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寨 难以折回的林中路.docx
- 文档编号:28281769
- 上传时间:2023-07-10
- 格式:DOCX
- 页数:7
- 大小:23.26KB
羌寨 难以折回的林中路.docx
《羌寨 难以折回的林中路.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羌寨 难以折回的林中路.docx(7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羌寨难以折回的林中路
羌寨难以折回的“林中路”
2013年6月12日上午,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茂县新建的“羌文化广场”上,彩球高悬,人流如织。
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瓦尔俄足”命名的大型庆典活动即将在此举办。
一个巨大的舞台铺满红毯,立在广场中央,舞台下面,当地十数个羌族村寨的近千名妇女们,统一穿戴各自村落样式与风格的服饰,正在做着演出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在渭门片区,几位妇人正在帮同伴仔细检查缠好的五彩腰带,旁边,来自黑虎寨的几位妇女,正在包裹头上那条著名的“万年孝”头帕。
对于茂县而言,尽力将当地独有的“瓦尔俄足”节庆习俗作为文化名片展现于世人面前,是当地打造“羌文化核心”的重要手段之一,从2009年当地由政府出面举办大型庆典活动起,每年农历五月初五,庆典都会如期举办。
与往届不同,因灾后重建的大型祭天、祭祖广场均顺利完工,2013年的“瓦尔俄足”庆典,新加入了祭天、祭祖等庄严的仪式,加上羌族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展演、民间技艺和释比绝技演示等系列活动,节目内容异常丰富的节庆活动将持续长达三天。
在我的身边,释比传承人余有陈穿戴法衣,手拿着羊皮鼓,目光有些茫然地盯着舞台。
在前一天与我的交谈中,这位从黑虎寨迁?
贾料爻堑呐┟瘢?
一直关心着自己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承人的申报与审核工作。
在聊天时,虽然他更多与我谈及自己坚守的那份古老而神秘的文化,忠厚与善良的他,交谈中片言只字也未涉及自家生计的拮据,但租住的那间窄小而破旧的房屋,室内简陋的家具与不时窜出窜进的几位孙辈,这一切,完全证明了,这笔数量并不算太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承人的专项传承与保护经费,眼下对于这个家庭的重要。
我知道,这是一位世居于大山之中的农民家庭艰难走向“城镇化”的革新历程,当然,我也知道,相对于其他家庭,余有陈还算比较有利,作为羌族知名的释比,此前,一个旅游开发公司招聘其在景点为游客表演,一年之中,近六个月的旅游旺季时,他有半年能领到工资。
但很显然,相对于迁移下山的整个家庭从此无处不在的开支,“城镇化”的生活,让在山上习惯了自给自足的他,还是深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广场不远处,西湖寨村民余新宝也来到了庆典现场,这位在2009年首届“瓦尔俄足”庆典上还曾自豪地对我谈及“我们西湖寨就是‘瓦尔俄足’发源地之一”的传承人,此时看来已经习惯了村寨原始节庆文化的舞台化趋势。
在随后与我的交谈中,这位也已经迁到县城的村民,也不再一口一个“我们西湖寨”,因为当时据他讲,整个寨子,除了几位留守的老者,余下的村民全自发迁到了县城周边。
“空了,人全走完了。
”他用几声叹息,代替了此前“恋地情结”的那种认同感。
走在空巢的大路上
从民族分布角度而言,全国羌族绝大部分居于四川,而四川羌族大部分聚居于茂县、汶川、理县、北川四个县;从文化角度而言,四川这四个县中,羌族文化的遗存尤以茂县为盛,这里被誉为“羌族文化核心区”;依行政区域划分,茂县最为偏远的一个乡镇――雅都乡所属区域又是茂县羌族集中聚居与羌文化保存最为完整的区域之一,是茂县“羌族文化核心区”中的“核心”。
2013年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节”,就在这天,一位羌族老人――赵尔支母整日都神色黯淡:
白昼,他一人独坐家中羌碉二楼的火塘边,不言不语,到了晚上,他很早便上了床,但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眠。
这几天,让老人寤寐思服的只有一件事:
翌日,赵家将颠簸85公里,从大山深处举家外迁至县城定居,对于已经92岁高龄的他而言,这意味着,从此,他将离开祖祖辈辈世守的故土,离开伴随自己一生的“情人”――待耕的土地与家中的碉房。
