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的中国古代经济史研究二一.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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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的中国古代经济史研究二一
二十世纪的中国古代经济史研究
(二)
(一)
三“四人帮”被粉碎后,迎来了科学的春天,中国经济史学获得空前蓬勃的发展,形成中国经济史学史上又一个高潮,而且是更大的高潮。
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研究队伍的扩大、阵地的增加和有关论着的大量涌现文革以后,许多学者都在考虑新时期历史学如何发展的问题,随着党和国家工作重点向经济建设转移,不少学者认为经济史应该是新时期历史学的突破口。
“六五”“七五”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均把有关经济史的课题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人们研究经济史的积极性勃发出来了,许多原来从事其他领域研究(例如从事农民战争史研究)的学者转到了经济史领域上来。
在这种背景下,“文革”中遭到破坏的中国经济史研究机构和队伍在新时期迅速恢复和发展。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所成立了中国经济史研究室,除加强原有近代经济史研究力量外,又增加了古代经济史的研究力量。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也加强了古代经济史的研究,一度成立了中国经济史组。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新成立了经济史研究室,其中也有部分力量从事明清经济史研究。
一些地方的社会科学院(如上海、广东、山西)和大学(如厦门大学、中山大学、首都师范大学、北京经济学院、河北大学、云南大学、中南财经大学、江西师范大学、人民大学)也先后成立了经济史研究所室或教研室,或把其史的研究的重点转到经济史方面来。
除了有组织的力量以外,史学界从事经济史研究的“散兵游勇”亦复不少。
在这支空前扩大的经济史研究队伍中,有三四十年代和五六十年代即从事研究工作的老年、中年学者,他们在新时期焕发了学术青春,在科学研究和培养人材方面取得了累累硕果;新时期恢复研究生培养制度以后培养的一批博士、硕士,八十年代后期以后也迅速成长为具有新的知识结构和开拓精神的、生气勃勃的研究骨干。
随着研究的开展,研究人员迫切要求加强交流和协作,各地(如东北、广东)纷纷成立经济史研究的学术团体,全国性的中国经济史学会(挂靠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所)也于1986年正式成立。
会员达三百余人,迄今已举行了四届学术年会。
厦门大学历史系主办的《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所主办的《中国经济史研究》分别于1982年和1986年创刋。
前者偏重于发表中国古代社会经济史的研究成果。
后者除古代外,近现代经济史研究成果占相当比重,近年又以“传统经济与现代化”为总的主题组织了一系列的小型学术讨论会。
商业史、农业史、水利史、盐业史、海交史都有自己的学术团体和专业刊物。
《历史研究》、《中国史研究》等刊物也经常发表经济史方面的论文。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等研究单位还出版了以经济史为主要内容的《集刊》或论文集。
所有这些刊物和论文集,为经济史研究者和爱好者提供了交流成果和信息的园地,推动了本学科的繁荣发展。
迄今中国经济史学绝大多数成果出自文革后的二十年,尤其是最近的十年。
1988年齐鲁书社出版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经济史组编的《中国社会经济史论着目录》,收录了1900—1984年上半年包括大陆和港台的中国经济史论着近二万种,数量以文革后出版者为多;《中国经济史研究》编辑部最近编的1986—1995年中国经济史专着和论文索引(载《中国经济史研究》1996——1997年联合增刊),仅大陆的论着亦近二万种。
这表明1986年以来发表的中国经济史论着,其数量约略相当以至超过前此85年有关论着的总和。
在这些论着中,不乏有创意、有深度的里程碑式的成果。
新时期经济史坛的繁荣于此可见一斑。
