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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霜
六月霜
静观子著
导读
《六月霜》十二回,清宣统三年(1911年)四月上海改良小说社刊本。
作者静观子,除本书外,还著有小说《秘密自由》、《温柔乡》、《还魂草》等,为清末民初小说作家。
作者写此小说前,先有嬴宗季女所著十四出演秋瑾烈士殉难事的传奇,出版于光绪年间,并附有吴芝英《秋女士传》、《纪秋女士遗事》,后附《秋女士遗文》一卷,收诗文若干篇。
静观子的这部小说就是根据传奇写成的。
书名《六月霜》,一是因秋瑾就义于光绪三十三年农历六月六日,寄托悼念之情;二是据关汉卿著名杂剧《窦娥冤》中有“六月飞霜因邹衍”的唱词,其中含一个历史典故:
相传战国时,燕惠王有一个忠臣名叫邹衍,被人进谗言诬陷而判了刑,关押在监狱中,当时是六月时节,盛夏溽暑,闷热难当,可是由于邹衍的冤愤极端难忍,痛感心寒意冷,乃在狱中仰面向天发出冤叹之声,结果竟然使天气也突然变冷,意外地下了霜,后人遂以“六月飞霜”表示冤狱。
作者以改良主义立场来反映革命英雄秋瑾的生平事迹,对其激烈的革命行为不理解,因而对其献身革命事业的感人事迹略而不写,将她的思想言行限制在“家庭革命”的范畴,未能充分写出秋女士非同一般女性的剑湖女侠本色。
但作为小说人物,书中的秋瑾形象还写得比较成功。
强调一个“冤”字,故作品思想内容有两个重点,一是塑造一个从事“家庭革命”的女子社会活动家形象,二是谴责社会政治的黑暗,兼具传记小说和谴责小说的因素,宣扬的是改良主义,故对革命党人成见颇深,思想局限性也十分明显,对历史人物秋瑾也有相当程度的歪曲。
虽为章回体,但也具近代小说的一些艺术特征,如叙事角度、情节构思、语言风格等。
总之,虽有微瑕,终不失为近代小说史上一部上乘之作。
目录
第一回破岑寂夫人吟旧句起风潮女士阅新闻
第二回哀同志梦遇热心人伸公论手编女士传
第三回富太守诡计联新党秋监督热心施教育
第四回围困学堂标统逞勇强奸民妇兵士施威
第五回诸标统纵兵大搜掠富太守信口说雌黄
第六回问口供太守惊暴病定案情女士勉书秋
第七回谈异事绅衿讥褚钩说前因女士谏夫君
第八回将差就错顽宦休妻兔死狐悲囚牢赠钞
第九回自由女陶然初惜别失父儿外舍暂相依
第十回热心求学独走重洋豪气惊人双跑电木
第十一回酒酣耳热慷慨悲歌沥血披忱殷勤劝告
第十二回府示安民一时掩耳墓门勒石千载留名
第一回破岑寂夫人吟旧句起风潮女士阅新闻
“咦!
这几日报馆里头,不知又有了什么希奇的新闻登在上头,报纸的销场竟比往日好上十倍了。
我今早才从报馆里取了报纸出来,一路行走,就有许多人来要和我买。
我回他们道:
‘我的报纸,是人家常包的,不单买的。
’那些人竟不等我说完,你一张,我一张,强抢似的,一抢光了。
我只得仍回到报馆里头,再去领了几百份。
看看时计上的针儿,已指到了九点五十八分了,迟了迟了,快去送去罢!
”这个人自言自语,急急忙忙的,把各种报纸一份一份挨户的送去。
直到太阳将要当顶了,才到了张家渡。
又从袋里抽出两种《神州报》、《时报》向万绿草堂送去。
刚走到万绿草堂的门首,恰巧有一个老妈妈,提了一只竹篮,在那边柳树底下走将过来。
被这人一眼看见,认得他就是里头雇佣的老妈子,就在树阴底下立定了脚,不走进去了。
等那老妈妈走到门前,才说道:
“老妈妈,我将这两份报纸,托你带了进去罢。
”说罢,将报送与老妈子,又谢了一声,飞也似的去了。
那老妈妈笑了一笑,说道:
“为什么这时候才送来?
