,农村的夜晚很静,有的人家窗户亮着灯,隐隐传来电视的声音。
大哥拿着手电筒照着路路上有石头,有猪粪。
我问大哥:
“明天跟着去火化的人坐的车咋安排?
”
大哥说:
“火葬厂来个车,车上能坐七八个人;你二姐家小二那台大敞车拉花圈,剩下的人也坐那台车。
”
我说:
“这么冷的天,坐大敞车子哪受得了。
”
大哥说:
“咱们家这样就行了,王全妈和李国清死,他们两家全是四轮子。
”
我不作声,街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想,一台火葬厂的车加上一台大卡车给母亲送行太寒酸了,看看城里人送葬,大车小车一大溜。
我们家也有两个在外面工作的人,虽然不弄一大溜车,咋也得装饰一下门面。
我说:
“一会儿联系妥车,我再去镇子里雇一辆客车,然后再借两辆小车。
大哥说:
“雇一辆客车好几百,别铺张了。
”
我知道大哥怕花钱太多,最后哥几个摊钱,大哥二哥家都紧吧。
我说:
“雇车的事你甭管了。
”
我心里已定,一定雇一台客车,借两台小车。
我当年在镇子里工作时,孩子还小,母亲去给自己看孩子,母亲多次表示要留在我家,经常念叨不愿意作饭了。
哥哥也跟我说过,妈妈为供我念大学,在园子里种了枸杞子,夏天顶着烈日摘,晒得衣裳背部汗湿透了,还晕过去两回。
我念完书,母亲就把园子的枸杞全铲掉了。
供我念书可不容易了,上我家去吧。
我跟妻子商量,妻子却说,四个儿子为啥偏上我家?
我叹息,想起记事后母亲常说过的话,:
“瞎子算过卦,四个儿子就你不养老,我死的时候你不在身边。
”我一直不服气,我发誓要养妈的老。
现在我才感到,瞎子的卦应验了。
妈妈,我没能将你接到我家,虽然年年都给你邮钱,但挑水、扫院子、买药都是三个哥哥和侄儿们干了。
你走了,我最后为你做一次事吧,我一定为你雇一台大客车,找两台小汽车,为你送行。
我控制着泪水,说:
“我一会儿就去镇子里,连雇车带借车。
”
大哥说:
“我一直工作在乡里,旗里的人换好几茬了,我都不认识。
”
我听出大哥有意把弄车这件事留给我。
想想也是,自己在旗里工作八年,虽然调走三年多了,但一些人还熟。
我们走村东的于振福家,大铁门关着,透过铁门看见窗子亮着灯光。
我哐哐摔铁门,里边扔没人应,倒从院子进而跑到门前一只小狗,站在两个人面前大叫。
大哥说:
“我去他家商店问问家里有人吗?
”
我跟着大哥走进旁边一个商店,商店柜台里没人,里边卧室坐着四五个妇女,其中一个听说找于振福,她说:
“他在屋,时去吧,狗不咬!
”
我和大哥又返回铁门,用手试探着开了插销,走进院子里,小狗叫着往屋子里送。
刚进外屋门,于振福就从屋子里迎出来。
他四十多岁,脸胖胖的,又眼皮,抓住我的手摇着,我配合着他的动作摇。
于振福说:
“吕斌一点不见老!
”
有好些次别人见了我都这么说,难道二十多岁离家四十多岁回家没见老?
是熟悉这面孔的缘故吧?
比方于振福,只是胖了些,和二十年前那个贪污村子里粮食那个青年队长没什么两样。
于振福叫我们上屋坐。
我心急,说要给火葬厂打个电话要车,于振福说定下火化了?
伸手指着西屋说电话在这屋。
三个人走进西屋,西屋是个大空屋子,地上厚厚一层土,桌子上的电话也落了一层土。
于振福倚着桌子说:
“今天早晨我去你家,你二哥问我不火化行吧?
我说我可不管,因为县民政局来查咱们也阻止不住呀,这个村有土葬的也有火化的,看你们咋安排了。
”
我急着去镇子里雇车,不想跟他说更多没用的,我对于振福说:
“不管别人咋办,咱们按照国家的规定办,火化!
