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回家过年歌曲.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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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回家过年歌曲
【回家过年】回家过年歌曲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公交车在村口吐出任东锁两口子,门马上咔嚓一关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片刻的留恋。
任东锁在省城车站的临时候车棚冻了一宿,鼻子嗓子都不舒服,清了清,一口吐在了路旁的地里,心中说老子回来了!
忽然想起在南方那座小城上车时,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他也是这么一口痰吐在地上,吓得老婆紧张了半天,还好附近没管市容卫生的。
不过那时他说的是老子再也不出来了!
心境也大不相同。
这大概就是家乡与别的地方的不同。
家乡是所有还在外边不上不下漂着、没有扎稳根的人的根。
这里山是熟的,水是熟的,人更是熟的,有你熟悉的一切与熟悉你的一切,看见的每一张面孔都似乎曾经打过照面,连路边那些野猫野狗也感觉那样的亲切。
耳边再也没有了那些陌生难辨的声音,在这乡音里就是跟人大吵一架也是痛痛快快的。
说起来回家这一路上并不比这一年里轻松顺心多少,挤火车挤长途车挤船忍饥受冻颠颠簸簸就不说了,看见民工翻白眼的踩个脚跟你拼命的加完塞还骂人祖宗的什么都有。
可起先遇到这些,任东锁还指天骂地,后来粗口虽然还是习惯地要蹦几句,但就算是车站买饭挨宰这样的事情也已经影响不了心情了。
反正是越往回走就越感觉一切都踏实了下来,想到以后再也不出去了,一切也就越来越成了鸡毛蒜皮不在心上。
不管在外边是多么风光抑或多么无奈,回来心中一切都会平静下来,这也许就是家乡的作用吧?
只是村子的变化并不大,这些年变化最小的大概就是这些农村了。
房子们一个挨一个地靠在那里,说井然有序也行,说横七竖八也可以。
倒是又多了几栋,还是二层楼,不过夹杂在那些或高或矮或青灰或泛红甚至土黄的同伴们中间,倒也没有多少鹤立鸡群的感觉。
虽说到了年下,墙角街角的脏土垃圾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只有各家的门口附近扫得光光的,露着灰里发着一点黄暗的路面。
黄昏这时早已收走了最后一缕阳光,整个村子都这样暗暗的罩着一层土色。
从西伯利亚游荡而来的风畅流无阻,让那些褪尽了绿色的秃树枝与电线发出呼呼的声响。
任东锁并不留意这些,他一眼就找到了自家那几间大瓦房的屋脊,把胸中最后那点闷气彻底呼了出来。
跟近几年那些平房相比,这房子虽然似乎显得有一丝落伍,却也差不多算是他半生的心血了,当初也是流行的房型。
他觉得就是冲这房子也不应该再出去,这些年在外边住的那些房子低矮黑潮,有的咳嗽一声都掉土,房东还总是想提价,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生这个气了。
远道归来,村里人见了也比往常亲切客气许多,连年岁比他大不少的孙三碰上都是先打招呼,说回来了?
回来了!
任东锁答得中气十足,又说这次差点都回不来。
孙三不免疑问。
任东锁就说火车票买不到呗,汽车又是冻雨,他这次是从广东绕福建绕江西转了大半个中国曲线回的家。
孙三说这路费恐怕就高了。
任东锁说那算什么,实在不行买飞机票也要回来。
村里其他那些在外打工的人回来,口气大抵都是如此。
孙三倒不计较这些,说,那是,过年嘛。
一看你这就是挣下钱了,看看这大包小包的,买的什么?
