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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庄子的人格魅力
论庄子的人格魅力
摘要:
庄子不但是一个文学家与哲学家,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精神遗产,而且是一位富有鲜明个性的人物,有独特的人格魅力。
其人格魅力主要表现在:
一、提倡“天人合一”,积极倡导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相处。
二、他对生命有着强烈的热爱与追求,以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来审读生命,对待死亡。
三、对自由有着执著的追求:
对精神自由的追求,体现了他追求个体生命逍遥无待的浪漫风度;对现实自由的追求,体现了对自由人格尊严的维护。
四、在他恬淡怡然,闲适平和的心态之下,蕴藏着强烈的批判精神,尤其体现在对当时黑暗现实的批判上。
关键词:
庄子;天人合一;热爱生命;追求自由;批判精神
OnthePersonalityCharmofZhuangzi
Abstract:
Zhuangzinotonlyisawriterbutalsoisaphilosopher.Heleftusveryrichspiritualinheritanceandhewasaspecialpersonwhohasdistinctivecharacteranduniquepersonalitycharm.Hispersonalitycharmmainlydisplaysinfouraspects:
Firstly,headvocated“natureandhumanunitedtogether”,encouragedthathumanwouldgetalongwithnatureanditselfharmoniously.Secondly,hehastheverydeeploveandpursuetolife,hereadlife,treattodeathbyhisoptimisticoutlookoflife.Thirdly,hehastheinflexiblepursuetofreedom.Hepursuetospiritualfreeshowsthathepursuetheromanticstyleofcarefreeindividuallife.Hepursuedtherealityfreeshowsthatheprotectedthefreepersonaldignity.Fourthly,therewasverystrongcriticism,especiallycriticizetothedarkrealityatthattimeunderhisgentlepointofview.
Keywords:
Zhuangzi;Natureandhumanunitedtogether;Deeplovetolife;Pursuetofreedom;Criticism
中国古代典籍,可谓汗牛充栋,许多文人圣哲的名字也因而留在历史文化的功德碑上。
而庄子,在这众多的贤圣雅士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伟大的文学家和哲学家,他的《庄子》则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一朵奇葩。
作为一名文学家,庄子用奇伟瑰怪的寓言来寄托自己诗意的人生观,所以,闻一多评说他是“最真实的诗人”,“他的思想的本身便是一首绝妙的诗”。
[1](P280-281)因此,“在文学上庄子的独特风格常为启发后代浪漫主义创作的思想泉源”。
[2](P1)作为一名哲学家,庄子能进一步发挥老子的“道”学观,并能超越之,在庄子那里“道不再是一个万物之外或万物之先的独立实体(指老子的道,笔者注),而是回到了自然万物本身,道就在自然之中,或者更干脆的说,道就是自然”,[3](P220)从而形成了他独特的宇宙观与生命观。
这对后世的哲学家探讨自然宇宙问题,探讨人的生命问题,有极大的启发和影响。
所以,庄子的“道”学观“则直接激发了魏晋玄学及禅宗的思辨”,可以说,“中国哲学史上的主要论题和基本观念,不少是引发于庄子”。
[2](P1)既然庄子在文学和哲学上有如此的成就,是文学与哲学的集大成者,那么,可以肯定的说庄子是一位有独特人格魅力的文学家与哲学家,他的人格魅力也许使他的形象更加焕发光彩,更能引发人的崇高感。
那么,庄子的人格魅力究竟在哪里呢?
本文拟从《庄子》入手进行分析。
首先,庄子的人格魅力在于他提倡“天人合一”,积极倡导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相处。
天人关系论,探讨的是人与宇宙的关系,在当今可引申为人与自然的关系或人与人的关系,人在自然界中应如何生存诸问题。
关于天人关系,中国大多数哲学家主张“天人合一”,庄子也不例外,他的“天人合一”关系论,是中国哲学很独特的一个哲学命题,它主要强调了人应顺应自然,虚静无为,遵循自然规律。
(一)庄子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寻求“和”的范式,自然界与人类社会和谐共生,和睦共处。
在庄子眼中,自然是自己心灵向往的神圣净土,庄子经常出没于山水林木之中,领悟其中深邃的内涵。
如“庄子钓于濮水之上”(《庄子•秋水》,以下只注篇名),“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秋水》),“庄周游于雕陵之樊”(《山木》)等。
庄子在大自然界里寻找自己与自然的某中契合点,试图在自然界里通过精神的游移,去获得一种宁静的和睦与深刻的感悟。
开启人对生命、对宇宙的深层的惜爱意识,这种惜爱意识“本身就使心灵从现实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因为生命的本原是内在与自然,而非内在文化,所以,只有走向自然,生命才会有蓬勃的生机,庄子正是惊异于自然的无限性,从中领悟到深广的蕴含”。
[4](P18)难怪他深情的呐喊:
“山林欤!