”
大哥跟于振福说:
“你这儿有电话号码吗?
你给打个电话吧!
”
于振福转身从电话机下面抽出一条纸,他说:
“电话号码在这儿,这还是前几天李国清死他家里人来查的呢。
”说着,他抄起电话听筒,按了电话号码,几句话说完,放了话筒,转过身来说,火葬厂说明天八点半来车。
我问:
“准时来吗?
”
于振福说:
“一般准时,最晚九点也到了。
”
我跟着大哥往门外走。
我边回过头去跟于振福说给你添麻烦了。
于振福说:
“说到哪儿去了,再有事要打电话就来吧。
我一会到你家看看。
”
我和大哥走在黑糊糊的街上,深一脚浅一脚的。
我的心里极其悲凉,一个劲地想哭,我怎么也难以接受,小时候看惯了的丧葬场面,今天竞要自己来操办了。
我们回到大哥家,屋子里仍挤满着人,都关心地问我火葬厂的车联系好了吗?
我说联系好了。
我在别人让出来的炕上坐下,大哥坐在炕的另一头埋着头卷烟。
李国青的大儿子在炕里坐着说:
“明天你们哥四个得分工,谁带人上山打坑子,谁去火化,还得有一个人在家里操持,接待来人安排饭食。
大哥说:
“老三带人上山打坑子,我和老四去火化,老二在家吧!
”
我问:
“火化还上山打什么坑子?
”
大哥说:
“火化也得把骨灰拿到山上放棺材里埋上。
”
我问:
“上边让这么埋吗?
”
大哥说:
“火化完了上边就不管了。
”
我见还有这么多的事要商量,不能再拖下去,边下地边说:
“我去镇子雇车。
”众人都说车够了,何必再泡费。
我说车的事不用你们管。
我下了地我问:
“小二呢?
”有人说在前院呢。
“有人跑出去找。
一会儿,二姐家的小二来了。
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大高个儿,在镇子里打仗出了名,去年结了婚才不打仗了。
我说:
“你开车,咱们去镇子里雇车。
”
我坐着三小开的车,车先在马路上奔跑,后来上了柏油路。
二小问:
“老舅你咋雇?
”我说:
“先到百货大楼找你五姨,她舅舅家的大三儿在汽车站。
”三联单小说:
“还用那么麻烦,我有个朋友和汽车站熟,找他就行。
”我说:
“那就更好了。
”我的心踏实一些。
二小开车到县城的百货大楼门前停下,他下车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找他那个朋友。
我下车跑进百货大楼。
妻妹在大楼里租柜台。
三年她挣了十多万元,妻子已经在电话里告诉她我母亲去世一事。
我走到五妹子柜台前,五妹子正接待一位顾客。
我问她:
“老五,怎么到车站能找到大三儿?
”
五妹子问:
“明天出殡?
”
我说:
“是。
”
五妹子说:
“明天是冬至,不能出殡。
”
我不想再停尸一天,弄得家邻居人困马乏。
我说:
“火化车已经联系也了,不能改。
”
五妹子说:
“联系好了也不能出殡。
”
我说:
“这个你别管,你告诉我怎么雇车!
”
五妹子说:
“明天是冬至你不能出殡。
”
我不想跟她多嘴,天已经快黑了。
他出了百货大楼,二小从公用电话亭里走出来,他说:
“我打两次传呼他都不回话,咱们去车站直接联系吧!
”
我坐着二小开得车直奔汽车站。
街上的路灯眨着昏花的眼睛,稀少的行人来回地走动。
我想起当年在小镇上下班在这条街道上奔波的情景。
进了汽车站,车站空空荡荡的,一排排客车、汽车停在院子两边。
我问门卫,才知道北边亮着灯光那屋子是值班室,雇车跟那屋的人就行。
我们两个人匆匆进了值班室,屋子里桌子旁坐着两个人,旁边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四多岁干部模样的人,我觉得那个人面熟。
那个人站起来问我啥时候回来的,并伸出手来。
我才认出是汽车运输公司经理成林。
我在小镇工作时曾经写过他的人物通讯。
我对他说是母亲去世,来雇明天火化。
说话这工夫,二子已经同坐在桌子旁的人谈妥,二百元钱,明天八点来人领车。
我坐在二子开的车出了汽车站。
我说:
“去旗委。
”我想,旗委车多,又是权利机关,好办些。
二子问:
“去旗委找谁?