任东锁倒又谦虚起来,把背上的包往上紧了紧,说没什么,就南方那些特产,咱这儿没有。
过年嘛,年货当然得买足了。
孙三又捧了几句。
他这人不错,该让人高兴的时候几句话就能让你顺心舒气。
在外边很少能聊得这么痛快。
不过走的时候,孙三无意扫了一眼任东锁的胳膊。
任东锁心里那缕暗色立时又回来了,忙抬手看了看,夹板在袖子里藏得好好的,应该没让看见。
只是这只手总是像以前在脖子上吊着时那样习惯性地放在胸前,这个得注意。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把袖子使劲拉了拉,才到门口大着嗓子喊了声小川,让儿子也让乡邻们都知道,又一个远客回来了。
儿子这些天一直在支着耳朵,听见门口有声音已经往外走了,任东锁刚喊完,他就出来,叫了一声爸扑在了怀里。
任家两位老人也紧着脚步赶了出来,任东锁和老婆忙上前叫了爸妈。
任东锁上下左右地看着儿子长高长壮了没有,任家两位老人也上下左右地看着任东锁。
在门口话就说不完,一家子边说着边一起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提回了家。
儿子几个同村的同学正在家里一起写作业,任东锁就立刻打开包把给老人买的鞋给儿子买的衣服和一台DVD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年货都抖了出来,一样一样拿给父母和儿子。
今年他本来计划着怎么也得拿回两万块钱来,可活儿不顺心、他又受伤,两口子加在一起剩下还不到一万,都不如在家里安安心心地刨地,不过东西还是买了很多。
其实多数在县城也能买到,用不着大老远背回来,可在外边带回来跟在家里买的那是不一样的。
每年回来,给家里置一件东西差不多成了惯例。
DVD是一个月前就买下的,任东锁还不怎么会用,倒是儿子三鼓捣两鼓捣硬是把线插好了,放入碟片播了出来。
快一年没碰电视了,想不到一回来就看上了电影,任东锁高兴,夸儿子聪明。
母亲下厨房给他们下了点面,一家人这么看着电影吃着面说说笑笑聊着,一年来那些事很快就这样遥远而去。
现在,年给人的感觉是越来越淡了,人们自然也觉得这年过得是越来越没意思,言谈话语中当然也是越来越不把年当一回事,年也就更淡了一层。
碰见了聊天,说年货买齐了吗?
回答大多都类似这样:
齐了!
有什么齐不齐的?
这过年就是瞎折腾,弄这个弄那个,把人累个够呛,最后也就是吃个饺子放个炮,没球意思。
要是遇上打工回来的,他们有时还会这么说,可不没意思,像我这在上海一个月就好几千,都耽误了,路又这么远。
可不回来吧,总是个年,回来,又能怎么样,还不就这两下子?
不过,不管嘴里说多么没意思,多么觉得是瞎折腾是便宜小商小贩,年该怎么过却还是怎么过。
特别是外出打工回来的,虽然多数回来就到年根儿了,事情一大堆,但往往比别人还更加认真一些,一件事也不能落下。
任东锁就是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多,还没把一路上的觉补够就一轱辘起来,单手扶着自行车把去了大集,买菜买肉,烧酒饮料对联门神鞭炮香烛香皂袜子等等乱七八糟零零碎碎。
自行车载物有限,买齐了这些得跑好几趟,任东锁几乎是天天上集,连大年三十上午因为忘了买新筷子还又跑了一趟。
回来之后也不得清闲,杀鱼宰鸡炖肉劈柴火。
老婆也一样,扫屋子擦窗户洗窗帘床单被褥。
虽然像扫除一类的两位老人已经干过了,她还是不太满意,重新收拾一遍。
其中蒸花馍是过年最忙的事情之一,依本地的老风俗,过年的花馍最好要能吃到正月十五以后,至少也得蒸一大筐。
花馍各式各样倒是好看,但也费工,女人做馍,男人烧水上屉,一家人齐上阵也得忙活一天。
说实话,回来这几天,比在外边打工还累。
不过,嘴上抱怨着累,心里其实挺痛快的,唯一就是不能跟老人孩子好好聊聊家常。
听老人说过,大年初一尽量不要吃药,不然这一年都可能毛病不断。
倒是没说过夹板,不过任东锁还是早早地悄悄解了下来,反正除了隐隐还有些痛,倒也基本好了,使劲甩扑克都已经无碍——吃过饺子,给同村的长辈们拜完年,村里人大抵也都是这么聚在一起打扑克摸麻将,痛痛快快玩一整天。
