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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半夏
匆匆半夏
楔子
2011年3月
从葬礼回来的路上,一种难言的情绪涨满了胸怀,这种震惊感甚至强于悲伤,使我的精神难以集中,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知道自己正坐在驾驶位上,手扶着方向盘,我努力地注视前方,可是双眼看到的,却是透过前方拥挤的车流之外,天边那一丝暗红色渐隐的云。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要我务必交给你的。
”笑笑一脸郑重地交给我的那个信封,现在就在副驾驶空位上。
我无意间瞄到这封信,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信封,程老师刚劲有力的钢笔字笔画清晰地写着“未央亲启”。
我从来没有想过程老师会写信给我,也很少见到他写我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切要在程老师去世之后才让我后知后觉呢?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十年,我早已不再是那年那个带着些许傲气的小姑娘了啊!
想到这里,我忽然再也压抑不住从眼眶里汹涌的泪,大声地哭起来,泪眼模糊的那一刻,前方左边东西向的街口突然冲出一辆大货车,我却来不及踩住刹车……
第一章残梦,惊醒
1.
2000年3月
“喂,快醒醒啊,别睡了。
”胳膊传来一阵酸痛,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抬起头时强烈的眩晕感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我半眯着眼睛,视线终于清晰了,可对着眼前一边打开教科书一边斜眼瞪着我的小雪,却又怎么都回不过神来。
“啊?
小雪?
你怎么?
”我语无伦次,大脑又开始剧痛。
我高中的同桌——小雪,正穿着学校制服坐在我的旁边,一条马尾辫上绑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粉球。
我揉了揉眼睛再慢慢地看向周围,我的高中同学们,都乖乖地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地捧着课本。
每个人的样子,都是那么清晰。
“小雪,我这是在做梦吗?
”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我试探地问。
“还做梦啊,都上课啦!
”小雪斜了我一眼,拿圆珠笔捅着我的胳膊。
那支圆珠笔我记得,是我俩一起在学校门口的精品店买的,淡淡的粉色笔管上印着一堆小白点,顶端是一只可以按下去的流氓兔。
我还被她用这支笔捉弄过,有一次我拿着那笔在眼前摆弄那只流氓兔,她却突然怪声怪气地说:
“你这是在照镜子。
”
我正陷入一个无法辨别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迷惑中,忽然讲台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夏未央同学发什么呆呢,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
我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明亮温暖的眼睛,程老师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容温和地望着我。
我蓦地紧张起来,尽管我从程老师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出责备的意味。
可他话音刚落,讲台下立刻起了变化。
各色目光从四面八方向我投来,我看到汪露露眼神中得意的不屑,看到杨逸眼中的嘲讽与无奈,看到乔苒眼中莫名其妙的兴奋,还有其他同学或冷或热的观望。
我的脸瞬间红了,于是下意识地伸手进书桌里掏书,可慌乱中却掏出了一本《语文》,教室里顷刻间响起哄堂大笑。
“夏未央,你想要我上语文课吗?
不好意思啊,你们的古文我可不会背。
”程老师也笑着打趣。
我的天,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尴尬地低下头,才发现小雪正在拼命地跟我使眼色,见我没反应,她忍不住小声地提醒我:
“物理书在你桌上啊,那沓卷子下面啊!
”
我慌忙抽出了物理课本,直接打开立在桌上,把自己的脸完全遮住。
我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在开着车惊险地差点和大卡车相撞,怎么现在居然回到十年前的高中课堂了呢?
做梦,一定是做梦!
还是,跟那些电视小说上讲的……我,该不会是……
程老师在讲台上面讲得全情投入,还不时引用几个有趣的例子与课本内容相结合,课堂气氛相当好。
可我却完全处于游离状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大脑中思绪混乱纠结成一团,真是头痛啊。
可我无意间抬起头时,又看到讲台上的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从容淡定又悠然自得,激情澎湃又神采飞扬。
我就这么怔住了。
这样一个英挺潇洒气宇非凡的好老师,谁会想到短短十年之后,居然被病魔缠身不久于世呢?
还记得他肝癌末期手术之后,我和小雪还有几个同学曾经一起去看望过他,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明亮,可是人却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两只眼睛完全凹陷下去,手背上一根一根的青筋突出着。
看着那曾经挥斥方遒的修长手指如今干枯颤抖的样子,小雪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转过去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不知怎的我就想到了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的开始都是那么美好!
既然这样我还纠结些什么呢?