”
我说:
“找旗委办副主任秦国富。
”秦国富四十多岁,喜欢写点言论、散文什么的,常给我寄稿,这事我找他他不会不管。
车在向旗委走的时候,我又在脑海里搜索我在镇上工作时认识的熟人,哪个掌着权。
车进了旗委院子,停在楼西篮球场上,我下车问二小:
“你下来吗?
”二小说:
“不去了。
”
我朝办公楼走。
院子里除了收发室亮着灯,就是二楼一个窗户有灯光,那是传真室,日夜都有人值班,那屋有电话,今天是星期日,找人只能通过电话。
我担心值班人不让外人用电话。
我上了二楼敲传真室的屋门,一个小伙子天了门,抓着门把手问:
“找谁?
”
我知道不能先说想用电话,得先说找谁,被找的人又是有实权的官儿,再亮明自己是市里来的人。
我问:
“秦主任在吗?
”
小伙子说:
“秦主任今天不上班。
”
我说:
“我从市里来,我叫吕斌。
”
小伙子脸上有了礼貌的表情,说:
“我听说过你,啥时候到的?
”
我心松弛了,自己在这里还有知名度。
我说:
“刚到,我想给秦主任打个电话。
”
小伙子说:
“可以,可以。
”他把门拉开,站到旁边。
我走到电话机旁,问小伙子秦主任家里电话号码。
小伙子从兜里掏出小电话号码本翻着看看,告诉了我。
我按了秦主任家里电话号码,铃响过两遍,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我问可是秦主任家?
对方说是。
我说我叫吕斌找秦主任有事,女人说他去喝酒了。
我知道跟她说这种事不太好,但又怕误了用车,就说:
“你转告他一件事,我母亲去世了,要借一台小车使使,明天八点用。
”
女人说:
“他回来我告诉他一声。
”
我放了听筒,想想,对小伙子说:
“我再打一个电话。
”小伙子说:
“你打吧,随便打。
”
我问小伙子科技局康风木家电话号码。
小伙子问:
“是那个副局长吗?
”我说:
“是。
”
小伙子翻着看看小本本,告诉了我。
接通了电话,接电话的康风木听说是我,问明我在旗委办,说:
“老吕你别动,我这就去。
”我说:
“你别来,我有事求你。
”
康风木问:
“啥事?
”我说:
“我母亲去世了,明天火化要借一台小车使使。
”
康风木说:
“我们局的车出差了,我给你借一台吧,啥时候用?
”
我说:
“明天上午八点。
”康风木问:
“借好了咋跟你联系?
”我说: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康风木说:
“好好。
”
放下话筒,我觉得一台小车没定下来,不甘心,反正电话随便打,再打一个。
我让小伙子查到旗政协办公室李主任家电话号码,接通后我说:
“李主任吗?
我叫吕斌,知道我是谁吗?
对,我从政协调走你调来政协。
我有事求你,我母亲去世了,我想借车用用。
”李主任问:
“用几台?
”我说:
“一台小车。
”李主任问:
“啥时候用?
”我说:
“明天早晨八点。
”李主任说:
“明天早晨八来人带车吧!
”
终于定下来一台,我舒了一口气,对小伙子说:
“谢谢你了!
”小伙子说:
“不谢不谢。
”送我出门。
回村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二小说:
“啊呀,忘了买花圈了,我还没给你姥姥买花圈呢。
”
二扶着方向盘说:
“买了,我替你买了,院子里那些花圈有你的。
”我问:
“你出的钱?