2、经济史研究的资料基础更为广阔和雄厚新时期经济史资料工作取得了重要进展,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文革”以前近代经济史资料一枝独秀的局面,近代资料的整理继续发展,古代经济史资料的整理出版和发掘利用有了较大的进步。
首先是整理出版了大批经济史的文献档案资料。
档案方面,如《明实录经济史资料选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清实录经济史资料农业编》(共三分册四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清代干嘉道巴县档案选》上下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自贡盐业契约档案契约选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整套的民国档案以及根据乾隆刑科题本、孔府档案编的资料等1]。
文献资料方面,傅筑夫、王毓瑚解放前即已着手系统收集各种古籍中的经济史资料,用力甚勤,这些资料一度散失,“文革”后终于得以陆续出版。
2]其他断代经济史资料有谢国桢《明代社会经济史资料选编》上中下三册(福建人民出版社1980年)、王永兴《隋唐五代经济史料》(中华书局1987年);专题史资料有彭雨新《清代土地开垦史资料》(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年)等。
主要的农书都已整理校释出版。
历代食货志均有整理校释者,其中以梁太济等的《宋史食货志补正》(杭州大学出版社1994年)最为精审。
对历史文献的数字资料进行深加工而成为一代巨著的则有梁方仲的《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
各经济部门、各行业、各地区和各种专题也在整理经济史资料,尤以财政史、经济思想史和水利史等成绩显著;时代则偏重于近现代。
除文献档案外,丰富多彩、层出不穷的考古材料(包括出土实物和文字材料,如农作物、工具、城址、甲骨文、金文、秦汉简牍、敦煌吐鲁番文书等)被广泛运用于经济史研究,与文献记载相印证,不断刷新、匡正或深化人们的认识,使研究增添了的活力和动力。
其中云梦秦简对秦代土地制度和社会经济研究、出土文物简帛对包括楚国经济史在内的楚学和汉代社会经济史研究、敦煌吐鲁番文书对唐代经济史研究的推动作用最为显著。
现代仍然存在于民间和现实生活中的丰富而生动的资料,如民间文书、族谱、碑刻和社会调查、习俗调查、民族调查等,越来越引起经济史研究者的重视和利用。
最著名的是徽州文书,已出版《徽州千年文书契约》(花山文艺出版社1993年)、《明清徽州社会经济史料丛编》一、二辑(中国社科院历史所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1990年)等资料汇编。
上海、苏州、佛山、北京等地有关经济史的碑刻资料亦已整理出版。
五十年代全国人大常委会和国务院民族事务委员会组织的大规模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的有关资料,在新时期全面整理出版,为少数民族社会经济史的研究和前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形态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资料基础。
各地政府、各经济部门广泛开展方志和专业史志的编篡,为经济史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随着研究思路和领域的拓展,气象、水文、地理变迁等资料也可以入史。
总之,中国经济史学的史料基础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广阔和雄厚。
3、学术思想空前活跃和理论方法的多元化趋向上文谈到,文革前的中国经济史研究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取得重大进展的同时,也受到“左倾”思想的干扰,出现教条主义的倾向,窒息了科学研究的活泼生机。
文革后拨乱反正,沉闷的空气为之一扫。
在“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思想路线的指引下,经济史研究者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教条主义的束缚,突破了种种禁区,加深了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
改革开放后国际学术交往日益频繁,1980年秋在北京举行的“自宋至1900年中国社会和经济史”中美学术讨论会,把这种学术交流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以后,各地区各单位的学者与国外和台港地区的学术交流和合作就更多了。