不管是梦境,还是真的穿越了,我都应该好好珍惜眼前的美好不是吗?
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我忽然看开了,不安的心情也渐渐平静。
下课时间到了,清脆的音乐声响起,我仔细一听,居然真的是那首《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顿时让我有一种春风拂面的亲切感。
我们高中的一大特色就是每节课的下课铃声都是不同的音乐,虽然那个年代只是简单的和弦而已,却也足够是我们引以为傲的事情了。
等等,这个音乐,莫不是,要开始做课间操了?
“好吧,这节课就到这里,谢谢。
”程老师一贯的特色,就是每节课下课时对我们说“谢谢”。
这声“谢谢”是那么直接,那么真诚。
所以班里基本上没有同学讨厌他,遥想当年在这个奇葩辈出的重点班,连班主任可都是天天被学生们暗中各种数落的。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嗯,没错,这胳膊这腿的都是我的。
看见小雪已经站在课桌边等着我一起下楼,我便冲她笑笑与她一起走出教室。
看来,我真的回到我的高中时代了啊。
在教室门口碰到了正拿着教案准备出门的程老师,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对上课前的丢人事情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笑着看我,擦身而过时忽然又站住,转身对我说:
“夏未央,以后上课要发呆最好低下头,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
我一听,瞬间就脸红到了耳后根。
这话说的,看来我这一节课的神游完全在他的法眼之下了啊!
我只好调皮地向他吐吐舌头,做个夸张的鬼脸,赶忙抓起小雪跑下楼。
“哈哈,程老师太逗了,看你还敢在他课前睡觉!
”小雪乐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有点无奈,这一节课的时间我可是思考了各种重要的人生问题以及时空问题啊。
唉,可跟你说你又怎么能明白呢!
其实我特讨厌做操,第一是天生就不爱运动,第二是觉得这个广播体操的动作实在太傻,完全没有美感啊。
而且更郁闷的是,做得不好的人总是难免成为被围观的对象,简直就是3D现场版的丢人现眼。
小雪拉着我跑到我的位置站定,我还在满脑子拼命地回想着这体操怎么做的来着,都十年了,我要是还记得就成仙了!
我抓耳挠腮地一转头,忽然发现左边的杨逸已经一副老气横修之势站定了,他那个目不斜视啊。
我气结,搞什么,我怎么会和他站一排?
我和杨逸从小学起就是同班同学,我俩的明争暗斗史都可以写本书了。
想当年,我们只要一见面说不到三句话就必然开吵,此事在初中时人尽皆知。
不过虽然总是这样吵吵闹闹,却也不是真的势不两立的仇家。
毕竟在这个高中重点班里,最了解我的人也就是他了。
所以我真是说不出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见到他必然要损他,可是见不到他又会觉得缺点什么。
他对我也是一贯的没风度,对我各种讥讽嘲笑都是家常便饭,虽然有时候也会大发慈悲地送我点他妈妈买的零食,但那大部分时候都是极不情愿的。
现在这家伙穿着学校制服站在初春时节阳光明媚的操场上,阳光从侧面打在他的眼镜上,把他的整个眼镜片映得一片闪亮,看着略显喜感。
又想起前几天同学聚会上他一身精干西装一丝不苟的样子,我不禁笑了。
这家伙这么多年好像长相都没怎么变啊,从这么小的时候就是一副大叔相!
他察觉到我正傻呵呵地看着他笑,有点不自在地扭头瞪我一眼:
“笑什么啊?
明明刚刚被全班人笑话还不知羞!
”
这话瞬间就把我点着了,于是我恶狠狠地回瞪他: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一副大叔相!
”
他明显被我的话气炸了,刚要还嘴,美妙的音乐适时响起,第七套广播体操开始了。
我便转过头去,无视他狰狞的面孔,对着前面领操员的姿势悲剧地照猫画虎。
真是不行了,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做的,连自己都觉得丢人啊,这姿势摆的……唉,脸颊就这么在周围的异样目光里发烫了。
我的目光再次瞟到杨逸,那家伙已经憋不住在偷笑了。
身后的小雪开始小声唤我:
“未央,你没事吧?
身体不舒服吗?
”我回头勉强地笑笑:
“嗯,有点头晕。
”
好在这个课间操不长。
回教室的路上,小雪过来抓住我的手:
“怎么会头晕啊?
怪不得今天就觉得你怪怪的呢,之前睡了一堂自习课,现在连做操都做不好。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傻笑。
杨逸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来,阴阳怪气地甩了一句:
“既然头晕怎么不请假在教室待着,非要出来做操丢人干吗?
