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届6黄金时代.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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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届6黄金时代
黄金时代
(一)
东仙生活的这些年,有史学家称之为“野花盛开的年代”。
不知是否与年间的春雨多了些有关,夜空中的星都明亮了许多,地上的野花也愈发摇曳生姿,甚至年轻一辈中都涌现出许多如东仙一般的“天下第一”。
霜降这天东仙从怒江出发赶去蓬莱看海,途经凉山的时候发现满川红叶如火燎原,可惜已经落了个七七八八。
他随意捡了间茶铺坐下,便是在这而遇上了白启。
白启是天下第一剑客,说此次前来,是要取东仙性命。
(二)
茶铺有五六张桌,几近客满。
茶客们多是马帮行商,到了凉山免不了要在这儿驻脚,因而显得十分热闹。
老板看上去四十不到,力气大的出奇,盏茶功夫弓着腰劈了一整车的柴,四周众人皆是心惊。
边上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忙着将新柴送进炉子,挂了满脑门的汗。
东仙看着水要开了,叫了一壶茶,在最后的空桌坐下。
白启此时刚下山来,一身白袍迎风起舞。
腰间的白露剑没入鞘,仅用一根红绳缚着,日光下流转洗练如水。
身后老板仍在一丝不苟地劈柴,手起刀落干脆果决。
小姑娘提了一只铁壶走来,踮起脚放在桌上要斟茶。
东仙忙说不用,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突然听见耳边山风猎响,接着便是一片“扑通”声。
回首望去,旁的几桌茶客纷纷倒在地上,身下一片红。
白启已到了眼前,白袍上生了梅树开了梅花。
东仙看他一脸平静,不解地问道:
“都说剑魔白启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
白启拿起茶碗一饮而尽,抹抹嘴说:
“世人讹传而已。
”
东仙又问:
“为什么杀他们?
”
“我喜静,他们太吵。
”白启又倒了一碗茶,“杀几个人罢了,不值一提。
我今日前来,是要杀你。
”
小姑娘猛地哭了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向老板。
白启看着她,眉梢一挑跟了上去,两步之后却脸色大变,一声惊雷炸起,右足陷入地下半尺。
白启站在那儿,他的袍子裂开了,他的袖子破了,他腰间的红绳断了,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条细小的伤口,缓缓渗出血来。
老板依然在劈柴,只是不知何时换了一把四尺长刀。
白灼的阳光照在上面宛若大河翻涌,无数水波似是要冲天而起。
一手牵过了女孩,老板终于抬起头,眼中漠然。
“横江刀,何七”白启显出几分兴奋,“你十年前退隐,没想到是隐居此处。
当年的江北刀王如今竟然挥刀劈柴,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笑掉大牙。
”
老板一字一顿:
“再走一步,死。
”
白启狂笑:
“此次依晚云所言而来果真没错!
原本我对那个预言只信五分,现在我是全信了!
先前我只打算杀东仙一人,现在要说先杀东仙再斩你何七不免太过狂妄,但我若真胜过他一招半式,必与你一战。
”
何七不再多说,只是举刀,身后枫树一震,满树红叶骤然飘飞,眼中好似有猛虎跳脱。
东仙看看两边,急忙走到何七身边:
“女儿还小,今日动手怕是不合适。
一切交给我应付即可。
”
瞥了一眼东仙,又低头看看女儿,何七把刀递过来。
东仙略略经手,觉得有些重,对白启说:
“出手吧。
我若是先手,你只能去死了。
”
白启再笑:
“我自从出师以来挑战名手上百人未尝一败,纵使你天下第一刀客的名头再大,此次我专程来取你性命也由不得你不给!
”
说罢,白启肃然,单手挽剑,手中一缕灼灼白日如长空流星奔袭而来。
而东仙第无数次想到了师傅说的话。
师傅说,刀的用途有很多种,不一定只能用来杀人。
甚至对于刀本身而言,杀人也从来不是最重要的目的。
东仙偶尔会觉得他啰嗦且胆小,空有一身好功夫却终日只知道教书采药。
只有出师那天,东仙作为他唯一的武道弟子被带到常去采药的崖壁。
他飞身跃至峡谷正中,翻身倒挂于当空,手中柴刀划过一道清亮的光,冯虚御风而返。
他的动作潇洒至极,眼神浑浊厚重如玉,花白的胡须随风乱舞。
他说刀道有很多种,我们这一脉修的是纯粹。
他说这一刀威能莫测。
他说,当年这百丈悬崖,便是应这一刀而生。
世人都知道白启的剑很快,他的剑更快。
但东仙不这么想,虽说他这一脉修的是纯粹,但他并不那么纯粹。
因为在挥刀的同时他还想着师傅的话,甚至想起了师傅经常做的滇南特有的石菌的味道。
所以他只看到自己一刀如流水已去,而白启没能接住。
“刚刚那个人……是坏人吧?