通过这些交流,新理论、新方法得以不断引进,出现了大陆与海外的学术研究相互激荡的新局面。
例如施坚雅的关于中国区域经济模式的理论3],黄宗智对中国明清以至近现代小农经济的研究4],都在大陆学术界引起了较大的反响。
所有这些,使得中国经济史研究者思想空前活跃,新思路、新见解层出不穷,在探求中国经济史自身特点和规律方面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这实在是文革前所不可同日而语的。
与此相联系的是在理论方法方面突破了单一的模式,进行广泛的探索,呈现了多元化发展的趋向,并逐渐形成不同的学术风格和流派。
有的学者提倡用经济学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经济史,强调计量研究和经济分析,力图使中国经济史学更加精密化。
另一些学者注重把社会学、人类学的方法运用到经济史研究中,强调经济与文化的互动关系,实行社会史与经济史的结合。
此外,许多学者分别把历史地理学、环境生态学、历史人口学、考古学、民族学等与经济史研究结合起来,形成一股多学科交叉融汇及其理论方法相互渗透的潮流。
亦分亦合,并行不悖,百花齐放,生动活泼。
许多经济史研究者巳不满足于笼统的定性叙述,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总是尽可能作些量化分析,并出现一批计算历代亩产、劳动生产率、商品流通量和物价变迁趋势的论着,这也是新时期中国经济史研究的一大进步。
4、研究领域拓展和研究重点的转移前面谈到,文革前中国经济史研究偏重生产关系,偏重汉族和发达地区,不大注意生产力、流通、消费等领域以及少数民族和相对落后的边远地区;从时代讲,独立的经济史研究以近代基础较好,古代经济史研究在很大程度上依附于一般史的研究,围绕着古代史分期、封建土地所有制形式、资本主义萌芽等问题展开,现代经济史则基本上没有起步。
这种情况,文革后有了很大的改变。
建国以来受到人们关注的重大课题的研究继续深入,又围绕现实生活和现代化建设提出的问题开拓了新领域,形成了新热点,如对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中国封建社会经济结构、小农经济、商品经济和传统市场等问题先后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实际上是对传统经济的特点及其现代化道路作全面的再认识。
在研究和讨论中,人们逐渐把研究的重点从社会经济形态、生产关系和经济制度转移到经济发展和与现代化建设有关的问题上来。
人们破除了过去经济史只着重研究生产关系和经济制度的老套,生产力的研究受到空前的重视;流通也渐成热门,单一的生产决定论受到质疑,一些学者认为流通或市场需求也是经济的发展动力之一5];经济史的研究范围涵盖了社会再生产中的生产、流通、分配、消费诸环节。
部门史、专题史、区域史、民族史的研究均巳展开。
在近代经济史研究继续发展的同时,独立的古代经济史研究得到加强,现代经济史学科从无到有地建立起来,断代的、跨代的、贯通古今和中外对比的研究都在进行。
可以说,中国经济史学进入了一个全方位发展的新阶段。
以上是就包括古代史在内的整个中国经济史研究而言的,下面从五个方面对本时期中国古代经济史研究的主要动向、热点问题和重要成果作一简要的介绍:
(一)建国以来若干重大问题研究讨论的继续和深入“文革”前研究较多的社会性质和分期、土地制度和阶级关系、资本主义萌芽等问题,新时期继续深入,出了一些很有份量的成果。
关于资本主义萌芽问题的讨论,“文革”后出现了一个新的研究热潮,1980年和1981年就举行了四次以此为主题的全国性学术讨论会;这些成果反映在上海人民出版社和江苏人民出版社分别于1981年和1982年出版的《明清资本主义萌芽研究论文集》和《中国资本主义萌芽问题讨论集》中。
六十年代即根据周恩来总理指示开始编写的,由许涤新、吴承明主编的多卷本的《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终于在1985——1993年陆续问世,其第一卷就是《中国资本主义萌芽》。
该书把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相结合,对中国资本主义的发生、发展和相关的经济问题作了很有深度和特点的阐述。
关于农业领域的资本主义萌芽的研究,新时期获得加强;李文治、魏金玉、经君健合着的《明清时代的农业资本主义萌芽问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是该课题迄今最系统深入的论着。
新时期的讨论中,顾准提出的中国传统文化土壤不可能生长出资本主义来的观点产生了相当的影响;有的学者从反对西欧中心论,主张历史多线发展的观点出发,对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存在提出质疑。
