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天下篇.docx
- 文档编号:27549406
- 上传时间:2023-07-02
- 格式:DOCX
- 页数:10
- 大小:26.97KB
庄子天下篇.docx
《庄子天下篇.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庄子天下篇.docx(10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庄子天下篇
《庄子-天下篇》全文及译文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
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
曰:
「无乎不在。
」曰:
「神何由降?
明何由出?
」「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
」
不离于宗,谓之天人。
不离于精,谓之神人。
不离于真,谓之至人。
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
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熏然慈仁,谓之君子。
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
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
古之人其备乎!
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
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
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
——《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
——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
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
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
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
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
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
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
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
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说之。
为之大过,已之大循。
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
墨子泛爱,兼利而非鬬,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
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
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
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瓣寸而无椁,以为法式。
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未败墨子道。
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
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
墨子虽独能任,柰天下何!
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墨子称道曰:
「昔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岛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
禹亲自操槀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
禹大圣也,而劳天下也如此。
」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跂跷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
「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
」
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觭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
墨翟、禽滑厘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
将使后世之墨者,必自苦以腓无胈、胫无毛相进而已矣。
乱之上也,治之下也。
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
才士也夫!
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
宋钘、尹文闻其风而悦之,作为华山之冠以自表,接万物以别宥为始;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以聏合欢,以调海内,请欲置之以为主。
见侮不辱,救民之鬬,禁攻寝兵,救世之战。
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故曰上下见厌而强见也。
虽然,其为人太多,其自为太少;曰:
「请欲固置五升之饭足矣,先生恐不得饱,弟子虽饥,不忘天下。
」日夜不休,曰:
「我必得活哉!
」图傲乎救世之士哉!
曰:
「君子不为苛察,不以身假物。
」以为无益于天下者,明之不如已也,以禁攻寝兵为外,以情欲寡浅为内,其小大精粗,其行适至是而止。
公而不当,易而无私,决然无主,趣物而不两,不顾于虑,不谋于知,于物无择,与之俱往。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
彭蒙、田骈慎到闻其风而悦之。
齐万物以为首,曰:
「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辩之,知万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故曰选则不遍,教则不至,道则无遗者矣。
是故,慎到弃知去己而缘不得已,泠汰万物以为道理。
曰:
「知不知,将薄知而后邻伤之者也,謑髁无任,而笑天下之尚贤也!
纵脱无行,而非天下之大圣,椎拍輐断,与物宛转,舍是与非,苟可以免,不师知虑,不知前后,魏然而已矣。
推而后行,曳而后往,若飘风之还,若羽之旋,若磨石之隧。
全而无非,动静无过,未尝有罪。
是何故?
夫无知之物,无建己之患,无用知之累,动静不离于理,是以终身无誉。
故曰:
至于若无知之物而已。
无用贤圣,夫块不失道。
」豪桀相与笑之曰:
「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适得怪焉。
」
田骈亦然,学于彭蒙,得不教焉。
彭蒙之师曰:
[古之道人,至于莫之是、莫之非而已矣。
其风窢然,恶可而言?
」常反人,不见观,而不免于魭。
其所谓道,非道;而所言之韪,不免于非。
彭蒙、田骈、慎到不知道。
虽然,概乎皆尝有闻者也。
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悦之。
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
关尹曰:
「在己无居,形物自着。
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
芴乎若亡,寂乎若清。
同焉者和,得焉者失。
未尝先人,而常随人。
」老聃曰: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
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曰受天下之垢;人皆取实,己独取虚,无藏也故有余,岿然而有余。
其行身也,徐而不费,无为也而笑巧;人皆求福,己独曲全,曰苟免于咎。
以深为根,以约为纪,曰坚则毁矣,锐则挫矣。
常宽容于物,不削于人,可谓至极。
」
关尹、老聃乎!
古之博大真人哉!
芴漠无形,变化无常。
死与?
生与?
天地并与?
神明往与?
芒乎何之?
忽乎何适?