”小女孩看着正在枫树下挖坑的何七和东仙,怯生生地问道,“你把他打跑了,那你是好人咯?
”
东仙抬起头,擦了擦汗。
他并未回答,只是问了女孩的名字。
“何九,阿爸叫我小九的。
”
东仙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你爹叫何七,你叫何九?
什么辈分?
”
“是长久的久!
阿爸说希望我能长长久久。
”何久挥舞着小拳头,满脸憧憬地说,“我以后也想当你这样可以把坏人打跑的人!
”
一旁的何七有些不悦,重重哼了一声。
吓得何久吐了吐舌头。
“本就应该如此,巾帼不让须眉嘛!
”东仙笑了,“让你爹替你找个好师傅,女孩子不能练刀。
练刀太凌厉,往后不好嫁人。
”
眼看着深坑挖的差不多时,东仙拿出一点银子放在一边的桌上,说剩下的就拜托前辈您了,我还有急事,不能再耽搁。
何七挥挥手,不作声。
于是东仙牵过从师傅那偷来的大黑马,扬鞭向东而去。
“等等,”何七猛地发声,“听说你是所谓的天下第一?
那些人记性是有多差?
还是你已经强过了那位?
”
东仙笑了,笑得十分灿烂,看得出他的确很开心。
他掉转过马头,脚下,背后,身上满是火一般的红。
风吹过时,飘飘扬扬的很好看。
“我成为天下第一也有五年,您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
”东仙的语气活泼,像个小孩子,“真相如何从来都不重要,关键是世人怎么看。
”
何七眼中闪过复杂,再次挥挥手。
“后会有期。
”东仙说。
(三)
奔跑在山路上,东仙第一次对古人的智慧有了如此深的体会——为了尽快到达看上去不算太远的西山,他生生跑死了师傅的大黑马。
深秋的山路干净的不像话,除去地上积的些碎石落叶外没有半点可以被打扫的东西。
东仙足尖轻点一路飞掠,甚至连地上都枯叶都没踩碎一片。
待到夕阳西下,面前吹来的风终于带上了些许水汽,脚下的泥土也逐渐松软,东仙只觉得已经风餐露宿一个月,终于见到了客栈。
木支湖到了。
月亮已经升起,红霞却仍然洒满天空。
唯有那湖湛蓝如宝石。
黑发黑衣的少年闭着眼坐在湖畔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身子左右轻摆,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远处的西山上种满了竹子,此时也还是翠绿,在夕阳里披挂上金色的甲胄不发一言。
少年神情沉静而柔和望向远方,似乎率领着千军万马守望他的平静家园。
东仙看着他伫立良久,终于打破了沉默:
“十年不见,你看起来……真是一点也没变。
”
“可是你变了很多,你长高了,留起了长头发,也有了一颗刀客的心。
”少年笑着回答。
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睁眼,似乎对东仙的到来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
”东仙不解地问,“你一点也不像夏浊。
”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
“其实事情不复杂,只是我不太好意思说……十五岁那年你刚回滇南不久,我师傅就说我在奇门遁甲一道的造诣已经超过他,成了历代以来最年轻的天下第一。
”
“然后呢?
”
“我在这里布下一道死阵,就是这块石头。
阵内阵外是两个世界,不能出入,也尽不相同。
”
“……什么意思?
”
“我呆在这块石头上,既不会饿也不会变老,但是下不去。
那时候我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才华横溢,一定可以悟到无中生有、破死阵而后生的境界。
但是这些年间我发现……”
夏浊停了半晌:
“这真的是一个死阵,我真的出不去了。
”
作为夏浊的朋友,东仙突然很泄气。
他的心情很复杂。
在情感上他想把夏浊定义成一个勇于挑战的天才少年,但理智告诉他,这应该叫做愚蠢。
夏浊给自己挖了一个不可能爬得上来的坑,然后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不想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东仙想到了同样重要的问题,于是问道:
“你听说了晚云的预言吗?
