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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自我
拥抱自我
我认为,心理健康即使不等于完全的自我接纳,也是以完全的自我接纳为最基本的先决条件的。
佛家追求的“圆融”,荣格所谓的“人格的完整”,以及辨证行为疗法所谓的“全盘接受”,还有人本主义对“无条件(自我)接纳”的着重强调,都反映了同样的道理:
即充分的、没有价值评判的自我接纳,是健康心理的重要特征,是获取幸福感的先决条件。
然而,要想求得完整的自我接纳,当然需要首先敢于发现、敢于面对真实的自我。
在这里用到的术语“自我”,其实就是指自己的全部主观经验。
受到意象对话理论的启发,我把这里所谓的“自我”理解为个体内部世界中的全体主观现实。
发现自我——拨开迷雾,迎接内心的真实
客观现实vs主观现实
受到主客二元论的哲学观以及传统认知心理学的深刻影响,具备信息加工特色的术语已经深入人心,为了方便表达和交流,我想借助认知心理学的有关概念来阐述我对于主观现实(subjectivereality)的理解。
首先我们假定在主体之外存在一个客观世界,我们把这个客观世界叫做客观现实(objectivereality)。
与之对应的,个体通过对客观世界中的信息接收在主体内部形成一个主观现实。
需要强调的是,这种信息接收过程并不是信息加工理论所简单认为的信息编码和存储,该过程应该是一种原始的“关照”过程。
在此过程中,我们只是让客观刺激“映照在我们心中,并且任由它唤起我们心中一种复杂的、无可名状的感受。
”(朱建军,意象对话心理治疗,2006,p.4)。
因此,关照过程本身不涉及任何抽象符号的编码,它是原始而纯粹的刺激接收,在此接收过程中,个体绝非单纯依靠几个独立的感官和大脑皮层,而是依靠整个身体和身体所处的情境(Lakoff&Johnson,1999)。
在人类的婴儿期,这样的信息接收过程是普遍存在且占据主导地位的。
人格城堡
关于人格的理解,我个人深受荣格思想的启发。
自我接纳的终极目的是人格的完整,而绝非所谓的完美。
完美是一种来自外在的标准,而完整才是来自主观现实的判断。
“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包含了宇宙的全部信息。
当你把一张全息照片剪成许多碎片时,透过每一小片都可以窥见整张照片的内容。
”(黛比·福特,接纳不完美的自己,2009,p.30)所以,如果我们把人格比作一座城堡的话,那么,即使每座城堡的结构略有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城堡,都包含有一座城堡所应当包含的所有组成部分,例如大厅、卧室、走廊、等等。
我们把人格比作一座城堡,那么,这座城堡里的每一个组成部分就代表了一个子人格(sub-personality)。
在生命之初,每个人的人格城堡都是明净透亮的,每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
然而,个体成长过程中,受到防御机制的影响,我们会有意或者无意地否认一些子人格的存在,就好比把城堡里某些房间的门关起来然后假装这些房间不存在一样。
当然,严格来说,一座城堡的各个组成部分并不是简单分开的,甚至可以说,一座城堡作为一个整体,本身是不可分的,但在符号化的作用下,人格被细分为一些子人格,子人格又可以再次细分,所以,每种分出的子人格都可以用城堡的一个单独空间来类比。
随着个体的成长,我们会被告知某些房间是“好”的,另一些房间则是“坏”的。
于是,迫于社会压力,迫于价值条件化,个体动用大量防御机制来忽视某些子人格,就好比关闭城堡中的一些房间一样。
然而,关闭房间,假装它不存在,可它还依然在那里存在着。
一个房间在暗无天日中持续太久,自然会变得污浊肮脏。
这时,如果不打开房间的门,如果不去打扫这个房间,那么,城堡的完整性就会大受影响,甚至就连其它房间也会受到的污染,使得整个城堡都处在一种严重的不洁净状态中。
同理,如果我们对人格的某些部分进行有意或无意地压抑、忽视或否认,那么,这部分被压抑的人格就会蠢蠢欲动令人心神不宁。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让人觉得不自由。
不自由是无法完整地按照自己的本来面目去生活,因为害怕一不小心会触碰到自己不愿意触碰的那部分人格。
当看到他人呈现出这种人格特质时,不自由的人就会感到慌乱不堪,他会采取愤懑、鄙视或者嫉妒等压迫性情绪来应对。
价值的条件化——防御机制
在面对主客观现实的时候,防御机制就是一种蓄意地不想把真实看清楚的心理动因。
一些心理学家认为防御机制是无意识的,一些人则认为它是有意识的,或者至少部分地处于意识状态中。
在介绍防御机制前,我们可以回忆一下掩耳盗铃的故事,在外部现实中,对于明明发生的事情,假装看不见,就以为那件事情真的没有发生,这就是自欺欺人。
同理,如果我们明明在经历着某种主观经验,或者具有某种主观现实,但是出于某种无意识或有意识的原因,故意不去了解它并假装它不存在,于是以为它就真的不存在,这更是一种自欺欺人和对自己的不诚实。
“不敢面对自己”这句话,说的就是在防御机制的作用下,个体用各种借口来拒绝面对自己不敢面对的主观现实。
防御机制的源头是什么呢?