对多数人而言,一整年里大概只有这么几天能够玩,那自然也就要轻轻松松去玩了。
细细想来,其实走亲戚才是过年最关键的内容,远比放炮吃饺子重要。
礼尚往来,从文化上就给你定下了基调,有的亲戚甚至只是过年时见这么一面。
于是,去的时候细心,亲戚的远近家境地位都要用心思量,以决定拿什么礼物合适;有客人来也一样细心,准备酒菜陪客人聊天处处都不能马虎。
特别是这正月初二女人回娘家,更是重中之重。
任东锁老婆老早就起来了,做好饭,把老公儿子催下床,给神位烧上香上了供,一家人匆匆吃完早饭,立刻就出发。
临走之前老婆还简单化了化妆,平时这些东西她一年也不碰一下。
带的礼物更是不必说,从南方买回来的那些特产大部分都拿上了。
老婆的娘家在一个城中村里,条件不错。
老岳父是退休职工,月月有退休金,大舅子这几年经营高档烟酒,生意红火。
家里的三层小楼刚又好好装修了一遍,地板光可照人。
任东锁一家三口只顾了看头顶上的欧式大吊灯和天花板,没注意脚下。
大嫂赶紧提过来拖鞋,他们这才看见,立刻换上,弄得很慌忙。
后来就是换上了拖鞋,任东锁走路也都是轻轻的。
大舅子和大嫂跟他们一起哈哈一笑,说弄这地板就是麻烦。
任东锁干过装修,也算专业人士,大舅子就让他帮忙给看看包工队活儿干得怎么样。
任东锁当然怎么着也得帮忙找一点毛病出来,何况毛病还真不少,但都不大,他就楼上楼下仔仔细细一一给指了出来。
大舅子一脸的懊恼,说本来是准备等任东锁回来收麦子时再装修的,让任东锁帮忙看着,想不到任东锁去年就没回来过。
结果这帮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奸,见你没人懂,就敢糊弄。
去年麦收时任东锁还在工程队,因为征地当地农民闹,活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后来虽然是市重点工程,工程款一样给不了,工程队干脆自己也停了。
没挣着钱,当然不可能回来了。
其实,他有好几年农忙时都没回家了。
种地本来就是赔钱的买卖,回来一趟还得再搭好几百路费。
好在现在多数活儿都机械化了,两位老人倒也能凑合着侍弄下来。
他为没帮上忙挺过意不去的,说去年活儿太忙,实在没工夫回家。
让大舅子也不用为这点事烦心,一些小问题难免会出,也不一定就是装修工人有意的。
反正都是些小毛病,几年也不会有问题,并不碍事。
等以后万一哪里坏了,他过来帮忙修一下就是了。
家里的大瓦房建好了之后就一直没动,到现在还露着房梁。
看了大舅子家的装修,任东锁也动了心,就盘算着等有空也装一装,至少把天花板弄上,老那样也不是个事。
自己上,老婆打下手,倒也花不了几个钱。
老婆还有一个姐姐,丈夫给国土局领导开车,很有本事。
任东锁家小川想上县城的中学,人家一个电话就给解决了。
这次大舅哥家鑫升大学毕业找不着工作,也是他帮忙托人进的派出所。
听见门口车响,大舅子一家立刻就迎了出去,任东锁两口子也赶紧跟在后边。
连襟过年是最忙的时候,所以本来还以为今年也和往常一样,只有大姨子跟孩子过来。
结果领导出国考察,是连襟自己开车过来的。
大家自然更加高兴,把他们一家迎进来就开早饭。
任东锁说自己一家已经吃过了,丈母娘就埋怨,说知道每年都有早饭还在家吃什么。
大舅子和连襟也过来硬拉他,他就只好又坐下吃了几口,陪大家喝酒唠家常。
吃过早饭,节目也是麻将。
麻将打起来慢,等于又是玩又是聊天,岳父喜欢。
任东锁在外边一年也打不着一次麻将,也喜欢,不过不经常打,人家出牌快,有时就反应不过来。
老婆便干脆坐在了旁边,一起帮忙看着,很投入。
大舅子和连襟是麻坛老手,过年这些天很少有不陪朋友通宵的,对于这种一块两块的,就等于是陪老爷子高兴高兴,谈笑风生,不当一回事,主要是聊天。
他们在县城交际面广,见的场面大,聊的都是些县里的大事。
特别是连襟,县里那些部门乱七八糟的事没有不清楚的。
任东锁和多数男人一样,对这些都相当感兴趣,就是不怎么插得进去嘴,也就照看着自己的牌点着头慢慢听。
男人聊男人的,女人就聊女人的。
女人一回到娘家,就全剩下了心里话。