”
夏浊一脸迷茫的摇摇头,带着几分好奇。
东仙告诉他,晚云是近些年出现的天下第一占星师。
晚云说,五天后就会有天火坠地烧尽九州四海,那会是灭世之劫。
夏浊皱了皱眉头,木支湖上倒映的星辰忽然大放光明,整个湖面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有些不耐,也有些不悦,半晌才开口:
“天下要大乱了。
”
他又问:
“乔木前辈呢?
”
毫无疑问,当下是个野花盛开的年代,年轻的天才们鲜艳夺目竞相绽放。
他们中的许多人被冠以“天下第一”的名号,自然也包括东仙。
但他对此既不满意也无半点好感。
因为他知道乔木先生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每天都能吃很多的石菌。
在很多很多年前,乔木就是武林的乔木。
乔木的境界很高,实力很强,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而在东仙眼里,他的师傅不论刀法剑术奇门还是占卜,任何方面,都是天下第一。
“师傅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东仙郁闷地说,“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也很没底。
”他想着离开滇南前师傅眼中的不舍,心里涌上一股悲伤。
“肯定会死很多人。
那些白痴的百姓从来都不会动脑子想想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顽固至极!
”夏浊说得咬牙切齿,“我用屁股都能想到外面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
“只有用屁股想事情的人才会把自己关在一块石头上。
”东仙提醒他。
又想到师傅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几天前他也对何七说过同样的东西。
“真相从来都不重要,关键是人们怎么看。
”乔木曾经说过,“即使人们知道我还活着,也只会惦记我的功法、我的兵器却不会在意我的武功。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还能像当年一样称霸武林。
”
这时他便有些感慨:
“即使我是乔木。
”
对于东仙的嘲笑夏浊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想在这种时候东仙从千里之外的滇南到此肯定不是只想找自己聊天,又想到连乔木先生都不能直言的所谓末世,就觉得有些发寒。
于是他问东仙准备去哪儿,他可以送上一程。
“你送我?
怎么送?
”东仙好奇地问。
“简单,你只要走过湖就可以了。
”夏浊颇为自得,“原理你也听不懂,总之走到湖的对面就能到你想到的地方。
”
此时东仙才将目光再次放在了这片大的吓人的湖上,发现湖心漂着一根两尺粗的浮木,宛若一线至天边杳不可寻其终。
东仙想着愈发紧凑的时间,便不再停留,踏上浮木向前走。
他说他要去蓬莱看海,他说十年前我答应过你有机会一起去,可现在你走不了,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闷闷的说着,再回头时只见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氤氲渺茫不着边际。
来时的岸边似乎已离得极远,天地间唯有一片湛蓝的湖水和脚下一根浮木。
东仙心中一惊,想这真是神鬼手段。
“往前走,”夏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能替我去蓬莱,我便很开心了。
这么多年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可是这时候你还能记得我们当时的约定,我便觉得值得。
你要知道那个预言也许是错的。
虽然历代第一占星师从来没有出过错,但是这种事情也从来没发生过。
许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就像我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破阵而出,也许是明天,也许要一百年。
”
东仙失去了知觉。
那是一种感受不到时间流动和空间移动的别扭感觉。
他觉得自己行走在世界之外,又好像踏过了世间每一寸土地。
他听见夏浊又唱起了不着调的歌: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
尸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
只叹江湖几人回。
归者茕茕心已倦,
红颜白首生罗帷。
莫问红尘三千事,
拈花把酒尽余杯。
”
过了很久很久的一瞬间,东仙踩在一片雪地上。
前方有一条黑色的巨龙盘踞着,神情庄严肃穆。
无数灯火自它身体里冲天而起,映出了茫茫白雪中青黑色的方形鳞片堆积成山坚不可摧。
黑夜已至却好像畏惧着那条龙一般不敢靠前,只在远处隐隐徘徊。
那是一座雄城。
那是帝京。
(四)
后来东仙才知道,那是今年京城下的第一场雪。
大雪在立冬这天骤然落下,没有一丝征兆。
入了夜后,星光和灯火交相辉映,拼出五彩斑斓的绚丽颜色。
城门闭着,几盏灯笼下是两队伫立的城卫,雪落在黑色的甲铠上,像两排笔直的矮松树。
东仙上前打声招呼,问何时才能开城门。
为首的松树猛地一个激灵,身上的雪震落了一地。
随着头盔后的双眼渐渐亮起来,他抱拳道:
“城门现在就开,在下恭候大人多时了。
”说罢,他一面招呼其他的松树去打开城门,一面请东仙借步说话。
东仙不知他为何要等自己,听了他的话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便深锁起眉头。
“我现在就去见他,你只要给我一匹最好的马在正东门等着。
”东仙沉吟片刻,说“记得一定要是黑马。
”松树忙低头称是,再抬眼却发现面前已没了东仙的影子。
“见了鬼,”他心想,“都是些神仙样的人物,希望大事能成。
”
走在皇宫深处,东仙才开始思考他答应替师兄杀人是否有些草率,但一想到那个沉默的像块石头的茶铺老板和他的小女儿,东仙便觉得自己的杀气都要顺着刀身淌下来。
乔木先生唯一的兵家弟子,他唯一的师兄,本朝冠军侯丁甲突然回京并图谋造反,这是东仙从未想过的。
而从师兄见到他时的精彩表情来看,对方显然也没想到来者会是自己。
“我请晚云起卦,他只说今夜必定有人来助,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师弟。
”丁甲站在城卫府前,满是惊喜又有些嗔怪“不过你不在滇南孝顺师傅,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
“我还想问你呢!