皋壤欤!
独与我欣欣然而乐欤?
”(《知北游》)正是基于对大自然的无比热爱和强烈的情感追求,庄子提出“交通成和”的人与自然关系论。
在庄子看来,“天道运而无所积”(《天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知北游》)。
自然的运行是没有停顿的,它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所以,人不应该破坏这种内在的规律,应与之“和”。
《田子方》说:
“至阴肃肃,至阳赫赫。
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
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
”这里庄子指出的是天地产生阴之“肃肃”和阳之“赫赫”,“交通成和”后,产生万物或成为其规律。
其实,人与自然的关系,表现应该是这样的一种“和”,应遵循其内在的规律。
《达生》篇记载了吕梁丈人游于水的寓言。
吕梁丈人能在“悬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的水上“被发行歌”,其原因何在?
因为他“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
与齐俱入,与汩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
”顺应了水的规律,人与自然之水合二为一,达到一种融与大道的“和”。
故《大宗师》篇云:
“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
故曰:
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畸人能以开阔的心态与自然合一,徜徉与精神境界,而小人则玩味于卑污的世俗之地,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尔虞我诈的封闭尘网中,失去人和与天和。
(二)庄子反对一切以人为中心的自然活动,反对以人的意识去干预自然,主张淡泊无为,怡适自由,认识到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
庄子重视人文与自然的整体和谐,其理论源头在于老子关于天人关系的论述。
《老子》第39章载:
“昔之得一者: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5](P177)这里的天、地、神、谷、万物、侯王都能得一而反归本真,与自然融为一体,是天与人的归化与交合,是道的境界。
庄子继承老子的自然观理论,将这“一”审美化,生命化。
他说:
“凡物成与毁,复通为一。
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因是已。
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齐物论》)“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
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
”(《大宗师》)这里庄子所说的“一”,就是“突破俗谛,消解机制,参赞阴阳,会通道器”的“一”,是“天与人,文明与自然同根,同体,同归”[6](P65)的“一”。
既然万物都是齐一的,那么就无须再说谁主宰谁,谁是第一性,谁是第二性了,那么人与自然也就是平等的、和谐的。
人如果破坏自然,就是对“天”的亵渎,违反“一”而走向“二”。
《秋水》篇载,当河伯问:
“何谓天?
何谓人?
”北海若回答说:
“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
故曰:
‘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
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
’”牛马本来是有天性的,但因为人的因素,他们的天性改变了,所以说是违反了他们的“真”,破坏了自然的固有之道,毁灭了生命。
同样,《马蹄》篇载,本来“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
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
”但自从有了伯乐(暗指一切人为因素)以后,对其“烧之,剔之,刻之,雒之。
连之以羁絷,编之以阜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
”再加上“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筴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
”这样的马是与“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踢”的自然马是完全背离的,所以庄子说“伯乐善治马”是“治天下者之过也”。
这里可以看出庄子对人以自己的意志戕害马的自然本性这一恶劣行经给予了愤怒的批判。
既然庄子反对以人的功利目的去干预自然,提倡人与自然互相通和,那么到底有没有达到这种和谐互融的途径呢?
