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级阅读档案.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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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级阅读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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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梁实秋散文集》
16.《吴姐姐讲历史故事》
17.《朝花夕拾》
18.《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19.《我们仨》
20.《一个父亲的札记》
读书之法,在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
——朱熹
温馨
梁晓声
温馨是纯粹的汉语词。
近年常读到它,常听到它;自己也常写到它,常说到它。
于是静默独处之时每想:
温馨,它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某种情调吗?
是某种氛围吗?
是客观之境?
抑或仅仅是主观的印象?
它往往在我们内心里唤起怎样的感觉?
我们为什么不能长期地缺少了它?
那夜失眠,倚床而坐,将台灯罩压得更低,吸一支烟,于万籁俱寂中细细筛我的人生,看有无温馨之蕊风干在我的记忆中。
从小学二三年级起,母亲便为全家的生活去离家很远的工地上班。
每天早上天未亮便悄悄地起床走了,往往在将近晚上八点时才回到家里。
若冬季,那时天已完全黑了。
比我年龄更小的弟弟妹妹都因天黑而害怕,我便冒着寒冷到小胡同口去迎母亲。
从那儿可以望到马路。
一眼望过去很远很远,不见车辆,不见行人。
终于有一个人影出现,矮小,然而“肥胖”,那是身穿了工地上发的过膝的很厚的棉坎肩所致,像矮小却穿了笨重铠甲的古代兵卒。
断定那便是母亲。
在路灯幽蓝清冽的光下,母亲那么快地走着。
她知道小儿女们还饿着,等着她回家胡乱做口吃的呢!
于是边跑着迎上去,边叫:
“妈!
妈……”
如今回想起来,那远远望见的母亲的古怪身影,当时对我即是温馨。
回想之际,觉得更是了。
小学四年级暑假中的一天,跟同学们到近郊去
批注
玩,采回了一大捆狗尾草。
采那么多狗尾草干什么呢?
采时是并不想的。
反正同学们采,自己也跟着采,还暗暗竞赛似的一定要比别的同学采得多,认为总归是收获。
母亲正巧闲着,于是用那一大捆狗尾草为弟弟妹妹们编小动物。
转眼编成一只狗,转眼编成一只虎,转眼编成一头牛……她的儿女们属什么,她就先编什么。
之后编成了十二生肖。
再之后还编了大象、狮子和仙鹤、凤凰……母亲每编成一种,我们便赞叹一阵。
于是母亲一向忧愁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微笑……
如今回想起来,母亲当时的微笑,对我即是温馨。
对年龄更小的弟弟妹妹们也是。
那些狗尾草编的小动物,插满了我们破家的各处。
到了来年,草籽干硬脱落,才不得不一一丢弃。
我小学五年级时,母亲仍上着班。
但那时我已学会了做饭。
从前的年代,百姓家的一顿饭极为简单,无非贴饼子和粥。
晚饭通常只是粥。
用高梁米或苞谷子渣煮粥,很费心费时的。
怎么也得两个小时才能煮软。
我每坐在炉前,借炉口映出的一小片火光,一边提防着粥别煮糊了,一边看小人书。
即使厨房很黑了也不开灯,为的是省几度电钱……++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炉口映出的一小片火光,对我即是温馨。
回想之际,觉得更是了。
由小人书联想到了小人书铺。
我是那儿的熟客,尤其冬日去。
倘积攒了五六分钱,便坐在靠近小铁炉的条凳上,从容翻阅;且可闻炉上水壶嗞嗞作响,脸被水蒸气润得舒服极了,鞋子被炉壁烘得暖和极了。
忘了时间,忘了地点。
偶一抬头,见破椅上的老大爷低头打盹,而外边,雪花在土窗台上积了半
尺高……
如今想来,那样的夜晚,那样的时候,那样的地方,对于少年我便是一个温馨的所在。
回想之际,我觉得更是了。
上了中学的我,于一个穷困的家庭而言,几乎已是全才了。
抹墙,修火炕,砌炉子,样样活都拿得起,干得很是在行。
几乎每一年春节前,都要将个破家里里外外粉刷一遍。
今年墙上滚这一种图案,明年一定换一种图案,年年不重样。
冬天粉刷房子别提有多麻烦,再怎么注意,也还是会滴得到处都是粉浆点子。
母亲和弟弟妹妹们撑不住盹,东倒西歪全睡了。
只有我一个人不在细细地擦、擦、擦……连地板都擦出清晰的木纹了。
第二天一早,弟弟和妹妹们醒来,看看这儿,瞅瞅那儿,一切干干净净有条不紊,看得他们目瞪口呆……
如今想来,温馨在母亲和弟弟妹妹眼里,在我心里,他们眼里有种感动,我心里有种快乐。
仿佛,感动是火苗,快乐是劈柴,于是家里温馨重重。
尽管那时还没生火,屋子挺冷……
下乡了,每次探家,总是在深夜敲门。
灯下,母亲的白发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从怀里掏出积攒了三十几个月的钱无言地塞在母亲瘦小而粗糙的手里,或二百,或三百。
三百的时候,当然是向知青战友们借了些的。
那年月,二三百元,多大一笔钱啊!
