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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人物武净宗匠钱金福
京剧人物】武净宗匠钱金福
钱金福
武净宗匠钱金福文/张扶直清季同、光年间,京剧武净行名角辈出,不可胜纪。
洎乎鼎革,遂渐零落,惟钱金福尚存,
“算留得、灵光鲁殿”(张伯驹《春游琐谈•赠钱金福金缕曲词》))
年中,京剧界谈到武戏,尤其是武花脸,谁能耐高,肚子
宽,知道的多,必然异口同声地说是钱金福。
钱金福的玩意
人。
同治十二年(1873)进刚成立的全福昆腔科班。
一年馀,班散,转入大老板程长庚晚年创办的三庆科班。
光绪五年
1879)出科。
老生李寿峰、武生张淇林、小生陆杏林、青衣陈德霖、花脸李寿山等,是同科师兄弟,日后都成了大角儿。
钱金福“是学文武花脸的,在三班坐科是皮黄、昆曲同时
都要学,昆的比较更着重一点儿”(钱宝森《京剧表演艺术杂
山门》《刘唐》《刀会》《训子》《花荡》等,则得于双寿之传。
故对武净之戏,无论昆乱,悉具根柢”(王芷章《京剧名艺人传略集》)。
“彼时科班教授法很严,对于台步,极为认真,每一学生,每天总要走一两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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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走步时,分生旦净丑各行,每行一班,由最好的一个学生领头,其馀的跟着走,
教习监视稽查,某人走的好坏,教习随时指正。
净行一班,领头的永远是钱金福。
金福因天才好,又肯用功,所以台步、身段、把子,没有一处没有准尺寸的。
他尝与同行打赌,在台上撒一层白灰,由他与一人打把子,连打两次,脚印痕迹,没有出入。
据老辈云,百馀年的工夫,这种情形,以他为第
人”(齐如山《清代皮黄名脚简述》)。
他的扎实功夫,多得自朱洪福的真传。
朱是大老板特从南方请来的教师。
他教的头一出戏是《醉酒》,这是旦行里身段繁重的皮黄戏,第出是净行里载歌载舞的昆曲戏《芦花荡》。
一乱一昆,不但行当不同,就是表演的形和劲也是两样;尤其是《芦花荡》,所用的劲要“旦起净落”(一个舞蹈动作开始时,要用旦角的劲;在这个姿势快要停下来时,就要用花脸的劲了),教起来难度很大。
可是朱先生举重若轻,玩似地没有多久就把这两出戏教好了。
从此,上下咸服朱先生真有能耐。
钱金福由学《芦花荡》那天起,就每天伺候着朱先生的起居。
早晨起
来,倒夜壶、涮夜壶、叠被、扫地、收拾屋子、打洗脸水、金福的至诚,又爱惜他用功勤学,就把平生不传之秘——身段谱口诀,无保留地教给了他,并嘱他一个字儿不许对人提。
钱金福后来只把它传给了儿子钱宝森,别人求教,他虽也按谱指点,但对其中窍要,则缄口不道一字(《京剧表演艺术杂谈》)。
身段谱口诀是一套完整的京剧舞蹈动作的基本功。
钱金福有法有化,规矩备具而能出于规矩之外,变化不测而不背于规矩。
他说:
“当初我跟朱老先生学戏,他怎么传,我就怎么学,严守规矩,谨遵师训,怎么会成了钱家门的了呢?