万物毕罗,莫足以归。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
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
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
其书虽环玮,而连犿无伤也。
其辞虽参差而諔诡可观。
彼其充实不可以已,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
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可谓调适而上遂者矣。
虽然,其应于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乎昧乎,未之尽者。
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
历物之意,曰:
「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
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
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
南方无穷而有穷,今日适越而昔来。
连环可解也。
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
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
」惠施以此为大,观于天下而晓辩者,天下之辩者相与乐之。
卵有毛,鸡三足,郢有天下,犬可以为羊,马有卵,丁子有尾,火不热,山出口,轮不蹍地,目不见,指不至,物不绝,龟长于蛇,矩不方,规不可以为圆,凿不围枘,飞鸟之景未尝动也,镞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时,狗非犬,黄马、骊牛三,白狗黑,孤犊未尝有母,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辩者以此与惠施相应,终身无穷。
桓团、公孙龙,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
辩者之囿也。
惠施日以其知与人之辩,特与天下之辩者为怪,此其柢也。
然惠施之口谈,自以为最贤,曰:
「天地其壮乎!
施存,雄而无术。
」
南方有倚人焉曰黄缭,问天地所以不坠不陷,风雨雷霆之故。
惠施不辞而应,不虑而对,遍为万物说;说而不休,多而无已,犹以为寡,益之以怪。
以反人为实,而欲以胜人为名,是以与众不适也。
弱于德,强于物,其涂隩矣。
由天地之道,观惠施之能,其犹一蚉一虻之劳者也。
其于物也何庸?
夫充一尚可,曰愈贵道,几矣!
惠施不能以此自宁,散于万物而不厌,卒以善辩为名。
惜乎!
惠施之才,骀荡而不得,逐万物而不反,是穷响以声,形与影竞走也。
悲夫!
【译文】
天下研究学术的人很多很多,都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而且达到了无以复加、登峰造极的境界。
那么,古时候所说的有关天道的规律,果真又存在哪里呢?
回答是:
“无处不在。
”如果再问:
“自然赋予的灵妙从何处降临?
人们所拥有的睿智又从哪里产生?
”回答是“玄圣有他诞生的原因,圣王也有他出现的根由,因为他们全都源于宇宙万物本体混一的道。
”
不违背道的宗本,称他叫天人。
不违背道的精粹,称他叫神人。
不违背道的真谛,称他叫至人,把自然视为本原,把禀赋视为根本,把规律视为途径,从而预知事物的各种变化,称他
叫圣人。
用仁慈来布施恩惠,用道义来分清事理,用礼义来规范行为,用音乐来调理性情,温和而又慈祥,称他叫君子。
依照法规确定职分,遵从名分确立标准,反复比较求得验证,凭借查考作出决策,就象点数一二三四一样历历分别,各种官吏都以此相互就位;把各种职业固定下来,把农桑事务摆上重要位置,注意繁衍生息和蓄积储藏,老弱孤寡经心照料,全都有所安养,这又是安定民心、治理百姓的规律。
古代圣哲的人实在是完备啊!
他们配合灵妙之理、圣明之智,效法天地的自然规律,哺育万物,使天下均衡和谐,把恩泽施及百姓,通晓根本的典规,又能贯穿细枝末节的法度,六合通达四时顺畅,无论大小精粗的各种事物,其运动变化真是无所不在。
他们的观点显明而又表露在各项典规法度的,旧有的法规和世代相传的史记里还是多有记载,那些存在于《诗》、《书》、《礼》、《乐》中的,邹地和鲁国的学者以及身着儒服的士绅先生们,大多能够明了内中的道理。
《诗》用来表达思想感情,《书》用来记述政事,《礼》用来表述行为规范,《乐》用来传递和谐的音律,《易》用来阐明阴阳变化的奥秘,《春秋》用来讲述名分的尊卑与序列。
内中的看法和主张散布天下并施行于中原各国的,各家的学说时时有人称述和介绍。
天下大乱之时,贤圣的学术主张不能彰显于世,道德的标准也不能求得划一,天下人大多凭借一孔之见就自以为是炫耀于人。
譬如眼、耳、口、鼻,各有各的官能和作用,不可能相互交替通用。
又好像各种各样的技艺,各有各的长处,适用时就能派上用处。
虽然如此,不能赅全周遍,只能是一些偏执于一端的人。
他们分割了天地淳和之美,离析了万物相通之理,肢解了古人的道术,很少能够真正合于纯真的自然之美,匹配灵妙和睿智的容状。
所以内圣、外王的主张,晦暗不明,阻滞不通,天下人多自追求其所好并把偏执的看法当作完美的方术。
可悲啊!