母亲将头一扭,眼泪就下来了……
如今想来,当时对于我,温馨在母亲的泪花里。
为了让母亲过上不必借钱花的日子,再远的地方我都心甘情愿地去,什么苦都算不上是苦。
母亲用她的泪花告诉我,她完全明白她这一个儿子的想法。
我的心使母亲的心温馨,母亲的泪花使我的心温馨……
参加工作了,将老父亲从哈尔滨接到北京。
十几年的一间筒子楼宿舍,里里外外被老父亲收拾得一尘不染。
经常地,傍晚,我在家里写作,老父亲将儿子从托儿所接回来。
但听父亲用浓重的山东口音教儿子数楼阶:
“一、二、三……”所有在走廊里做饭的邻居听了都笑,我在屋里也不由停笔一笑。
那是老父亲在替我对儿子进行学前智力开发,全部成果是使儿子能从一数到了十。
父亲常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孙子说:
“几辈人的福都让他一个人享了啊!
”
其实呢,我的儿子,只不过出生在筒子楼,渐渐长大在筒子楼。
有天下午我从办公室回家取一本书,见我的父亲和我的独生子相依相偎睡在床上,我的儿子的一只小手紧紧揪住我父亲的胡子——他怕自己睡着了,爷爷离开他不知到哪儿去了……
那情形给我留下极为温馨的印象;还有老父亲教我儿子数楼阶的语调,以及他关于“福”的那一句话。
后来父亲患了癌症,而我又不得不为厂里修改一部剧本。
我将一张小小的桌子从阳台搬到了父亲床边,目光稍一转移,就能看到父亲仰躺着的苍白的脸。
而父亲微微一睁眼,就能看到我,和他对面养了十几条美丽金鱼的大鱼缸。
这是父亲不能起床后我为他买的。
十月的阳光照耀着我,照耀着父亲。
他已知自己不久于世。
然而只要我在身旁,他脸上
必呈现着淡对生死的镇定和对儿子的信赖。
一天下午一点多我突觉心慌极了,放下笔说:
“爸,我得陪您躺一会儿。
”尽管旁边备有我躺的钢丝床,我却紧挨着父亲躺了下去。
并且,本能地握住了父亲的一只手。
五六分钟后,我几乎睡着了,而父亲悄然而逝……
如今想来,当年那五六分钟,乃是我一生体会到的最大的温馨。
感谢上苍,它启示我那么亲密地与老父亲躺在一起,并且握着父亲的手。
我一再地回忆,不记得此前也曾和父亲那么亲密地躺在一起过;更不记得此前曾在五六分钟内轻轻握着父亲的手不放过。
真的感谢上苍啊,它使我们父子的诀别成了我内心里刻骨铭心的温馨……
后来我又一次将母亲接到了北京,而母亲正病着。
邻居告诉我,每天我去上班,母亲必站在阳台上,脸贴着玻璃望我,直到无法望见为止。
我不信,有天在外边抬头一看,老母亲果然在那样望我。
母亲弥留之际,我企图嘴对着嘴,将她喉间的痰吸出来。
母亲忽然苏醒了,以为她的儿子在吻别她。
母亲的双手,一下子紧紧搂住了我的头。
搂得那么紧那么紧。
于是我将脸乖乖地偎向母亲的脸,闭上眼睛,任泪水默默地流。
如今想来,当时我的心悲伤得都快要碎了。
所以并没碎,是有温馨粘住了啊!
在我的人生中,只记得母亲那么亲爱过我一次,在她的儿子快五十岁的时候。
现在,我的儿子也已大三了。
有次我在家里,无意中听到了他与他同学的交谈:
“你老爸对你好吗?