我们奶奶才问着呢。
”自言自语的,提了竹篮,拿了报纸,穿花渡柳,直向个水阁里头送将进去。
刚踏上竹桥,只听得好一腔娇细的声音,在这水阁里头低吟道:
沿壁幽花无数开,朱藤绕屋荫苍苔。
虚窗梦醒月初坠,一片橹声带雨来。
看官,你道吟诗的是谁?
原来就是这万绿草堂中的主人,越兰石女士。
在那里静坐无聊,把丈夫的书作推敲呢。
那老妈妈是素来听惯的,故也并不在意。
踏上阶沿,搴起垂花湘帘,慢步走将进去,说道:
“奶奶,报纸来了。
”女士闻言,却便止住吟声,把报纸接来,放在沿窗的写字台上细看。
那老妈妈便干他的正事去了。
好一个学问充足、好整以暇的兰石女士,把这报纸正逐张逐张的看去。
谁知看未片时,忽然间神色大变,嘴里喊了“阿呀”一声,直立的立将起来。
看官试猜一猜,他看见了什么,才致如此的惊怪呢?
原来那浙江绍兴府里,出了一件极野蛮极黑暗的奇狱,这受冤的正身,却巧是他曾经认识过的一个热心女士。
莫怪他当时见了,禁不住要大吃一惊。
且说越女士立了起来,两眼直瞪瞪的,呆了良久良久,方才自言自语的说道:
“莫是我眼花看错了么?
”便重又坐下,将报纸拿在手中,又细细的看去。
看了片时,把头摇了两摇,眼圈儿一红,不禁扑簌簌滚下了几点泪珠,长叹一声的说道:
“咳,他竟杀了!
咳,他竟无缘无故的被人诬陷死了!
咳,可惜呀可惜,好一个热心热血的开通女子,竟遭这般的结果!
咳,这是怎么说起呀!
”一头叹气,那泪珠儿更似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扑簌簌滴个不住。
看官,大凡一个人自己是有学问有才情的,他见了别人的有才有学,一定是欢喜得了不得的。
就使宗旨不同,性情有些两样,但为了这才学的一层,总不免有些惺惺惜惺惺,要引起怜才爱才的心肠。
况且彼此都是女子,更是难得,自然格外要怜惜起来了。
现在这位越女士,是一个饱学的女子,又兼开通得很。
莫说巾帼中少有,就是那差不多的读书人,也比不上他呢。
从前他看见了我中国国势日衰,人民懦弱,被那东西各国,渐渐的一步紧一步,一层逼一层的欺将上来,眼见得祖国将有陆沉的祸了。
因想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虽是个女子,然也是四百兆中的一分子,也应该替国家出一点力,担一份责任,才不枉我这一生。
他抱着这一付热肠,已有多年。
后来渐渐的欧风输入,我中国政府受了甲午、庚子的几番大辱,也就知道自强必先变法。
所以便下了一道停科举兴学堂的旨意下来,着各省各府,都要开办学堂,普及教育。
自从这道上谕发了下来,那些开通的地方,就有许多热心志士同开通的官长,便筹经费,聘教习,招学生,成立了好几所高等、中等、初等学堂起来。
男学堂既兴了,那女界也便接踵而起,兴办了几所女学。
这位越女士,抱负有素,得了这个消息,自然快活得了不得。
便投身出来,担负了几处国文教习的责任,尽心竭力的教导起来。
无奈我中国的旧俗,实在顽固到极点。
男人读书,尚且为名的多,务实的少,何况是个女学。
虽有多少聪明有志的女子,也都埋没在家庭专制的范围里头,不能自由向学。
所以这位越女士,虽然厕身在女学界中,当了多年的教习,然而要想找几个有真热心、有大志愿、有真学问,和自己差不多的那样人,哪晓得竟寥若晨星,一个也找不出来。
惟有这位受冤的女士,也是很有才情,很具热心的。
所以那年见面之后,越女士便知他不是个庸庸碌碌的人物,便有些赏识他。
后来虽然嫌他性子太激烈,宗旨太新奇,和自己的性情不合。
然而为了佩服他的学问,爱他热蓬蓬的一腔血忱,又想到多少女同学中,像他这般的文才,一百个中也拣不出几个来,若听他去言论自由,思想自由,渐渐的流入激烈改革一派,岂不可惜?