有。
庄子的回答是“心斋”与“坐忘”。
他说:
“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
唯道集虚。
虚者,心斋也。
”(《人间世》)“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大宗师》)这里的“心斋”与“坐忘”,“最核心的思想就是要人们从自己的内心彻底排除利害观念”,[7](P114)以空明澄澈之心去观照万物,淡泊无为,怡适自由。
“伦与物忘,大同乎涬溟。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在宥》),只有这样人才能在无垠的天地之境中振翮翱翔。
(三)庄子天人关系的现代启示及意义。
庄子要求人们要顺应自然,让事物按照自然的本性去活动和表现自己,不要以任何外在力量强行干预和改变之。
然而,在人类的具体社会实践活动中,人类是以主人翁自居的,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是统治与被统治,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支配,分割自然界里的一切财富。
当今,人类正以其强大的破坏性和摧毁力,冲击着整个自然界:
对森林资源的乱砍滥伐,对石油资源的乱开滥采,对土地资源的乱坑滥挖,对水资源的严重污染……已经使这个世界变得千疮百孔,能源危机日益加重,人类或许已正在走向坟墓了。
而庄子的“天人合一”关系论,正是对这种弊病的诊断,主张人与自然的和谐。
陈鼓应说:
“庄子的天人一体的观念,表达了人和宇宙的一体感,人对宇宙的认同感和融合感。
”[2](P167)这种思想对我们与这个世界平等和睦相处,保护自然界的生态平衡,以高度的人文情怀和哲学情怀去关爱大自然,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庄子致力于为人类“寻找和谐的精神家园”,[8](P257)构建和谐共融的大同世界,从而使其人格焕发出永久的魅力。
其次,庄子的人格魅力在于他对生命有强烈的热爱与追求,以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来审读生命,对待死亡。
生命问题不仅是一个哲学问题,而且是一个重要的人生问题,关于生命的思考,是人类较早觉醒、感悟的人生哲学命题。
德国哲学家卡西尔曾认识到:
“从人类意识最初萌发之时起,我们就发现一种向生命的内向观察并伴随着补充着那种外向观察。
人类的文化越往后发展,这种内向观察就变得越发显著。
”[9](P93)这里所说的“内向观察”实际上就是对人内在生命的审视。
那么,依照卡西尔的观点,是不是就说我们现在生活的人类就比以前的人类更重视生命,有较强的生命意识呢?
不然,这只是从人类宏观角度说的。
其实,古代有许多贤人雅士已经开始探讨生命的规律了,并予以阐发。
庄子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仅能以超越的审美情怀去关注生命,而且能以独特的哲学理念和宇宙情思去阐发生命,表现出无比的挚爱与追求,以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释解生命。
(一)“气化论”生命观的提出,使庄子能达观的面对生命,坦然地对待死亡。
庄子对待生与死的问题上,提出了“气”的概念。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
人之生,气之聚也。
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自本观之,生者,喑噫物也”(《知北游》)。
“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
今又变而之死。
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至乐》)。
可见庄子对生死的理解是归于一个“气”的,形因气而立,气因形而显,而气则是生命的基础,人之生死存亡都是由气的变化聚散的结果。
正因为气的流行变化,离合聚散导致了生与死的两种不同形态,所以,人的生与死也不过气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罢了!
无须说生是存在,死是毁灭;生是快乐,死是悲观。
“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齐物论》)。
如此看来,庄子在对待生死的问题上,已经“通过‘气的聚散流转’超越了人的个体本位,从构成万物的物质、基质角度解析了生死现象,从根基上否定了人们的悦生恶死的观念,并为生死问题的最终解答提供了基础”。
[10](P40)那么,庄子对“生死问题的最终解答”又是什么呢?
就是达观地面对生命,坦然地对待死亡。
刘生良对此有准确的评说:
“庄子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在许多问题上超凡脱俗、独树一帜,在生死问题上也表现的十分超脱达观。
”[11](P16)《至乐》篇载庄子妻死后,庄子不但不悲痛,反而“鼓盆而歌”,惠子问之为何,他回答说:
“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
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
今又变而之死。
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列御寇》载:
“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
庄子曰:
‘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
吾葬具岂不备邪?
何以加此!
’弟子曰:
‘吾恐乌鸢之食夫子也。
’庄子曰:
‘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