”
一股无名火蹿上来,我理直气壮地道:
“我就是头晕想要出来透透气不行吗?
”
话音刚落,背后就被一个熊掌拍出内伤。
“啊,谁啊!
”我一脸气愤地回头,看到乔苒嬉皮笑脸的欠揍神情:
“夏未央,今天你做的操真特别!
”
气死我了!
这群没人性的!
十年没做过广播体操的,做成这样不容易了有没有?
!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时候乔苒应该死了几千万遍了吧。
“我故意的不行吗?
我愿意,不行吗?
”
乔苒看到我满是火苗的眼神,有些慌了:
“哎哎,你别生气啊,我就是随便说说,其实,挺好看的。
”
还没等我上前,小雪已经忍不了了,松开我的胳膊走上前去一把猛力推开乔苒:
“你闪一边去!
别没事跟个跟屁虫似的!
哪都有你。
”
说完便大方地拉起我,俩人昂首阔步地走了。
我心里觉得好笑,可又不敢笑出来,感慨着我的高中生活真欢乐。
在上楼梯拐弯的一瞬间,我莫名感到背后一道凉气,一扭头,就撞上汪露露哀怨冰冷的小眼神。
这怎么回事?
我又哪里得罪到这位林黛玉姐姐了?
走进教室的那一刹阳光很刺眼,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十年前的阳光,这样明媚。
我的高中生活,难倒真的可以这样重来一遍吗?
2.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虽然一直怀念着我美好的青春时光,可是这样冷不防地回到这种上课、下课、上厕所的生活,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小雪只当是我今日身体不适,倒也没有觉得奇怪。
晚自习时,我装模作样地打开一本练习册之后,便开始偷偷观察起我的同学们。
这种视角太神奇了,不可思议中又带着无限的趣味横生。
我的同桌小雪,正懒洋洋地看着一本化学习题册。
她一只胳膊杵在桌上,另一只手不停地摆弄着流氓兔圆珠笔,那只可怜的流氓兔就这么啪啪地被不停地按下去又按上来。
我心里偷笑,这丫头一向不喜欢学习,要不是因为她老妈是我们学校赫赫有名的化学组组长,以她的成绩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我们班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个性特别率真,我俩也特投缘。
那时候班里人都暗地里把我俩视为“不良少女”,我俩也自得其乐,因为她有她老妈撑腰,谁也惹不起,而我虽然脾气火爆,成绩却也不错,自然也没人敢惹我。
于是俩人凑一起各种干小坏事,自习课听歌,看杂志小说,一起逛精品店买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拿回来班里放肆显摆,搞得那群标榜学习至上万物皆空的人们严重不满,但是又敢怒而不敢言。
想起多年以后我俩仍时常聚在一起,一同回忆以前干的那些趣事还是会不约而同地笑岔气,然后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喊一句“瞅你那傻样”,我忍不住笑了。
小雪早就发现我在眼神空旷地望着她发呆了,于是她扭过头来对我说:
“傻笑什么啊?
还不赶快准备你的问题!
”
“啊,什么问题?
”我有点蒙了。
“别装了,一会儿程枫可就来了啊,见不到你提问他会伤心的,哈哈!
”小雪嬉皮笑脸地对我努努嘴。
我这才意识到,莫非,今晚的晚自习是程老师带?
“呃,这个,那我先找找物理练习册。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高中时代的学生们都特别热爱问问题,不过只限于跟老师问问题。
起因就是我们那个重点班,“人心险恶”啊,同学间除了关系特别好的会互相请教一下以外,你问那些不熟的同学问题就等于自讨苦吃。
越是成绩拔尖的人越小心眼,人品和成绩就是呈反比。
非常可惜的是我在重点班最好的朋友,我的同桌小雪,经常问我问题。
她问我,我问谁啊?
于是我悲催地只能找老师了。
另一个在交情上可能可以问的人就是杨逸,不过打死我我也不会去问他的,那简直就是耻辱啊耻辱!