一方面,可能是出于某种社会适应的压力,例如,如果一个人经常产生一种要伤害别人的念头,但这种念头一旦付诸行动就会招致危险,那么,此人很可能会全力否认自己的这个念头,为此,他需要用另外一种足以与之对抗的念头来压抑自己,例如,他会对他想要伤害的对象愈发友善,以此欺骗自己,让自己误以为自己真的对对方没有恨意。
一个女生对自己的母亲心存怨言,但是她在言谈举止中都极力声称自己对母亲是多么孝顺关爱,她这么做的目的是害怕面对自己对生身母亲的恨意,因为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恨长辈是不道德的。
另一方面,防御机制来自于价值条件化。
其实严格来说,这样的价值条件化最初也来自于社会适应的压力。
只不过,如果说社会适应的压力来自佛洛依德所谓的“自我”,那么,价值条件化就更多地来自于“超我”。
价值条件化说白了,就是对“好”和“坏”的界定。
如果我们用完全科学而客观的眼光看待事物,那么,世间就不会存在什么好和坏。
或者,至少不会存在绝对的好和坏。
如果硬要说出一个标准,那么,让自己感觉愉悦的就是好的,让自己感觉糟糕的就是坏的。
可是,价值条件化却不以此为标准。
价值条件化的评判标准是对与错,而非好和坏。
在个体的长期成长经历中,他会对各种事物形成一种刻板而绝对化的标准。
例如,暴力是坏的,善良是好的,孤僻是坏的,整洁是好的,当然在一些人看来,男人追求整洁是不好的。
等等。
如果我们认为同性恋是坏的,那么,对于心中的那座断背山,就会采用防御机制进行压抑;如果我们认为嫉妒是坏的,就会通过对他人的嫉妒表现深恶痛绝来宣誓自己与嫉妒心的势不两立;如果我们认为纯真无邪是好的,那么,就会对表现出这种气质的明星产生热烈的喜欢。
所以,是价值条件化引发了防御机制,继而迫使个体对自身的某些主观现实视而不见或有意回避,这就阻碍了个体对内部经验的理解和接纳。
强烈的价值取向为个体的人格套上了严酷的枷锁,在人格城堡中,个体拒绝开启某些房门,否认某些子人格的存在,只强调其它一些自己所喜欢的或社会所认可的子人格,于是出现的刻板而缺乏辩证的思考行为模式。
然而,个体往往并不能意识到枷锁的存在,当然更不可能尝试去挣脱它。
于是,个体会大量动用防御机制来缓解枷锁带来的束缚和阵痛,可是,这样做的代价是惨痛的,其中重要的一点表现是对自我和他人形成不切实际的绝对化要求。
绝对化要求是认为某一事物必定会发生或不会发生的信念(郭念峰,2005)。
例如,“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必须从来不流泪,从来不懦弱,遇到一切事情都保持冷静和绝对理性”;“我如果想做成一件事情,就必须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并且必须取得完美的好成绩”;“他是我的男朋友(或女朋友),所以他必须对我有求必应”;等等。
很明显,这样的绝对化思维会因其对他人的严苛要求而阻碍良好人际关系的建立,因其对自己的严苛要求而招来强烈的焦虑感以及随后的失望和沮丧。
然而,个体往往不愿意放弃这一完美主义的要求,因为他觉得对完美要求的放弃是一种自我放纵和不求上进的表现,这种核心价值观的源头正是来自社会、重要他人或早期经验的一种内化了的价值条件化。
检验哪些子人格的房门遭到关闭的方法是留意自己的情绪。
如果某种表示该子人格的形容词或名词并用在你自己身上的时候,你感觉很平和,则说明你对这部分子人格是接纳的。
但是,如果表示另一种子人格的形容词或名词用在自己身上时会让你产生明显的抵触情绪,那就说明你对这部分子人格不能接纳。
例如,一直以来我都非常介意别人说我“很文气”,因为在我的观念里,文气就是娘娘腔的象征,所以,一旦遭遇这种评价,我就觉得手足无措惶恐不已。
这种情绪其实是在暗示我未能很好地接纳自身女性化的那一面。
而相比之下,我对自己的“反应迟钝”却坦然得多。
本科时期,总有同学笑我反应迟缓,我一般都是一笑置之,并不觉得受伤,甚至敢于自嘲一番。