土地制度和阶级关系问题仍然经常为研究者所关注,贯通各代的土地制度史已有七八本问世,最有代表性的是林甘泉等的《中国封建土地制度史》第一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该书资料翔实,论证深入,力图从史料与理论的结合上回答古史讨论中的一系列问题;此外还有赵俪生的《中国土地制度史》6]和李埏、武建国的《中国古代土地国有制史》(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等。
断代土地制度史和各别具体田制的研究也硕果累累,如徐喜辰的《井田制研究》(吉林人民出版社1982年)、武建国的《均田制研究》(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年)、朱绍侯的《秦汉土地制度和阶级关系》、《魏晋南北朝土地制度和阶级关系》(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年)、傅衣凌的《明清封建土地所有制论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李文治的《明清封建土地关系的松解》(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利用民间文书研究土地租佃关系的则有章有义的《明清徽州土地关系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和杨国桢的《明清土地契约文书研究》(人民出版社1988年)等。
在封建土地所有制形式的讨论中,除国有论和私有论的两极外,又出现了私有权与共同体所有权结合论7]、国有私有循环论8]和等级土地所有制说9]等新说。
经过“文革”时期的沉寂,1978年10月,《历史研究》等单位在长春召开了古史分期问题的讨论会,使该问题在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再度成为热点。
在讨论中,不同观点的各家继续阐述、修正和完善自己的理论。
“文革”前一度处于主流派地位的战国封建说受到的批评较多,主张该说的学者在重构其理论体系的过程中发生了观点的分化,其中以田昌五的《古代社会断代新论》(人民出版社1982年)等一系列著作和林甘泉的《中国封建土地制度史》第一卷以及他的一系列论文10]最有代表性。
魏晋说颇有发展之势,早在三十年代即已提出魏晋封建说的何兹全,在新时期继续充实和完善自己的论据,推出《中国古代社会》(河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等论着,被誉为该论的扛鼎之作。
陈连庆也围绕这一主张发表了一系列论文11]。
唐长孺在其晚年著作《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年)中也亮出了魏晋封建说的观点。
西周封建说在新时期的代表作是赵光贤的《周代社会辨析》(人民出版社1980年)和马曜、缪鸾和的《西双版纳傣族份地制与西周井田制比较研究》12],最近出版的王德培的《西周封建制考实》(光明日报出版社1998年)对西周封建说作了新的有力的论证。
比较重要的著作还有主张秦统一封建说的金景芳的《中国奴隶社会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和陈振中的《青铜生产工具与中国奴隶制社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
由于古史分期问题讨论长期得不到人们所期望的结果,有的学者试图突破老的套路,否定中国历史上经历过奴隶社会,认为过去的古史分期讨论是失去大前提的讨论。
由此引发出奴隶制社会是否人类社会发展必经阶段的讨论。
关于这一讨论的比较重要的著作,“非必经论”有张广志的《奴隶社会不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经阶段》(青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必经论有胡庆钧主编的《早期奴隶制的比较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
不过,上述讨论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渐趋沉寂,研究的重点和热点发生了转移。
(二)新的讨论热点问题的出现——对传统经济特点及其近代化道路的再认识在继续讨论传统重大问题的同时,首先成为新时期新的讨论热点的是关于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的问题。
为什么中国历史上经历的封建时代比西欧长得多,为什么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迟迟不能发展起来,这个问题牵动着几代历史研究者的神经;而与之纠结在一起的所谓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停滞性”,又使这个问题平添了几分“谜”的色彩。
