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索阿 没有材料的自传.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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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索阿没有材料的自传
佩索阿没有材料的自传
在这些随意的印象中,除了随意,没有欲求,我冷漠地叙述我没有材料的自传,我无趣的历史。
这是我的自白,如果我什么也没说,那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第12篇
1.信仰的背离
在我出生的那个时代,大多数年轻人不再信仰上帝,和他们的前辈信仰上帝一样,同样出于未知的原因。
由于人类精神生性倾向于凭感觉而非理性做出判断,大多数年轻人选择人类作为上帝的替代。
然而,我属于这样一类人,总是处在所属群体的边缘,不仅看到了自己所属的群体,而且还看到了群体周围的那片广阔的空间。
这便是为何我不像他们那样彻底放弃信仰上帝,但也决不接受人类的原因。
我相信,上帝虽然未必可信,但也可能存在,在某种情况下应当被崇拜。
然而,人类只是一个生物学概念,仅仅指明了我们所属的动物物种,和其他动物物种一样不值得被崇拜。
宣扬人类自由平等的教派,在我看来就像古代一些教派的复活,他们的神长得与兽类无异,或有着兽类的头。
同样,因为不知道如何信仰上帝,且无法去信仰诸兽,我和其他边缘人一样,对一切事物保持着距离,这种距离通常被称作“颓废”。
“颓废”是作为生命基础的无意识的全面缺失。
颓废一旦思想,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对于像我这样活着却不懂得如何去生活的少数人来说,除了将“放弃”作为生活方式以及将“观照”当成命中注定,还能做些什么?
既然我们不知道也无法知道宗教生活是什么样的,因为信仰无法通过理性思考获得,又不能相信乃至反对“人性”这个抽象概念,我们只能对生活进行审美观照,以此来表明我们拥有灵魂。
我们对任何乃至整个世界的严肃事物漠不关心,对神灵毫无兴趣,对人类满不在乎,徒劳之下,我们向毫无意义的感觉缴械投降,这种感觉经受过享乐主义的提炼和教化,适合我们的脑神经。
我们仅从科学中获得基本定律——即万物皆遵从于宿命法则,我们无法任意做出反应,因为宿命法则已对所有反应做出限定——鉴于这则基本定律与更为古老的万物宿命论相一致,我们放弃一切努力,就像身体虚弱者放弃体育训练。
我们埋头阅读关于感觉的书籍,就像谨小慎微、钻研感觉的学者一样。
我们无法严肃对待事物,我们视感觉为唯一确凿的真实,我们躲避在感觉里,探索感觉,就像探索一片辽阔而陌生的国度。
倘若我们不仅孜孜不倦地进行于审美观照,还对美学研究方法和研究结果寻求表达方式,那是因为我们所写的诗歌和散文——并非意在改变任何人的意愿或禁锢任何人的理解——就像一位读者,做大声的朗诵仅仅为了将阅读的主观愉悦完全地客观化而已。
我们清楚地知道,一切创作都是不完美的,我们所写下来的正是最令我们难以把握的审美观照,然而一切皆不完美。
没有一次日落能美地不能再美,没有一次微风能让我们安稳地不能再安稳地入睡。
因此,雕像与高山的观照者不无二致,无不从书籍和流逝的岁月中汲取乐趣,做各式各样的梦,以便将它们转化为我们的实质。
我们还将所作的描述和分析写下来,完成这一切后,它们便成为可供我们欣赏的外在之物,就好像它们是某一天突然发生的事情一样。
像维尼这样的悲观主义者并非持此观点,在维尼眼中,生活是一座监狱,他置身其中,编织稻草以打发时间和忘却自我。
悲观主义者带着悲观的视角看待一切,这种姿态既有些过头又令人不适。
诚然,我们所写下的文章并无任何价值,我们写作也不过为了打发时间,但与靠结草以打发时间、忘记命运的囚徒不同,我们就像为打发时间而在枕头上绣花的姑娘一样。