从此,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返回故土。
事实上,赵家与自己故土的断然隔离,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了。
那天,赵尔支母的媳妇王尔什子,一大早便叫上自己的几个儿子去把自家立在村中搭晒粮食的晒杆撤掉,这一举动意味着他们一大家子与故土农耕生活的完全告别。
王尔什子最小的儿子,也是大学刚毕业不久的艺兮劝了一句:
“留下来,今后村中也能当个景点。
”但王尔什子用羌语回答道:
“都没几户人家住在这里了,留下来也只有自己烂掉。
”
站在自家待撤的晒杆前,艺兮用手机为粮架拍下最后一张“在世”的图片,随后传于自己的博客之中,他的图注为:
“村民几乎全部搬迁,只剩下废弃的粮架。
”
随后几天,赵家撤除了家中能搬走的一切物品。
雅都乡的崇山峻岭间又余留下一座空荡的碉房,任随那些已成为建筑物的石头被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任随那些曾经“雕刻”下人类走动的影纹与言谈话语的石头在岁月中与时光之箭矛盾相争,直至碉房坍塌之时,石头也回归自己的初生地,成为零乱的砾石,成为轻贱的尘土。
这是茂县雅都乡的前村,一户羌族人家与故土最后的厮守,也是雅都乡这几年众多高半山上的偏远羌寨每个月都在发生的故事。
2012年春节期间,为将要展开的“羌族口头艺术研究”课题作前期调查与策划,我第一次来到了前村的纳古寨作田野考察,不仅因为这里是羌文化“核心区中的核心”,而且,该村大学生艺兮也是调查组成员。
有这一层关系,调查不仅能顺利,而且精通羌语的这位大学生还能做些必要的翻译、前期录音与通联工作。
那一年,我便走进了这个正在“离开自己”的村寨,走进这个向着城镇化“飞奔而去”的大山深处的羌族村寨。
2013年,又一个春节假期来临之时,我在离该村不远的九龙村采访调查时,也顺便问及一年后纳古寨的命运,结果令人震惊:
该村138户,498人,均为羌族,2012年2月我去田野考察时,其中16户主要因经济原因无力在县城购房,故只好留住村寨,余下村民均在县城及周边购有住房,其中100户因农业生产,故只好在县、村两地往返,即农忙时回寨子务农,余下时间呆在县城,另有22户外迁根本不再返村;2013年2月,该村因县城无房故无法搬迁者只余下不足5户,减少比例高达三分之二,更严重的情况还在于,外迁不再返村的户数增加至113户,县村两地往返的只余下不到20户。
这意味着,这个坚守了成百上千年的羌族村寨,有高达80%的人口外迁后再也不会或很少会返回,一个“羌寨的空巢”已然出现在维城河畔。
远离的乡愁与故土
在法国地理学家、人文地理学的开创者之一阿?
德芒戎看来,在中国,“村庄是农村文明的古老背景”,在其开创性的著作《农村的居住形式》中,他以人地关系为梳理中心,全面论述了农村居住地这种深刻烙印在大地之上的人类的胎印,“聚居大概是人类最初的居住方式,而这种古老的家族组织,则是最早的村庄社会的骨架”;在四川岷江上游地区及北川县等地星罗棋布的羌寨,不仅是一个区域固有的群体性栖居符号,同时,也是羌族村落存在与文化繁衍的根基。
以雅都乡村落“空巢化”为例,对于这个古老村落的消逝,2013年2月,我在茂县整个采访期间,身为大学毕业生的艺兮作为“当事人”,一直在强调一句话:
“这件事,这几天我想了很久,归结为十个字:
社会的进步,文明的发展。
”
据有关资料显示,中国的城镇化现在水平已经达到52%,在过去的五年中国的城镇化率平均每年提高1.3个百分点,每年增加城市人口1700万,今后一个时期,城镇化还会保持过去五年的增长态势,到2020年,城镇化率可能达到66%-67%。
城镇化率的飞速提升,意味着农民的大量减少,而农民的减少,则意味着村庄的彻底消失。
在许多经济学家看来,城镇化是国家在实现工业化、现代化过程中必须经历的一种社会变迁,也是现代文明社会转变的必然历史过程。
2012年,在国家正式启动传统村落全面调查工作之际,冯骥才先生从保护传统民族文化的战略高度,对此提出了另一组数据:
在21世纪初的2000年,我国自然村总数为363万个,到了2010年锐减为271万个,仅仅10年内减少90万个。
对于我们这个传统的农耕国家而言这可是个“惊天”数字,它显示村落消亡势头的迅猛和不可阻挡。
2013年3月,政协第十二届全国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期间接受专访时,他将之形象表述为:
“每天几乎消失100个村庄,我们在这儿开一天会,100个村庄就没了,就这么快的速度。
”
在以上两组数据的背后,凸显出一种脱节与分裂,也凸显出一个带普遍性的问题,即:
文明的调适总会迟缓于经济的高速发展,两者一旦不合拍,急功近利的“推土机”就会无情推毁传统文明的“祖坟”。
以茂县纳古寨为例,这种人为的“空巢”目前在羌族地区绝非个案。
在党和政府一系列惠农政策的关怀与扶持下,在经历“5?