传是那么传,学也那么学,但学到手,练到家,再根据自己
乙
n
来
演出就是另一回事。
”(于世文《学习余派艺术的体会》)他以七十三岁的高龄,还能演《芦花荡》,原因就是功夫没撂下。
戏虽然是多少年不唱了,可是功还是照旧练着,
直没间断过。
他每天睡觉前有一套功,不论冬夏,练得见了汗为止;起床前也有一遍功,什么地下的、坐着的、被窝儿里的,天天都在不间断地练着。
至于用的是什么功,怎么练这个功,他连儿子也没有教(《京剧表演艺术杂谈》)。
钱金福“逝后,艺能多失传,仅子宝森得十之四五,馀皆带往棺材里去矣”(《侠公剧话》,《立言画刊》第319期)。
金福的戏路,本是架子、武花兼工,他曾演过《黄金台》的伊立、《取洛阳》的马武、《失街亭》的马谡等架子花脸角色,
与黄润甫比较,互有短长”(《侠公剧话》,《立言画刊》第32期)。
但是,他的嗓音喑哑,遂不能以唱见长,只好就唱武花脸。
武花脸的正戏,多是钱金福的代表作,如《庆阳图》的李刚、《铁笼山》的姜维(与杨小楼合演时,杨饰姜维,钱饰司马师)、《金沙滩》的杨七郎、《清风寨》的李逵、《采石矶》的常遇春等,“架子之大方,武工之稳练,皆为一时无两”(燕山小隐《近世伶工事略》)。
他最突出的地方就是处处
讲圆,着着讲稳,形如太极。
膀子功夫,如山子、通袖、端枪、出刀等,平稳浑圆,有筋节,有交代;每逢开打之前膀
子一晃两晃,造出气势,活脱膀上有眼。
脚步功夫,如兜、
把子功夫,无论是主动的削、朵U、刺、打,还是被
递、掖、推,一招一式,单摆浮搁,看似很慢,实
不忙;将至收式,部位摆准;收式亮相,屹然如铸(翁偶虹
《谈京剧花脸流派》)。
“钱之工架身段有威有美有刚有柔,子起打疾徐进退游刃有馀,有神而化之之意”(《春游琐谈•赠钱金福金缕曲词》)。
他的脸谱取法钱宝峰,而又自我作古,
“勾脸有天下一品之称”(〔日〕波多野乾一《京剧二百年之历史》)。
《定军山》里夏侯渊的脸谱,过去都是勾歪脸,和《战冀州》里夏侯渊的脸谱一样。
钱金福认为,镇守定军山的夏侯渊,是中原的有名上将、自领一军的主帅,勾个歪七扭八的脸谱,会减掉威风,不合身份,他就以《摘缨会》里先蔑的脸谱为基础,创造出一个正的黑白花三块儿来。
从此以后,凡是演《定军山》里夏侯渊的,就都不勾歪脸了。
他还修改了《问樵闹府》里煞神的脸谱,使它和《安天会》里巨灵神的脸谱有了区别,虽然也是个碎脸,但勾法完全不同,就连身上也和一般演法不一样了(《京剧表演艺术杂谈》)《火判》里的火判,“勾豆青脸,笔道甚细,为普通演火判者绝无”(《侠
长坂坡》他的耍牙特技尤称一绝。
耍牙是为了表现角色的巨齿獠牙或面貌丑陋,所耍的牙,是一对特制的长约四寸的象牙,耍时含于口内,反复吞吐。
《界牌关》的王冒超、《金沙滩》的杨七郎、《安天会》的巨灵神和《问樵闹府》的煞神等,都有耍牙的表演。
钱金福的耍牙一共有八招(《京剧表演艺术杂谈》),“耍牙这套技巧,唱花脸的多会,但他的耍牙不但更为纯熟,而且花样也多,所谓正、反、单、双,色色俱全,可又不是一意卖弄,使人看了,百观不厌”(《京剧前辈艺人回忆录》)。
“钱金福于《芦花荡》《瓦口关》《长坂坡》诸剧,扮
演桓侯,最见精彩。
昔钱宝峰有活张飞之誉,宝峰逝后继起
裙儿、登薄底儿,出场拉边挂子,亮住后,念话白。
这么改,既透着精神,又合乎情理,场上气势也显得紧凑了(《京剧表演艺术杂谈》)。
他演《瓦口关》的张飞,“于卤莽中见精细”,“做工之妙,栩栩欲活,处处缜密,至神气之好,身段之佳,犹其馀事也”(《歌舞春秋》)。
他的《长坂坡》的张飞,
“为钱宝峰后第一人,寓极猛烈之精神,于极稳健之形式中,断非他伶所敢望其肩背”(张聊公《听歌想影录》),“把一个疾恶如仇、不分青红皂白而又粗中有细的性格演得恰到好处,给人以勇猛、憨直的感觉”(李洪春《京剧长谈》)。
《祥梅寺》的黄巢和《山门》的鲁智深,也是他的正戏。