我将生活看作一座路边客栈,我不得不呆在那里,直到马车从深渊开来。
我不知道它将把我带向何处,因为我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我可以将这座客栈看成一座监狱,因为我不得不静候在那里;我也可以将它看作一个社交中心,因为在那里我结交了其他人。
但我既非缺乏耐心,也不与人交往。
我既远离那些闭门躺在床上,彻夜无眠等待的人们,也远离那些在大厅高谈阔论,欢歌笑语飘然入耳的人们。
我坐在门边,耳目尽享声色景致,轻声吟唱——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作于漫长等待之中的飘渺歌曲。
夜幕即将降临,马车也即将来到。
我享受着为我而吹的微风,感受着为享受微风而被给予的灵魂。
我不再有疑问或索求。
我写在旅行者日志上的东西,有朝一日若被人读到并能给他们的旅途带来愉悦,那自然很好。
但倘若他们不读,或者没有带来愉悦,那也没关系。
2.做梦或行动
我不得不去选择,哪怕是我所憎恶的——无论是我的智力所憎恶的做梦,还是我的感觉所厌烦的行动,皆是如此;无论我并非生而为之的行动,或者没有人生而为之的做梦,亦不例外。
两者皆为我所憎恶,我都不去选择。
不过,既然我不得不偶尔做梦或行动,我将两者混在一起。
3.黄昏的倦怠
我喜欢初夏黄昏笼罩下的闹市那份寂静,尤其是在白日的喧嚣对比之下,更添几分宁静。
阿尔塞纳尔大街,阿尔范德加大街,幽暗的街道从阿尔范德加的尽头向东延伸,沿着静静的码头伸展开来——这些傍晚的日子里,我走进它们的孤寂之中,它们用忧伤将我抚慰。
我仿佛远离现在,回到遥远的过去,那个更早的时代。
我乐于想象自己是当代的西萨里奥·韦尔德,在我心中流淌的不是他的诗句,而是与他诗句不无二致的本质。
漫步于这些街道,直到夜幕降临,我的生活与它们并无什么差别。
白天这里充斥着毫无意义的活动,夜晚活动的缺乏并未使它们变得有意义。
白天我什么都不是,晚上我回到自我。
我和这些街道并无什么差别,除了它们是街道,我有一颗人类的灵魂。
然而,当我们看到事物的本质时,这一点或许便显得无关紧要。
人与物同样拥有一个抽象的命运:
在世界之谜的代数学里同样成为一个中性值。
但是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在这些倦怠而空虚的日子里,一种忧伤从心灵油然而生,传递至大脑,传遍整个自我——一种万物始于感觉,却又外在于感觉,不为我所左右的苦涩之感。
啊,梦境曾多少次变成实物出现在我面前,它们并非要替代现实,而只是要宣称它们和现实一样,只要我表示轻蔑,它们便脱离我而存在,就像电车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掉头,抑或傍晚街头的叫卖声,尽管我不知道他们在叫卖什么,但是一种声音——一支突如其来的阿拉伯歌曲——却打破了黄昏的单调。
新婚夫妇走了过去。
针线女工们聊着天走了过去。
年轻小伙子们找着乐子匆匆走过。
归隐退居的人像往常一样抽着烟漫步而过。
这家店或那家店的某个店主像无所事事的流浪汉一样站着,对周围的事情毫不留神。
一些新兵——有的身强力壮,有的弱不禁风——组成一支嘈杂抑或更糟的队伍缓缓走过。
偶尔也会有普通人走过。
这个时间过往车辆稀少,车声悦耳。
在我心里,有一个宁静的苦痛,顺从构筑我的平静。
这些走过的人和我毫不相干。
他们和我的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毫无关联。
这只是对机缘投掷的石子,发出未知的声响做出的一种无意识的抗议诅咒——一个充斥着纷繁嘈杂的人生。
4.落差
……我从壮丽的梦境,回到里斯本市的助理会计身份。
但这种落差并没有击倒我,反而解放了我。
它的讽刺渗进我的血液里。
我理应感到羞辱的东西,却成了我扬起的旗帜,而我应当用于自嘲的声音,却成了我吹响的号角,用来宣告——和创造——即将来临的黎明。
什么也不是的伟大的暗夜荣耀!
