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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俄罗斯国家发展战略
试析俄罗斯国家发展战略
蒋莉、刘桂玲、李东
2011-03-0711:
10:
19 来源:
《现代国际关系》2006年第4期
[内容提要]俄罗斯国家发展战略从笼统模糊到具体清晰,经历了复杂的发展过程。
俄独立初期,叶利钦一味追求融入西方,推行全盘西靠的发展战略,致使俄国家发展失去独立性和主动性。
普京执政后,提出了要走符合俄国情的“强国战略”,目标是振兴俄罗斯经济,恢复俄世界强国地位。
从目前看,普京的发展思路与俄罗斯的实际情况基本相符,并赢得了国内广大民众的支持,其未来前景被普遍看好。
但俄国内反对派的掣肘,以及西方的不满、担心和阻挠,必将使普京的强国之路充满艰辛与挑战。
[关键词]俄罗斯 普京 国家发展战略
[作者介绍]蒋莉,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所副研究员;刘桂玲,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所研究员;李东,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所助理研究员。
俄罗斯独立后的国家发展方向是国际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
从叶利钦的全盘西靠到普京的“强国战略”,俄国家发展战略经历了重大调整和不断演化,并逐渐明晰。
本文将在梳理俄国家发展战略形成过程的基础上,着重分析普京“强国战略”的内涵,并对其未来走向做出基本判断。
一、俄国家发展战略的形成
俄罗斯独立初期,全国上下在选择何种国家政体和走什么样的发展道路问题上争论不休,俄领导层内部在国家定位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
从俄当时的政治倾向看,主要存在左、中、右三派主张。
代表左派的主要是共产党人,也被称为保守派,他们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
但由于苏共70年的专制统治使苏联逐步走向衰落和崩溃,人民生活水平持续下降,因此俄多数民众对社会主义失去了信心,支持者仅为原苏共坚定追随者、部分前苏联领导人和持有怀旧情绪的中老年阶层。
代表中间派的是各种社会党和社会民主党,他们主张既不走社会主义道路,也不走资本主义道路,而是开辟一条中间道路,即所谓的第三条道路。
但俄罗斯是个易走极端的民族,中间力量历来难有市场,因此其支持者数量极其有限。
代表右派的主要是激进民主派和部分民族主义势力,他们坚决主张走西方资本主义道路。
右派势力在当时的俄罗斯社会拥有相当高的支持率。
对于刚刚摆脱旧体制的俄广大民众来说,西方的民主体制和生活方式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仿佛俄一旦走上这条道路,国家前景将一片光明。
[1]俄社会普遍存在的这种情绪,对本身就具有颠覆性格的叶利钦总统的政治决策产生了很大影响,他选择了西式民主自由的国家发展道路,即全盘西靠战略。
首先,搞政治民主化,实行三权分立。
苏联解体后,宣布独立的各加盟共和国纷纷表示要与斯大林时期高度集中的政治经济体制彻底决裂,朝着经济市场化、政治民主化方向转变。
叶利钦更是打算把“民主体制”推向极致:
在政治上建立西式民主体制,实行三权分立,从共产党一党执政的高度集权政治体制向“多党议会民主制”过渡,[2]并引进西方宪政制度的法治、主权在民、自由和民主以及意识形态多元化等基本原则。
叶利钦在积极推动俄政体三权分立的同时,主张“实行总统制”。
[3]因为俄罗斯当时正处于全面转型阶段;国内政治力量对比十分复杂,各种社会矛盾突出,实行议会制的条件显然不具备。
叶利钦希望通过扩大行政权力来控制局势,推行经济改革,最终实现国家复兴。
1993年4月25日,经全民公决通过的俄新宪法草案将以总统权力为核心的三权分立式国家权力体制固定下来。
俄总统新闻秘书科斯季科夫称,这一结果意味着俄罗斯将恢复成这样一个国家:
具有面向社会的市场经济,发达的联邦制,以人民主权、三权分立和维护人权等原则为基础的民主政治制度,以总统制共和原则、发达的议会制和独立的司法权为基础的有效的国家权力机关。