所以我养成了热爱找老师提问的好习惯完全是出于各种悲凉无奈。
不过我也不是对每个老师都问,特别愿意找的,也就是物理老师程枫,还有我们的班主任化学老师龙哥。
那时候每天晚自习都会有一个老师坐在讲台上,等着给有问题的学生答疑。
可惜学生们大都忙于各种作业和卷子,所以大部分时间跟班晚自习的老师都是被晾在讲台上做自己的事情的。
而通常到了程枫跟班的那天,我就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冲上前去,把准备好的满满的问题摊开和他一个一个地讨论。
我们讨论得很激烈,经常一讲就是一个晚上。
日子久了,默默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同学们也免不了各种议论。
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就是说我对程老师有非分之想呗,这个在高中生的心智发展阶段是个必然阶段,看到一些稍有暧昧的景象就能瞬间展开各种联想,不过我还真就不怎么在乎。
那时如果有人打趣地问我是不是暗恋程老师,我都会很泼辣地回一句:
“对啊,程老师是我偶像!
”因为我知道跟这些人是解释不清的,只会越描越黑。
程老师听到类似的传言也很开朗地表示:
“夏未央是个好孩子啊,我非常喜欢!
”
现在想想,那时候和程枫的那些讨论,经常跳出高中的物理课本和习题层面,但是那些讨论对我真的非常有启发作用,也直接影响了我日后上大学选了一个与物理密切相关的专业,并且一读就读到顶。
现如今十年过去了,我一个堂堂海归的核物理系毕业博士,也是多亏了当年程老师的各种提点。
眼看着程枫走进了教室,然后安静地坐在讲台上打开了一本书。
我要不要去找他探讨点什么问题呢?
我随手打开了物理习题册,放眼望去,完全找不到任何问题。
这么一个高中水平的东西,现在看来也实在太弱了点。
那怎么办,今晚不上去找他了,还是干脆拿个现在研究的课题去为难他一下?
不行不行,这样太反常的举动他肯定接受不了,我现在是十年前的我,哪来的那些博士课题啊。
我拿着练习册翻来翻去地纠结,小雪忽然用胳膊捅了捅我:
“程老师等着你呢,快点上去啊!
”
“啊?
”我有点尴尬,一抬头目光正和程枫望向我的目光碰个正着。
我有些不知所措,又马上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再次抬起头,程枫还是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拿着一本练习册走上前去,算了,就随便问吧,聊聊天也好啊。
一想到十年后我们连聊天的机会都没了,我便更加毅然决然地上去了。
还好我当年还是很用功的,一遇到有疑问的地方就会用彩色笔标注出来。
所以我的练习册上总是色彩斑斓的,一会儿是紫色小星星,一会儿是黄色小花瓣的,为这个我和小雪特地在校门口的精品店买了一大套的彩色水笔,没事就拿出来在课本上乱画。
程枫看到我过来,笑笑说:
“今天又拿了什么问题来刁难我?
”我嘻嘻一笑,随便选了一道题开始问。
他一边读题一边跟我分析起来,我却完全没有听他的分析,只是近距离地看着他。
十年前的他,皮肤很好,深深的眼窝眸光温和,睫毛又黑又浓,脸颊轮廓棱角分明。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英俊有魅力?
他似乎察觉到我在神游,便有点打趣地问:
“怎么,白天还没发够呆吗?
”
我急忙回神尴尬地笑笑:
“这个,最近都有点迷糊。
”
“是不是晚上不好好睡觉,把觉都攒到课堂上来睡了?
”他笑着问。
“啊,嗯,我是白天晚上睡得都很好,就是有点睡得太好了,嘿嘿!
”
我说完忽然想起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程老师会生病呢?
肝病都是因为操劳过度,难道他休息得不够好?
于是我问道:
“程老师,你平时都几点睡觉啊?
”
他听到这个问题有点诧异,顿了一下,随即答道:
“差不多十二点吧,怎么了?
”
我立即发觉以我现在这个身份问这问题实在不太好,于是马上回答:
“没有没有,就是好奇嘛,我们高中生成天累得不行睡眠少得可怜,不知道带我们的老师是啥情况。
”
是我看错了吗,为何他的眼神好似闪过一丝失落?
但他还是开口笑道:
“你这个学生真是淘气,还有没有别的问题了?
”
在那之后我始终感觉到他身上的些许落寞感,这是十年前的我从未察觉过的。
程老师是有什么心事吧?
果然人长大了之后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更善于发觉一张张面孔背后隐藏的东西吗?
回到座位上我便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尽管灵魂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中时光,可我也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我了。
莫非这次时光穿越就是为了让我发现一些十年前不曾注意过的东西?
可是即便注意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真的能改变些什么吗?
不,比起这些改变,我更想要改变的是程老师生病去世的事实!