早在三十年代中国社会史的论战中,一些学者就已对中国社会是否“长期停滞”以及“停滞”的原因展开了争论。
抗战时期,以吕振羽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批判了日人秋泽修二所宣扬的日本的侵略将最后克服“中国社会之‘亚细亚’的停滞性”的谬论,使该问题再度引起讨论13]。
由于在讨论中许多学者指出“长期停滞”的提法不科学,它遂逐步被中国封建社会“发展迟缓”或“长期延续”之类的提法所代替。
建国以后,范文澜、侯外庐、傅衣凌、傅筑夫、胡如雷等撰文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但并没有展开交锋。
“文革”刚结束,鉴于文革期间封建主义的泛滥,史学界揭起了批判封建主义的旗帜,于是,关于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问题又一次被提到中国史坛上来。
这次讨论规模之大、文章之多、争论之热烈,远远超过以前的三个时期14]。
讨论牵涉对中国封建社会经济结构、封建化过程、小农经济、农民战争的历史地位、游牧民族侵扰与中原社会经济发展的关系、地理环境的影响、中央集权专制主义国家作用及文化传统等问题的认识,牵涉到中国封建社会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从内部到外部广泛的方方面面。
白钢编著的《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问题论战的由来与发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对此作了比较详细的介绍。
这一讨论又和“李约瑟难题”(近代科学为什么不能在中国产生)的讨论交织在一起。
讨论中,有的年青学者提出了轰动一时的“新论”15],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经过长期禁锢以后思想的肆恣与奔放,这些“新论”的科学性虽然一开始就受到不少学者的怀疑和诘难,但它却激发人们对中国传统经济的特点和深层次的问题进行认真的思索。
关于中国古代社会经济结构问题的讨论,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就是由此引发出来的。
关于中国古代社会经济结构,早在四五十年代已有学者进行探讨。
在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这一讨论与“长期延续”问题相结合而空前热烈,在1982年广州举行的中国封建社会经济结构学术讨论会上达到了高潮。
这次会议的主要论文结集为《中国封建社会经济结构研究》一书(《中国史研究》编辑部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
不同的观点可以列出十余种之多。
16]诸多不同提法之所以产生,是由于对概念和史实的不同把握。
有些学者把“经济结构”理解为基本生产单位的生产结构,强调了小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的结合;另一些学者则把“经济结构”理解为生产关系的总和,这些学者又各依其认识,或强调小农经济的基础地位及其与封建专制政体的相互依存,或强调地主经济的主导地位,从而产生了不同的表述。
因此,“经济结构”问题的讨论,实际上已经归结为对中国传统经济体制、尤其是战国以来经济体制的性质和特点的重新认识。
如果从这个视角看,可以把关于战国以后中国社会经济体制的形形色色的理论观点概括为以下几类:
主流的观点认为是封建地主制经济,以土地私有、租佃制、小农经营等为特点。
在这个问题上,西周封建说、战国秦汉封建说的观点是基本上一致的。
持这一主张的学者中,认识也有分歧:
或认为地主制经济是一种高度发展的封建经济的典型(胡如雷、李文治、方行等)17];或认为地主制经济是一种早熟的封建经济(傅衣凌等)18];或认为地主制经济是一种变态的封建制度(傅筑夫)19]。
另一些学者,如王毓铨,强调国家对经济的控驭,认为传统经济是一种权力经济20];秦晖则以关中土地改革前农村的实证材料对地主经济论提出批评,认为封建社会是自然经济下以人的依附关系为基础的宗法共同体21]。
在“经济结构”讨论中强调小农经济结构及其与封建专制政体的相互依存者,大体可归入此类。
港台和海外有些学者则把传统经济视为市场经济(如赵冈、许倬云)22]。
上述理论观点的分野,在对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及其原因的分析中留下深深的印痕。