12汶川特大地震”后,极重灾区经济复苏与全面跃升式发展的大背景中,羌族人民当然天经地义有权力选择更好的生活方式与居住环境,但这种大面积人口的外迁,一方面使原有村寨因“空巢化”名存实亡,村寨传统文化根本谈不上保护和传承,另一方面,外迁的村寨因居住环境的剧变,村寨传统文化又出现“真空”,流失注定加速,这一来一去,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个村寨固有的传统文化注定变得岌岌不保。
据茂县政协余瑞昭副主席介绍,2013年上半年,当地政协在雅都乡进行了一次全面普查,在2011年围城乡和雅都乡合并通称雅都乡后,全乡户籍上共有4900多人,但只有短短两年时间,现今常住人口只余1600人,不足原人口的三分之一。
雅都乡原辖的木鱼、俄口、四寨、大寨子、俄俄等寨子纷纷人去寨空,“有些村子只有几户人,我们去调查时,农历大年刚过了不久,有些村子因只零碎地留了几户,没办法,只好几户人把买回家的年货拼起来,凑在一起过年;甚至还有些村子,过年时,腊肉煮好了,酒也倒好了,留守的老人找不到伴,不得已,翻山越岭,去邻近的村寨请人来陪自己喝酒、聊天”。
这些身处羌族文化核心区的传统村落过个大年都如此冷清与孤寂,村寨余下的其他传统文化的景况,更可想而知。
坚守者的抗争与困惑
在整个四川羌族地区,面对历史的变迁与时代的选择,也有部分羌族村落还是选择了“留守”,其中的情况,又可大致分为两类,其中一类依托村落固有的良好条件,如离县城较近或在交通主干道附近,村寨由于外界长期的关注和宣传,知名度较高,气候与地力相对优良等有利条件,在村寨的发展转型上步入了快车道。
这些地方大多依托村寨发展旅游业或种植有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留守”当然顺理成章,如理县赫赫有名的桃坪寨,茂县全新改造的坪头寨与牟托寨,均以旅游业为主;汶川龙溪乡的“羌人谷”,沟内的阿尔寨以旅游业为主,其他寨子大力种植红樱桃和青脆李,以旅游业附加发展经济作物为主。
也有另一类村寨,因为原居住地偏远、自然环境恶劣等一系列客观条件造成村民收入偏低、生活贫困,无力外迁,不得已只好选择在原地“坚守”。
与前村相距不远,都同属雅都乡的九龙村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雅都乡是茂县最为偏远的乡镇之一,九龙村又是雅都最为偏远的羌族村寨之一,现有52户村民,人口243人,均为羌族。
九龙村地处高寒山区,交通条件极为恶劣,又是国家大骨节病综合防控工作的重点地区,长期以来,条件一直相对落后而贫困。
2013年1月,该村唯一的女大学生杨慧兰寒假返乡后,向村两委会汇报了自己想通过挖掘与宣传村寨自有的羌族文化,提高村寨的知名度,以促进村寨经济发展,改变村寨落后面貌的想法,得到了村两委会与村民的大力支持。
2月,当我在九龙村采访村长赵平时,他谈及此事也一脸无奈:
“我们这个地方又没什么收入,土地中种点玉米和土豆,也只够村民自食。
一直以来,很多村民家庭生活主要的支撑就是国家大骨节病防控改粮提供的每户一人一年300斤大米。
”这个最多只在茂县当地新闻报道中偶尔提及,总以“被扶贫”或“被帮贫”角色亮相的村寨,对于外界的宣传,可谓求之不得。
事实上,为了根治当地的大骨节病,政府早在2010年便在山脚下建成了一处“新九龙村”,但当地以农业生产为唯一生计,“新九龙村”远在“月尔山”的另一侧,四周又无生产资源,村民一旦入住新村,势必每天翻山越岭上山来打理农田,傍晚又翻山越岭返回家中,加上“新村”地处阴山,常年偏湿偏冷,让村民很不习惯,故村委会不得已在2011年12月通过村民大会决议,每天指派三户下山去看护“新村”,全村轮流,余下的村民仍坚守在老寨子中。
这样的折中,使“新九龙村”事实上也成为新生的“空巢”。
但这处“新空巢”与纳古寨的“旧空巢”有天壤之别,一个多年前的事实,也可以说明这两个村寨的重大区别:
当年“退耕还林”时,纳古寨每户上报面积最少的也有十多亩,而九龙村村民却普遍认为,没有了土地就失去了一切,上报面积最多的一户也不足十亩,普遍在四至五亩之间,现在面对国家每年按亩数返回的“退耕还林”生活补贴费用,赵村长和村民们每每谈及便一脸苦笑,追悔莫及。
这样的个案,可以说明,一个村寨对外界调适能力的大小,从根本上决定了村寨的前途与走向。
面对这种文明的规律,九龙村被牢牢捆在了传统的生产方式中,也被牢牢拴在了土地之上。
而另一个有趣的悖论在于,九龙村同时也被牢牢地捆在了羌族传统的文化之中,起码羌语,仍是当地人交流的日常用语,但在纳古寨,据艺兮介绍,失去语言环境的外迁小孩,已经很少有人会讲了。
2013年2月17日上午十时,经学者与村民共议命名后的首届“九戊?