当然,由于俄罗斯历史的深刻烙印,以及前苏联70年社会主义制度的影响,叶利钦式的民主政体并未真正跳出集权的范畴,相反,他建立了以总统制集权为核心的俄罗斯特色政体。
其次,推行自由市场经济。
苏联解体后,各加盟共和国之间的经济联系中断,所有新生国家均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之中。
俄国内异常尖锐的政治斗争进一步加重了经济危机的程度。
为使俄尽快摆脱危机,叶利钦总统采纳了以盖达尔为代表的“青年改革派”的主张,并任命其为政府总理,在全俄推行以西方货币主义理论为基础的“休克疗法”,实施激进经济改革。
改革的具体措施包括:
一次性放开价格,形成自由价格制度,为建立市场经济创造条件;财政上紧缩银根;大规模实行私有化;打破国家垄断的外贸体制等。
激进改革派认为,这是摆脱经济高度集中、消除国家垄断、最终振兴俄经济的最佳“药方”。
叶利钦对这一改革也寄予很高希望,他向民众许诺,两年使俄经济稳定,三年使人民生活好转。
第三,在对外政策上奉行“一边倒”亲西方政策。
叶利钦当局为争取西方的经济援助和政治支持,摆脱国内危机,在国际事务中盲目追随西方,有意全面加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政治、经济和安全体系。
叶利钦外交顾问谢·卡拉加诺夫后来在总结这一时期俄外交政策特点时说:
“在那段时间里,俄罗斯喜欢对我们的西方新朋友点头称是,甚至在西方还没有让我们点头时就说同意。
我们暂时失去了憧憬,也失去了了解我们自身利益和为之采取行动的能力。
”[4]
可以说,这一时期俄当局处于独立初期天真的改革理想和狂热的政治热情之中,一味追随西方模式,“缺乏对国家的管理经验,更缺乏对国家以往发展成果的继承性分析和对国家政治文化传统必要的了解,而且也缺乏对国家未来发展方向的准确定位和深思熟虑的计划”。
[5]全盘西靠战略不但没有使俄完成政治、经济体制转轨,实现国家复兴,反而使国家陷入长期动荡之中,俄民众对西方的幻想也因此逐渐破灭。
随着俄国内民族主义、强国思想上升,新欧亚主义思想重新抬头,执政当局开始对国家发展战略做出调整。
1993年4月出台的《俄罗斯对外政策构想》初步确定了以西方为主、东西方兼顾的全方位外交政策思路。
经济改革也由激进式转向渐进式,强调要实行稳定财政、克服通货膨胀的政策。
1994年,面对北约启动东扩进程,叶利钦在国情咨文中提出“恢复强大的俄罗斯”的主张。
至此,俄确立了对内复兴经济、巩固国家制度,对外恢复大国地位、谋求利益均衡的新国家发展战略目标。
1996年普里马科夫出任外长后,俄对外战略更突出欧亚并重、东西方兼顾的特点。
2000年普京从叶利钦手中接过的是一个“烂摊子”:
上层斗争激烈,经济危机深重,寡头肆意横行,民众生活贫困,社会动荡不安,国家面临分裂。
面对这种严峻的形势,普京在继承前任后期的基本治国方针的同时,大刀阔斧地采取一系列举措,包括整肃政权,严惩寡头,打击分裂,治理地方等。
在稳定了政局的基础上,普京开始重新审视俄国家发展道路。
由于普京在第一任期的权力基础尚不牢固,因此奉行的是一种过渡性和修复性战略。
进入第二任期后,普京的国家发展战略思路日渐清晰,他强调的符合本国国情的“俄式发展之路”有四大要点:
一是树立中央权威,突出总统权力,巩固中央垂直管理体系;二是构建“可控市场经济”,强化国家对经济的宏观调控和对战略资源的控制,确保政府对经济发展的主导权;三是实施灵活务实的外交政策,为经济发展创造良好外部环境;四是加速军队改革进程,实现武装力量现代化,走“强兵之路”。
二、普京的“强国战略”
普京在探索国家发展道路的过程中逐步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俄罗斯发展模式”,其中心思想是根据本国国情规划治国方针,最终目标是振兴俄罗斯,使俄重返世界强国之列。
在普京看来,“强国战略”的关键是经济,内政是基础,外交和军事则是保障。
首先,稳定和发展经济是普京推行强国战略的重中之重,他多次强调一切都要为国内经济发展服务,其他方面都应围绕这一核心任务。
普京把稳定和保障经济快速增长看作是“国家最主要的头等任务”[6],而振兴俄经济的重要前提首先是要制定“为期15-20年或更长年限的远景发展战略”[7]。
普京接任总统后,委派俄罗斯战略研究中心对来自国内一些党派、团体和专家上书的几十份经济政策建议进行研究,并结合俄现实状况出台了《俄联邦2010年前发展战略》。