他演黄巢,表达出豪迈的情感和威武的形态,恰与黄巢的性格吻合;配以名丑王长林用武旦的翻跃动作表演空翻,丝丝入扣,非人(陈富年《京剧名演员的演唱艺术》)。
他“演昆曲《山门》,饰鲁智深,唱作均臻上乘,道白中,谓’俺想就在此做尊活佛,也没有什么妙处’,此语妙极,非鲁智深不能道。
昆曲脚本之佳,于此亦足征也。
下山唱混江龙,’只见那朱垣碧瓦梵王宫殿绝喧哗’一段,手指目视,身段神气,均极好看,唱调古雅,更不待论,与卖酒的,强讨酒吃,形容花和尚之卤莽,颇极精当,醉后使拳,身手尤属可观,打进山门后,做作亦妙
(《听歌想影录》)王长林配演卖酒人,二人合璧,允称绝唱。
钱金福曾搭过武生前辈俞菊笙的福寿班,又为谭鑫培、
《清
杨小楼配戏多年,“凡有把子的戏,都给他们生色很多”(代皮黄名脚简述》)。
福寿班的武戏最叫座儿。
带灯彩的昆曲武戏《水帘洞》,武角儿荟萃,有武生俞菊笙、俞振庭(菊笙之子)、张淇林、茹莱卿、迟月亭,武旦朱文英,武净钱金福、吴和吉、范福泰、沈易成、李顺德,武丑许福雄(周
明泰编《五十年来北平戏剧史材》)。
看家戏《连环套》,“俞菊笙演黄天霸,黄润甫演窦尔墩,德子杰演朱光祖,李顺亭演计全,钱金福演关太,李顺德演何路通,钱宝峰演梁九公,周长山演彭公,吴连奎演施公,何通海演巴永泰,董志斌演
索奈,汪金林演于成龙,范福泰演贺天龙”,头路角儿之外,
演《定军山》《珠帘寨》《伐东吴》《宁武关》等戏,于金福
相需尤殷。
甚至《定军山》无金福遂不带《斩渊》,亦足见钱技之精矣”(《近世伶工事略》)。
在《定军山》里他演夏侯渊,脸谱开得阔大有威,一出台唱完“点绛唇”转身掏翎子,
晃两晃,腾身登上高台,便觉满台生风,充分表现出夏侯渊是一员善战的武将。
后面与黄忠的开打对亮以及擒陈式的身法工架,处处都表达出夏侯渊的勇猛刚强。
而他的目的是
为了衬托黄忠的老当益壮和智勇更高一筹,使谭鑫培能尽量
剧,谭鑫培演黄忠,他演潘璋,两人也有一手动人技巧。
黄、潘会阵时,黄想到关羽被害,仇恨猛上心头,骤然一个大刀“反枭头”砍去,如霹雳前的闪电,潘则以几十度的下腰,低头迅速躲过,气氛顿时极度紧张。
当时观众交口称赞,誉为绝技。
谭鑫培去世后,很多人向钱金福学这一手,但都不如谭、钱二人来得那么脆快(《京剧名演员的演唱艺术》)。
杨小楼、钱金福《青石山》
湖》《冀州城》《赵家楼》《长坂坡》《五人义》《安天会》《铁
笼山》《挑华车》《战宛城》等,增色实多”(《侠公剧话》,《立
别开得大,不但显着有威,而且非常细致,绝非一般所可比拟。
开打时,兀术虽输于高宠,却随时流露出刚愎恃勇的性格,钱掌握得很有分寸。
《冀州城》一剧,杨演马超,钱演姜叙,有两套对打的把子。
第一套是姜叙方到冀州会斗马超时打的一套快枪,花样翻新,一变寻常方式。
第二套是马超中计退走时遇见姜叙打的一套大刀枪,这回姜叙使的是大刀,这就与两支枪对打大有不同。
钱、杨都使出了浑身的技巧,以手、眼、身、法、步扣紧地打出许多花样。
还有《林冲夜奔》,杨的林冲,钱的徐宁,林用剑,徐用枪,二人如鹰攫鹞扑,只听兵刃啪啪地响,下下皆中,在急如风雨的情况下,没有一下落空,打到最后同时亮住,还显得馀威未尽(《京剧名演员的演唱艺术》)。
杨小楼演《赵家楼》,“饰华云龙,与王通对单刀精彩最多。
钱金福配王通最佳”。
杨演《麒麟阁》的秦琼,“钱金福之老大王杨林,威武猛鸷,气象亦自可观”。
杨演《战宛城》的张绣,钱配典韦,“状典韦之神勇,做得淋
漓尽致,却并无一点火气,尤为可贵”(《听歌想影录》)。
杨
的李佩漂亮极了,他单腿挪步,双手分水,单腿踹水。
这个
动作本来平常,谁都会演,可是钱先生演得却是特别精彩。
更精彩的是,从凫水起,他的黪满就不是下垂,而是平行的,表示胡子是在水面飘浮。
观众是满意极了,连后台的人也大为赞叹”《〈京剧长谈》)。
还有在李佩切何路通抢背的时候,在一个蹦子的短短时间里,两只手要掏着两根翎子,这个动作虽说要快,但更要准和稳,两根翎子不能同时掏,必须分出先后来,这是最见功力的地方(《京剧表演艺术杂谈》
