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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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
【注释】〔1〕莱,古国名,在今山东省黄县东南,公元前567年被齐所灭。
夷维,即今山东省高密县。
〔2〕力行,努力做事。
重于齐,为齐所重,受齐国人敬重。
〔3〕重(chóng)肉,有重复的肉食,即有两种肉菜。
〔4〕危言,不畏危难而直言。
危行,正直行事。
〔5〕顺命,遵命行事。
衡命,权衡利弊斟酌办事。
【译文】晏平仲,名婴,是齐国莱地夷维人。
他侍奉齐灵公、庄公、景公三代,凭着他的节省俭朴,努力做事,为齐人所敬重。
他当了齐国宰相以后,吃饭从来没有两盘有肉的菜,侍妾不穿绸缎衣服。
他在朝上时,国君有话问到他,他就直言回答;无话问到他,他就正直地做事。
国家的政治清明,他就遵从政令行事;国家的政治不清明,他就权衡利弊斟酌办事。
因此,他能历仕灵公、庄公、景公三代,名扬诸侯。
【原文】越石父贤,在缧绁中。
晏子出,遭之途,解左骖赎之,载归〔1〕。
弗谢,入闺久之,越石父请绝〔2〕。
晏子G91DD然,摄衣冠谢曰:
“婴虽不仁,免子于厄,何子求绝之速也〔3〕?
”石父曰:
“不然。
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
方吾在缧绁中,彼不知我也。
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是知己;知己而无礼,固不如在缧绁之中〔4〕。
”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
【注释】〔1〕越石父,齐国的贤士。
缧绁(léixiè),捆绑犯人的绳子。
左骖(cān),马车左边的马。
〔2〕弗谢,没有告辞,主语“晏婴”省略。
谢,告辞。
闺(guī),内室的小门。
久之,很长时间,“之”是助词,凑足音节。
绝,断绝交往。
〔3〕G91DD(jué)然,惊异的样子。
摄,整理。
谢,道歉。
厄(è),危难。
〔4〕诎(qū),屈;信,通“伸”。
感寤,有所感而觉悟。
寤,通“悟”。
【译文】越石父是个贤能的人,他因犯罪而被绳索捆绑押送。
晏子外出,在路上遇到了他,晏子就解下车子左边驾车的马为他赎罪,同他一起坐车回家。
晏子没有向越石父告辞,就走进内室好长时间,越石父就请求同他绝交。
晏子大吃一惊,急忙整好衣冠道歉说:
“我虽然没有仁德,可是我把您从危难中解救出来,您为什么提出绝交这么快呢?
”越石父说:
“不是这样。
我听说君子在不了解自己的人那里受到屈辱,但在了解自己的人面前受到尊重。
当我处在绳索捆绑之中时,那些人是不了解我的。
你既然觉悟到了并赎我出来,这就是我的知己;知己而待我无礼,那我还不如被捆绑好呢!
”晏子于是就请他进来待为上客。
【原文】晏子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间而NFDA3其夫〔1〕。
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2〕。
既而归,其妻请去。
夫问其故。
妻曰:
“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
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3〕。
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4〕。
”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5〕。
晏子荐以为大夫。
【注释】〔1〕御,驾驭车马的人。
门间,门缝。
NFDA3(kuī),窥,从小孔或缝隙里偷看。
〔2〕拥,持。
大盖,大的车盖。
策,马鞭,用作动词,挥鞭赶车。
〔3〕去,离开,离去。
志念,思虑。
自下,使自己处于别人之下。
〔4〕乃,却。
〔5〕抑损,谦卑。
怪,感到奇怪。
【译文】晏子做齐国宰相,有一天坐车外出,他的车夫的妻子从门缝里偷看她的丈夫。
只见她的丈夫给宰相驾车,支起车上的大伞盖,挥鞭赶着驾车的四匹马,神气十足,非常得意。
不久,车夫回到家里,他的妻子要求离去。
丈夫问她离去的原因。
妻子说:
“晏子身高不满六尺,却做了齐国的宰相,名扬诸侯。
今天我看他外出,思虑深沉,常常表现出谦卑的神态。
而现在你身高八尺,却给人家做车夫,可是你的心意反倒自以为满足了,我因此要求离去。
”从此以后,她的丈夫自己就谦虚谨慎了,晏子觉得很奇怪,便问他,车夫如实相告。
晏子便推荐他做了大夫。
【原文】太史公曰:
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1〕,详哉,其言之也!
