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晚唐断肠诗审美意蕴探析.docx
- 文档编号:26555002
- 上传时间:2023-06-20
- 格式:DOCX
- 页数:9
- 大小:27.33KB
中晚唐断肠诗审美意蕴探析.docx
《中晚唐断肠诗审美意蕴探析.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中晚唐断肠诗审美意蕴探析.docx(9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中晚唐断肠诗审美意蕴探析
中晚唐“断肠”诗审美意蕴探析
Onthe“heart-broken”poemsinlaterTangDynasty
GUOShou-yun
(NanhaiCampus,SouthChinaNormalUniversity,Foshan,Guangdong,*****,China)
Abstract:
Therehaveexistedalargenumberofpoemswith“heart-broken”themesinthemiddleandlateTangDynasty.Theimplicationsoftheword“heart-broken”aremultifold.Whenpoetsuse“heartbroken”inthesubjectmattersofseparation,missinganddemotiontocreatevariousaestheticimplications,which,whileentrustingtheirlifefeelings,alsoprofoundlyreflectthetragicaestheticexperienceinthemiddleandlateTangDynasty.Theaestheticimplicationsof“heart-broken”poemsareformedunderthecombinedeffortsoftheinheritanceofpoetictraditionsandindividualpsychologicalmechanisms.
Keywords:
poemsofTangDynasty;heart-broken;implication;aestheticexperience.
中晚唐诗人具有不同于初唐和盛唐诗人的敏感性。
在世事纷乱、命运难测的时代里,盛唐气象不再,宏大叙事也烟消云散,诗人们往往着眼于一木一石,一草一叶,寄寓自己的人生愁思。
文学语言的字词组合作为个体审美经验的外化,呈现了中晚唐诗人的艺术追求,即诗的高度表现性和含蓄性,因而中晚唐诗中饱含着许多感慨生命凄苦、无奈、悲叹之吟唱。
在层出不穷的离别、思妇、羁旅怀乡等题材诗中,“断肠”诗以其语浅而味醇,直白而不失蕴藉的审美意蕴积淀了中晚唐诗人的悲剧性生命体验。
一、“断肠”诗的审美意蕴类别
中国传统美学认为,意境是情与景的互通契合,情景交融是意境的基本要求,虚实交错是艺术表达的基本技巧。
“断肠”之“肠”为实,中晚唐诗人将其与代表幽忧之心的“断”字相关联,惨淡经营,营造出以情传理、虚实呼应、相得益彰的审美情境。
“断肠”本为夸饰修辞,浸润渗透着诗人的悲剧情感。
而生发出“断肠”的具体原因,或是因战争频仍、宦途艰险,或是因悲古伤今、人生苦短,抑或因悼亡伤逝、愁怀难遣等;当诗人身处其中某一特定情境时,诗人的悲剧性审美情思得到触发,便积极将心中的象征符号进行综合或分解,用丰富的联想和想象触发丰富的象外之意,于玩味中达到“畅神”。
“断肠”诗的意蕴真切地体现了“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王国维语)的审美意境。
在审美创造和审美观照中,每个人所能领略到的境界都是各自情趣和经验的返照,而每个人的情趣和经验都因人而异,因此“断肠”一词在不同的题材中营造出不同的意境,带有不同的象征意味。
(一)深情感伤、愁苦真挚的离愁别绪
离别作为生活之常态古已有之,并成为历代诗人的吟咏主题之一,如“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屈原《楚辞-九歌-少司命》),“它把人的‘生别离’视为悲的极致,这对于中国文学作品中的离别诗、送别诗的悲美情绪主题积淀了深层结构”[1]。
到了唐代,特别是中晚唐,文学中的送别主题特别突出,大量的赠别诗也应运而生。
宋代严羽《沧浪诗话》评论说:
“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
”[2]“断肠”一词也成为诗人抒发离别之苦的重要文字载体之一。
中晚唐士人多有漫游的经历,自然山水给诗人带来的不仅是巍峨壮美的豪迈,烟波浩淼的澄净,更有触景生情的“断肠”伤怀。
如白居易《送萧处士游黔南》:
“能文好饮老萧郎,身似浮云鬓似霜。
生计抛来诗是业,家园忘却酒为乡。
江从巴峡初成字,猿过巫阳始断肠。
不醉黔中争去得,磨围山月正苍苍。
”诗中“能文好饮”的萧处士,嗜诗为业,爱酒忘乡,但人生促迫,任谁也不能挡住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即使潇洒如萧处士,听到“猿鸣三声”也不禁流露出生命无常的淡淡愁思。
与送人漫游的精神洒脱不同,留别友人则多了份惜别意绪,而诗人的情感关照,使“断肠”一词承载了“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许浑《谢亭送别》)的殷切情意。
杜甫《公安送韦二少府匡赞》:
“时危兵甲黄尘里,日短江湖白发前。
古往今来皆涕泪,断肠分手各风烟。
”古往今来的人皆为离情惆怅而痛哭流涕,在兵荒马乱之时,适逢与挚友相别,想到分别以后各自的颠沛流离,怎能不叫人“断肠”?