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就算当年全被我忽略了,我还是坦坦荡荡地过了十年,而被我注意到了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忽然我的脑海中闪过程老师给我的那封信,“未央亲启”的字迹又在眼前浮现。
程老师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我好恨自己当时在葬礼上太过伤心,接过信也没看就直接放在车上。
再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十年前,那现在十年后的我,莫不是已经因车祸丧生了?
想到这我忽然一身冷汗。
算了,想再多也是白费,既来之则安之,用长了十岁的眼睛,应该能看出十年后的他临终前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吧?
3.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十年前的我,皮肤白亮有弹性,就算没有化妆,依旧是闪亮夺目的。
我穿的是统一的学校制服,没有任何经过精心装饰的地方,梳的发型也是很普通的齐刘海短发,硬要说得可爱点应该叫作“小丸子发型”。
即使是这么朴素的穿着打扮,浑身上下透着的青春气息依然那么真实,这是长大后无论怎样的妆容都无法匹及的。
我忽然有点小得意,自古以来多少伟人想着要返老还童呢,今天居然被我给实现了!
匆匆被灌下一大碗用牛奶冲的蛋白质粉,我便提着书包下楼去学校了。
还是这条熟悉的街道,两旁的店铺是那么亲切熟悉。
柳树已经悄悄发芽,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新绿,看得人心里真舒服。
不知不觉的,我穿越回到十年前已经一周了。
一切都那么正常,学生的生活,本就是这样千篇一律的。
是谁说的那句“我的生命中每一天都是新的”?
我现在真想对着他大笑三声,然后义正词严地告诉他:
“我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旧的!
”每天发生的事情,老师讲的课,世界时局的发展,都是第二次在我生命中发生。
不过也不能说毫无新意了,毕竟我的记性没有那么好,过去平平淡淡的每天也都是过去了就忘了,所以不到一些有印象的记忆点,我还是当成新日子一样过。
可说来也怪,十年过去了,我记住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也并不少,真正落在记忆里的绝对不是当年那些怀着少女心事的小矫情。
比如某日在哪捡到一片叶子之类的然后当成珍宝一样夹在本子里,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秘密,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一片叶子,实际上是过不了几天就忘了。
这种记忆断层也发生在我悲催的课业上,本来还想着姐姐我从十年后穿越回来,这点小儿科的功课还不是轻而易举,甚至夜里还自己藏在被窝里偷笑,想着下次考试轻松拿下年级第一时班里同学惊讶的表情。
可惜事实是,除了我的专业物理、化学,还有仗着在国外生活了五年的英语底子之外,语文、数学、生物全都处于残废状态。
尤其是语文,曾经背得很溜的古文诗词什么的,高考一过就基本上全还给古人了。
再加上我久居国外,中文都差点很难说溜,语法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最可悲的是那些诡异的现代文阅读,就算是十年前一直都在认真学习语文的我,对那些文章大意主题暗喻一类的都是一头雾水,更何况早已习惯国外的人说话就直奔重点的我。
现在看着那一大段一大段不知所云的文字,我也只有头大的份。
至于数学,唉,不提也罢。
高中数学这种靠技巧胜过理性分析的东西,就算我这十年的学习并未脱离数学,也还是对那些莫名其妙的题目一筹莫展。
我好后悔自己穿越的时候没带着电脑!
离开了polymath,离开了matlab,我基本上就是数学白痴了。
当年高考我就是栽在数学上的,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期中考试之后,我的成绩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物理、英语,毫无悬念地满分,化学差两分满分,但是我坚持那个是题目出错了,跟老师理论了很久之后未果,也只得放弃。
语文80(150分满分),数学75(同上),生物90。
班主任看了这个成绩有点无奈,但是碍于他是教化学的,又被我穷追猛打,于是一向老实的他依旧选择了继续沉默。
可是语文老师就不同了,那个胖女人对我一向没有好感,说话也毫不留情面。
起因好像是某次我写了篇什么文章有讽刺她的嫌疑吧。
于是这天发卷子,她非逼着我站起来背古文,“晋太元中,武陵人……”我背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放弃。
全班哄堂大笑,她怒目圆睁似要喷出火苗,要我回去把这篇古文抄十遍。
可是下一节到了物理课,我立刻峰回路转。
程枫走进教室,带着满脸的笑意:
“同学们,这次我们年级物理考试第一次出现了满分。
”我假装很谦虚地低下头,其实心里在笑,这点东西都搞不懂我撞死算了。
“程老师,你别夸她了,她连一篇《桃花源记》都背不下来!
”有人开始不满了。
“哦?