该战略提出了以“社会市场经济”为主要内涵的发展思路。
普京在2000年的国情咨文中对“社会市场经济”概念做了具体阐述,他认为,俄需要建立“保证政治稳定的经济体制,同时它必须有竞争能力、有效率和保障社会公正”,这种经济体制要“考虑居民利益、最大限度取消限制和保持平衡发展”。
[8]普京强调,社会市场经济必须伴有完整的国家调控体系,但这“并不是说要重新实行命令式的计划和管理体系”,也不是仅限于“制定游戏规则并监督规则执行”,而是要比一般意义上的国家调控“发挥更大的影响力”,突出国家政权体系作为良好市场环境“保障者和协调员”的作用,从而使国家、社会和个人的利益保持平衡,确立合理的社会发展目标和规模,并为目标的实现创造条件和建全机制。
[9]可以看出,普京经济战略的核心思想是尽快实现国家经济稳定和快速增长,同时注重经济平衡发展和社会公正。
经过几年的努力,俄经济基本实现了稳定并取得一定的成果,初步达到了普京提出的前期目标。
在此基础上普京于2003年提出,到2010年要使国内生产总值翻一番。
其次,政治稳定是普京实施经济发展战略的重要前提。
普京认为,只有实行俄式“主权民主”才能保持国家长期稳定。
他在2005年的国情咨文中指出,俄“按照本国人民的意愿选择自己的民主制度,它将遵守所有通行的民主规则。
它将就如何贯彻自由和民主原则作出自己的独立决定,这必须从本国的历史、地缘政治和其他国情出发。
作为一个主权国家,俄罗斯能够也将自主地决定民主道路上的一切时间期限,以及推行民主的条件”。
[10]实际上,所谓俄式“主权民主”强调的是总统相对集权,而“有着强大权力的政权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不是一件要去反对的事,恰恰相反,它是秩序的源头和保障,是任何变革的倡导者和主要推动力”。
[11]普京指出,加强总统权力并不意味着削弱民主,“俄罗斯当代社会不会把强有力的和有效的国家与集权主义国家混为一体。
我们已经学会了珍视民主、法制国家、个人自由和政治自由”。
[12]强化国家政权、实行中央集权的目的是“使国家政权体系高度一致,变得更有效和更有工作能力,利用政权的力量解决复杂的社会矛盾和问题,克服发展道路上的障碍”[13]。
正是遵循这一思想,普京利用手中的权力不断强化国家领导体系:
重拳打击车臣分裂武装,凸显国家权威;建立7大联邦区、派驻总统全权代表,对各地执行联邦中央决策的情况进行严格监督;将地方领导人直选改为实际上的总统任命,强化对地方的实际控制力;合并联邦主体,建立“超级联邦区”,以逐步达到形式上的联邦制、实际上的单一制国家目标等等。
进入第二任期后,普京顶住美等西方国家指责其“民主倒退”的压力,进一步建立高效、通畅的总统强权体系。
第三,对外战略是普京振兴经济的重要保障,同时也是俄实现国家发展战略目标的重要环节。
普京在总结俄几百年外交成败荣辱的历史、审视当今世界战略格局的基础上,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外交战略思想。
与叶利钦相比,普京的外交战略更加务实、灵活、进取,也更加突出了为国内经济建设服务、为经济增长创造良好外部环境的思想。
一方面,强调外交政策的国内目标高于国外目标。
为此,“经济外交的比重应该增强”,“外交的优先任务是在俄罗斯周边建立稳定的、安全的环境,建立能够让我们最大限度地集中力量和资源解决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任务的条件”。
[14]这意味着俄外交必须以经济利益大小作为定位国家关系的重要标准。
普京执政以来的外交实践表明,争取经济援助和投资、推动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和与世界经济接轨,已成为俄外交的突出内容。
“9·11”以来,俄利用世界油气格局的变化,以“突破北美、稳定西欧、争夺里海、开拓东方、挑战欧佩克”的总思路全面拓展能源外交,迅速扩大俄在国际能源市场上的影响力,并以此带动国内经济增长。
2005年12月22日,普京在俄联邦安全会议上指出,“俄罗斯应力争成为世界能源领域的领头羊”,这符合俄国家利益。
另一方面,收缩战线,确立力所能及的对外政策目标。