,与
《八
另如与俞菊笙、谭鑫培、金秀山等演《阳平关》(饰张)谭鑫培、杨小楼、俞振庭、九阵风、黄润甫、王长林等演蜡庙》(饰关太),与杨小楼、李顺亭、朱文英演《闹昆阳》
(饰耿算),与杨小楼演《楚汉争》(饰彭越)、《贾家楼》来护)、《安天会》(饰天王)、《五人义》(饰颜佩韦),与陈德霖、王楞仙演《雁门关》(饰韩昌),与陈德霖演昆戏《刺虎》(饰一只虎),与张春斌演《湘江会》(饰吴起),与九阵风演《取金陵》(饰赤福寿),与红豆馆主演《除三害》(饰周处)和昆戏《单刀会》(饰周仓)等等,皆“能于稳健中,表现精彩”(《听歌想影录》)。
甚而至于出演堂会时反串花旦,
如玩笑戏《双摇会》的大娘和二娘、《打杠子》的村姑等,亦“为反串戏中之极致”《〈歌舞春秋》),虽戏谑滑稽,而“关于花旦之一切动作,丝毫不差,一切不苟,其细腻处完全宗法田桂凤(与钱同时的花旦),无论台下若何哗笑,彼绝不动容,完完全全,一丝一遗,将这一出戏交代完了,才算终
局”(蠹翁《梨园话旧》,《立言画刊》第141期)。
京剧鉴赏家苏雪安先生说,看了钱金福的戏,“有一个特殊的感觉,就
可就是
是每一出戏都有每一出戏的意味,并不是千篇一律的”。
看他的表演,“从不觉得有标奇立异,和故意卖弄的感觉,比一般都好看,都稳练。
可惜开口差一些,这算是他惟一的缺点了吧”(《京剧前辈艺人回忆录》)。
四钱金福不但精通生旦净丑各行的把子,而且对自己所演戏内各行角色的唱腔、身段,无论是节骨眼儿,还是小地方儿,都历历如数家珍。
光绪年间,他进内廷当差,既演戏,又教戏,拿的是“双钱粮”
即两份钱粮,一份钱粮是每月二两多银子,每年二十四担米);向他问艺的人不少,像杨小楼、杨效芳(杨宝森的父亲,唱武生)、王瑶卿、王凤卿、余叔岩、梅兰芳等,都请他说过戏(见《京剧表演艺术杂谈》)。
杨小楼在清宫初次演
铁笼山》的姜维,慈禧太后看过之后说:
“杨小楼是杨月楼的儿子,扮相、个子、嗓子都还可以,就是工架没有金福好
看。
”杨听到这话后,马上就揣了银子请钱金福给他说戏。
钱金福《定军山》
的周瑜。
旦角带点武的戏,指点的也不少。
余叔岩的身段基本功和把子,也得到钱的口传心授。
钱与谭鑫培配戏多年,
平关》《战太平》等靠把戏,都有准谱,余叔岩和他研究,学的时候很费劲,但到了台上,就能够得心应手(梅兰芳《舞台生活四十年》)。
钱宝森小时候跟父亲学戏,挨了不少烟袋锅。
《芦花荡》张飞的出场,就让他尝了一回滋味:
学完了
《铁笼山》,第二出戏我父亲打算教我《芦花荡》。
《铁笼山》学会了,京剧身段谱口诀也明白了,我就有点儿狂啦。
自己认为:
《铁笼山》我都会了,《芦花荡》还算得了什么!
当时,我的确是有些骄傲自满啦。
急急风,四上手跑上,站斜门儿,张飞在帘里头“啊咳”一声,四击头出场一一这是我父亲在给我说《芦花荡》。
因为有骄傲自满的情绪在支配着我,我既没细问,也没考虑,就按照姜维出场的路子,稳稳当当地走出来啦。
我父亲一把把我拉过去,举起烟袋来就是一通打。
打完了问我:
“你知道猪后腿儿的上半截儿叫什么吗?
”这通打,就把我打闷啦!
一时真想不出我父亲问这句话的意思来,
就眨巴着眼睛望着,不敢言语。
我父亲看我没言语,很生气
想:
“肘子跟!
〈芦花荡》有什么关系,跟张飞有什么牵连哪?
油做出来的,叫红炯肘子;搁点儿酱豆腐,就叫酱豆腐肘子;
要是用花椒、盐水煮出来,晾凉了,凝成冻儿,那叫水晶肘子。
同是肘子,做法不同,就不能一个味儿!
”说到这儿,我
飞出场是快四击头,人物性格和所处环境,哪一点儿也跟姜
应当虚心地、好好地跟着父亲学。
(《京剧表演艺术杂谈》)“钱
老金福尽以其艺传其子宝森,?
?
宝森与杨小楼演《英雄会》,梦诗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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