说着说着,慢慢也顾不得别的,眼圈一热,就把任东锁受伤的事说了。
丈母娘疼女婿,老人一惊,过来拉起任东锁的胳膊挽袖子就看,陪着女儿一起掉泪,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任东锁很不在乎地笑,说早没事了,还用拳头使劲捶了桌子两下证明。
丈母娘立刻按住他手,让他别逞能,好好养一百天。
说起来,他自己也感觉这伤差不多算是逞能逞来的。
他那几天感冒得厉害,老婆说实在不行就请两天假,反正奖金也没几块钱。
他非觉得没事,硬要去。
那工厂本来每天就要干十来个小时,后来赶上订单紧,老板涨了两百块工资又延长了两小时。
夏天还好说,冬天就有点不够觉了。
每天都是摸着黑骑车上下班,一睁眼就得赶紧走,回来一闭眼立刻睡着了。
结果这天还在车上呢,就先闭了眼。
背后过来一辆车,就没躲开,让剐了一下。
等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天为被地为床了,幸好没怎么伤,只手腕子动不了。
至于那汽车,自然趁着天黑杳如黄鹤。
任东锁在家躺了两天,不见好,反倒疼得更厉害,只好去医院看了看。
好在只是普通的骨裂,上了夹板,住了几天院,倒也没花几千块钱。
不过这已经是他折腾这大半年的收入了。
大家都挺关心的,连襟说这得找那个老板啊,他得管。
任东锁当然也找过。
那时,两口子总吵吵闹闹唉声叹气挂着个脸,给他看病的医生是个好人,就告诉他《劳动法》上边有规定,在上下班途中发生交通事故算工伤,厂方是应该负责任的。
如果参加了保险的话,保险公司得赔付,倒也不用工厂出钱。
任东锁没想到法上边原来也有这么好的条文,当下就挂着膀子去了。
结果,当然是让撵了出来,老板说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没道理的法规。
任东锁牛脾气上来,去了劳动局。
赶上快年关,劳动局虽然人和火车站差不多一样多,但接待的同志态度非常好,居然接了任东锁递上的烟,这么多年在外边这还是第一次。
劳动局的同志说虽然目前的主要工作是讨薪,但其他跟劳动者利益相关的问题当然也是要管的。
就在安排去工业园处理欠薪案子的时候,顺道去了任东锁那个工厂。
因为时常打交道,这位同志跟老板还挺熟。
可惜,虽然见面非常热情,一谈到正事,这位同志严肃了下来,老板更严肃,油盐不进,就一句话,随便去告。
这位同志怎么批评也没有用,只好建议任东锁去法院起诉,劳动局一定会全力协助,坚决维护劳动者合法权益。
一听法院和律师,任东锁眼前都有些冒金星,这哪是小百姓能沾边的东西啊,更别说自己这么一个民工了。
何况虽说自己有理,可打官司不一定靠这个,到时候人家说你就是自己在家摔的,怎么办?
加之老板又讹人之类地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任东锁牛脾气就上来了。
他的确是心疼那几千块医药费,但为这几个钱让人骂他可不干,这辈子他还没让人这么骂过呢。
骂穷可以,这是事实,但不能骂这个。
人得做出个人样来才能让别人拿你当人看,任东锁坚信这句话,也就决定不告了。
实际上在他心里一直也觉得这事儿主要怪自己,确实是自己打的瞌睡嘛。
劳动局的同志见他决意不告,劝了两句,也只好说任东锁人厚道,还留下了局里的电话,说明年来了再遇到什么事,尽管找他,他一定帮忙。
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得痛骂那些人王八蛋,说要是在这儿,他们敢不赔钱。
大舅子拿来了好几瓶中老年补钙的药,连襟说他家也有不少这类的东西,明天都拿过来,然后安慰叹息一番,让任东锁好好养着,别干重活。
聊到下一步的打算,任东锁说他不想再出去了。
其实这个话说了好几年了,今年才算是下定了决心。
大家都很赞成,丈母娘说这就好,随便找个活儿,挣钱少点也不怕。
出去吃苦遭罪都是小事,跑几千里有个什么事身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哪能比在家这么多亲戚朋友照应着呢?