诸家学派越走越远不能返归正道,必然不能合于古人的道术!
后代的学者,实在是不幸不能见到自然纯真之美和古人道术的全貌,道术也就势必受到诸家学派的分割与破坏。
让后世不奢侈,使万物不浪费,不使各种等级差别突出显明,而且用各种严厉的规矩约束自己以适应社会的急需。
古时的道术确实包含上述方面的内容,墨翟、禽滑厘之流听闻这样的遗风并且热衷于这方面的活动。
不过他们所主张和推行的又过于激烈,他们所反对、所节止的又过于苛严。
他们倡导“非乐”,要求人们“节用”,生前不唱歌,死时不厚葬。
墨家主张“泛爱”、“兼利”和“非斗”,他们的学说是非暴力的,而且墨家又好学博览,不随意标新立异,也不与前代帝王苟同。
墨家反对古代的礼乐制度。
古代的乐章黄帝时有《咸池》,唐尧时有《大章》,虞舜时有《大韶》,夏禹时有《大夏》,商汤时有《大濩》,此外周文王时有《辟雍》之乐,武王和周公还作过《武》乐。
古代的丧礼,贵贱有严格的规矩,上下有不同的等别,天子的内棺和外椁共有七层,诸侯是五层,大夫是三层,士是两层。
如今墨家却独自主张生前不唱歌,死时不厚葬,桐木棺材厚三寸而且不用外棺,并把这些作为法度和定规。
用这样的主张来教育人,恐怕不是真正的爱护人;用这样的要求来约束自己,当然不是对自己真正的爱惜。
这样的评论并非有意要诋毁墨家的学说,虽然如此,不过情感表达需要歌唱却一味反对唱歌,情感表达需要哭泣却一味反对哭泣,情感表达需要欢乐却一味反对欢乐,这样做果真跟人的真情实感相吻合吗?
他们主张人活在世上要勤劳,死的时候要淡薄,墨家的学说太苛刻了;使人忧虑,使人悲悯,而做起来也难以办到,恐怕不能够算是圣人之道,违反了天下人的心愿,天下之人也就不能忍受。
墨子即使能够独自实行,又能拿天下人怎么样?
背离了天下人的心愿,距离天下百姓一心归往的境界也就很远很远了。
墨子称赞说:
“从前大禹治水时堵塞洪道,疏通长江黄河并使四夷九州沟通起来,整治的大河三百条,分支河道三千条,水渠溪流不可计数。
大禹亲自抬筐挥铲,终于汇聚地面的水而
使它归入大江河。
劳苦奔波累得腿肚子消瘦,小腿上无毛,淋着暴雨,冒着狂风,安顿下万家城邑。
禹是大圣,仍亲自为天下事务如此操劳。
”因此,要让后世的墨家,多用羊皮、粗布做衣服,用木鞋、草鞋作服饰,日夜不停地操劳,把自身清苦看作是行为准则。
并且还说:
“不这样做,就不符合夏禹的主张,也就不配称作墨家。
”后世墨家学人相里勤和他的弟子五侯之流,南方的墨家苦获与已齿,还有邓陵子一类的人,都口诵《墨经》,却违背了墨家的宗旨,相互指责对方不是正统的墨家。
他们用“坚白”、“同异”等话题彼此争辩相互诋毁,用奇数偶数不会一致的言辞相互应答,把一时推举出来的首领看作是圣人,全都乐意敬重他为领袖,希望能成为墨家学派的后继人,而且至今各派之间仍争论不休。
墨翟和禽滑厘他们的意愿应当说是好的,但他们的作法却不可取。
这将使后世的墨家学人,必定是励行劳苦,争先恐后地弄得腿肚子消瘦、小腿上无毛罢了。
墨家的学说算得上是乱世的良方,却又只能是治世的下策。
即使这样,墨子还是真正热爱天下的人民,一心追求的目标不能实现,就是弄得形容枯槁面颜憔悴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主张,真可算是有才之士啊!