’”在庄子看来,不管是自己的死还是别人的死,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自然界生物互相转化的一个循环链,也是一个谁都无法逃脱的命运枷锁。
“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乎已”,“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归,始终相反乎无端而其知乎所穷”(《田子方》)。
死即归化大自然,回归到了生命的本真状态,死是一种最高的精神境界。
庄子以这样的思维眼光释读人生,审视生命,使他存在的世界变得无限,胸怀变得广袤,任何贫与富,祸与福,损与利都无所萦怀,一切纷芜繁杂,世事纠葛都化作深沉的宁静,谐悦的和睦。
庄子以独具慧眼的哲学理念审解生命,把人的生死会融于大自然的归化之中,肯定了人的不朽,张扬了人的永恒,这就叫做达观,叫做坦然。
(二)基于达观的生命态度,庄子对生命有着强烈的热爱。
整部《庄子》可以说是一部写人的书,它紧紧围绕了人来写,尤其抓住了人的生命来大书特书。
如果说《庄子》是一首优美的诗篇,那么生命则是这首诗的谐美的韵脚,时刻都跳跃着激情欢悦的节奏。
书中即围绕了人应如何保全生命,又写了人如何解脱苦难;即有人对生命活力的张扬,又有对破坏生命,毁灭生命行为的斥责与控诉。
《庄子》内七篇就是关注生命的焦点。
《养生主》开篇就点出养生之道是“缘督以为经”,这样才能“保身”,“全生”,“养亲”,“尽年”。
《人间世》描述了人际关系的斗争纠结,以及处人与自处之道。
正是在这个权谋狯诈,坑蒙欺骗的动乱背景下,庄子一方面表现出对摧毁生命的外在力量的无奈和被毁坏者的无限怜悯与同情,另一方面庄子以强烈的入世精神来捍卫人的生命,呵护人的存在,体现了极大的人文关怀与宇宙情思,融渗着对自由生命的渴求。
《人间世》一开始就就对他身处乱世破坏生命的境况作过清晰的描绘:
“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视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
”庄子在这里所面对的是一个无道的世界,君王暴烈,杀戮成性,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生命显得微不足道,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庄子借颜回之口说出“端虚勉一”,“内直外曲”和“成而上比”来挽救生命,但他同时又借孔子之口否定了这三种办法,认为这样不能使卫君感化,而是要用“心斋”疗法,才能阻却他的残戮行为。
“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
听止于耳,心止于符。
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
唯道集虚。
虚者,心斋也。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庄子不光看到了对生命构成的潜在威胁,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在开始探讨如何去安顿生命了,对“端虚勉一”,“内直外曲”和“成而上比”三种挽救生命的办法的连续否定,正说明庄子是在为生命寻找一块安宁平和的栖息之地做艰难攀行,他露其真情去欣慕追求,尽其全力去抚慰安顿。
接下来写的“栎社之树”,“商之丘之大树”皆以无所用而不被砍伐,活之千年,以“无用”而保存其身。
“无用之用”的生存观,反映了庄子在探求保生的道路上新的思维意图。
至于说怪人“支离疏者”(《人间世》),“兀者王骀”,“兀者申屠嘉”,“哀骀它”,“兀者叔山无趾”和“闉跂支离无唇”(《德充符》),他们虽然有残损不全的外形,但他们都有内在的魅力,这种内在的魅力就在于他们有着充盈的生命力和追求内在修养的虚静人格,庄子对他们的称赞,流露出他对内在生命修养的真诚向往。
所以“庄子的问题发生在人间世,他的思考也始终在人间世中思考。
因此,他的养生,在根本的意义上就是如何处理自己和他人以及社会之关系,如何在错综复杂荆棘遍地的环境中找到一个安全的存身之地”,[12](P16-17)从而,庄子在人的生命问题上开辟了一个新的境界,庄子对这种生命的觉解“为他构成了最高的人生境界,就是我所说的天地境界”,[13](P292)正是这样的一种生命境界,使得庄子在生命问题上比任何人看得更高更远,他“深深地透漏出对人生,生命,感性的眷恋和爱护”。
[14](P179)
再次,庄子的人格魅力在于对自由有着执著的追求。
《庄子》开篇就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徜徉于天地之间的逍遥自由的境界。
有“绝云气,负青天”,“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逍遥游》)的大鹏;有“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至人、神人、圣人;还有能“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藐姑射之山的神人,这些以奇特的想象力为笔,以神话寓言为墨,极尽夸张之能事勾勒出的一幅幅天然浪漫的自由画卷,充分展现了庄子的自由浪漫人格。
“庄子的这种彻底自由的‘逍遥游’,正是对人世间种种束缚,种种苦难,种种无奈的曲折反映,更是对现实人生的否定。
庄子的意义正在否定了现实社会之后,能够展现出一个无比美好的境界,让人们去追求,去期待。
”[8](P52)但笔者这样认为,庄子虽然对现实人生进行了否定,但同时他在否定的背后,却包含着另一种意义,这种意义就是对自由的执著追求。
“人们去追求,去期待”的应该就是这种自由。
下面具体从精神自由和现实自由两方面来论述。
(一)对精神自由的追求,主要表现其超脱于物质世界之外的“心游”境界。