不为人知的阴郁的威严显赫……我突然体验到一种荒野僧侣或幽居隐士的崇高感觉,对远离尘世的沙漠上和洞穴里的基督徒的实质有了某种认识。
在这个荒唐的房间里,我这个卑微的无名小职员在桌子上写着似乎是救赎灵魂的字句。
我用远处的崇山峻岭那头不存在的日落将自己镀成金色,用放弃生命中的欢乐换来的雕像装饰自己,用我强烈鄙夷的俗世珍饰——我布道指头上的出家戒指,将自己修饰。
5.记账
我面前这张旧书桌有些倾斜的桌面上,摆放着一本账簿,我疲惫的双眼从两页大纸上抬起来,心灵更是疲惫不堪。
除了无关紧要的账簿,货栈里是清一色的架子,清一色的职员,人类秩序和毫无风浪的平庸——这一切延伸至临近道拉多雷斯大街的那面墙上。
透过窗户传来的,是另一种现实到来的声音,声音平淡无奇,就像将架子笼罩的平静氛围。
我目光低垂,重新回到那两页白纸上,那里是我小心翼翼记录下来的公司业绩数据。
我自嘲之余,想起我的生活包含了这些记录着面料种类、价格和销量、空白间隔、字母和通栏画线的东西,还包含了伟大的航海家和圣人、每一个时代的诗人,没有一个人被载入史册——被那些决定世界价值的人放逐的子孙后裔。
正当我将一个不大熟悉的布料记录下来,印度河和撒马尔罕的大门豁然打开,波斯诗歌(那里的诗歌也是从别的地方发展过来的)的四行诗(第三行不押韵)是停泊我的不安的遥远锚点。
但毫无疑问:
我在写,在添加记录,一名职员像往常一样在这间办公室里记账。
6.我用忧伤去写作
我对生活要求很少,而这点微薄的要求都无法实现。
一片邻近的旷野,一缕阳光,一点点宁静外加一小片面包,不被自己的存在感所压抑,不向人索取也不被人索取什么——这点要求也无法实现,就像我们拒绝施舍乞丐零钱,并不是因为我们吝啬,而是因为懒于解开我们的外衣纽扣。
我在寂静的房间里忧伤地写作,曾经是这样孤身一人,将来也是。
我在想,我那显然微不足道的声音里是否包含成千上万个声音的本质,那成千上万个生命对自我表现的渴望,那成千上万个灵魂像我一样安于对日常命运的坚忍,以及他们失落的梦想和无望的希望。
在这样的时刻,我的心跳因意识到这一切而加速。
我因为站在高处而活得更充实。
我的内心涌起一股宗教的力量,一种祈祷,一种发自公众的呼声。
但理智迅速将我拉回到我本来的位置……
我才想起我身处道拉多雷斯大街一幢房子的四楼,我似梦非梦地自我审视。
我的视线从这未完成的纸张上移开,瞥向那毫无意义而又缺乏美感的生活,瞥向那支马上要被我掐灭的廉价香烟,我将它掐灭在破损不堪的记事本上的那个烟灰缸里。
我在这间位于四楼的房间里拷问生活!
叙述灵魂的感觉!
像天才或著名作家一样写散文!
我,这里,天才!
7.被上帝剥削
今天,在我的那些毫无意义而又缺乏价值的白日梦里(我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由这些白日梦构筑),我在其中的一个白日梦里想象着自己永远摆脱了道拉多雷斯大街,摆脱了我的老板维斯奎兹先生,摆脱了主管簿记员莫雷拉,摆脱了所有职员,摆脱了送报员,摆脱了小杂役和那只猫。
在梦里,我所体验到的自由,就像南太平洋赐予我的一些风景奇特的岛屿,等着我去探索和发现。
自由意味着休眠,意味着艺术成果,意味着我的智慧实践。
然而,尽管我在小餐馆里用这个短暂的午休时间去想象这些事情,一种不悦之感侵袭了我的梦:
我意识到我应当感到悲伤。
是的,我这样说,就好像真实境遇是如此:
我应当感到悲伤。
我的老板维斯奎兹、主管簿记员莫雷拉、出纳员博格斯、所有的年轻人、那个将信送到邮局的快乐小伙子、那个送报员、还有那只温顺的猫——所有这一切都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无法做到在离开这一切时不哭泣、毫无感觉——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某一部分将与这一切共存,与他们的分离将意味着我局部的死亡。
此外,如果明天我对他们做出道别,然后脱下我的这身道拉多雷斯的套装,那么我终将做点什么其他的事呢?