”东仙回了一句嘴,自从十四岁他正式开始和师傅学刀,师兄就再也没揍过他。
嘴上虽然硬气,他心里却是有些忐忑。
刚才城门口的裨将言辞含糊,只说师兄有大事要办。
丁甲脸色一紧,拉他进院内:
“我要废帝制。
”
东仙眨眨眼睛。
“这几日因为晚云的预言京城之中人心动荡,朝野更是乱作一团,是行事的大好时机。
”师兄一脸严肃,让东仙马上有了做逆臣贼子的感觉。
“等等等等,师兄,先不问你为什么,现在离晚云预言的天劫只有五天了,你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
“那天没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
且算真的有天火之劫,人也不一定都死光,但天下绝不可再这样下去。
”师兄眼神阴郁,“听说你在凉山杀了白启?
”
“是。
”
师兄叹气:
“也是个可怜人,性子太偏激入了邪道。
不过,你可知道何七和他女儿后来怎样?
”
东仙心里突然涌上几丝不好的预感,他缓缓摇头。
“你离开凉山的第三天,何七和他女儿在山中被杀,白露剑和横江刀被夺。
何七一代名家,一样死在人的贪念上。
”
东仙突然说不上话来。
他只记得那个曾经驰骋过武林的男人面对自己的女儿有平静而刚硬的温柔。
他只记得那个女孩年纪还很小就说要做一个能打跑坏人的好人。
“这个时代不应该这样。
你现在要是去皇宫,应该还找得到那对刀剑。
”师兄沉声说道,“说到底还是朝廷的问题,我想从根源解决它。
”
对自己的师兄东仙是再了解不过的,他清楚丁甲若走的不是兵家路子而是著书立论,恐怕世人早就要把他当圣人一般供奉起来。
虽然东仙不太明白师兄说的“废帝制”、“以天下之权寄天下之人”是什么意思,但他相信师兄不论是才或德都是天下最最无可挑剔的人。
所以他问:
“我要做什么?
”
师兄告诉他皇帝身边有位高手,有他在则杀不了皇帝。
而杀皇帝,是所有事情的第一步。
“以你的懒散性子,这种时候跑来京城是有什么急事?
”师兄问道。
东仙简单说了说与夏浊的约定,师兄略微思索片刻,说:
“那你现在就动手,我不再耽误你的时间。
”
走了不一会东仙就遇见了那个高手。
和所有武侠小说传奇故事里写的一样,那名高手是个太监,已经八十多岁须发皆白,会吸星大法且对皇帝忠心耿耿,声称皇帝是他看着长大的。
不同的是两人之间并未发生什么惨烈的交战,整场战斗不过东仙拔刀砍死了他作为开头和结尾。
从东直门出皇宫的时候东仙没有想再回到城卫府。
他知道师兄一定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这里也不再需要他。
也正是此时他才发现整座京城的灯火全都是由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喷吐而出,四下的街上没有半点声音,眼前一直堆到膝盖的雪上也没有任何车辙足迹。
就连著名的二十八巷酒楼也都紧闭门窗,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东仙回头望着来时路上几枚相隔极远的脚印,万般孤寂萧索涌上心头。
“少侠留步,”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蓦地在巷子转角响起,“老夫有一事相求。
”
走上前去,东仙才看见一老一少缩在墙角,两人只有一件破棉袄。
那个八九岁的男孩没有束发一头青皮,绻在老头子怀里,眼中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老头的嘴唇和胡子一样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麻烦你带孩子走,他虽然只有十岁,可是练刀的天赋连我这个混了大半辈子江湖的老头子都从未见过。
你收他当徒弟,不吃亏的。
”老头艰难地说着,给东仙一种他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感觉。
“你们是哪儿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用刀?