”
“好啊。
”
“怎么好法?
”
“我小时候他总给我讲故事。
”
其实,儿子小时候,我并未“总给”他讲故事。
只给他讲过几次,而且一向是同一个自编的没结尾的故事,也一向是同一种讲法——该睡时,关了灯,将他搂在身旁,用被子连我自己的头一起罩住,口出异声:
“鸣……荒郊野外,好大的雪,好大的风,好黑的夜啊!
冷呀!
呱嗒,呱嗒……爪子落在冰上的声音……大怪兽来了,它嗅到了我们的气味儿了,它要来吃我们了……”
儿子那时就屏息敛气,缩在我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幼儿园老师觉出儿子胆小,一问方知缘故,曾郑重又严肃地批评我:
“你一位著名作家,原来专给儿子讲那种故事啊!
”
熟料,竟在儿子那儿,变成了我对他“好”的一种记忆。
于是不禁地想,再过若干年,我彻底老了,儿子成年了,也会是一种关于父亲的温馨的回忆吗?
尽管我给他的父爱委实太少,但却同一切似我的父亲们一样抱有一种奢望,那就是——将来我的儿子回忆起我时,或可叫做“温馨”的情愫多于“呜……呱嗒、呱嗒……”
温馨,不是设计与布置的结果,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
它储存在寻常人们所过的寻常的日子里,偶一闪现,转瞬即逝,融解在寻常日子的交替中。
它也许是老父亲某一时刻的目光;它也许曾浮现于老母亲变形了的嘴角;它也许是我们内心的一丝欣慰;甚至,可能与人们所追求的温馨恰恰相反,体现为某种忧郁、感伤和惆怅。
它虽融解在日子里了,却并没有消亡,而是在光阴和岁月中渐渐沉淀,等待我们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它。
第一单元拓展阅读爱在人间
往事
冰心
父亲的朋友送给我们两缸莲花:
一缸是红的,一缸是白的,都摆在院子里。
八年之久,我没有在院子里看莲花了——但故乡的园院里,却有许多:
不但有并蒂的,还有三蒂的,四蒂的,都是红莲。
九年前的一个月夜,祖父和我在园里乘凉。
祖父笑着和我说:
“我们园里最初开三蒂莲的时候,正好我们大家庭中添了你们三个姊妹。
大家都喜欢,说是应了花瑞。
”
半夜里听见繁杂的雨声,早起是浓阴的天,我觉得有些烦闷。
从窗内往外看时,那一朵白莲已经谢了,白瓣儿小船般散飘在水面。
梗上只留下小小的莲蓬,和几根淡黄色的花须。
那一朵红莲,昨夜还是菡萏的,今晨却开满了,亭亭地在绿叶中间立着。
仍是不适意!
——徘徊了一会儿,窗外雷声作了,大雨接着就来,愈下愈大。
那朵红莲,被那紧密的雨点,打得左右欹斜。
在无遮蔽的天空之下,我不敢下阶去,也无法可想。
对屋里母亲唤着,我连忙走过去,坐在母亲旁边——一回头忽然看见红莲旁边的一个大荷叶,慢慢的倾侧了来,正覆盖在红莲上面……我不宁的心绪散尽了!
雨势并不减退,红莲却不摇动了。
雨点不住的打着,只能在勇敢慈怜的荷叶上面,聚了些流转无力的水珠。
我心中深深的受了感动——
母亲呵!