在分析叶利钦时期俄外交屡屡碰壁的原因时,普京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俄虚幻的“大国”自我意识在作祟,没有意识到冷战结束后国家实力的下降以及国际地位的急剧衰落。
普京将俄定位于“不属于当代世界最高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的国家”,承认俄与先进国家的差距越拉越大,面临沦为“二三流国家的危险”。
[15]对国家地位的清醒认识使普京放弃了帝国奢望、摒弃了意识形态束缚、更加明确地捍卫“现实的国家利益”,即把俄外交战略从追求“大国”目标转向维护国家利益,外交重心从空谈地缘政治转向追求经济利益,并把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促进国内经济发展作为对外政策的根本目标。
普京外交的主要任务是:
确保国家可靠安全,维护俄作为一个大国、当今世界的一个力量中心的利益;对世界进程发挥积极影响,构筑公正民主的国际秩序;减少外部麻烦,为俄稳定发展、经济振兴、人民富足创造条件;营造周边睦邻安全带;与外国和国际组织建立伙伴和同盟关系。
第四,军事战略调整成为普京确保国内经济增长和国家安全、最终实现“强国战略”目标的又一重要保障。
普京从世界军事战略格局的变化和国内外现实情况出发,于2000年1月和4月先后签署新的《俄联邦国家安全构想》和《俄联邦军事学说》,提出较为务实的军事改革思想,为俄军事改革奠定了理论和法律基础。
依据这两份重要文件,普京重新审视世界战略格局和安全环境,并重新评估俄军事安全的主要威胁。
他认为,冷战后俄最严重、最直接的外部威胁是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试图进一步挤压俄战略空间,无视俄在解决国际安全问题上的利益,阻挠俄成为多极世界中一个有影响力的中心。
而俄的内部现实威胁主要是民族分裂势力、宗教极端势力及其所进行的恐怖活动,尤其是近年来车臣非法武装的分裂活动更是直接威胁着俄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
为此,普京把遏制北约东扩、打击三股势力、确保边界不受侵犯等确立为俄长期军事安全战略目标,旨在“凭借自己的强大军事实力,在第一时间内发现并消除威胁,巩固传统势力范围,维护国家安全与稳定,确保经济发展不受影响”。
[16]
“9·11”后,普京又根据国际局势的变化调整了军事战略。
2003年10月,俄出台重要文件《俄联邦武装力量发展的紧迫任务》,提出了建设俄军的新构想,这些构想被视为俄新时期的新军事学说。
新构想与普京最初的军事思想相比有了较大变化,它认为,由于俄与西方关系的改善,针对俄的外部军事威胁下降,而分裂主义、极端宗教主义,以及国际恐怖主义等对俄构成更现实的威胁,这使俄军的改革目标从应对传统威胁转向防范恐怖主义和局部冲突上。
特别是在2004年9月俄发生别斯兰人质事件后,普京当局推出将对全球恐怖组织实施“先发制人”打击的重大战略举措[17],并酝酿对《俄联邦国家安全构想》进行修订,把恐怖威胁视为国家的头号敌人。
与此同时,在新军事战略指导下俄军稳步推进军事改革。
不久前普京宣布,俄武装力量的削减进程基本结束,开始从改革阶段转向逐步发展阶段。
截至2004年,俄武装力量在编军人为110万,一年内裁减了10万人。
俄总参谋长巴卢耶夫斯基在2005年底表示,俄军2006年还将裁减10万人,同时取消300个将军级职务,到2008年以前总兵力将减到100万人。
此外,根据2004年5月普京提出的俄军中期发展战略,俄将在2010年前实现武装力量现代化,最终建立起一支纪律严明、高度职业化、机动快速灵活、善于完成国防任务并能制止任何武装冲突、同时与国家经济实力相适应的武装力量。
三、俄国家发展战略未来走向
普京的国家发展战略是在俄经历十余年政治动荡与经济衰退后、在国际形势发生深刻变化的情况下形成的。
它经历了一个批判地继承以往历史遗产和自我修正的过程,同时它也是与外部世界互动的结果。
它符合俄的传统与现实,也迎合了俄广大民众的强国心理。
这些为普京实施以“强国”为核心的发展战略奠定了可靠基础。
未来一个时期,俄不会轻易改变这一战略。
首先,世界经济环境有利于普京发展战略的实施。
普京执政以来,顺应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趋势,积极加强与世界各国、国际经济组织的互动关系。