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次其传〔2〕。
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3〕。
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4〕。
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5〕?
语曰:
“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6〕。
”岂管仲之谓乎?
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7〕,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8〕?
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9〕!
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10〕。
【注释】〔1〕《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都是《管子》中的篇名。
《晏子春秋》,后人托名晏子作,内容是记载晏子的言行事迹。
〔2〕其著书,即“其所著书”,他们所写的书。
行事,所做的事情,事迹。
次,编次,编写。
〔3〕轶(yì)事,同“逸事”,不见于记载的事情。
〔4〕孔子小之,“小”用作意动,意即看不起。
《论语·八佾》:
“子曰:
‘管仲之小哉!
’”
〔5〕王,指王道,即以仁义治天下,与以武力征服天下的“霸道”相对。
〔6〕这三句引言见《孝经·事君》,原文是:
“子曰:
‘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
’”
〔7〕“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一事,见《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齐庄公与齐大夫崔杼的妻子棠姜私通,崔杼杀了庄公。
晏婴进了崔家之门,把庄公的尸体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痛哭,然后站起身来,连跺了几次脚,尽了君臣之礼,才离开。
〔8〕“见义不为,无勇也”是《论语·为政》中孔子说的话。
〔9〕犯君之颜,冒犯君主的威严。
“进思尽忠,退思补过”是《孝经·事君》中的话,参见本文注〔6〕。
〔10〕虽,即使。
执鞭,拿着马鞭子赶车,也就是做驾马车的车夫。
忻慕,高兴钦慕。
【译文】太史公说:
我读了管子的《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又读了《晏子春秋》,他们的言论记载得很详尽啊。
读了他们的著作以后,还想观察他们的行为,所以就编列了他们的传记。
至于他们的著作,社会上已有很多,所以不再论及,只记载他们的逸事。
管仲是世人所说的有才干的大臣,可是孔子却小看他。
难道是因为孔子认为周朝政治衰微,桓公既然贤明,而管仲并没有勉励他行王道,竟然辅佐他成了霸主吗?
古语说:
“顺从君王的美善之举,匡正君王的过失错误,就能使君臣相亲。
”这难道就是说的管仲吗?
当晏子伏在庄公的尸体上大哭,尽了君臣之礼离开的时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遇见坚持正义的机会,却不去做,就是没有勇气”的人吗?
至于他的进谏,敢于冒犯君主的威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上了朝就想竭尽忠心,退了朝就想弥补过失”的人啊!
假使晏子还活着,我就算是给他拿着马鞭赶车,也是高兴钦慕的。
原文
公子闻赵有处士毛公藏于博徒
(1),薛公藏于卖浆家
(2),公子欲见两人,两人自匿不肯见公子(3)。
公子闻所在,乃间步往从此两人游(4),甚欢。
平原君闻之,谓其夫人曰:
“始吾闻夫人弟公子天下无双,今吾闻之,乃妄从博徒卖浆者游(5),公子妄人耳(6)。
”夫人以告公子。
公子乃谢夫人去,曰:
“始吾闻平原君贤,故负魏王而救赵,以称平原君(7)。
平原君之游,徒豪举耳(8),不求士也。
无忌自在大梁时,常闻此两人贤,至赵,恐不得见。
以无忌从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9),今平原君乃以为羞,其不足从游。
”乃装为去(10)。
夫人具以语平原君。
平原君乃免冠谢(11),固留公子(12)。
平原君门下闻之,半去平原君归公子,天下士复往归公子,公子倾平原君客(13)。