你是荷叶,我是红莲。
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
[阅读感悟]:
锁不住的目送
我锁着母亲,锁着她半年了。
我把她的白发和叨唠锁在了四楼。
她趴在阳台边,像一棵半枯的藤蔓,在阳光里呼吸,在风雨里憔悴。
她,在淡然地承接着岁月的眷顾。
最让母亲不堪的,这座灰旧的小楼还不是我的家。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母亲常独自诉说。
那时的母亲是孤独而忧郁的,她的叨唠里,最大的心结是走不回月下的故乡了。
这是我工作的学校,现在也是母亲没有预计的旅店了。
母亲常说,无事莫如三堂。
三堂,就是学堂、庙堂、祠堂。
年初,我连哄带骗、好说歹说,让母亲离开了她空巢的老家。
短短几天,母亲便意兴萧索了。
我知道,离巢的老人比老人空巢更加无助、冷清和落寞了。
锁着母亲,其实是我最大的心殇。
年前,要强的母亲、88岁的母亲,终于用一根拐杖走上了暮年。
她是摔伤的,卧病一年后又奇迹般地站起来了。
只是她迈上几步,两腿颤颤巍巍的,让一边看的人更加着急。
刚开始,母亲在我房间里走走,坐坐。
一次,母亲居然一个人走下了四楼。
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坐在一丛石楠树下,她和一个老婆婆在大声地闲聊。
两位耳背的老人,大多听不清对方讲的什么,但这不影响她们交谈,她们聊得那么的开心。
可是有一回,我下班回家,母亲不见了。
我找遍了整个校园,不见她的拐杖,也没听见那熟悉的叨唠声。
我走出校门,看见母亲了。
她坐在路边,正在揉着那条萎缩的腿脚。
我很生气,大声地凶她:
“谁叫你出来的?
再摔一次怎么办?
碰着车了怎么办?
走丢了怎么办?
”
母亲怯怯地看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唉,再不出来了。
我就想看看这条路能走到哪里。
”我没听她细说,我一把驮起母亲。
我直起身的一瞬,心里微微一疼。
母亲是那么轻,好像我背着的是一片叶子,又像是我背着的小时候的女儿。
我背着她,轻轻地,走过一片艳阳,走过学生的目光。
这以后,母亲不出去而我上班时,我便锁着母亲了。
锁着母亲的日子,我回家更勤了。
我怕她摔倒了,怕她烫着了,更怕她年迈的孤独了。
有次,我出门,母亲明明是坐着的,可我走出楼道,偶一回头,母亲趴在阳台上了,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这种情形,小时候母亲送我上学、迎我回家是常见的,可这时候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份依赖和不舍。
母亲是听不见我的脚步声的,她一定在心里默数着我的步履,数着我走下四楼、三楼,再看我走出一楼的那一刻。
我想母亲是老了,她能看见我一定是她最大的心安了。
母亲眼睛不好,她的目光抵达不了远方,但她浑浊的目光总能锁住儿子的背影。
即使人来人往,亲情这个坐标,母亲说什么也不会丢失的。
阳光满天时,母亲喜欢看云,喜欢看落在阳台上的麻雀,喜欢看楼下忙碌的人影;下雨天,阳台上的母亲叨唠更多了,我想母亲此时更落寞,一定在回想着她青春的往事。
每次上班,当我落锁的那一刻,母亲便走向了阳台,她会准时地守候在阳台边。
她目送着我的离去,搜寻着我渐行渐远的轨迹。
我狠心地,有时是快速地逃离楼外那块平地。
当我走入石楠树下时,我闭着眼,静静地站一会,我轻轻地说:
“母亲,我会很快回来的”
[阅读感悟]:
荷花淀
孙犁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
女人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
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
不知道。
每年出多少苇子?
不知道。
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
女人们,在场里院里编着席。
编成了多少席?
六月里,淀水涨满,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子出口,不久,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
大家争着买:
“好席子,白洋淀席!
”
这女人编着席。
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编成了一大片。
她像坐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洁白的云彩上。
她有时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银白世界。
水面笼起一层薄薄透明的雾,风吹过来,带着新鲜的荷叶荷花香。
但是大门还没关,丈夫还没回来。
很晚丈夫才回来了。
这年轻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头戴一顶大草帽,上身穿一件洁白的小褂,黑单裤卷过了膝盖,光着脚。
他叫水生,小苇庄的游击组长,党的负责人。
今天领着游击组到区上开会去来。
女人抬头笑着问: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站起来要去端饭。
水生坐在台阶上说:
“吃过饭了,你不要去拿。
”
女人就又坐在席子上。
她望着丈夫的脸,她看出他的脸有些红胀,说话也有些气喘。
她问:
“他们几个哩?
”
水生说:
“还在区上。
爹哩?
”
女人说:
“睡了。
”
“小华哩?
”
“和他爷爷去收了半天虾篓,早就睡了。
他们几个为什么还不回来?
”
水生笑了一下。
女人看出他笑的不像平常。
“怎么了,你?