我凭什么要带他走?
”东仙有些诧异,也有些焦急和踌躇。
老头勉强笑了一下:
“我看了五十年的江湖人,自然能看得出来。
这孩子是我来的路上捡的,他爹娘死了,村子被匪帮烧光了。
我看他可怜,带着他一起来京城。
我能看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我知道你一定会带他走,你动心了。
”
东仙沉默下去。
“我带你们走。
”东仙说,“帝京马上就要打仗,你们在这里肯定是要死的。
”
老头“嘿嘿”一笑,用力推了一把怀里的孩子:
“崽,以后你就跟着这个人了。
我本来想认你当孙女,可是我要死了。
”
老头念叨着自己走不动了马上要死了,但是临死前有过一个孙女,还替她找到了师傅,死的不冤,活够本了。
东仙拉过孩子仔细瞧了瞧,大惊:
“这是个女孩?
”
“不打扮成这样,我们怕是连帝京都到不了。
”老头似乎是来了兴致,话一下子多起来,“前些天有个谁说这天上要下一场火,什么都被烧光。
然后就有各式各样的土匪,混混来杀人抢劫。
官府也不管,有的还和那帮混蛋勾结。
好不容易跑出来,在路上就被人抢个精光。
来京城,京城早就没人住了。
现在又要打仗,什么世道!
什么世道!
”
东仙一把抱起小女孩,对老头说:
“你既然不打算与我同行,那么就去城北的城卫府,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孩子我会照顾好,你放心就是。
”
老头开心得直拍手,连说好。
女孩一口咬在东仙的手上,血和着泪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别哭了小姑娘,你爷爷是为了你好。
”东仙飞掠上屋檐,几个呼吸间就把皇宫远远甩在身后,“这种时候谁都没有选择,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你爷爷只是推了你一把,你不要怪他。
”
“我要去蓬莱,虽然带着你会慢很多,但是我答应了你爷爷要收你做徒弟。
只要你听话其实也不会慢太多。
”
“我要给你弄身衣服,再带你吃点东西。
你还小,不吃东西没力气就会从马上摔下去。
我们还要往北边走,天会越来越冷,没有棉衣你会冻死的。
”
东仙碎碎念着,脸隐没在夜色里。
不知不觉到了城下。
他问:
“我的马呢?
”
有人牵来了一匹大黑马。
他说:
“我要一件孩子穿的棉衣,还要干粮。
”
有人一路小跑进军营,不多时就抱了一件棉衣和吃食:
“实在没有孩子穿的,这件是最小的了。
”
东仙点点头,给女孩套上棉衣,叫她把吃的揣在怀里,把她抱上马背。
然后牵着缰绳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东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东仙轻声问。
女孩仍在哭,用力揩几下眼睛,细声细气地回答:
“花儿。
”
“花儿,”东仙低声重复着,“挺好听的。
”
(五)
整座蓬莱山都被积雪所覆盖,只露出一些青黑色的树木。
月光映在雪上显得格外明亮,泛起阵阵海水的波纹。
这是东仙第一次见到海,虽然夜幕遮住了大半的海面,但他仍能借助星月看清海浪从远方升起,不急不缓的在崖壁上拍得粉碎,久而久之形成一种奇妙的循环。
但他此时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就在把晚云一脚踹到海里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人的样貌。
“他说谎!
”
花儿的一句话让他找到了一切的根源。
东仙觉得他会在蓬莱遇见晚云,所以果真遇见了。
他对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人很是忌讳,因为回想起自己这一路,不论是发生什么事,或多或少都有着这个人的影子。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头掉进陷阱的笨熊。
晚云负手立于山巅石坪,背后是圆月生东海。
花儿大概是因为路上太劳累上山时就沉沉睡去,如今刚醒过来,打了个哈欠。
晚云转过头,浮现出一丝好奇。
“原来是带了个孩子。
”他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
东仙把花儿从背上放下,问他:
“你说什么?
”
“我说我算到你会在今天到蓬莱,但没算到你带了个孩子。
”晚云回答,“天火马上就要来了,你带着这个孩子到蓬莱是打算做什么?