不如待我来慢慢的劝导劝导他,或者能够把他的宗旨,引到纯正的一途上边去,也未可知。
当初越女士因为想到这一层上头,存了一条感化同胞的好心肠,所以便和他结了个文字交。
那晓得认识之后,统统不过会面过一二次,他劝导的手段还没有放出来,不料今日里蓦地听得他竟被人诬陷受屈死了。
看官,试想他看了这张报纸,平白地得了这个信息,叫他怎不要心痛呢?
咳,不要说越女士曾与他认识过的,就是作者,虽没有见过他一面,但不过平日间略略听得些他的学问,同他办事的热心罢了,今日忽地听见他受屈死了,也不免要替他滴下几点酸泪呢!
闲言少叙。
且说这越女士正独自一个在水阁里头伤心下泪,忽听得阁外的竹桥,在那里咯吱咯吱的乱响。
抬头一望,见有两个学生装束的女子走来。
刚要立起身来出门去迎,那两个女子已走上阶沿,在那里问道:
“先生在这里么?
”女士见不是别人,就是寄宿在自己家中的学生,一个姓王,名叫振懦,一个姓丁,名叫志扬,也就住了脚,答道:
“在这里。
你们这时候跑来是做什么的呢?
”说罢,就命那两个女学生进内坐了。
两个女学生便告了坐,就在沿窗的藤椅上坐下。
各人问候已毕,越女士仍不住的长吁短叹,低了头一言不发。
丁志扬见了这般光景,便开言问道:
“今日先生面带忧容,不知为着何事?
”女士闻言,长叹了一声,答道:
“咳,你那最热心最爱同胞的秋瑾秋先生遭了祸了!
”丁志扬忽然间听得此言,不觉也吃一惊,便急向越女士问道:
“先生,到底秋先生犯了什么弥天的大罪,官府就不问情由,乌遭遭的把他杀死了呢?
”那时王振懦听了,也接口道:
“我记得这位绍兴府的母亲,还是秋先生的寄母,秋先生与这位府太爷,也算是兄妹的称呼。
况且素来又极要好,秋先生平常常到府里去谈谈说说的。
何故今朝杀秋先生的,却又是府太爷一人的主意呢?
难道这位府太爷,连平日间的情面也不顾了么?
”越女士听了振懦的一番言语,不觉心中怦然一动,想起一件极要紧、极危险的大事来了。
便说道:
“咳,人已杀了,是木已成舟,米已成饭,也不能反覆的了,这种情节,也不必去问他。
倒是有一件最要紧的大事,我听你们说了寄母二字,就想起来了。
”那丁、王两学生听了此言,即便同声问道:
“不知先生想起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
看官,你道越女士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原来他想到中国官场的办事,往往一个人犯了罪,总要去连累几个人的。
就是本人认了罪名,也要去捕风捉影的捉一趟,弄得地方上鸡犬不宁才罢。
这也算是官场的习惯了。
究竟有何利益,我也不曾做过官,吃过衙门里头的饭,所以也没有知道。
今日秋女士既经被杀,那秋女士的母家,必定也要连累的。
所以越女士听见王振懦说起了寄母二字,就想着了他的母家起来,便将这个原故告诉了他两个学生。
两个学生听了此言,也不免把痛秋女士的心肠暂时丢开一边,担起了要连累秋女士家族的忧虑来了。
又听越女士说道:
“这件事体,是很危险的,又很重大的。
此刻秋先生已死,就比不得当时了。
况世情比纸还薄,我知绍兴府里虽有几位乡绅向来和秋先生要好的,到了此刻,恐怕也不肯出头来保一保他家族的了。
咳,我既和他结交了一场,此刻他遭了冤枉,若再坐视他们累及他的母家,是教死的既不能安逸,生的更要受累无穷了。
所以我想定一个主意,必得拼此性命,先到绍兴府里去保住他的母家无恙,然后再去料理秋先生的尸首。
你们且慢哭着,须得大家商量商量,你(好)去干事。
”
那两个学生答应了一个“是”,低头想了一想,同声说道:
“先生,这个主意,恐还不大妥当。
那些官场办事,慢起来极慢,十年二十年也要搁去的。
迅速起来是极迅速,若待先生赶到绍兴,只恐要来不及了。
不如就在上海登起报来,教报馆里头也著些讼冤的论说,再去开一个女学界的大会,如此做去,更不致多搁日子了。
况且秋先生的死,是人人晓得冤枉的,难道除了先生之外,就无人替秋先生不平的么?