公子留赵十年不归。
秦闻公子在赵,日夜出兵东伐魏。
魏王患之,使使往请公子(14)。
公子恐其怒之,乃诫门下:
“有敢为魏王使通者(15),死。
”宾客皆背魏之赵(16),莫敢劝公子归。
毛公、薛公两人往见公子曰:
“公子所以重于赵,名闻诸侯者,徒以有魏也。
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17),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庙(18),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
”语未及卒(19),公子立变色,告车趣驾归救魏(20)。
注释
(1)处士:
指有才德而未仕或不仕的人。
博徒:
聚赌的人。
(2)卖浆家:
出卖酒浆的店家。
(3)自匿:
主动地隐藏起来。
(4)间步:
悄悄地步行。
游:
交游,交往。
(5)妄:
胡乱。
(6)妄人:
无知妄为的人。
(7)称:
符合,满足。
(8)豪举:
豪放的举动。
另一说,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云:
“谓徒以客众为豪耳。
”
(9)不我欲:
即“不欲我”,不要我。
(10)乃装为去:
于是整理行装准备离去。
(11)免冠谢:
脱帽谢罪。
(12)固:
坚持、坚决。
(13)倾:
倒出来,竭尽。
(14)使使:
前“使”字,派遣;后“使”字,使者。
(15)这一句的意思是说:
有敢于替魏王使者通报传话的。
(16)之:
往、到。
(17)恤:
体恤,顾念。
(18)夷:
平。
(19)卒:
结束。
(20)告车趣驾:
嘱咐车夫赶快套车。
趣,通“促”,急促,赶快。
译文
公子听说赵国有两个有才有德而没有从政的人,一个是毛公藏身于赌徒中,一个是薛公藏身在酒店里,公子很想见见这两个人,可是这两个人躲了起来不肯见公子。
公子打听到他们的藏身地址,就悄悄地步行去同这两个交往,彼此都以相识为乐事,很是高兴。
平原君知道了这个情况,就对他的夫人说:
“当初我听说夫人的弟弟魏公子是个举世无双的大贤人,如今我听说他竟然胡来,跟那伙赌徒、酒店伙计交往,公子只是个无知妄为的人罢了。
”平原君的夫人把这些话告诉了公子。
公子听后就向夫人告辞准备离开这里,说:
“以前我听说平原君贤德,所以背弃魏王而救赵国,满足了平原君的要求。
现在才知道平原君与人交往,只是显示富贵的豪放举动罢了,他不是求取贤士人才啊。
我从在大梁时,就常常听说这两个人贤能有才,到了赵国,我惟恐不能见到他们。
拿我这个人跟他们交往,还怕他们不要我呢,现在平原君竟然把跟他们交往看作是羞辱,平原君这个人不值得结交。
”于是就整理行装准备离去。
夫人把公子的话全都告诉了平原君,平原君听了自感惭愧便去向公子脱帽谢罪,坚决地把公子挽留下来。
平原君门下的宾客们听到这件事,有一半人离开了平原君归附于公子,天下的士人也都去投靠公子,归附在他的门下。
公子的为人使平原君的宾客仰慕而尽都到公子的门下来。
公子留在赵国十年不回魏国。
秦国听说公子留在赵国,就日夜不停地发兵向东进攻魏国。
魏王为此事焦虑万分,就派使臣去请公子回国。
公子仍担心魏王恼怒自己,就告诫门下宾客说:
“有敢替魏王使臣通报传达的,处死。
”由于宾客们都是背弃魏国来到赵国的,所以没谁敢劝公子回魏国。
这时,毛公和薛公两人去见公子说:
“公子所以在赵国受到尊重,名扬诸侯,只是因为有魏国的存在啊。
现在秦国进攻魏国,魏国危急而公子毫不顾念,假使秦国攻破大梁而把您先祖的宗庙夷平,公子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呢?
”话还没说完,公子脸色立即变了,嘱咐车夫赶快套车回去救魏国。
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
平得于公。
伯禽①将行,请所以治鲁,周公曰:
“利而勿利也②。
”荆人有遗弓者,而不肯索,曰:
“荆人遗之,荆人得之,又何索焉?
”孔子闻之曰:
“去其‘荆’而可矣。
”老聃闻之曰:
“去其‘人’而可矣。
”故老聃则至公矣。
天地大矣,生而弗子,成而弗有,万物皆被其泽、得其利,而莫知其所由始,此三皇、五帝之德也。
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
“仲父之病矣,渍甚,国人弗讳,寡人将谁属国?
”管仲对曰:
“昔者臣尽力竭智,犹未足以知之也,今病在于朝夕之中,臣奚能言?
”桓公曰:
“此大事也,愿仲父之教寡人也。
”管仲敬诺,曰:
“公谁欲相?
”公曰:
“鲍叔牙可乎?
”管仲对曰:
“不可。
夷吾③善鲍叔牙,鲍叔牙之为人也,清廉洁直,视不己若者,不比于人;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
”“勿已,则隰朋其可乎?