”
“看海,我曾经和别人约好了的,但是他来不了,所以我替他多看一会。
”东仙的目光越过他落在海平面上,有些黯淡。
晚云点点头,表情有些僵硬。
花儿轻轻拉着东仙的衣角,小脸上堆满了紧张。
东仙俯下身来,只听她说:
“那个人在撒谎!
”
东仙怔住了。
花儿见他不答,又说:
“是真的!
先前我和爷爷逃命的时候遇到的骗子都是这么说话的。
”
“怎么说话?
”东仙问她。
“就是害怕被别人看出来他心虚!
”花儿信誓旦旦地说,“他每句话都是假的。
”
晚云趴在鹏鸟背上,帽子被海风一把扯走,显得很狼狈。
“你撒了谎,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火坠地。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因为你的谎话,这十天来死了很多很多人。
”
东仙紧握住随手掰下的树枝,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可以解天象,但不能透人心。
这的确是个局,我也的确撒了谎。
但是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怎么看。
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而被称作‘史上最强’、力压任何所谓‘天下第一’的同辈的东仙又会有什么反应。
”晚云很平静,没有东仙想象中的紧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你今天杀不掉我。
这种感觉应该很好,可我觉得很糟。
”
“既然你已经都清楚,想看的我也都已经看到,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有些事情不到最后永远都没人知道结果,你也不例外。
”
鹏鸟双翅一展,扶摇而上,瞬息间便不见踪影。
“人再强也不可能逆天行事,至少你飞不起来。
”晚云的话落在耳边,伴着阵阵笑声。
东仙望向海面,一时间没了头绪。
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虽然有头有绪却相互缠绕难以分辨。
他第一次意识到世上还有事情是单凭一把刀无法完成的,这让他很失落。
虽说此时他应该喜悦,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天空亮了一些。
感觉有些不对,东仙仰起头仔细的端详这片天空。
近些年间星辰越发明亮,没人知道为什么。
久而久之人们发现晚上可以省去不少灯油后甚至都懒得去思考其原因。
红色、蓝色、紫色、橙色和金色的星开始闪烁,刹那间变得无比明亮。
夜幕好像被神一手扯开,天色宛如白昼!
满天星辰大放光明!
一道赤金色流光划破天际,在遥远的彼方坠入海洋。
千万颗星燃烧。
千万颗星落下。
东海海面上下起了雨,雨点很大,海上腾起一片一阵喧声,着一派森气。
花儿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
“好漂亮!
”她说。
东仙面色苍白,看着雨一直下,没有停的迹象。
花儿被叫醒的时候天刚破晓。
太阳终于从东海以东冉冉升起,金红色的阳光从海天交接处一路铺洒至身后的地平线,驱走了漫漫长夜。
东仙头发披散着,衣袍已经残破不堪,留下许多烧焦的痕迹。
他的双臂满是鲜血,只是天气严寒,都凝固住了。
手足无措的花儿只能又哭起来。
“别哭,”东仙柔声安慰她,“那场雨已经停了,石头都掉进海里去了,只有几块落在地上,应该没什么事的。
”说着踢了踢脚边一块漆黑的石头。
花儿走过去看,觉得像一个黑色的西瓜,圆圆的不好看。
东仙脱下衣袍裹起石头,用右手提了,左手牵着花儿,问她:
“看见海上多了什么东西吗?
”
花儿踮起脚望去,发现海面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山尖,被阳光镀上一层绚丽的金色。
“海上多了一座山啊!
”她破涕为笑,惊喜地大叫着。
“我们是最早看见它的人,可以给它取名字。
你觉得叫什么山比较好?
”
咬着嘴唇,花儿有些为难。
东仙看她这副样子,便自言自语般笑道:
“那就叫光明顶好了。
”
蓬莱的积雪一夜之间消融殆尽,树木也大多化为焦炭。
整座山有些死气沉沉。
东仙牵着花儿的手在潮湿的泥土中跋涉,不时翻过横在道路中央的巨大树木枝干。
花儿突然开口,说你要是累了,我可以帮你抱一会儿那块石头。
不过它太大了,所以只能抱一小会儿。
东仙停下脚步。
他猛地大笑起来,笑得极为恣意,酣畅淋漓。
笑声宛若长河大江自西北天际亮亮而来,直到笑得落下了几滴泪水。
他抬起头,极目西望,似乎已到了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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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