”
水生小声说:
“明天我就到大部队上去了。
”
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像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水生说:
“今天县委召集我们开会。
假若敌人再在同口安上据点,那和端村就成了一条线,淀里的斗争形势就变了。
会上决定成立一个地区队。
我第一个举手报了名的。
”
女人低着头说:
“你总是很积极的。
”
水生说:
“我是村里的游击组长,是干部,自然要站在头里,他们几个也报了名。
他们不敢回来,怕家里的人拖尾巴。
公推我代表,回来和家里人们说一说。
他们全觉得你还开明一些。
”
女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才说:
“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
水生指着父亲的小房叫她小声一些。
说:
“家里,自然有别人照顾。
可是咱的庄子小,这一次参军的就有七个。
庄上青年人少了,也不能全靠别人,家里的事,你就多做些,爹老了,小华还不懂事。
”
女人鼻子里有些酸,但她并没有哭。
只说:
“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
”
水生想安慰她。
因为要考虑准备的事情还太多,他只说了两句:
“千斤的担子你先担吧,打走了鬼子,我回来谢你。
”
说罢,他就到别人家里去了,他说回来再和父亲谈。
鸡叫的时候,水生才回来。
女人还是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等他,她说:
“你有什么话嘱咐我吧!
”
“没有什么话了,我走了,你要不断进步,识字,生产。
”
“嗯。
”
“什么事也不要落在别人后面!
”
“嗯,还有什么?
”
“不要叫敌人汉奸捉活的。
捉住了要和他拼命。
”
那最重要的一句,女人流着眼泪答应了他。
第二天,女人给他打点好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包了一身新单衣,一条新毛巾,一双新鞋子。
那几家也是这些东西,交水生带去。
一家人送他出了门。
父亲一手拉着水生,对他说:
“水生,你干的是光荣事情,我不拦你,你放心走吧。
大人孩子我给你照顾,什么也不要惦记。
”
全庄的男女老少也送他出来,水生对大家笑一笑,上船走了。
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
过了两天,四个青年妇女集在水生家里来,大家商量:
“听说他们还在这里没走。
我不拖尾巴,可是忘下了一件衣裳。
”
“我有句要紧的话得和他说说。
”
水生的女人说:
“听他说鬼子要在同口安据点……”
“哪里就碰得那么巧,我们快去快回来。
”
“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有什么看头啊!
”
于是这几个女人偷偷坐在一只小船上,划到对面马庄去了。
到了马庄,她们不敢到街上去找,来到村头一个亲戚家里。
亲戚说:
你们来的不巧,昨天晚上他们还在这里,半夜里走了,谁也不知开到哪里去。
你们不用惦记他们,听说水生一来就当了副排长,大家都是欢天喜地的……
几个女人羞红着脸告辞出来,摇开靠在岸边上的小船。
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了,万里无云,可是因为在水上,还有些凉风。
这风从南面吹过来,从稻秧上苇尖吹过来。
水面没有一只船,水像无边的跳荡的水银。
几个女人有点失望,也有些伤心,各人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狠心贼。
可是青年人,永远朝着愉快的事情想,女人们尤其容易忘记那些不痛快。
不久,她们就又说笑起来了。
“你看说走就走了。
”
“可慌(高兴的意思)哩,比什么也慌,比过新年,娶新——也没见他这么慌过!
”
“拴马桩也不顶事了。
”
“不行了,脱了缰了!
”
“一到军队里,他一准得忘了家里的人。
”
“那是真的,我们家里住过一些年轻的队伍,一天到晚仰着脖子出来唱,进去唱,我们一辈子也没那么乐过。
等他们闲下来没有事了,我就傻想:
该低下头了吧。
你猜人家干什么?
用白粉子在我家影壁上画上许多圆圈圈,一个一个蹲在院子里,托着枪瞄那个,又唱起来了!
”
她们轻轻划着船,船两边的水哗,哗,哗。
顺手从水里捞上一棵菱角来,菱角还很嫩很小,乳白色。
顺手又丢到水里去。
那棵菱角就又安安稳稳浮在水面上生长去了。
“现在你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
“管他哩,也许跑到天边上去了!
”
她们都抬起头往远处看了看。
“唉呀!
那边过来一只船。
”
“唉呀!
日本鬼子,你看那衣裳!
”
“快摇!
”
小船拼命往前摇。
她们心里也许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冒冒失失走来;也许有些怨恨那些走远了的人。
但是立刻就想,什么也别想了,快摇,大船紧紧追过来了。
大船追的很紧。
幸亏是这些青年妇女,白洋淀长大的,她们摇的小船飞快。
小船活像离开了水皮的一条打跳的梭鱼。
她们从小跟这小船打交道,驶起来,就像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一般快。
假如敌人追上了,就跳到水里去死吧!