所以这报是必要登的。
”
越女士听了两个学生的说话,也觉得有理。
正在默想,须得怎样是好,忽听得当当的两声。
不知是什么声音,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同志梦遇热心人伸公论手编女士传
却说越女士与两个学生正在商量救秋女士的家族,如何登报,如何开女界大会。
谁知刚说得出神头上,忽然“当”的一声,接连着又是“当”的一声。
越女士掉回头来一看,才知是钟打两下了。
便向丁、王二人说道:
“我们因为讲了话,把时候都忘记了,你们想也饿了。
”
说罢,伸手把叫人钟揿了两揿。
外头伺候的婆子,听见叫钟一响,连忙奔到阁里来问道:
“奶奶,什么事使唤?
”女士答道:
“已两点钟了,快去搬饭出来罢。
”那婆子答应了一声,就退出阁来,向厨房搬饭去了。
停一回儿,他们师生三人,吃毕了饭,盥洗已毕。
振懦和志扬辞了先生,一同到西门务本女学堂里找朋友去了。
这里越女士独自一人,在水阁里头沉吟了半晌。
忽然执笔吮毫,随手取了一张纸头,“飕飕飕”,没有半个钟头,写了好几行文字出来。
又拿在手中细细的看了一遍,便放在台上,用一块楠木雕花的界方压了。
自己便走到一只藤榻上,横身睡下。
才合上眼,忽听见水阁外头那条竹桥,又在那里咯吱咯吱的乱响,又仿佛听见有人在那里叫道:
“姊姊,姊姊。
”细细的听去,这声气好像是极熟的。
连忙翻身起来,向外一望,不觉惊喜交加。
却原来不是别人,就是那位秋先生!
但见那秋先生身穿一件雪青官纱罩衫,里衬一件粉红洋纱的短衫。
下束一条元色实地纱百折湘裙。
元色洋袜,蒲鞋面缎子绣花的鞋子。
微风飘动,露出那点梅本色洋纱裤子。
头挽时新髻,宛然如旧。
此时越女士心中很有些儿惊疑,正要想迎他进来。
忽见那秋女士已走至跟前,恨恨的说道:
“咳,姊姊,吾再不道世界上竟有这等黑暗的国度的!
”越女士骤然听得此言,也摸不着他为着什么事。
但在秋女士口中,此等说话是常常有的,故也不以为怪。
正要想句话儿来回答他,不料他又接着说道:
“姊姊,我前次曾和你辩论‘革命’二字。
我痛恨那些留学东洋的新少年,胸中全无爱国的思想,动不动就侈言革命。
他那里晓得什么种族不种族?
不过学着些些皮毛,就要高谈阔论起来。
逞了少年血性,不知轻重,只管同儿戏一般的胡闹。
待到闯出了祸来,逃的逃,杀的杀。
此等头颅,自从有了革命党以来,不知糟踏了多少,却终是一钱不值的,白白送掉,还能换得一件半件好的政事出来么?
所以我的宗旨,和他们是冰炭不相投的。
我也自料我女界的将来,决不受这层魔力的。
咳,那里晓得,今日我自己倒反受了这层魔力么!
姊姊,须念我当初和姊姊结交一场,为我将这家庭革命和种族革命的两层道理辩白辩白。
我虽死了,倘有人继我的志,把这家庭革命实行起来,男女能够平权,那时我在地下也自快活的。
千万姊姊不要忘记呀!
我要去了。
”说罢,转身往外就走。
越女士听了这番言语,正在恍恍惚惚的,摸不着他的头脑。
忽见他要去了,便立起身来,一把拖住,死命要叫他坐下,说道:
“我还有话和妹妹说呢!
”秋女士道:
“姊姊,我今是不能和姊姊常叙的了,姊姊你自己珍重罢!