不受流俗所牵累,不因外物而矫饰,不对人提出苛严的的要求,不背违众人的心情,但愿天下太平无事人人都能糊口养生,自己和他人生存条件能够得到保证也就心满意足,并且以此来剖白自己的心迹。
古时候的道术确实包含上述方面的内容。
宋钘、尹文听闻这方面的遗风并且热衷于这方面的活动。
他们戴着特制的华山之形的帽子来表白上下均平的信念,应接外物总是先清除掉各式各样的界说和成见;他们竭力讨论人的思想活动,取个名字叫做内心的行为。
他们用和顺柔韧的态度迎合人们的欢心,并调谐整个天下,而把抑制个人的情感和欲念看作主旨。
他们受到侮辱却不以为是耻辱,一心解救人们之间的争斗;他们主张禁绝攻伐停止暴力行动,一心想平息世上的各类战争。
用这样的学说周游天下,对上劝谏诸侯对下教导百姓,即使天下人都不采纳,他们也絮絮不休地说个没完。
所以说,上上下下都受人嫌弃却仍然不遗余力地反复陈述。
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为别人考虑很多很多,为自己考虑很少很少。
他们常说:
“只希望准备五升米的饭食就完全足够了!
”他们中的师长恐怕都不能吃饱,弟子们就是忍饥挨饿,也不忘怀天下的事务。
他们无日无夜地为世人奔波,说:
“我们大家都得生存下去啊!
”那高大的样子确实是救世的人啊!
他们还说:
“君子不事事计较而苛求于人,也不会让自身为外物所役使。
”他们认为对天下无益的事,与其竭力申辩倒不如停止不干。
他们把禁绝攻伐平息暴力行动看作是主要的社会活动,把抑制个人的情感和欲念看作是对自身的主要要求,无论哪一个方面,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不过达到这样的境界而已。
公正而不结党,平易而不偏私,断然依理不存主见,随物趋进一视同仁;不瞻前顾后,不谋求智巧,对于外物无所选择,随顺自然与物一同变化。
古时候的道术确实包含上述方面的内容,彭蒙、田骈、慎到听闻这方面的遗风并且热衷于这方面的活动。
他们把平等地对待外在事物放在首要地位,说:
“苍天能够覆盖万物却不能托载万物,大地能够托载万物却不能覆盖万物,大道能够包容万物却不能区别万物。
”他们懂得万物都有它们可以认可的一面,万物也有它们不可以认可的一面,所以说:
“有所挑选就必然不会周遍,有教育就会出现教育不到的方面,一视同仁的规范与齐同划一的尺度才能没有遗漏。
”
因此慎到弃置智巧,去除自我而顺应事物的必然,把听任外物的变化规律作为疏导一切事物的方术。
他说:
“明知不可知,却不能顺应而急迫地力求知道,势必再次使自己受到伤害。
”自身怠惰不正无以为能却讥笑他人崇尚贤能,自身纵放不羁无有德行却讥笑他人尊重圣哲。
或是击拍或是削截,只求随物婉曲变化,舍弃心中是非之见,希求能够免于各种牵累。
不用智巧与谋虑,不究前因与后果,巍然自立而已。
推一推然后行进,曳一曳然后前往,像旋风一样回旋,像飞羽一样飘忽,像磨石一样转圈,保全自己不受责难,动静合宜全无过失,不
曾有过祸殃。
这是为什么呢?
大凡没有感知的物类,就不会有建树个人的忧患,就不会留下使用心计的牵累,或动或静不背离客观事理,因此终身无所谓荣誉。
所以说:
“达到像没有感知的东西那样罢了,无须贤人圣人,譬如土块就不会失去规范。
”那些才华出众的人常在一起讥笑说:
“慎到的学说,不是活人所能实行,而是死人的道理,理所当然地被人们看作是怪异的主张。
”
田骈也是这样,向彭蒙学习,受到会心的传授。
彭蒙的老师说:
“古时候得道的人,达到了什么也不肯定又什么也不否定的境界而已。
犹如迅急而过的风声不留一点踪迹,怎么可以加以言说?