在《庄子》一书中,“游”字出现了多次,诸如“游于天地之一气”(《大宗师》),“汝游心乎淡”,“游乎无有者也”(《应帝王》),“以游无极之野”(《在宥》),“以游逍遥之虚”(《天运》),“游乎万物之所终”(《达生》),“吾游心于物之初”(《田子方》),“游乎无何有之宫”(《知北游》),“游于六合之内……游乎六合之外”,“游于天地”(《徐无鬼》),“知游心于无穷”(《则阳》),“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让王》)等,但其中“游”的主体不是客观的物质性的存在物,而是“淡”,“无有者”,“无极”,“逍遥之虚”,“万物之所终”,“物之初”,“无穷”等形而上的心在物,是一种绝对精神上的东西,用庄子的话就叫做“道”。
这种“游”是人的心灵在在无穷无尽的精神世界中漫游,是同于大道的“交游”。
庄子对绝对自由精神的追求,是想从其理想上实现对构成生命困境的必然的超越,以达到个体生命的无待逍遥。
这种追求,也是庄子在当时的社会政治制度,伦理道德(尤其是儒家倡导的伦理体系)对人的个体性进行扭曲和异化的现实背景下,所做的否定和批判,力图从精神上来超越解脱这种压抑,实现绝对自由。
可以说庄子是第一次把人的主体性放在了哲学思维中,强调了人的尊严与独立。
(二)如果说庄子对精神自由的追求是其对绝对自由的向往,那么其对现实自由的追求则是对在现实生活中的人应具有的人格自由的企盼。
庄子对现实自由的追求,往往寄托于离奇的寓言故事,并做深刻的描绘。
这方面最著名的就是“庖丁解牛”。
《养生主》载庖丁为文惠君宰牛,说他“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当文惠君问他宰牛为何有如此境界,庖丁回答说:
“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
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
依乎天理,批大却,导大窾,因其固然。
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
……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庖丁“依乎天理”,“因其固然”的解牛之法,完全合乎于牛的生长规律,刀刃在骨骼空隙间的任意游移,手起刀落而莫不中肯,这是庖丁所达到的自由境界,也是庄子对现实自由的追求。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庖丁异乎寻常的解牛技艺,反映了他在人格上的独立与自由,他不固执于外在势力(指文惠君)的喜怒好恶,不为这种势力所役,所累,只以自己的“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的非凡定力,去获得自由的人格尊严。
类似的还有记载于《田子方》“解衣般礴”的故事。
“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
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
公使人视之,则解衣般礴裸。
君曰:
‘可矣,是真画者也。
’”这则故事把两类画师做了比较,一类是所谓的御用画师,见到君王很紧张,十分拘束。
另一位则来得最晚,十分安闲自由,不仅不接受君王的礼节,而且回到住所,光起身子画起画来,很是没有规矩,但君王却认为这个才是真能画画的人。
为什么呢?
因为多数画师是心中含有了所谓的荣誉赏赐,缺乏自由的心胸,从而使他们的创造力受到利害观念的束缚,致使创作自由消失了。
而后来的那位画师则不然,他心境空明,目无杂质,不拘泥于外物,有强烈的人格自由追求,于是其创造力就得到了自由的发挥。
所以说,庄子对现实自由的追求,体现了他对人的自由创造性的追求,肯定了人的能动性。
庄子对自由的执著追求,给我们开辟了一个美好的精神境界,“人在这种境界中肯定自己,复现自己,观照自己,看到自己的创造力量,看到自己是一个自由的人。
”[7](P122)庄子的这种自由观,渗透着为人类寻找自由和谐的精神家园的认真态度,有强烈的现实精神指向。
最后,庄子的人格魅力在于他恬淡怡然,闲适平和的心态之下,蕴藏着强烈的批判精神,尤其是对当时黑暗现实的批判。
庄子哲学带有强烈的批判性,批判精神是庄子思想的一个显明特征。
刘笑敢指出:
“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庄子哲学是一种批判的哲学,庄子彻底的批判了他见到的社会现实,尖锐的批判了各国统治阶级及其帮凶。
”[15](P251)在《庄子》中,明确的反映了他的批判精神。
庄子所生活的时代是战国时期灾难最深重,政治最暴虐,人民生活最悲惨的时代。
《孟子》记载当时的情况是“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盈城,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16](P175),这样的环境又使得社会纲纪紊乱,礼乐崩溃,一切法制、道德规戒荡然无存,庄子对此是有切身体会的。
《人世间》载卫君的残暴的统治是“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
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
”同时,庄子借楚狂接舆之口到出了他对这种现实的看法:
“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仅免刑焉。
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
已乎已乎,临人以德。
殆乎殆乎,画地而趋。
迷阳迷阳,无伤吾行。
郤曲郤曲,无伤吾足!
”这里也可以看出庄子对现实生活的悲惨境况所具有了敏锐的感受和清醒的认识。
他在对这种无道的社会作痛苦绝望的低吟时,又渗透着强烈的批判意识,这就是庄子“外柔内刚”的批判本色,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庄子的批判精神,表现最为强烈的是对上层统治者的批判。
当时的统治集团是惟利是争,你攻我伐,使得整个国家以及整个天下处于连年纷争,民不聊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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