”只见他一头说话,两只眼睛却已含了一包眼泪,声音也哽咽起来了。
便洒脱了越女士的手,一阵旋风,转眼间已影踪全无了。
越女士被风一吹,觉得毛骨悚然,心中又突突的乱跳。
正欲喊那伺候的老婆子时,忽听得有人唤道:
“奶奶,天已晚了,快醒醒罢。
丁小姐和王小姐在那里等着奶奶吃夜饭呢。
”于是翻身起来,身上犹觉得汗毛直竖,呆呆的只是出神,想方才的事哩。
那婆子道:
“奶奶这一觉睡得好久呀。
”女士回道:
“方才我睡了,做了一个梦,梦中记得是秋先生和我讲了半天的说话。
”那婆子道:
“这是奶奶想念了秋先生,所以就有这个梦了。
”刚说到这里,前头丁、王两个女学生也进来了。
大家说了一回,婆子就向厨房里去搬了夜饭进来。
师生三人吃了,又闲谈了片时。
振懦看见台上楠木界方底下压着一张有字的纸儿,随手拿起来一瞧。
忽听见越女士说道:
“这是我方才随笔写的。
想要把这篇小传,明日先去登报,然后再慢慢的从长计议。
你们不要忘记了,替我誉一誉出来。
我明天饭后,就要送去的。
”振懦答应了一声,便道:
“明天我朝上誊罢。
”说罢,和志扬一同把这篇小传细细的看去。
但见上写道:
秋女士瑾,字璇卿,浙江山阴县人。
女士幼承家学,甫笄,涉通经史,喜为歌诗,然多感世之辞。
年十九,嫁某县某京宦某君,生一子一女。
女士随某君居京师有年,痛愤庚子之变,以提倡女学为己任。
凡新书新报,靡不披览,以此深明中外之故,而受外潮之激刺亦渐深。
一日,脱簪珥为学费,别其夫,送其子若女,受鞠于外家,孑身走东瀛留学。
时京师诸姊妹与相识者,置酒于城南陶然亭饯之,以壮其行。
此光绪三十年某月日事也。
女士既之东,见留学界种种腐败状,欲拂衣径归。
曾于所著《中国女报序》发之曰:
“当学堂未立,科举盛行时代,其有毅然舍高头讲章,稍稍习外国语言文字者,讵不曰新少年、新少年。
然而大道不明,真理未出,求学者类皆无宗旨,无意识,其效果乃以多数聪颖子弟,造成买办翻译之材。
近十年来此风稍变。
然吾又见多数学生,以东瀛为终南捷径,以学堂为改良之科举矣。
今且考试留学生,某科举人、某科进士之名称又喧腾于吾耳矣。
呜呼!
此等现象,进步欤?
退步欤?
吾不敢知。
要之,吾女界前途,必不经此二阶级,是吾所敢决者。
”
又曰:
“世间有最凄惨、最危险之二字,曰黑暗。
黑暗则无是非,无闻见,无一切人世间应有之行为思想。
彼宅身其间者,亦思所以自救以救人欤!
夫含生负气,孰不乐生而恶死,趋吉而避凶。
而所以陷危险而不顾者,非不顾也,不之知也。
苟醒其沉醉,使惊心万状之危险,则人自为计,宁不胜于我为人计耶?
”又曰:
“我欲结二万万大团体于一致,通全国女界声息于朝夕,使我女子生机活泼,精神奋迅,以速进于大光明世界,为醒狮之前驱,为文明之先导。
”其与人上下议论多类此。
女士性伉爽,遇有不达时务者,往往面折廷争,不稍假借。
以此人多衔之,甚或举俄之苏菲亚、法之罗兰夫人以相拟。
女士亦漫应之,自号曰“鉴湖女侠”云。
三十二年,秋女士自东归,过沪,闻母丧,仓皇归里。
旋应明道女学堂之聘,为教师。
明道女学者,女士同乡人徐锡麟所创办也。
三十三年五月念六日,徐锡麟之狱起于皖,浙中大吏指女士为同党,杀之。
年三十有一。
论曰:
女士生平,好侠负气。
今之死非其罪,纵官吏横暴,不至若是酷。
是必有挟私愤而陷害之者,假手于乱党,以为献媚长官之计,而其咎不尽在官吏也。
呜呼!