在讨论中,国内多数学者不同意说传统经济是一种完全停滞的经济,但对明清以后的传统经济、特别是农业经济,是有所发展呢,还是停滞倒退或“有增长而无发展”呢,是孕育和产生了新的因素呢,还是封建末世的一片黑暗呢,国内外学者仍有较大的分歧。
虽然关于资本主义萌芽的讨论已经沉寂,但在探讨传统经济与近代化的过程中,明清时代如何定位,仍然是不可回避的、而且必然会继续引起争论的重要问题。
至于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的原因,地主制经济“典型”论者强调其生命力和坚韧性23],地主制经济“早熟”论者则强调它的不成熟方面及其“弹性”24]等等。
小农经济也是新时期中国经济史研究和讨论的热点之一;它也与“长期延续”和“经济结构”的讨论有关。
新时期之初,有的学者强调小农经济是封建专制统治的基础,是传统经济长期停滞的根本原因,这种观点受到了批评,多数学者肯定了小农经济在历史上有积极作用;有些学者着重于该问题的实证研究;而“包产到户”则在实践否定了对小农经济的“否定论”。
1993年,《中国经济史研究》编辑部召开了关于传统农业与小农经济的学术研讨会,对这方面的讨论作了一个小结。
25]以后,研究的重点转到小农经济的生产结构和小农经济与市场的关系等方面来,注意小农经济力量和社会地位的变化,及其与整个封建经济发展的关系26]。
又有的学者呼吁把经济史、社会史、农民问题研究等结合起来,建立中国的农民学(《田园诗与狂想曲》序言)。
“文革”前,对作为封建社会主导阶级的地主阶级的系统研究较为薄弱。
有鉴于此,《历史研究》等单位于八十年代初召开关于封建地主阶级的学术讨论会,会后出版了《中国封建地主阶级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一书。
此后,对地主阶级的形成、发展、构成、类别和经济状况的研究有相当进展。
最近,关于地主经济的和历史地位和作用问题再度引起学者的注意27]。
一些学者通过户等制度来研究阶级关系,取得重要成果,如王曾瑜的《宋朝阶级结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陈高华《元史研究论稿》(中华书局1991年)中关于户等和赋役的论文等。
封建社会的阶级关系往往被等级制度掩盖着;对等级制度的研究也有不少成果,如经君健的《论清代等级制度》(《中国社会科学》1980年第6期)。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把工作重点转到现代化建设上来,后来又作出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的战略决策,给中国经济史学提出了新课题,传统社会中的商品经济和自然经济、传统市场与市场经济等问题逐渐吸引了众多的研究者。
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有关的研究和讨论文章逐渐增多。
在这基础上,《中国经济史研究》编辑部等单位和中国经济史学会都组织过对这个问题的讨论。
根据传统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封建经济是一种自然经济,但中国战国以后商业较发达,各类市场较活跃,如何解释,形成了不同思路。
有的学者(如经君健)试图对原来的理论原则进行修正,认为封建经济不一定都是自然经济,地主制经济与商品经济有本质的联系28]。
另一些学者(如吴承明、方行、李根蟠)则对自然经济作比较宽泛的理解,认为地主制经济仍属自然经济范畴,但可以包容较多的商品经济成分,或称之为“不完全的自然经济”、“自然经济与商品经济的结合”29]。
也有认为,中国封建社会的商品经济属“伪商品经济”(秦晖)30]。
中国市场史、尤其是对清和近代传统市场的研究发展迅速,巳成为新时期经济史研究的中心之一。
吴承明的研究起了倡导作用,他从生产的社会分工和与此联系的长途贩运的内容考察传统市场的发展31];他指出中外历史上都有一个“市场转变”的过程,它不但是市场交易量的增加,而且是市场体制和相应的政治、法律体制的变革,只有完成了这个转变,才能称之为“市场经济”,这也就是经济现代化的过程。
中国这一转变始于明中叶,起伏跌宕,迄今尚未完成。
32]在对传统市场的研究中,人们注意到各类市场(农村市场、城市市场、区域市场、全国性市场;生活用品市场、生产资料市场、劳动力市场、资金市场、土地市场等)的发育状况及其相互关系,注意到商品流通量的计算和商品构成的分析,注意到市场价格体系及其变迁,有关成果巳陆续问世并呈不断增多之势。
其中专着有龙登高《宋代东南市场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陈春声《市场机制与社会变迁》(中山大学出版社1992年)、姜守鹏《明清北方市场研究》(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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