”“隰朋之为人也,上志而下求,丑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其于国也,有不闻也;其于物也,有不知也;其于人也,有不见也。
勿已乎,则隰朋可也。
”夫相,大官也。
处大官者,不欲小察,不欲小智。
故曰:
大匠不斫,大疱不豆,大勇不斗,大兵不寇。
桓公行公,去私恶,用管子而为五伯长。
(选自《吕氏春秋·卷一·贵公》)
[注]①伯禽:
周公之子,被封到鲁,成为鲁国的第一位国君。
②利而勿利也:
意为“(为政时要)利民而不要利己”。
③夷吾:
管仲,名夷吾。
桓公时为齐相,帮助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荣名者,必尊贤而下士。
夫朝无贤人,犹鸿鹄之无羽翼也,虽有千里之望,犹不能致其意之所欲至矣;故绝江海者托于船,致远道者托于乘,欲霸王者托于贤。
是故吕尚聘,而天下知商将亡,而周之王也;管夷吾、百里奚任,而天下知齐、秦之必霸也。
纣用恶来,齐用苏秦,秦用赵高,而天下知其亡也。
齐景公伐宋,至于岐堤之上,登高以望,太息而叹曰:
“昔我先君桓公,长毂八百乘以霸诸侯,今我长毂三千乘,而不敢久处于此者,岂其无管仲欤!
”弦章对曰:
“臣闻之,水广则鱼大,君明则臣忠;昔有桓公,故有管仲;今桓公在此,则车下之臣尽管仲也。
”
杨因见赵简主曰:
“臣居乡三逐,事君五去,闻君好士,故走来见。
”简主闻之,绝食而叹,跽而行,左右进谏曰:
“居乡三逐,是不容众也;事君五去,是不忠上也。
今君有士,见过八矣。
”简主曰:
“子不知也。
夫美女者,丑妇之仇也;盛德之士,乱世所疏也;正直之行,邪枉所憎也。
”遂出见之,因授以为相,而国大治。
子路问于孔子曰:
“治国何如?
”孔子曰:
“在于尊贤而贱不肖。
”子路曰:
“中行氏尊贤而贱不肖,其亡何也?
”曰:
“中行氏尊贤而不能用也,贱不肖而不能去也;贤者知其不己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贱己而雠之。
贤者怨之,不肖者雠之;怨雠并前,中行氏虽欲无亡,得乎?
”
(节选自刘向《说苑"卷八"尊贤》,有改动)
参考译文:
君王要想使天下安定太平,把光荣的名声流传到后世,一定要尊重贤臣,谦虚地对待士人。
朝廷没有贤臣,就像鸿鹄没有翅膀一样,虽然有飞翔千里的愿望,还是不能达到自己心中想要到达的地方;所以越过江海的人要依靠船只,到达远方的人要依靠车马,想要称霸成王的人要依靠贤士。
因此,吕尚被聘用,天下人就知道商将要灭亡,周将要称王了;管仲、百里奚被任用,天下人就知道齐、秦一定会称霸了。
纣王任用恶来,齐国任用苏秦,秦王任用赵高,天下人就知道他们将要灭亡了。
齐景公攻打宋国,来到岐堤上面,登高而望,长叹道:
“过去我的先父桓公,只有八百辆兵车,就能在诸侯中称霸。
如今我有三千辆兵车,却不敢长久地呆在这里,难道是因为没有管仲的缘故吗?
”弦章回答说:
“我听说,水面宽广,鱼儿就长的大,君王圣明,臣子就忠诚。
从前,因为有桓公,所以才有管仲;现在如果桓公在这里,那么车下的大臣就全都是管仲了。
”
杨因求见赵简主,说:
“我在家乡,三次被人驱逐,侍奉国君,又有五次被撤职;听说您喜爱士人,特地跑来见您。
”赵简主听了,停止吃饭,叹息不已,直起身子,跪着行走。
左右的人上前劝谏说:
“在家乡三次被人驱逐,这说明他不受大家欢迎;事奉国君五次被撤职,这说明他对国君不忠;现在您看中的这个人,已经被人指出八次过失了。
”赵简主说:
“你们不知道啊,美女是丑妇的仇敌;品德高尚的君子,是被乱世所疏远的;正直的行为,是邪恶坏人所憎恶的。
”于是出去接见杨因,并授给他相位,国家治理得很好。
子路问孔子说:
“怎样治理国家?
”孔子回答说:
“(治理国家的根本)在于尊重贤能的人,轻视那些没有才能的人。
”子路说:
“晋国的中行氏尊重贤能,轻视那些没有才能的人,他的灭亡是什么缘故?