”他们总是背违人们的意愿,不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因而始终不能免于随物变化,他们所说的齐同划一的规范并不是真正的道,因而所说的正确也终不免于谬误。
彭蒙、田骈与慎到均不真正懂得道。
虽然如此,他们恐怕还是都听说过有关大道的概略。
把主宰万物的道视为精髓,把各具外形的物类视为粗杂,认为有所积蓄反生不易满足的贪欲,心境恬淡闲适只跟神明为伍。
古时候的道术确实包含上述方面的内容,关尹、老聃听闻这方面的遗风并且热衷于这方面的活动。
他们树立起“常无”、“常有”的观点,并把“太一”视为他们学说的核心,而且还以柔弱谦下的态度为外表,以空虚宁寂、不毁弃万物的心境为内质。
关尹说:
“内心世界不存己见,外在有形之物便各各自然显露。
有所动作像流水一样因势随顺,静止下来犹如明镜显迹无所敛藏,感应外物则像回声那样自然应答。
恍恍惚惚仿佛什么也不存在,沉寂宁静如同虚空湛清。
混同于万物必能谐和顺达,驰逐外物而有所得内心也就必有所失,从不曾抢在人先,而是常随人后。
”
老聃说:
“认识事物刚强的一面,却持守事物柔弱的一面,愿做天下可以汇聚潺潺细流的小溪;知道事物显著明亮的一面,却持守事物污浊晦暗的一面,愿做天下可以容受他物的虚空的山谷。
”人人都争先恐后,自己却偏偏留在后边,说是承受天下的污辱。
人人都求取实惠,自己却偏偏持守虚空,无心积蓄因而处处显得有余;是那么高大、充实而有余。
他们立身行事,从容闲适而不耗费精神,无所作为而又耻笑智巧。
人人都在追求福禄,自己却偏偏委曲求全,说是只求避免灾祸。
以怀藏深邃奥妙的道为根本,以节约俭省的生活态度为大要,说是坚硬的容易毁坏,锐利的容易折损。
对物常常宽容,对人无所削夺,就可算是最高的思想境界了。
关尹和老聃,真是自古以来最为博大的真人啊!
虚空宁寂没有形迹,变化万千没有定规,无所谓死无所谓生啊,跟天地共存啊,跟神明交往啊!
恍恍惚惚往什么地方而去,又惚惚恍恍从什么地方而来,万物全都囊括于内,却没有什么去处足以作为最后的归宿。
古时候的道术确实包含上述方面的内容,庄周听闻这方面的内容并且热衷于这方面的活动。
他用虚空悠远的话语,扩大夸张的谈论,没有边际的言辞,时时纵任发挥却不偏执拘滞,从不靠标榜异端来显示自己的观点。
他认为天下人沉湎于物欲而不知觉醒,不能够跟他们端庄不苟地讨论问题,因而用随顺无心的言辞不受拘束地随意铺陈,用先辈圣哲的话语让人信以为真,用婉曲的寄寓的文辞来拓展自己的胸臆。
他独自跟博大的天地和玄妙的精神来往却又不傲视于万物,不追问是非曲折,而是与世俗相处。
他的著述虽然雄奇伟异却宛转连缀不失宏旨,他的言辞虽然变化不定却妙趣横生引人入胜。
他内心充实因而行文不能自已,上与天地结伴而游,下跟弃置死生,不知终始的得道之人交为朋友。
他对于道的阐释,宏大而又通达,深远而又纵放;他对于道的探讨,可以说是谐和适宜而且达到了最高的境界。
即使如此,在顺应事物的变化和分解事物的实情方面,他所阐述的道理是那么无穷无尽,他所建立的学说宗于本源脉络清楚,多么窈冥深邃啊,不可能完全洞悉其中的奥妙。
惠施懂得许多方面的学问,他的著述多达五车,但他的学说却乖背杂乱,他的言谈也多偏颇不当。
他观察分析事物的要理,说:
“大到极点的东西已无外围可言,称之为…大一?