(因为我总得做点什么事)或者我终将穿上其他什么样的套装呢?
(因为我总得穿上什么套装)
老板无影无形。
我的维斯奎兹有名有姓,他身强体壮,和蔼可亲,偶尔脾气暴躁,但绝不两面三刀。
他自私,但总体上公道、有正义感,而这正是许多伟大天才、人文奇才以及左翼和右翼分子所缺乏的。
其他人被虚荣、财富、荣誉和永垂不朽所控制。
我情愿让维斯奎兹这样的人做我的老板,在某些困难时刻,他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其他抽象的老板更容易打交道。
我的一位朋友认为我薪水太少,他是一家经营成功、与政府有很多生意往来的公司的合股人。
有一天,他对我说:
“索阿雷斯,你被剥削了。
”我进而想起的确如此。
但是在生活中,我们人人都被剥削。
我在想,被维斯奎兹和他们的纺织品公司剥削,是否会比被虚荣、荣誉、愤恨、嫉妒或无望剥削要来得更糟糕呢?
先知和圣徒行走于虚无的世界,他们被上帝剥削。
我用和其他人一样的回家方式回到这个不属于我的家:
道拉多雷斯大街上的那间大办公室。
我回到我的办公桌,就像回到抵御生活的堡垒。
我的内心一阵痛楚,痛楚到想要哭泣——为我那用于记账的账本、为我那用过的旧墨水瓶、为在我附近弓着背写提货单的塞尔吉奥的背影。
我爱这一切,或许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去爱,或许,即便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人类的灵魂去爱,我仍然——不得不给予我的爱——不论它渺小到区区一个墨水瓶,或大到冷漠星空。
8.象征
维斯奎兹——我的老板。
有时,我不可思议地被维斯奎兹先生催眠。
这个人除了偶尔是个障碍,还主宰着我的时间,主宰着我白天的日子,他对于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待我不错,对我说话时很客气,除了发脾气的那些天,当时他因某事而烦躁,对每个人都不客气。
但为什么他能占据我的思想?
他是一个象征吗?
还是一个理由?
他到底是什么?
维斯奎兹——我的老板。
我已在未来带着某种怀旧之情去回忆他,我知道我必将有这样的感觉。
我将平静地安坐在某个郊区的一间小屋里,享受这份宁静,不去写如今也没有去写的作品,为了逃避自我,我在未来坚持不去写作的理由要比现在的还更胜一筹。
我将呆在贫民窟里,为我彻底的失败而高兴,与冒充天才的乌合之众厮混在一起,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拥有梦想的乞丐。
我被扔进一群无名之辈中,他们既无力取胜,又无法彻底放弃不靠竞争而取胜。
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怀念维斯奎兹先生和道拉多雷斯大街的这间办公室,我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会像我对从未遇到过的爱情的回忆和从不属于我的胜利一样。
或许,在我周围的世界里,缺乏更与众不同的人物,这便是为什么维斯奎兹先生,这个普通甚至有些粗俗的人,有时占据了我的思想,使我忘记了自己。
我相信,这里存在一种象征。
我相信,或者说几乎相信,在遥远生活的某个地方,这个人对我的重要性,要胜过今天的他对我的重要性。
维斯奎兹——我的老板。
今天我在未来看到的他和我在此时看到的他并无二致:
他中等身材,健壮结实,有点粗鲁但重感情,性格直率,通情达理,和蔼可亲。
不仅仅在处理金钱上,单从他慢条斯理的手势,青筋暴起而多毛的手上,粗壮但不肥胖的脖子,以及胡须总是刮得很干净的结实红润的脸颊,就能看出他是一个老板。
我看着他,看着他精力充沛地做着从容的手势,他的眼里折射着洞察世事的神情。
当我莫名其妙让他不高兴时,我也会不高兴,他裂开嘴笑时,富有人情味的笑容像正在股掌的人群,使我的灵魂也感到欢欣。
9.艺术与生活
啊,我总算恍然大悟!