”孔子说:
“中行氏尊重贤人却不能重用他们,轻视不贤之人却不能罢免他们;贤能的人知道他不重用自己而埋怨他,不贤之人知道他看不起自己而仇恨他;贤能的人埋怨他,不贤之人仇恨他,埋怨和仇恨一同摆在他面前,中行氏即使想不遭灭亡,能够办得到吗?
”
斗且廷见令尹子常①,子常与之语,问蓄货聚马。
归以语其弟曰:
“楚其亡乎!
不然,令尹其不免乎!
吾见令尹,令尹问蓄聚积实,如饿豺狼焉;殆必亡者也。
夫古者聚货不妨民衣食之利,聚马不害民之财用。
国马足以行军,公马足以称赋②,不是过也。
公货足以宾献③,家货足以共用,不是过也。
夫货马邮则阙于民,民多阙则有离叛之心,将何以封矣?
“昔斗子文三舍令尹,无一日之积,恤民之故也。
成王闻子文之朝不及夕也,于是乎每朝设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至于今秩之。
成王每出子文之禄,必逃,王止而后复。
人谓子文曰:
‘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
’对曰:
‘夫从政者,以庇民也。
民多旷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无日矣。
我逃死,非逃富也。
’故庄王之世,灭若敖氏④,唯子文之后在,至于今处郧,为楚良臣。
”
“今子常,先大夫之后也,而相楚君无令名于四方。
民之羸馁,日已甚矣。
四境盈垒,道相望,盗贼伺目,民无所放⑤,是之不恤,而蓄聚不厌,其速怨于民多矣。
子常其能贤于成、灵乎?
成不利于穆,愿食熊蹯,不获而死。
灵不顾于民,一国弃之如遗迹焉。
子常为政,而无礼不顾甚于成、灵,其独何力以待之!
”
期年,乃有柏举之战,子常奔郑,昭王奔随。
(选自《国语·楚语》,有改动)
注:
①子常,子囊(即后文的“先大夫”)之孙;斗且及后文的斗子文,都是楚国的官员。
文中这些人名及地名下加了横线;文中成王(后文又简称“成”)这类王名下也加了横线。
②称赋:
与兵赋相称。
③宾献:
馈赠及进贡。
④若敖氏,与斗子文同族。
⑤放:
依。
斗且在朝廷上拜见子常,子常和他谈话,问斗且怎样才能聚敛财物、名马而致富。
(斗且)回家对他的弟弟说:
“楚国大概要灭亡了!
如果不是这样,令尹大概要不免于难了!
我拜见令尹,令尹问如何聚敛财物,就像饥饿的豺狼一样;恐怕是一定要灭亡了。
“古时候(君臣)积蓄财宝不妨害百姓穿衣吃饭,聚敛马匹也不损害百姓的财用。
国家征收的马匹满足行军所用就够了,公卿征收的马匹足够打仗也就行了,都不超过限度。
公卿的财物足够馈赠进献就行了,大夫家里的财物足够供给使用也就行了,也都不超过限度。
财物和马匹超过了限度,百姓那里就不充足,百姓不充足就会产生反叛之心,那么将凭什么来立国呢?
“过去斗子文三次辞去令尹的职务,家里连一天用来生活的积蓄都没有,这是体恤百姓的缘故。
成王听说斗子文几乎吃了上顿就没有下顿,因此每逢朝见时就预备一束干肉,一筐干粮,用来送给子文。
直到现在还成为国君对待令尹的常例。
成王每当增加子文的俸禄时,子文一定要逃避,直到成王停止给他增禄,他才返回朝廷任职。
有人对子文说:
‘人活着就是求个富贵,但你却逃避它,为什么呢?
’他回答说:
‘当政的人是庇护百姓的,百姓的财物空了,而我却得到了富贵,这是使百姓劳苦来增加我自己的财富,那么我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我是在逃避死亡,不是在逃避富贵。
’所以楚庄王在位的时候,灭了若敖氏家族,只有子文的后代存活了下来,直到现在还居住在郧地,做着楚国的良臣。
“现在的子常,是先大夫(子囊)的后代,辅佐楚君,在外却没有好的名声。
百姓疲弱饥饿,一天比一天厉害。
四方边境上布满了堡垒,路上饿死的人随处可见,盗贼伺机作乱,百姓无所依靠。
子常对这些都不去救济,却聚敛不已,他招致百姓怨恨的事情太多了。
子常难道能比成王、灵王更贤明吗?