随着俄与世界经济的依存度不断增强,俄对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影响愈来愈大,尤其在能源领域。
进入21世纪,各国对能源的需求不断增加,使能源价格持续攀升,屡创新高。
在需求急剧膨胀的背景下,能源问题已不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而是成为战略色彩浓厚的特殊商品。
俄是一个传统的能源大国,油气储量分别占世界总量的13%和36%,产量分别占世界总量的11%和31%,[18]石油和天然气的出口创汇是其预算收入的主要支柱。
可以说,能源已成为当前俄捍卫国家利益的重要资源和维护国家安全的现实因素,是促进俄经济振兴、参与世界经济体系、维护地缘政治影响、改善国际环境的重要手段。
其次,经济稳定增长迎合了俄广大民众的诉求。
普京在经济上的一系列改革,使俄经济在经历了十年的曲折与动荡之后,步入稳定和复苏阶段。
1999-2004年,俄经济连续六年保持良好增长势头,年均增长率达6.3%;居民实际收入增长了63.8%,全国平均月工资达到250美元;贫困人口比例从1999年的29.1%下降至2004年的17.8%。
2004年,俄GDP增长更是达到7.1%,人均GDP为4100美元;[19]俄国家外汇黄金储备持续增长,2005年12月初已接近1700亿美元[20]。
随着经济形势的好转,人民生活较以往有了很大改善。
与此同时,政府还不断增加公共开支,维护社会稳定。
普京最近许诺,今后每年至少拿出40亿美元用于改善医疗保健和文化教育建设,并且对农民、士兵等特定社会群体实施补贴。
各项改革的逐步深化和经济的持续回升,必将有助于普京进一步凝聚民心,推动“强国战略”付诸实施。
再次,普京加强总统集权的做法符合俄历史传统。
在俄历史上,凡是国家强盛时期,大都实行高度集权,如斯大林时期和勃列日涅夫时期;凡是国家衰落时期,中央政权都相对软弱,如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时期。
因此,普京认为“俄罗斯自建立伊始就是一个超级中央集权国家,这是已经深入民众的思想”。
经过普京几年的铁腕治理,俄已走出独立以来的危机和衰落泥潭,逐步走上复兴之路。
尽管为此付出了“弱化民主”的代价,但它却实实在在地让俄民众感受到了政治稳定和经济增长带来的实惠。
另外,“大国情结”一直是俄国民性格的一个重要特征,普京抓住这种社会心理和国民特性,提出“在可预见的未来,俄罗斯应当在世界上真正强大的、经济先进的和有影响力的国家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们的所有决定、所有行动都只服从于这一点”。
[21]可见,俄领导集团致力于恢复大国地位的追求和努力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也符合俄罗斯的历史传统。
最后,普京积极筹划平稳交权,延续其开创的国家发展战略。
当前,以普京为首的新一代领导人对苏联时期的积弊和叶利钦的问题有着清楚的认识,对国家的落后痛心疾首。
因此,振兴俄罗斯是他们的共同信念。
目前,普京已确立了以总统为核心的国家权力体系,使其能够较为顺利地推进各项改革。
随着2008年总统大选的临近以及普京承诺不再竞选连任,接班人问题成为普京的国家发展战略能否延续的关键。
从目前情况看,普京在下届总统选举中平稳交权的可能性很大:
一是多年苦心经营的政治结构基本稳固,在新的架构中政权党“统一俄罗斯”已成为国家杜马的主导力量,总统操控议会易如反掌;2004年9月,普京又改变国家立法机构选举办法,变混合选举制为单一政党比例制,提高了政党注册标准和进入议会的门槛,巩固了“统一俄罗斯”党的绝对优势地位。
而俄共、右翼力量联盟等反对派则元气大伤,难有作为。
这些都为确保政权党在2007年新议会选举中获胜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是积极物色可靠候选人并为其创造条件。
2005年11月14日普京改组政府,任命总统办公厅主任梅德韦杰夫为第一副总理、国防部长伊万诺夫兼任副总理,普京对这两位亲信委以重任,为日后平稳交权和继续推进“强国战略”奠定了基础。
俄虽踏上了重新崛起之路,但由于其内外问题错综复杂,未来俄国家发展战略的推进必将面临各种博弈,其前行之路充满挑战。
一是改革的内外政治压力增大。