我的老板维斯奎兹先生就是生活——单调而必不可少,威严而不可测知的生活。
这个平庸的人代表着生活的平庸。
表面说来,他对我而言意味着一切,因为表面看来,生活似乎就是我的一切。
如果道拉多雷斯大街的那间办公室对我而言代表了生活,那么在同一条街上我所居住的那间四楼的房间对我而言代表了艺术。
是的,艺术,与生活同在一条街上驻留,但不在同一个地方。
给生活减压的艺术并没有给生活减除任何东西,它和生活一样单调,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
是的,对我而言,道拉多雷斯大街包含了一切事物的意义,还有一切谜语的谜底,除了谜语本身存在的理由——这永远没有谜底。
10.两个自我
我可以很暴力,也会有强烈的冲动,有时缺乏斗志,有时敏感,时好时坏,时而高贵时而卑贱,可从没有一种情绪能够持久,从没有一种情感能经久不衰,能够融入我的灵魂。
我的内心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我的灵魂对自身很不耐烦,仿佛和一个讨人嫌的孩子在一起;灵魂越来越不安宁,且始终如一。
我对一切兴致盎然,却不会受到任何控制。
我留心万物,始终怀揣梦想,与我交谈之人,我会注意到他最细微的面部动作,亦会记录他说话时语调的抑扬变化;可我在听,却没有听进去,心中在思索其他,谈话时所谈内容的意义乃我最不为之所动之处,无论这话出自我之口还是那人之口。
因此,我总在重复已经重复多次的话,问出那人早已给出答案的问题。
但我可以用四个词描述他说出那些我不曾记忆的话语时的面部肌肉变化,就如同给他拍了照片一般,或者准确地讲出他双眼圆睁、听我讲那些我不记得告诉他的话语时的样子。
我有两个自我,两个自我距离遥远,如同一对从不依恋彼此的双胞胎。
11.祷文
我们从不知实现自我是何情景。
我们是两个深渊,乃在天空中闪烁的深井。
12.我钩织无望的生活
我嫉妒——但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嫉妒——那些可以让人写传记或自己写自传的人。
带着这些杂乱无章的印象,除了杂乱无章我没有其他意念,我漠然写下这没有事实的自传和没有故事的历史。
这些便是我的自白,如果我在里面什么也没说,那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有哪些有价值抑或有用的东西是值得去坦白的呢?
有些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发生在所有人身上,或只发生在我们身上;如果发生在所有人身上,便无新奇之处。
但如果只发生在我们身上,便不被人理解。
如果我写我所感,便是为感觉的热度降温。
我所坦白的无关紧要,因为一切都无关紧要。
我将我所感绘成风景,我用感觉创造出假日。
我很容易理解那些用刺绣忘掉悲伤、或用钩织打发生活的妇女。
我那上了年纪的伯母用单人纸牌度过那漫长的夜晚。
我的这些自我感觉的自白便是我的单人纸牌。
我不会像那些用纸牌占卜未来的人一样去阐释它们。
我不去研究它们,因为单人纸牌里没有蕴含任何特殊的意义。
我解开自我,就像解开一卷多彩的毛线,或者自己玩翻绳戏,就像勾在伸直手指头上的翻绳图案,从一个孩子手上传到另一个孩子手上。
我所关心的只是我的拇指不要从线圈里滑出来,我手指一翻,图案改变了。
然后我重新开始。
生活是按照既定的图案钩织。
当我们钩织时,思绪自由自在,象牙钩针一勾一挑间,被施魔法的王子们漫步于花园里。
钩织品……间歇……无关紧要……
此外,我还能指望自己怎么样呢?
