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犯罪司法实务泰州蔡爱东整理省院公诉校对.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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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犯罪司法实务泰州蔡爱东整理省院公诉校对

江苏省检察机关检察干部高级培训班

第九讲：

金融犯罪司法实务

主讲：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白建军

（蔡爱东根据录音整理）

犯罪与金融刑法的关系，根据我们这几年的研究，大概有两点体会。

一是和传统犯罪不同，金融犯罪案件和金融业的行业特点、专业特点密切相关。

如果不具备相关的金融法律知识、金融业务知识，有的案件处理起来确实比较难。

因此，我们今天会联系到相关的金融业务，把案件放到业务环节中去考察，这样更容易搞清楚案件的脉络。

二是检察机关还负有一项特别的职能——犯罪预防，如何去预防金融犯罪，也是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今天我们就沿着这两条线索，通过一些真实案例展开有关金融刑法的适用问题，当然也会联系到金融犯罪的最新规定，如刑法修正案六、修正案七。

先大概介绍一下我们所说的金融犯罪是指什么，它有什么特点、规律、类型以及防范上需要注意哪些问题。

首先，从行业的角度分析。

金融业分为三大行业，除了银行外，还有证券、保险，其实还有期货、基金、典当等等一系列的金融业务。

金融犯罪都是和这些具体的行业相关，比如说和银行关系密切的，有票据诈骗、贷款诈骗、擅自设立金融机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等。

证券呢，现在证券很火，以前有钱可能都存银行，现在就要想了，如果把钱都放银行，这个利息太低了吧。

所以人们都在找投资渠道，最快的、风险也是最大的，是炒股票。

我们这里所说的证券，就是股票、债券。

围绕着股票、债券，围绕着资本市场，也有着一些犯罪，如操纵市场，还有等会儿我们要讲到的“老鼠仓”，这是金融犯罪目前最前沿的。

保险类的犯罪也很多，主要就是诈保。

而且保险类的犯罪是一种综合性的犯罪，它不像刚才说的和银行有关的犯罪就是贷款诈骗，就是骗取贷款等，和证券有关的也就是那几个，保险犯罪的综合性很强。

综合性体现在哪里？

往往既有诈骗，又有暴力犯罪。

比如说为了诈保，把被保险人给杀掉，这样去骗取保险费。

所以这样一个案件中既有骗取保险，又有故意杀人，综合性比较强。

因此，有什么样的金融行业，就有什么样的金融犯罪。

现在据我研究，不存在一个金融行业还没有金融犯罪的。

刚才说的这三大类不说了，比如期货，我们现在发现期货类的诈骗也不少。

比如说前些日子首师大的一个学生毕业后，在期货公司替人做经纪服务，结果自己做了个软件，在网上免费发放，凡是期货炒家都可以下载，下载后就可以找到与期货行业有关的一切的信息，帮助你决策，帮助你对市场作出判断。

期货炒家一看不错啊，又是免费下载，于是就想下载下来试试看。

这一下载不要紧，谁知道他在这个软件里藏着一个小木马程序，一旦期货炒家下载在电脑里了，只要在网上作任何买卖交易——交易总是要首先输入帐户和密码——这个软件就秘密地把你在键盘上敲击键的位置和顺序，全都自动记录下来，秘密发到他的邮箱里。

也就是说你的所有家底都向他敞开了，他也就获取了下载了该软件的所有期货炒家的资金情况，然后他利用这些帐户和密码进行操作。

你不在的时候，他就可以进入你的帐户，倒不是把你的钱偷出来放到他的账上，而是人为地抬高、压低期货交易价格，为他的两个关系人谋利益，一个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一个是他的房东。

结果他就先把一只期货人为地做低，把别人兜里的都低价抛掉，这样价格就下去了，然后趁着低价位为这两个关系人买进，再用别人的钱把价格一点一点抬高，到了高价位上再抛掉，赚取差价。

刑法上对这种行为是有定性的，从行业划分是属于期货犯罪：

发生在期货行业，而且利用了证券犯罪的全部技能和手段，也就是人为地抬高、压低来控制交易价格。

因此有什么行业，应该就有什么相应的犯罪。

了解金融犯罪，首先要了解有关的金融业务，对这个行业都不了解，出现了案件就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道资金的走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了。

其次，从现行刑法角度分析。

现行刑法把金融犯罪分为两大类，第一大类就是分则第三章第四节的内容，破坏金融秩序犯罪，比如说假币、外汇、证券、洗钱、违法发放贷款、擅自设立金融机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这些犯罪的共性就是不以占有目的为前提条件。