;小到极点的东西已无所包容,称之为…小一?
。
没有厚度的平面,不可能累积而成体积,但却可以无限扩展以至很远很远。
从整个宇宙的角度看天与地都是低的,山峰与湖泽都是平的。
太阳刚刚正中就同时开始偏斜,各种物类刚刚产生就同时意味着走向死亡。
万物有类别的共同点和种属的共同点的差异,这叫做…小同异?
;万物有完全相同的共性和个别事物完全不同的特点的差异,这叫做…大同异?
。
南方可以是无穷尽的但南方也可能是有尽头的,今天到越国去又可以说成是昨天来到了越国。
连环本不可解但又可说是无时无刻不在销解。
我知道天下的中心部位,可以说是在燕国的北边也可说是在越国的南方。
广泛地爱护各种物类,因为天地间本来就是没有区别的整体。
”
惠施认为上述看法是最为博大的了,游观天下并晓谕各处善辩的人,天下一切喜好争辩的人无不相互津津乐道:
卵里面可以说是存在着毛;鸡的脚可以数出三只;郢都内就存在着天下;狗也可命名为羊,马能够说是卵生的;虾蟆可以说是长有尾巴;火本身并没有热感;山中的回音证明大山也生出了口;车轮永远不会着地;眼睛也可说缺乏看视的能力;指认外物永远达不到事物的实际,即使达到实际也会无穷无尽;乌龟可能比蛇还长;角尺不能画出方形,圆规也不能用来画圆;具体的榫眼与榫头不会完全地吻合;飞鸟的身影也可说不曾有过移动;飞逝而去的箭头有停留、也有不曾停歇的时刻;小狗可以不是狗;黄马、黑牛的称谓可以数落出三个;白狗也可以叫它黑狗;称作孤驹应该说它不曾有过母亲;一尺长的棍棒,每天截取一半,一万年也分截不完。
喜好争辩的人们用上述命题跟惠施相互辩论,一辈子没完没了。
桓团、公孙龙等善辩之流,蒙蔽人们的思想,改变人们的心意,能够堵住别人的嘴,却不能折服人心,这就是辩者的局限。
惠施每天用其心智跟人辩论,独自跟天下的辩者制造出这么多奇谈怪论,而上述就是他们论争的大体情况。
不过惠施的口总是说个没完,自以为最有才气,说:
“天地伟大啊!
”他实在是心存压倒他人的雄心而又不真正懂得道术。
南方有个奇异的人名叫黄缭,向他询问天为什么不会坠落、地为什么不会塌陷,询问风雨雷霆形成的原因。
惠施一点也不谦逊立即回应,不加思索地就作出答复,广泛阐述事物的规律与原理,说起来絮絮不绝,话多而无休止,还认为说得太少,把许多奇异的东西也添加进去。
他处处违反人的实情,却一心求取超人的名声,因此他总是跟众人不合适宜。
他内心修养十分薄弱,而追逐外物的欲念却又十分强烈,他所走的道路真是弯曲狭窄的哩。
用阴阳交构化育万物的道术来考察惠施的能耐,不过就像是一只蚊虻在徒劳地嗡嗡作响。
他的言论对于万物有什么用处!
不过充分了解事理的某一部分还是可以说十分突出的,如果能够尊崇于道也就接近于道术了!
惠施不能够在这方面安下心来认真下点功夫,离散心神于外界事物又从不知道倦怠,最终只不过得到善辩的美称。
可惜啊!
惠施的才气,放荡不羁而无所获,驰逐于外物而不知返归本真,这就像用声音来遏止回声,又像是为了使身形摆脱影子而拼命地奔跑,实在是可悲啊!
- 配套讲稿:
如PPT文件的首页显示word图标,表示该PPT已包含配套word讲稿。双击word图标可打开word文档。
- 特殊限制:
部分文档作品中含有的国旗、国徽等图片,仅作为作品整体效果示例展示,禁止商用。设计者仅对作品中独创性部分享有著作权。
- 关 键 词:
- 庄子 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