此之谓预备立宪。
女士在旁,见二人看完了,便说道:
“这篇小传,因为要紧登报,所以内中的情节,都有不尽的地方。
”振懦答道:
“我看论断一段的意想,倒有八九分猜着的。
”三人讲究了一回。
女士因日里过于忧愤,此刻已是无精打采的懒懒欲睡。
志扬和振懦也便告辞出来,各自安寝去了。
次日,大家端正去干事不提。
在下说到这里,有一位看官问道:
“说书的,你说了许多的话儿,总没有说个明明白白。
究竟这个秋女士为了什么事体,才被这个绍兴府把他杀了?
你说书的也该一一的说给我们听听,免得我们巴巴儿的,心中好不难过么。
”看官责备的也极是。
但是在下只有一支笔,写了这边,就缺了那边。
俗语说的,一口难说两处话,在下此刻正是一笔难写两处事了。
既如此说,且待我吃了两筒水烟,呷了一口茶,再慢慢的逐一逐二,从下回里叙他出来便了。
第三回富太守诡计联新党秋监督热心施教育
看官:
如今我要把秋女士被冤的事情,写他出来,与众位们听。
但这秋女士是绍兴府治下的人,我先将这绍兴府的历史,演说这么一遍。
原来这位绍兴府,姓富,单名一个福禄的禄字。
仗着他的亲戚安徽抚台的照顾,又靠着自己一副献媚奉承的好手段,所以出身虽然不好,不上几年,就挣到了一个知府的衔条。
那一年不知怎样的,被他运动着的这个缺。
他一到了任,就和这地方上新学界的绅士要好得很。
你道他是何缘故呢?
原来他见现在官场中,最怕的是“革命党”三字,最恨的也是“革命党”三字,最喜欢、最起劲的便是“捉革命党、杀革命党”的八个字了。
所以他就想了一条绝妙的计策出来,就是和新学界要好的这个法子。
他自己又装作了维新一路的人物,嘴里又常谈些维新的言语。
在新学界中的人见了他,是没有不赞美他的。
所以他做了一年不满的知府,绍兴地方的绅士,倒交结了一大半。
当时秋女士也是绍兴府中一位女界的维新人物,且为人又极洒洒落落,所以他也去和秋女士结交了。
在下前年遇着一个绍兴朋友,曾和我讲起了秋女士的办事如何热心,富太守又如何贤良,常常帮着这秋女士办事,筹经费。
又说什么秋女士又是富太守的干妹子,所以这秋女士常常到他衙门里去的。
这也不在话下。
单表这富禄,一日独自一个在内官厅上踱来踱去,不住的皱眉头,跺脚儿,心中只在那里计算升官发财的秘诀,巴望升官发财的机会。
正在这个当儿,忽见一个家丁,恭恭敬敬的拿了一张名楷,走将进来,弯着腰儿说道:
“回大人,有客。
”说罢,将那一张小名楷,双手捧将上去。
富太守伸手接了那张名楷一看,笑了一笑,原来不是别人,就是那明道女学堂的女监督秋竞雄。
于是向家丁说了个“请”字,自己随踱到里头,穿了一件官纱长衫,往那会客厅里等候去了。
那家丁回到外边说:
“大人有请。
”因秋女士是常来的客人,答应了一声,便向会客厅走将进去。
只见富太守已迎出阶沿来了。
彼此逊让了一会,就各进内坐下。
就有个小使,端进两碗茶来,送了上去。
富太守便开言说道:
“今天这天气好热啊。
妹妹教育勤劳,实堪钦佩。
”秋女士答道:
“不敢,大哥过奖了。
这点子义务,算得什么来!
”又说道:
“大哥,今日已是五月廿一了,闻得各处学堂,大半都已放了暑假了,敝校也拣定了星期六放假。
因敝校头班生都已到毕业期限,所以特来和大哥商量,届时还要劳大哥的驾,到敝校里面给他们的卒业文凭呢。
”富太守就一口答应了。
二人又讲了一回闲话,秋女士立起身来,就要告辞了。
富太守也便立起身来,说道:
“妹妹,为什么不到家慈那边去坐一回,就在这里吃了夜饭去呢?
”秋女士道:
“不敢叨扰,愚妹还要回校去料理料理。
寄母那边,就烦大哥替我代请一声安罢。
”说罢,举举手,往外就走。
富太守也便跟着,直送到厅外,方回身进来,一径走到内花厅里。
只见自己的儿子躺在天井里一只藤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那里朗朗的念着。
富太守就走近他的身边问道:
“念的是什么书?