”二小说:
“我妈给我的。
”我说:
“你们把啥事都想到了。
”二小说:
“早晨一看等你回来不赶趟呀。
”
车进了村子,二小说:
“我就不下车了,明天早晨七点多钟我来接你。
我去车站接客车,你去接小车。
”我说好。
车到父亲家房后门口,二小停了车,我下了车,二小调一回镇郊他的家了。
我走进父亲的院子。
房檐下一个大瓦数的灯泡照得院子通亮,母亲的灵前生着一个炉子,左荣和一个叫张老汉的三十多岁的汉子穿着皮大衣,坐在炉子前烤火。
两个人见我问车借到了吗?
我说借到了。
我在母校灵前转一圈儿,摸摸棺材,我想像母亲在里边躺着的样子,眼睛发潮,我在院子里转转,看房子,看园子,看粪棚,看鸡圈。
我脑海出现了母亲在这院子忙碌的身影,特别是母亲喂鸡和进鸡圈拣鸡蛋的情景,让我心里发酸。
左荣和张老汉始终盯着我,他们喊我:
“吕斌,上屋吧!
”我回过神来,说:
“晚上我来守灵。
”左荣和张老汉说:
“可用不着你。
”
我进屋,屋子里坐着七八个人,村长于振福也坐在炕边上,正闲说话,见我进来他跟我打招呼:
“雇车来了?
”我说:
“雇来了。
”
蜷缩在炕头里的父亲慈爱地看着我,过去我每次外出回来,父亲都用这种关心的眼光看着我。
父亲问我:
“雇车去了?
”我应着,爬上别人让出的炕稍,盘着腿坐好。
我在外多年,已经不习惯这种坐姿了,但在乡亲们面前我必须这样坐。
于振福问我:
“外面冷吧?
”我说:
“冷。
”于振福说:
“明天是冬至,是旧社会时杀人的日子。
”别人也说:
“对对,咱们县哪年冬至也开个公审大会。
”
我想起百货大楼五妹子说冬至不能出殡的话,于振福是不是暗示我?
我看看屋子里没有哥哥姐姐们,心中着急,如果明天不能出殡,现在该定下来。
我说就找个理由说:
“太饿了,我得到后院吃点饭。
”于振福说:
“一天没吃东西是够呛。
”我下地出了屋子,到后院大哥家。
外屋的女人们在洗碗洗筷,里屋的男人说着话,饭桌没撤,桌子上放着茶碗茶壶。
大嫂子走进来问我:
“你一天没吃饭吧?
”没容我开口,史清河说:
“给吕斌整点饭!
”
地上坐着的人给我让出一个凳子,大嫂和两个姑娘端上来一碗大米饭和几个菜。
我坐下吃,但难以下咽。
坐在炕里的大哥问了车的情况,说:
“有两台小车就行了。
”别人也说可行了,人家王家和李家都是去的四轮子。
我心里话,能和他们比吗,他们整个家族都是土眉土眼的庄稼人。
按照城里规矩得一长溜车,我这还搂着点呢。
史清河说:
“明天去火葬厂得商量好了谁坐哪台车。
”
对,事先商量好了谁坐哪台车,到时候就乱了套了。
大哥问我:
“明天咱们家谁去?
”
还没容我开口,史清河说:
“吕斌得去,丫头都去,其他的亲戚愿意去的都去。
也就是围着尸体转一圈儿,别人就不让进了,剩下几个拿骨灰的。
”
大哥说:
“我也得去。
”
二哥走进屋子里来,大哥问他:
“老二你说咱们俩明天谁去火葬厂?
”二哥说:
“我去吧。
”
我心里不稳定,大哥去能帮助张罗一下,二哥去能干啥?
不如在家支营来人什么的。
大哥说:
“那就分一下谁坐哪台车吧。
吕斌你坐灵车,几个姐姐妹妹也坐灵车。
车上得有一个撒纸钱的,史清河常干这个,让史清河去吧。
其余的人坐小汽车和大客车。
”
史清河说:
“大客车到那儿不等,搞完遗体告别,留下几个人,其余的人就拉回来了。
”我问:
“明天都给哪些人烟?
”
史清河说:
“灵车司机一条,客车司机一条,火化工两瓶酒一条烟。
都得事先给。
”
我对史清河说:
“明天到那儿你跟着我,有什么事你提醒我一下。
”我想象到火葬厂人多事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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