后面大船来的飞快。
那明明白白是鬼子!
这几个青年妇女咬紧牙制止住心跳,摇橹的手并没有慌,水在两旁大声哗哗,哗哗,哗哗哗!
“往荷花淀里摇!
那里水浅,大船过不去。
”
她们奔着那不知道有几亩大小的荷花淀去,那一望无边际的密密层层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就像铜墙铁壁一样。
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来,是监视白洋淀的哨兵吧!
她们向荷花淀里摇,最后,努力的一摇,小船窜进了荷花淀。
几只野鸭扑楞楞飞起,尖声惊叫,掠着水面飞走了。
就在她们的耳边响起一排枪声!
整个荷花淀全震荡起来。
她们想,陷在敌人的埋伏里了,一准要死了,一齐翻身跳到水里去。
渐渐听清楚枪声只是向着外面,她们才又扒着船帮露出头来。
她们看见不远的地方,那宽厚肥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
荷花变成人了?
那不是我们的水生吗?
又往左右看去,不久各人就找到了各人丈夫的脸,啊!
原来是他们!
但是那些隐蔽在大荷叶下面的战士们,正在聚精会神瞄着敌人射击,半眼也没有看她们。
枪声清脆,三五排枪过后,他们投出了手榴弹,冲出了荷花淀。
手榴弹把敌人那只大船击沉,一切都沉下去了。
水面上只剩下一团烟硝火药气味。
战士们就在那里大声欢笑着,打捞战利品。
他们又开始了沉到水底捞出大鱼来的拿手戏。
他们争着捞出敌人的枪支、子弹带,然后是一袋子一袋子叫水浸透了的面粉和大米。
水生拍打着水去追赶一个在水波上滚动的东西,是一包用精致纸盒装着的饼干。
妇女们带着浑身水,又坐到她们的小船上去了。
水生追回那个纸盒,一只手高高举起,一只手用力拍打着水,好使自己不沉下去。
对着荷花淀吆喝:
“出来吧,你们!
”
好像带着很大的气。
她们只好摇着船出来。
忽然从她们的船底下冒出一个人来,只有水生的女人认的那是区小队的队长。
这个人抹一把脸上的水问她们:
“你们干什么来呀?
”
水生的女人说:
“又给他们送了一些衣裳来!
”
小队长回头对水生说:
“都是你村的?
”
“不是她们是谁,一群落后分子!
”说完把纸盒顺手丢在女人们船上,一泅,又沉到水底下去了,到很远的地方才钻出来。
小队长开了个玩笑,他说:
“你们也没有白来,不是你们,我们的伏击不会这么彻底。
可是,任务已经完成,该回去晒晒衣裳了。
情况还紧的很!
”战士们已经把打捞出来的战利品,全装在他们的小船上,
准备转移。
一人摘了一片大荷叶顶在头上,抵挡正午的太阳。
几个青年妇女把掉在水里又捞出来的小包裹,丢给了他们,战士们的三只小船就奔着东南方向,箭一样飞去了。
不久就消失在中午水面上的烟波里。
几个青年妇女划着她们的小船赶紧回家,一个个像落水鸡似的。
一路走着,因过于刺激和兴奋,她们又说笑起来,坐在船头脸朝后的一个噘着嘴说:
“你看他们那个横样子,见了我们爱搭理不搭理的!
”
“啊,好像我们给他们丢了什么人似的。
”
她们自己也笑了,今天的事情不算光彩,可是:
“我们没枪,有枪就不往荷花淀里跑,在大淀里就和鬼子干起来!
”
“我今天也算看见打仗了。
打仗有什么出奇,只要你不着慌,谁还不会趴在那里放枪呀!
”
“打沉了,我也会凫水捞东西,我管保比他们水式好,再深点我也不怕!
”
“水生嫂,回去我们也成立队伍,不然以后还能出门吗!
”
“刚当上兵就小看我们,过二年,更把我们看得一钱不值了,谁比谁落后多少呢!
”
这一年秋季,她们学会了射击。
冬天,打冰夹鱼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登在流星一样的冰船上,来回警戒。
敌人围剿那百亩大苇塘的时候,她们配合子弟兵作战,出入在那芦苇似的海里。
1945年5月于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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