呵呵,怎么跟我一样也不会背古文吗?
”程枫笑着道。
“程老师,就是你上次说了你不会背之后,她也不会了!
”继续有人挑事。
“哦,原来是我的错啊,哈哈!
”程枫继续笑。
“要不程老师你给我们背篇古文做个榜样吧!
”小雪觉得有趣,便开始添乱,把麻烦直接抛给程枫。
“哎呀,我都不背古文十年了,哪还背得下来啊,夏未央,还是你来给大家背一下吧,让大家知道咱们物理学得好的人也是会背古文的!
”程枫又把球踢我。
我无奈死了,心想你十年不背记不住就可以,我十年没背记不住就不行啊?
!
但是大家都看着我,程枫也笑着看我,我无奈地站起来,想了想,便说:
“《桃花源记》那种太无趣了,我还是背个别的吧!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背起了这首诗,而且语气甚是投入。
背完之后,大家一片安静,程枫也表现得十分安静。
我四处看看实在没啥好做的,只好坐下,随即发现四下开始隐隐骚动。
哎,也不怪他们,谁叫我自己莫名其妙地背了这么一首诗呢。
程枫的眼睛里始终有种情绪在缓缓流动,但是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下课后杨逸走过我身边,有意无意地看看我说了句:
“莫名其妙地背什么诗啊?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我马上还嘴道:
“你以为我想背啊!
”
乔苒也跑了过来:
“嘿嘿,你刚刚背诗的语调可好听了,真有朗诵天赋!
”我只当他是无聊,连理都懒得理他。
一转头却发现一旁的小雪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便无奈地敲了一下这个罪魁祸首的脑袋:
“笑什么啊?
都是你惹的!
”
她强忍着笑回道:
“我是想要程枫给你解围,谁知道他那么鬼地推给你!
哎呀,你怎么想起背《锦瑟》的啊?
花痴了吧你!
”
是啊,我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背起这首诗呢?
说起来高中时代的我们又怎么能真的清楚这首诗到底讲的是什么呢,只是隐约地被这种朦胧、隐约的暧昧感给迷惑住罢了,李商隐写这首诗的时候到底想表达什么反倒无所谓了。
唉,早知道会这样失控,刚才还不如背个“锄禾日当午”!
严重后悔中,我趴在桌子上蔫着,忽然听到前方程老师叫我:
“夏未央,你过来一下。
”
我有点吃惊地抬头看着他,他怎么还没走啊?
于是在小雪的嘲笑中我有点郁闷地走到他身边。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他看出我的郁闷,语气甚是温和。
“啊,什么事情啊?
”我有点好奇,完全不记得十年前他有过什么事情找我。
“我看出你在物理方面非常有天赋,你愿不愿意参加今年的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
”他的目光闪亮闪亮的,满是鼓励。
“啊?
这个……”我一下子有点语塞。
这件事我记起来了,当年确实受蛊惑去参加过这项比赛,但是因为那时候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全面发展不偏科,所以对这个也没怎么上心准备。
倒是我们班和我一起参加补习的一个叫王天宇的男同学非常有天赋,他最后拿了全国的金奖,被保送去了顶级的一所大学。
程枫看到我陷入沉思,以为我有顾虑,便开口道:
“不要担心,遇到困难还是可以找我继续讨论的,况且学校会组织一个竞赛补习班,以你的天赋,好好辅导一下肯定能有个不错的成绩的。
”
我心想别说高中奥赛了,现在你就是拿个大学物理给我做我也是手到擒来啊。
可是这不就是说明我可以拿全国奥赛金奖然后保送了,那这历史不就被我改变了?
我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高二确定了保送,那高三就剩下玩了,况且还能多和程老师探讨问题。
但我装出一副有点为难的样子说:
“我倒是很想要参加,可是我怕我没这个能力啊!
”
“哈哈,你愿意就最好了,放心吧我会好好指导你的。
不过你也要注意保持其他学科的成绩啊,要是因为准备奥赛变得偏科可就得不偿失了。
”程枫听到我愿意参加之后非常开心。
我心想,就算不准备奥赛我也已经严重偏科了。
4.
于是我开始了风风火火的物理奥赛的准备,这对我来讲是个很好的借口,比如遇到不想上的课就直接以探讨物理奥赛问题为借口逃掉。
虽然我知道班主任龙哥对我现在的任性妄为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可我仍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继续无视他。
我就这么变成了一个闲散游离的人,当班里的同学正在课堂上听英语老师费劲地讲解定语从句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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