我的感觉敏感地可怕,我的意识如此地深刻……我的敏锐思想将我毁灭,一种不同寻常的做梦能力使我快乐……一种不复存在的意志和将婴儿放进摇篮的冥想……是的,钩织……
13.梦境
我境况凄惨,渐渐地,丝毫不受那些我有份参与写出之言的影响,也就是我那偶尔写成的沉思之书。
我那毫无价值的自我生活在每一种表达方式的底部,如同位于玻璃底部的那牢不可破的居所,只有水可供饮用。
我进行文学创作,仿佛是在记账——小心翼翼且满不在乎。
比起布满星辰的巨大夜空和那神秘莫测的诸多灵魂,夜晚的巨大深渊和混沌虚无合乎情理——相比这一切,我所记下的账目和我在这篇文章里写下的内容在述说,我的灵魂只能在道拉多雷斯大街里游荡,在浩瀚无际的宇宙面前,我只一粒微尘,渺小又可悲。
所有这一切乃是梦境,乃是千变万化的幻境,记账的梦境抑或精心写成散文的梦境则无关紧要。
梦到了公主比梦到了通往办公室的前门作用更大吗?
我们所知都是我们的印象,皆乃外在印象,在那一出情景剧中,我们是有自知之明的演员,同时也是我们自己的旁观者,我们自己的神明,而这一切都得到了市政厅某个部门的允许。
14.成为自己
我们或许明白,我们将工作继续拖延下去是件糟糕的事情。
然而,更糟的是,我们永远也不去做。
完成了的工作,至少它被完成了。
尽管做得不好,但至少做了,就像将可怜的种子种进隔壁那个跛子的孤独花盆里。
种子是她的幸福,有时甚至也是我的幸福。
我所写下的东西,尽管写得很糟糕,但它带给灵魂以伤痛或忧伤,使我们暂时从更糟的东西中分出心来。
这对我来说就已足够,或者说,尽管不够,但它起到一些作用,这就是生活的全部。
一种比预期更沉闷的沉闷;一种很快就感觉到的遗憾,我今天就已经感觉到明天将感觉到的遗憾——一种无边的混乱,没有意义,没有真理,无边的混乱……
……我蜷缩在火车站的长凳上,沮丧地裹着披风,满怀鄙夷地打着瞌睡……
梦中的世界是我的知识和生活的总和……
对现状的关心并不是一种对我的极大的或持久的关心。
我渴望时光能够为我驻留,我想毫无保留地成为我自己。
15.裂变
我一寸一寸地征服了与生俱来的精神领域。
我一点一点地开垦着将我困住的沼泽。
我无穷无尽地裂变自己,但我不得不用镊子把我从自我中夹出来。
16.往返途中
我在卡斯凯斯和里斯本之间的路上做着白日梦。
我去卡斯凯斯替我的老板维斯奎兹先生为他名下地处埃斯托里尔的房产付税。
我对这次来回各花一个小时的旅途满怀欣喜,期待见到那条总在改变面貌的宽阔河流及其流入大西洋的入海口。
但实际上我去往卡斯凯斯的途中沉溺于抽象观照,对于眼前那些我一直神往的河上风景并未认真欣赏。
而回来的路上我又沉溺于理清这些感觉。
我无法描述出旅途中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以及那些沿途所见最微不足道的小片断。
我所写下的这些页面便是我自相矛盾和自我遗忘的产物。
我不知道这一切的对立面是否会更好会更糟糕,我也不知道它的对立面会是什么。
火车缓缓地进站了,我们到达索迪拉车站,我回到里斯本,但那不是我的终点。
17.自省
或许终于是时候做出这种努力了:
好好回顾一下我的生活。
我看见自己身处一片广袤的沙漠中间。
我绘声绘色地告诉自己,昨天我是什么,我想向自己解释,我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18.梦想与现实
带着心灵中仅有的一种微笑,我消极地思忖着自己明显受到限制的生活,我被限制在道拉多雷斯大街的这间办公室里,被这些人群包围。
我的收入只够吃喝,有安身之处,也有足够的闲暇来做梦、写作和睡觉——我还能对上帝和命运奢求什么呢?