所以,敢于自嘲是良好自我接纳的外在表现,而对各种评价的过分敏感,其实是源自自己对自身某些子人格的防御。
概念的符号化——对外部现实的符号化vs对主观现实的符号化
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语言等符号的产生,个体出于人际交流的原始目的,不得不通过抽象的语言符号来指代主观现实。
这一过程就是符号化过程。
信息加工心理学认为,个体在感受器接收到外界刺激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了信息的转译、编码和存储(Sternberg,2006)。
这里所谓的转译即为一种符号化。
这样的信息接收当然是有道理的,然而笔者却认为,个体对客观刺激的接收有时候并不需要首先经过转译即已经进入主观世界,其途径即为“关照”,其后,个体才主动对这些关照于主观体验之内的主观现实进行符号编码。
可见,符号化过程是运用抽象的符号来反映客观现实或主观现实的过程。
事实上,任何一种符号都不可能完整而精确地指代主观现实,譬如当我们说“我是一个善良的人”的时候,“善良”的所指和“我”的所指分别是什么,可能这句话在说话人和听话人那里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应。
可见,在符号化的过程中,心理现实遭到了删减或扭曲。
以下通过几个例子来更好地理解关照和符号化过程:
当我遥望夜空的时候,有时候会只是单纯地欣赏那一篇漆黑和亮点,在此过程中没有任何语言的加入,我不会去想什么叫做“黑”,什么叫做“星星”,同时心理的那种无可名状的感受,我也不曾试图去理解它到底是“心悸”还是“高峰体验”。
我只是那样看着并且感受着,时而有一种忘记自己还存在着的感觉。
我想,这个过程就是一种关照过程。
客观现实通过关照直接进入我的主观世界并形成我独特的主观现实。
在这个现实里,如同客观现实一样,并没有任何符号。
然而,看完夜空之后我习惯于写下自己的感受。
在记录过程中,我必须用符号对自己刚刚经验过的主观现实来命名:
这叫“星星”、那叫“心悸”,等等,于是才出现了上述的那些语句。
以后当我想把这些感受告诉别人时,我只能在符号化的层面上进行自我表达,而那最具独特性的主观现实,却永远无法真实地被他人所窥见。
所以,绝对的孤独是主观现实的本质属性。
再比如,我们时常会对爱情和友情下定义。
认为某种亲密的人际关系叫做爱情,而另一种则叫做友情。
下定义的过程本身就是符号化的过程。
在最初,我们也许只是单纯对某人(或许还有对彼此间的某种关系)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内部感受,接下来,就会很自然地对这段感受进行命名和归类,例如,如果我们对某个异性(或同性)产生了依恋,同时又伴有性欲,那我们就把这种感受叫做“爱情”。
然而,爱情作为一种定义,它跟“桌子”这样的客观定义有本质不同。
因为“桌子”所指代的事物来源于客观现实,而“爱情”所指代的事物来源于主观现实。
刚刚已经说过,绝对的孤独是每一个人的主观现实的宿命,因此,你所谓的“爱情”和我所谓的“爱情”很可能天差地别,但这样的差别又是不可证的,因为每个人的主观世界无法直接拿来做对比。
于是,“爱情”这一符号是一种约定,它虽然可以用作人际交流,但局限是明显的。
再比如性别问题。
客观现实的性别就是生理性别,英文叫做sex,生理性别的“男”和“女”是对客观现实的符号化,因此在个体之间比较容易达成一致。
但是对于内部现实的性别,即心理性别而言(英文叫做gender),要讨论这一点就相当困难了。
有人认为个体对心理性别的符号化依靠的是某种行为原型,如果某人的行为更符合个体心目中的男性性别原型,则个体会认为此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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