比如说擅自设立金融机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和集资诈骗区别的核心就在于有无占有目的，没有就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有就是集资诈骗。

第二大类就是金融诈骗，规定在分则第三章第五节，规定了八个犯罪，集资诈骗、贷款诈骗、票据诈骗、金融凭证诈骗、信用证诈骗、信用卡诈骗、有价证券诈骗和保险诈骗。

这八个诈骗也不能涵盖所有的金融诈骗，现在有些形式的诈骗有争论，有人就说了，搞这么多诈骗，都是诈骗，来一个诈骗都框里面就完了嘛。

有这么一个例子，一个小伙子，在证券公司炒股，在大厅里认识一个老太太，就相互交流炒股经验，后来把老太太的有关信息弄到了。

一次趁老太太感冒没来，自己就先伪造了一个户口本，他和这个老太太成了母子关系，然后伪造了一个老太太的死亡证明。

拿这两样东西到证券公司柜台上，人家一看就问你要怎么办，他就说老太太生前有一些现金，现在为了给她办后事要取出来。

结果呢，把老太太账上的保证金好几十万给取出来了。

过几天老太太病好了，来了，说看看大盘，看看K线图怎么样了，一出现在证券交易公司的大厅里，把工作人员吓一跳。

老太太一看保证金帐户，全没了！

你说这样的案件是不是诈骗？

是诈骗，是金融诈骗。

但这个是上面八个诈骗中的哪一个呢？

哪一个都不是。

怎么也不能说是集资诈骗吧，也不能说是贷款诈骗，也不能说是票据诈骗，也不能说是金融凭证诈骗——金融凭证中的凭证是有特定要求的，就是存单、委托收款凭证、汇款凭证等等。

当然更不是信用证诈骗，信用证是国际贸易结算中的一种专门的结算方式。

当然也不是信用卡诈骗了。

总之，八个诈骗哪一个都靠不上，但你能这不是金融诈骗吗？

所以这八个诈骗对金融诈骗的涵盖是不全的。

第三，就是从主体角度分析。

金融犯罪可以分为两大类，一大类是来自金融机构外部的犯罪，抢劫、诈骗、盗窃等是来自外部的，你看所有的银行都有保卫处，针对的就是这一类。

还有一类是来自金融机构内部的，实际上就是家贼，贪污、挪用公款等等，你看所有金融机构都还有一个部门叫纪检监察。

保卫处常和公安联系，纪检监察常和检察院联系，两条线。

当然现在有些犯罪分子已经密切结合了，家贼外贼合作了，而我们两条线还分着，有时候办案效率还不高，及时控制损失的机会就错过了。

第四是从行为角度分析。

行为大概可以分三类，一类是暴力型金融犯罪。

1996年，北京大街上，大白天10点钟出现了两个劫匪，他们把运钞车给截住，上去就开枪。

当时北京市民围观啊，说拍的多像，你看这枪声，真像，一打就倒，而且还流血。

后来一看摄像机和导演在哪，找不着，这些倒下的人倒下就起不来了，这才知道出了案件，赶快报警。

第二类是职务型金融犯罪。

举个例子，一个副行长，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拨了一串数字，7000万就划到了他瑞士银行的帐户，然后他飞到国外，就带着钻石回来了。

我想不通，在系统外、在公用电话亭里一个电话，就能把公款给划走了。

如果不是利用职务便利，这怎么可能！

第三类是高智能型金融犯罪。

既没有暴力，又没有职务，就是有技术，会电脑、会写软件，做起来一点也不比其他两种差。

不是有一句话吗，抢劫银行不如拥有一家银行，这是《美国的白领犯罪》这本书的副标题。

对于金融犯罪，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但即使有这样的概念，也太抽象，没多大用。

我就从以上几个角度给大家谈一些感性认识。

了解了什么是金融犯罪之后，还有一个线索就是预防业务。

与其等案件发生了以后去处罚他，不如去提前防范他。

提前防范的根据就是预测，你得预见到什么部门、什么岗位、什么情况下会出现问题。

应当基于大量的案例，去发现其中的规律，基于这些规律的科学认识，去预见到这些犯罪的发生，然后才能谈得上预防。

怎么去发现犯罪的客观规律呢？

我收集了我所能收集到的国内100起最大金融诈骗案件，做成一个数据库，输入一个软件里，想看看大量案件背后隐藏着什么肉眼看不、但又确实客观存在的规律和特点。

然后根据这些规律去预防。

一两个典型案件不能说明问题，天下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

不能用一两个人的情况来警示我们，因为我们跟他不一样。

只有把大量的案件拿来找到共性，说服力才够强。

比如说我收集的这些案例，看这里面有两个柱状图，分别代表两类案件，实际上是我的软件自动分开的。

哪两类案件呢？

一种是有牵连，一种是无牵连。

我发现很多金融诈骗案件，都可以或多或少看出这种现象，内部人员和外部人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把这种情况叫做内外牵连，不是纯粹来自外面，往往有牵连。