我有伟大的抱负和无尽的梦想,而那个送货员和针线女工同样也有,因为每个人都有梦想。
是我们实现梦想的能力或梦想被实现的命运将我们区分开来。
在梦里,我和送货员以及针线女工并无区别。
唯一能将我们区分开来的,就是我知道如何去写作。
是的,写作是一种行为,是我的个人情况,将我和他们区分开来。
但在我心里,我和他们一样。
我发现,在南海有一些岛屿,有宏伟的世界主义激情,让人四海为家的巨大诱惑……
如果世界在我手里,我敢肯定我会把它换成一张返回道拉多雷斯大街的车票。
或许我的命运就是永远当一名簿记员,而诗歌或文学只是一只落在我头上的蝴蝶,用它的美丽来衬托我的可笑。
我会想念莫雷拉,但那怎么能和晋升相比呢?
我知道,如果某一天我成为维斯奎兹公司的主管簿记员,那将是我的人生最伟大的日子之一。
我预先体会到苦涩和嘲讽,凭着确定无疑的智力优势明白了这一点。
19.海滩漫步
在海边的小湾里,在海滩前面的树林和草丛之间,变幻无常的欲火从饱含不确定性的虚无深渊里袅袅升起。
选择麦子和选择很多其他东西并无区别,道路沿着柏树丛向前延伸开来。
文字的魔力在于,无论单独使用,或在发音的基础上连起来使用,即使这些词汇集在一起,都有它内在的余韵和各不相同的含义,某些措辞的内涵混入其他措辞的光辉,残余的毒性,树林的希望,以及我玩耍的童年时代那农庄池塘的绝对宁静……此外,在荒谬的厚颜无耻这座高大围墙里,在那一列列的树丛里,在凋零的惊恐慌乱里,除我之外会有人听到悲伤的嘴唇里发出的忏悔,匆匆忙忙的同伴是无法听到的。
即使骑士们从那条墙头上看得见的大路上返回来,“末日灵魂的城堡”也永远无法重现和平了。
那里那些看不见的庭园里曾闪现着刀光剑影。
那条大路的这一边,没有人能再记起他们的名字,只有那夜间摩尔人鬼魂的幽幽哭泣,为那失去生命、死于异象的孩子。
草地的低洼处,传来最后几个迷途者的脚步声,声音如此之轻微,仿佛来自未来的遥远记忆。
他们拖曳步伐的脚步在无边无际的草地上空洞万分。
回来的只有老人,年轻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锣鼓在路边隆隆作响,号角毫无用处地垂在筋疲力尽的手臂上,似乎要落下来的样子,仿佛他们还有力气将它扔下来。
幻觉过去后,死亡的喧闹声又响起。
丧家犬在林阴小路上不安地徘徊。
一切皆如此荒谬,就像哀悼逝者,而其他人梦境里的公主们在自由自在、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20.窒息
当我试着使自己的生活从持续不断压迫它的各种环境中解脱出来,我就立刻被其他同等数量级的环境包围,就好像造物主的神秘之网无可挽回地和我过不去。
我用力拉开扼住我脖子的一只手,当我想把陌生人的手从脖子上拉开时,看见我自己的手被脖子上的套索套住。
我小心翼翼地解开套索,它套住我的双手,我几乎要把我自己勒死。
21.上帝之奴
不管上帝是否存在,我们都是他们的奴隶。
22.镜子里的我
我在镜中所见到的形象和我与灵魂相拥的形象没什么两样。
我永远只是虚弱无力、身形佝偻,甚至于我的思想也是如此。
与我有关的一切,属于贴画上的王子,还有一些其他的贴纸,以及一个死于多年前的小男孩的旧相册。
自恋便是自怜。
或许有一天,在未来的尽头,某人写下一首关于我的诗歌,然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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