成王因为对穆王无礼,临死时想吃熊掌都没有得到。
灵王不顾念百姓的死活,一国的百姓都背弃了他,就像行人遗弃脚印一样。
子常执政,他的无礼、对百姓的不顾念比成王、灵王还厉害。
他独自一人凭什么力量来对付这种败亡的局面呢!
”
过了一年,就发生了柏举之战,子常跑到郑国,昭王跑到随国。
智伯率韩、魏二国伐赵。
围晋阳,决晋水而灌之。
城下缘木而处,县釜而炊。
襄子谓张孟谈曰:
"城中力已尽,粮食匮乏,大夫病,为之奈何?
"张孟谈曰:
"亡不能存,危不能安,无为贵智士。
臣请试潜行,见韩、魏之君而约之。
"乃见韩、魏之君,说之曰:
"臣闻之,唇亡而齿寒。
今智伯率二君而伐赵,赵将亡矣。
赵亡则君为之次矣。
及今而不图之,祸将及二君!
"二君曰:
"智伯之为人也,粗中而少亲,我谋而泄,事必败,为之奈何?
"张孟谈曰:
"言出君之口,入臣之耳,人孰知之者乎?
且同情相成,同利相死。
君其图之。
"二君乃与张孟谈阴谋,与之期。
张孟谈乃报襄子。
至其日之夜,赵氏杀其守提之吏,决水灌智伯。
智伯军救水而乱。
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军,杀其身而三分其国。
襄子乃赏有功者,而高赫为赏首。
群臣请曰:
"晋阳之存,张孟谈之功也。
而赫为赏首,何也?
"襄子曰:
":
晋阳之围也,寡人国家危,社稷殆。
群臣无不有骄侮之心者,唯赫不失君臣之礼,吾是以先之。
"由此观之,义者,人之大本也,虽有战胜存亡之功,不如行义之隆。
故君子曰:
"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
"
节选自《淮南子·人间训》
智伯率领韩、魏两家攻打赵家,乌黑了晋阳城,并挖开晋水灌淹它。
(晋阳)城中的军民爬上树居住,悬挂着锅来烧饭。
这时赵襄子对张孟说:
"(晋阳)城里人力已经耗尽,粮食也十分缺乏,将领们也都疲惫不堪,怎么办呢?
"张孟谈说:
"国家面临灭亡而不能使它保全,有了危难却不能使它安定,那也就不用尊重我们这批有智谋的人了。
请让我试着偷偷出城,去会会魏、韩二家君王,和他们商定这件事。
"于是张孟谈见到魏、韩两君王,劝说道:
"我听说:
唇亡齿寒。
今天智伯率领你们两家攻伐我们赵家,赵家就要灭亡了。
赵家如果灭亡,你们两家就是下一个(要灭亡的)了。
如果不趁现在想办法,灾难也就很快要落到你们两家头上了。
"韩、魏两家君王说:
"智伯这个人,内心骄横而少恩寡情。
我们的计谋如果泄露,事情就坏了,这如何是好?
"张孟谈说:
"话从二位君王口中出,进入到我人耳中,谁还会知道?
再说,情况相同的人应该互相成全,利益一致的人应该生死与共。
二位君王还是仔细想想吧!
"于是韩、魏二君王与张孟谈暗中谋划,和他商定举事日期。
张孟谈就回城报告赵襄子。
到了约定日期的夜晚,赵襄子(派人)杀了看守提防的官吏,挖开大堤(使水倒)灌进智伯军营,智伯军队连忙堵水,一片慌乱。
韩军和魏军从两翼攻打过来,赵襄子又率军队从正面出击,将智伯的军队打得大败,杀死智伯,又将他的封地一分为三。
赵襄子奖赏有功人员时,最先受奖赏的是高赫。
大臣们提出问题:
"晋阳能够保住,是张孟谈的功劳。
可现在却是高赫获首赏,这是什么缘故?
"赵襄子回答:
"当晋阳被围困的时候,我的国家危难的时候,众多大臣没有不对我流露出轻侮骄傲的神情的,唯有高赫仍然有失君臣礼节,所以我首先奖赏他。
"由此看来,"义"才是做人的根本。
即使战胜敌人,挽救国家,也比不上施行忠义来得高贵。
所以《老子》说:
"美好的言辞可以博得尊重,美好的德行可以超越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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