”一面说,一面弯了腰去看了一看。
他不看便罢,看了这书,不觉把个富太守气的四肢无力,全身俱软,口中颤巍巍的说道:
“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
你真要把你老子气死了才罢哩。
”只见他儿子冷冷的答道:
“爹爹,你要我读书,我就读了。
读了又要来骂我了,死啊活啊的,这是何苦呢?
”富太守听了,恨恨的说道:
“我教你读这些混帐的书么?
”他儿子听了,也使劲儿把书往他父亲那边一掷,说道:
“你瞧,这不是一样的书么?
读了又不好,不读又不好!
我偏偏不读那些书,单要读这本书,由你怎么样摆布我来?
”富太守起先看了他读的书,已经气得半截身子都冷了。
此刻听见了他儿子这些话儿,更气得木偶人似的,头发也竖了,眼睛也直了,四肢也都软了,一蹲身坐在靠窗一只藤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富太守的母亲刚在楼上洗澡。
听见他们父子两个在楼下拌嘴,就忙忙的洗完了澡,穿了衣裳,走将下来。
见了这个光景,便说道:
“宝儿,你为什么好好的,又和你老子生气了?
”富太守正在那里呆呆的回不过气来,听见他母亲来了,便长叹一声说道:
“咳,什么宝儿贝儿的,实实是个不肖的逆子罢了!
我不知那世里和他结了这个冤孽,今日来活活的替我现世呢。
”又指着那宝儿骂道:
“活现世的东西!
”回头又向他母亲说道:
“老太太,今日不要你管,让我把他处死了,免得后头弄出事来,我们都要连累着。
”说着,随手拿了一根绳子,抢步过去,把宝儿一把辫子拖住了,左手举起了绳子,嘴里又说道:
“我今日不处死你,我也不要这命了!
”那老太太见了,又气又急,连忙奔上去,将身体遮住了宝儿,哭着骂道:
“你疯了么?
一世的人只有这点儿血脉,没头没脑的,几次要他死!
你索性把我也处死了罢,免得我为了他受气!
”说罢,就呜呜咽咽的哭个不止。
那宝儿跟着他祖母,也哭哭泣泣的。
这时富太守的夫人正在后面院子里乘凉,听见丫头来报,连忙奔将出来。
见了这个光景,也放声大哭起来。
富太守被他母亲护住了宝儿,自己又受了一顿骂,气得正无处发泄。
忽见他夫人也哭了出来,自思一顿骂已受足了,此刻又有一个骂我的人来了,那是受不下的了。
便把绳子一丢,叹了一口气,说道:
“都是你们护着他,把他护到了这般田地!
我要管管他,你们还是这么个样子。
咳。
罢了,罢了,我的官儿性命儿,定要被他送掉了,你们才可歇哩。
”
说着,咳声叹气的往外去了。
这里老太太和夫人见他去了,才止住了哭骂。
夫人又把宝儿拉到自己身边,亲自替他揩眼泪。
老太太又问道:
“宝儿,方才被你老子打着了没有?
”夫人又道:
“你也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晓得好好的,常常挨你老子的打,叫老太太又常受你老子的气,说老太太疼着你。
”老太太又问道:
“宝儿,你今天究竟为了什么事,你老子才恨恨的,要你死?
”宝儿道:
“我方才好好的躺在天井里藤榻上读书。
”夫人道:
“你为什么不躺里头房里去,又去躺在天井里呢?
那里有风,睡着了,又要着凉的。
”老太太道:
“你读的是什么书?
莫不是那淫词小说么?
这种书本来是看不得的。
”宝儿道:
“不是那种书,我读的是《革命军》。
就是那做过苏报馆主笔,后来逃到外国去的,那位姓章的做的。
”夫人道:
“可是的,你又去看那么的什么《革命军》了!
你不听见你父亲说么,官场中最恨的是革命二字。
”宝儿道:
“母亲,你不知道,革命的道理是很有味的。
”老太太道:
“你还要这么说,我要打你的嘴了!
以后你再去看什么混帐的革命军不革命军,任你父亲去打,我也不来疼你了。
”宝儿抿着嘴笑了一笑,说道:
“老太太你还疼我罢,我如今听你了,再不去读这革命的书就是。
”说着,见一个老妈妈走来,说道:
“太太们,夜饭好了,可要搬出来?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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