?
戊节”节庆活动在九龙村村外的祭祀塔拉开了序幕,全体村民聚集在“白石神”塔前,烧香祈福。
这是一个羌族传统村落村民自发挖掘与传承本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次努力,也是一个“坚守者”渴求新生与变革的一次庄严的洗礼。
但面对眼前现实的困境与大山外的诱惑,没有人知道,这种“坚守”能坚持多久。
这一点,在随后2014年的第二届“?
?
戊节”中就很快得到了显现。
2014年2月11日,第二届“?
?
戊节”又将在九龙村举办了。
一大早,村长赵平便焦急地在村口对一位拖拉机司机交代工作:
通往九龙村的山道前几天因塌方完全中断了,外面前来参加的客人们,只好步行通过危险的塌方区,再由拖拉机分次将人拉上山。
这一次,通过坐车、在塌方区差点被泥石流冲下悬崖、爬大山、坐拖拉机等一系列曲折后,我又来到了九龙村。
第二届“?
?
戊节”与首届相比,节庆本身仿佛已变得更加富有意义,因为,去年底节日已被成功列入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这是它将来进入更高级别的非遗名录必需的起步条件。
但去年的热闹过后,尘埃落地,矛盾却一一浮现:
首先,面对外迁的汹涌浪潮,九龙村的抵抗已显势单力弱,过去的一年,该村许多人甚至不惜举债在县城边买地修房,杨慧兰将之形容为“看见别人在县城边买地修房,自家不做就会很没有面子”,这直接导致今年的节庆,参加人数锐减;另一方面,继续举办“?
?
戊节”的价值,在部分村民心中也产生了动摇,毕竟,对于这样一个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村寨,对于这样一个急盼脱贫致富的村寨,活动的举办,能不能马上产生现实的益处,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但让一个传统的节庆文化,完全担负起提高经济水平与农户收入的重担,显然并不现实与合理。
这一年,在矛盾与纠结中,“?
?
戊节”还是如期举办了。
当几位步履蹒跚的老者领着稀稀疏疏的一群年轻力壮的男子,有气无力地在一块早已荒废的耕地中跳“哈日”舞蹈时,我知道,这种期盼田地驱秽去害、五谷丰登的农耕祭祀舞蹈,正在变得不合时宜,变得陌生而易碎。
在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看来:
“林是树林的古名。
林中有许多路,这些路多半突然断绝在人迹不到之处。
这些路叫做林中路。
每个人各奔前程,但都在同一林中。
通常看来仿佛一个人的情形和另一个人的情形一样,然而只不过是看来仿佛如此而已。
森林管理员认得这些路,他们懂得什么叫误入歧途。
”而在诗人弗罗斯特的笔下,“林中路”却是一种面对歧路口,个人决定一生的选择:
“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以纳古寨和九龙村为典型代表的羌族古村寨,它们都走在各自的林中之路,或是披荆斩棘奔向山外,或是面朝黄土坚守故地。
这两者并没有“误入歧途”之说,但它们各自也难以再回返,各自也可能会突然“断绝”在我们无法看清的、未来的某一处。
- 配套讲稿:
如PPT文件的首页显示word图标,表示该PPT已包含配套word讲稿。双击word图标可打开word文档。
- 特殊限制:
部分文档作品中含有的国旗、国徽等图片,仅作为作品整体效果示例展示,禁止商用。设计者仅对作品中独创性部分享有著作权。
- 关 键 词:
- 羌寨 难以折回的林中路 难以 折回 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