大舅哥让他不如跟自己一样,学着做生意。
任东锁笑,说自己哪有大舅哥这么精明。
岳父托连襟帮帮忙,说任东锁装修电工种果树什么都会,墙砌得跟刀劈一样,在村里也是个大能人。
连襟点头看着任东锁想了想,让他放心,包在自己身上。
说前些天正好听说有个小单位传达室缺人,一个月六七百。
要是嫌传达室没意思,那就找个小区,看他们缺不缺电工。
自己认识不少物业公司的,等过完年马上就去看看,肯定没问题。
这些不怎么出力的活儿一个月六七百、七八百在这个小县城也算是很不错的了,连襟已经帮农村的好几个上了些年岁的亲戚安排了这类的工作。
走亲戚、被走亲戚,一直得过了初五初六才能清静下来。
这个时候往往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过年没意思,就折折腾腾那么一回事。
城里人一过了七天假期,就又回到了单位与家之间的日子里。
农村人不到正月十五之后是不会有什么活儿的,很多人除了那几亩地,一年也就是这样。
年过了,除了一些瘾大的,打麻将打扑克跟老婆的理由也不多了,所以这时候常是村里大街小巷最热闹的时候,胡同口总能看到三五成群的人在扯闲天。
任东锁给自己走完亲戚之后日子的规划也正是这样。
他是最爱跟人聊天的了,在外面,话也听不懂、事也不搭界,这一年可是憋坏了。
村里那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又好长时间也见不了一面,所以有了空就往胡同口跑。
众人早在那里聊开了,正在笑孙茂生的三轮车又让人家收走了。
孙茂生和任东锁同岁,是他们这些人里学问最大的,高中毕业。
不过终究没读上大学,倒是把眼镜读大了,厚得赛个大教授,还是看不清东西。
眼神不好吧,就不要做那些高危的事情。
他还偏不,进城卖水果总爱挑那些别人很少去的地方。
没别人,东西当然好卖一点,可你应该想想别人为什么不去啊?
所以,人被赶东西被收车被收,别人遇见三次,他就得碰见五回,而且总是人家到了跟前他才能知道。
有一回他还挺热情地招呼:
“要香蕉吗?
”结果自然是统统要走了。
不过好在他倒也习惯了,连自己都觉得想笑,说想不到人家那么敬业,大过年的也出来。
任东锁说你都出来,人家当然也得出来啊。
孙茂生说这次啊,完全是意外,要不是那儿拜年的车太多,他早跑了。
然后还举自己的例子,向大家传授撤退经验,说他十次能逃掉九次,只要掌握技巧,面对面也能跑掉。
他唾沫星子飞溅,众人却谁也不信,说凭你那眼镜,急了说不定干脆一头就扎进人家大队院里去了,还跑?
这种聚众聊天,图得就是这么一个轻松一个乐,大家都是从小到大的乡里乡亲邻里邻居,互相逗是基本节目。
但笑归笑,笑完了大家也都劝他千万不敢跟人家硬顶,要收就让收好了。
他把头一侧,说自己活这么大,这点还不知道吗?
反正又不是回回碰见,碰见也不是次次都收东西收车,一辆破三轮,收就收了。
然后就问旁边收废品的王成有没有收来旧三轮车,再给他弄一辆。
任东锁不想他这么快就要东山再起,跟众人一齐哈哈地笑。
王成说目前手里没现货,不过倒是有一辆以前自己用过的,轮子有点小毛病,修一下就行。
只是上边有环卫的字,要用得重新漆一下。
孙茂生灵机上来,说不用漆,自己不嫌这个。
到时候卖水果时带把扫帚,说不定人家来了还能装成扫大街的蒙混过关。
王成嘴撇大了,说你以为人家都跟你那么大眼镜啊?