所以统计信息告诉我，在一百起案件中，有内外牵连的这类发案率高。

我还注意到，这两类案件的内部构造不同，黄色和红色分别代表案件的发现方式，黄绿色代表消极，红色代表积极。

积极是指案件一发生就被发现，及时发现，对银行控制损失是很有意义的。

可怕的是另一类，即消极的，也就是案件确已发生，但由于某种原因长期没有被发现。

抢劫、杀人这种案件，至少被害人是知道的。

但这类案件，被害人自己都不知道被害了，就谈不上报案了。

启动不了司法程序，控制损失就是一句废话。

我们发现这类案件往往都是因为一个偶然因素，过了若干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曾经还有这么一起被害案件。

如某银行发行部，行长下令到发行部提取一笔巨款，提的过程中，工作人员打开铁皮包的大木箱后，发现整捆整捆的百元大钞全被掉包了，变成了白纸。

这显然是内部有人掉包。

公安局鉴定后得出结论，案件发生在起码五年以前。

这就叫偶然的案发。

我们再来看，只要有内外相连的，大部分案件都是消极发生的。

只要没有内外相连，大部分案件是红的，说明一发生就被及时发现，这对银行是有益的。

这个图就给银行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要想办法发现内外部的牵连关系。

说一个美国的案例，银行工作人员，岗位是写软件，包括所有的账目交易过程。

他偷偷往软件里植入了一个木马程序，只要银行有任何一笔资金交易，不论是进还是出、存还是贷，哪怕是一块钱，只要有交易就有几个因素，一个是利率，一个是时间，还有本金是多少。

这几个因素一相乘就会出现一个结果，余额就可能有一个无穷小的尾数，这是很常见的。

在他的这个软件中，凡是出现这种情况时，就会按照他的秘密指令，自动划到他用假名字开的一个秘密账户中。

虽然每一笔很小，但是常年累月下来，他就变得很有钱，而且他把银行的账目做成永远是平的。

这种案件理论上永远不可能被发现，但因为一个偶然的因素，还是被发现了。

这家银行五十年行庆，行长决定庆祝，从几十套方案中选中了一套。

按照这个方案，到了行庆那一天，所有高管都穿上浅色的高尔夫球衣，陪着客户免费打高尔夫，随机抽取26个字母打头的客户参与这次活动。

该城市电视台用一个频道全程播放行庆过程，后来发现请的一个“Z”打头的客户没有来，一查找，这个客户的帐户是所有信用公司找不到的号码。

然后才意识到出事，报案去查，这样才案发了。

这个案件这么多因素凑到一块，多么不容易，概率极小，理论上接近于零，可是最终还是发案了。

想干这事、能干这事的人不少，概率肯定不会是零，但发现的概率又是零，所以说金融安全的形势真的非常严峻。

再来看一个例子。

金融骗局可以分两类，一类是简单骗局，一类是复式骗局。

什么是简单骗局？

前些年上海的银行来了一个骗子，一个小伙子拿了一张伪造的本票，被银行工作人员当场识破，工作人员也不动声色，到了行长办公室，行长说你这本票有点毛病，这里面有三个大：

一个大你这个印鉴是你自己抠的，尺寸都不对，太大了；二个大你这金额太大了，6亿8千万，还美元；三个大你胆子也太大了。

这种就是以金融机构的资金安全为直接侵害对象的简单骗局。

什么是复式骗局？

93年衡水农行来了两个美籍华人，说是要支持祖国建设，让行长签发信用证，到海外银行去融资、贴现，到时候贷款收回来，信用证还回来、利息归农行。

行长说好，签了200个信用证，价值100个亿美元，让这两个骗子拿走了。

如果拿了钱他们肯定就归自己，但信用证到期后的还款责任就要由中国承担了。

后来外国一家银行看到信用证，打电话向中国农行总行核实，总行吓坏了，上报中央。

当时全国外汇储备才136亿！

公安部也真不含糊，到世界各地把200封信全追回来了，但中国金融机构的信誉却损失了。

这类行为是以金融机构的信用为直接侵害对象。

这两类案件，虽然发案率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