普京所搞的“主权民主”与美国倡导推行的“民主”相去甚远,美国未来会不断加大力度推进对俄的“异类改造”工程,布什已压普京“放弃专制意图”,欧洲亦指责普京“背离民主原则”。
近来,普京又提出一系列在其任内无法完成的战略目标,外界据此揣测他有长期执政的打算。
这一事态引起俄国内反对派强烈反弹,他们在“反普京旗帜下”成立了以推翻普京政权为目标的“联合公民阵线”。
前总理卡西亚诺夫在美支持下也宣布角逐下届总统。
欧美更是公开干预俄内政,美国国务卿赖斯明确要求普京“不能谋求第三任期”。
二是经济发展风险明显上升。
普京把经济翻番的目标作为第二任期内最优先的战略任务,而在当前条件下只能通过加大能源产品的生产与出口来实现这一目标,此举将可能引发多重风险,其中首当其冲的风险是畸形经济结构进一步加重。
尽管俄当局对经济结构畸形发展后果感到担忧,普京也强调要改变这一增长模式,但如果限制能源和原料生产及出口,今后两三年内经济增长率就会降低一半以上,财政收入也难有保障,社会改革无法继续。
因此,普京只能继续高举“增长大旗”。
短期内,俄经济发展很难改变以能源出口为主导的模式,受此影响,国家的综合生产能力和国际竞争力会加速萎缩。
据俄经济发展与工商部评估,目前俄经济竞争力比1997下降20%-25%。
另一个主要风险是经济增长后劲不足。
俄近年经济的增长主要得益于石油出口,但当石油产量和价格达到一定水平时,其对经济的拉动作用明显下降。
在2004年下半年国际油价屡创新高的情况下,俄当年12月份GDP增长仅为3.9%,是1999年4月以来的最低水平;2005年俄GDP增长也仅为6.4%。
据俄经济部门预测,即使2008年国际油价与2004年持平(每桶约35美元),俄经济增长也有可能完全停止。
同时,由于俄经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国际能源市场行情,一旦国际油价出现波动,俄经济将遭受沉重打击。
三是地缘战略环境将进一步恶化。
近年来,普京推进“联欧近美”政策并未得到回报,美欧始终未放弃“遏俄、弱俄”战略。
2004年北约与欧盟继续东扩,欧盟东扩“圈走”俄东欧传统市场,北约东扩兵临俄西北门户,俄西部完全处于北约和欧盟双重包围中。
同时,美加快分化和瓦解独联体的步伐,进一步挤压俄战略空间。
在美鼓动和支持下,格鲁吉亚、乌克兰及吉尔吉斯斯坦反对派先后发动“颜色革命”,使独联体名存实亡,俄南部安全屏障亦陷入“支离破碎”的境地。
布什第二任期以来,更把反恐、“输出民主”与防范大国崛起视为三大任务,将继续推进独联体地区“民主改造”进程,俄“铁杆”盟友白俄罗斯已被锁定为“下一目标”,其最终目的显然是指向俄罗斯本身,意在防俄再度崛起,俄未来面临的地缘安全环境十分严峻。
综上所述,普京的国家发展战略基本符合俄国家现实,并得到民众的认可。
但由于俄国家转型尚未最终完成,其中仍充满着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特别是2008年总统换届选举前后,俄国内对国家发展道路的争论势必再度激化。
加之美等西方因对俄未来走向存在担忧,必会增大对其压力,普京推进国家发展战略的道路因而不会一帆风顺。
(责任编辑:
张浩)
注释:
[1]范中建等著:
《当代俄罗斯——政治发展进程与对外战略选择》,时事出版社,2004年,第28页。
[2]薛君度、陆南泉:
《新俄罗斯》,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7年,第18页。
[3]“叶利钦就内外政策问题答记者问”,《共青团真理报》,1992年6月30日。
[4]谢·卡拉加诺夫:
“俄罗斯找到了独立的对外政策”,[英]《金融时报》,1994年3月21日。
[5]范中建等著:
《当代俄罗斯——政治发展进程与对外战略选择》,第24页。
[6]普京:
“稳定经济是国家最主要的头等任务”,《普京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第30-31页。
[7]В.В.Путин:
Россиянапорогетысячелетия.《независимаягазета》,30декабря1999г.
[8]В.В.Пути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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