王成有个亲戚在环卫上,他以前一家人就都在那里干。
不过三个人挣的加在一起还不如别人一个人多,就得靠扫马路时顺便捡些饮料瓶子什么作为贴补,维持生活。
后来发现还不如干脆直接捡废品,就转了行。
再后来,捡的人多了,城里人多数手也不再那么松,连个小纸箱也攒着等卖钱。
王成就又转成了收废品,只让老婆和母亲继续捡。
他当时想得简单,只看见人家外地人收着比捡着赚钱。
问题是,以前来这里收废品的都是那些老区的人,本地人就慢慢形成了一种观念,觉得只有人家外地人收废品才正宗,给的价钱才会公道才会合理。
所以王成的生意很难做,人家收满满一车,他有时连半车都不到。
去年在这儿聊天时,任东锁就听他咋咋呼呼说再也不干这个了,要再转行,便问他怎么转了一年多还没转出去。
王成笑,说以咱这本事,是别人得转行。
这个众人都承认,说现在是外地人干不过他了。
见任东锁发愣,王成就说了一句,咦,你咋就看不出来俺也是劳乡?
任东锁立刻喷出笑来,说你这口音差远了,也就蒙蒙咱这儿这些人。
王成得意,说这就够了,又不是想到人家那里去落户。
然后随口问任东锁在外边闯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也学点方言。
任东锁说那哪儿能不学呢?
上次和几个人欺负旁边工地一个河南人,要不是他聪明,一直用河南话骂,还不早让那家伙那一大帮看热闹的河南同乡捶扁了?
说着,他就“你咋咧”“龙闷阵”“雷好啦”之类的学模学样的来了五六省的方言。
王成对门的孙群立刻让王成千万小心他以后来抢饭碗。
任东锁一笑。
其实这些也就是在这儿吹吹,说得再像,有时候也没用。
好多次都是这样,穿着打扮也没有多大区别,可人家本地人眼神语气态度就是不对,赶紧学着说几句,还是一样,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标签就给标明了你是个外地人。
李天清从后边走了过来,让任东锁教他几句,说你不抢,我抢。
王成说大款怎么也看上我们这行了。
李天清倒也真不愧“大款”的做派,来了先把口袋里十块一盒的烟给众人派了一圈。
见众人看他真有些见“大款”的眼神了,又解释说他在矿上,深山野地的,只有老板亲戚开的一个小卖部,下边三四块的烟,在那儿都是十几块,还经常是假货。
这次下来,当然得好好尝尝好烟了,只是尝尝。
任东锁回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天清,看他的一条胳膊也在脖子上挂着,不免有些同是沦落人的感觉。
一问,说是在矿上干活不小心砸的。
任东锁看了看,比自己可重多了,从上到下厚厚一层石膏,还有几根钢针露在外面,不觉吸了一口冷气,问老板赔了吗。
李天清说先赔了几万,给得倒挺痛快的。
任东锁没再问。
大家问他下一步怎么打算。
他说等伤好了再说,要是没落下什么毛病,他倒是还准备回矿上,可就是老婆死活不愿意,想让继续回劳务市场跟孙三他们去干。
他以前有辆毛驴车,在劳务市场上出租,到还凑合,不过这几年特别重视市容,毛驴车、小四轮什么的统统都取缔了。
孙三当李天清是拿他说笑,说劳务市场上扛铁锹的现在都快一个营了,没了地的、有地的,是个人都往那儿跑。
特别是那些山里新下来的,三十块钱的活儿十块就干,早乱了套。
说我本来还寻思跟你去矿上混呢,你还来这儿?
李天清笑,说这倒简单,矿上正缺人呢,去了保准要,就看你老婆愿不愿意了。
孙三嘿嘿没说话。
旁人都哄笑,说他老婆肯定愿意,见钱肯定比见他亲。
任东锁以前也在劳动市场上,跟李天清挺近的,见他还是三心二意的下不了决心,就劝他,说既然家里都不愿意他干,就随便再找个活儿算了,反正债也早还完了,钱多少是够呢。
大家也都这样说。
孙群以前去过一次矿上,看着那黑洞子第一天就跑了回来,便说,可不是,就是跟着东锁到南方和泥垒砖也比这强。
算了,你干脆跟我去厂子里干得啦!
我跟老板打声招呼,没问题。
孙群工作的那个小化工厂在县里工资算挺高的,每月能给一千多块,他又吃苦肯干,现在已经当上了小组长,聊天时自然也就常爱提及。
他跟众人说这个厂效益特别好,工资从来没拖欠过,活儿也不重。
老板人又和气,有事想请个假什么的都好商量,天热了有时还给大家发冷饮。
李天清听着感觉不错,说等伤好了,去试试。
那厂子就在邻村,离家挺近的,任东锁也有些心动。
不过就是味儿有点刺鼻子,在这里都能隐约闻见。
他以前生过肺病,怕扛不住,只好作罢。
孙群见任东锁有些想要说话的样子,一笑,说厂子今年正要扩大规模,要不你也来?
我跟老板说一声就行!
别出去了,泥里水里上高爬低的。
任东锁看了一眼孙群,说自己早不在工程队上干了。
这个不算彻底的实话,他其实才离开半年而已。
虽然他这几年早把建筑这行儿给干烦了,但要不是这次干干停停还总拖工资,他也还是下不了决心。
孙群依旧那么笑着,他根本不信任东锁四十大几了,又没什么技术,还能找着别的什么好活儿干。
任东锁清了清嗓子,说在那头那些工厂早不敢怎么挑工人了,很多根本都招不够人。
他就是挑了好多家,才挑中了这么一家玩具厂,搬搬原料,还没一口袋麦子重,风不吹日不晒的,一个月两千多,就是工作时间长点,并不是像人家城里人那样按一天八小时一星期休息两天来算工资。
孙群没再说话,倒是其他人听得眼睛有些发亮,说长点算什么,咱们农民出来,就是挣钱,哪还挑三拣四。
任东锁没想到这么多人听了都往他跟前凑,暗暗摇头一笑,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在这个北方内陆的小村子,除了一些年轻人,上了些岁数外出打工的还是很少的。
所以像任东锁这样被认为见过些世面的,在聚众聊天时很快就会成为中心人物。
他见众人都等着听,也就放嘴巴讲开了。
不过主要说的是南方那些迥异的风俗与方言的趣事,比如甜豆腐脑之类让这里的人们听了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聚这么多人,自然要被注意起来。
任东锁正说得痛快,村长开着车就过来了,笑着说,你们这些人哪,吃饱了就知道张家长李家短的聊着闲天晒太阳,跟一帮妇女似的传闲话,闲球的!
就不能干点正事?
众人也笑,任东锁学了句四川话,你可让我们干啥子哟?
村长点着众人,说,县里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帮人这种德行,让各乡各村组织文化活动,丰富村民业余精神文化生活。
咱村呢,搞锣鼓。
我已经买下了,下午就拉回来。
到时候都到村委会门口集合,合上你们那闲嘴,动手好好练。
元宵那天,县里开旅游节,咱还要汇演去呢。
大家好好敲,给咱村好好长长脸!
完了咱村开发启动的时候再敲一次。
这两天村长逢人就爱聊这个。
以前村里锣鼓队秧歌队都有,闲的时候也多,经常敲一敲扭一扭。
后来,这些和别的一样都慢慢淡了下来,家伙什儿就渐渐让村里卖了。
现在,一听又要重新搞起来,一是爱热闹,二是这里大多数人以前都敲过扭过,于是众人想都不想统统相当雀跃,还生怕一会儿去晚了,轮不到自己。
再听说村里还要开发,更加兴奋,都围在了村长身边。
任东锁说咱村还要开发?
村长眼睛一瞪,说,咱村这么好的地段,当然要开发了!
县里这次刚换了新班子,魄力大,肯定要做出一番大成绩来嘛!
咱村这回是新城建设的重点,县里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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