相濡以沫的夫妻间的生离死别,比朋友相别的情感体验更进一层,在中晚唐诗人的笔下演绎成为一曲曲荡心回肠的离歌:
“船头江水茫茫,商人少妇断肠”(王建《调笑令》)是难舍难分的;“陇上泉流陇下分,断肠呜咽不堪闻”(崔涯《别妻》)是催人泪下的;“行人攀折处,闺妾断肠时”(戴叔伦《堤上柳》)是悲怆痛心的……韦庄的《古离别》则堪称典范:
“晴烟漠漠柳毵毵,不那离情酒半酣。
更把玉鞭云外指,断肠春色在江南。
”晴烟漠漠,柳树毵毵,春日的美景抵不过离情别绪,满眼春光似乎都黯然失色,此行目的地江南的春色更加地动人,可触动的却更多的是离人“断肠”般的离愁,以乐景写哀思,更显夫妻间的深情厚意。
崔涯《别妻》则语浅情真:
“陇上泉流陇下分,断肠呜咽不堪闻。
嫦娥一入月中去,巫峡千秋空白云。
”离愁令人“断肠呜咽”,就象那陇泉在下流被迫分离一样,妻子犹如嫦娥入月,冷落凄清,也难于再见,空留下“千秋”、白云”。
(二)肝肠寸断、凄楚动人的深闺吟唱
离别引发的相思,特别是思妇宫娥的愁情怨绪造就了中晚唐大量的闺怨和宫怨诗。
考察可知,闺怨诗的悲剧色彩和忧伤情调多由男子薄情而起,女子只能无奈面对韶容易逝、深情难留的悲剧性命运,故哀怨、凄苦的弃妇成为中晚唐诗人笔下的“断肠”形象之一。
鱼玄机《赠邻女一作寄李亿员外》诗云: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这首诗作于李亿远赴扬州任官后,“邻女”自觉被李亿遗弃,以前的缠绵悱恻都随离人而烟消云散了,暗自垂泪,肝肠寸断,也换不来“有心郎”,说情处可谓字字伤神。
当然,这一类的诗歌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借女子之口抒发怀才不遇之情的目的而创作的。
男性文人自喻如弃妇,难获重用,因此牢骚满腹,愁苦处“肝肠欲断”。
中晚唐战乱频繁,“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高适《燕歌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征人的雄心壮志化为戍守边疆的叱咤风云,戍妇的情深意重惟有化为满腹凄婉幽怨的“断肠”一语。
温庭筠《玉蝴蝶》以秋天的萧瑟为背景:
“秋风凄切伤离,行客未归时。
塞外草先衰,江南雁到迟。
芙蓉凋嫩脸,杨柳堕新眉。
摇落使人悲,断肠谁得知。
”秋风多给人萧瑟、衰败之感,诗人以“秋风”引出游子未归,但闺中人曾经的风姿绰约已犹如凋落的芙蓉花,那种相思之苦实在是让人痛煞肝肠,诗人以哀伤的笔调,勾勒了一位孤独、凄寂,哀婉的女主人公形象。
宫怨诗中的“断肠”之语也尤其感人。
对于古代女子而言,一入宫门深似海,身在宫中,不仅可能“不识君王到老死”,而且“都在对自由的渴望中消磨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而少数的,则虽然经过激烈的竞争,获得了恩宠,但这种恩宠也是非常靠不住的。
”[3]正如李建勋《宫词》诗曰:
“自远凝旒守上阳,舞衣顿减旧朝香。
帘垂粉阁春将尽,门掩梨花日渐长。
草色深浓封辇路,水声低咽转宫墙。
君王一去不回驾,皓齿青蛾空断肠。
”以春“将尽”暗喻时光飞逝,以草色茂盛“封辇路”暗示皇恩不再的无奈,“君王一去不回驾”,即使仙姿绰约,也只能泪尽肠欲断。
(三)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的羁旅漂泊
中晚唐诗人在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中无法实现“达则兼济天下”的远大抱负,为当权者所不容,自然遭遇到贬谪流放的命运:
“谁人不谴谪,君去独堪伤。
”(戎昱《送辰州郑使君》)穿越几千年的时空,透过文字的铅幕,读者依旧可以感受到他们沉重的心灵。
贬谪途中,风雨飘摇,栉风淋雨,路途坎坷,这些经历无不在诗人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烙印,在心理上引起的伤痛也是终生难以磨灭的。
皇甫冉《夜发袁江寄李颍川刘侍御》:
“半夜回舟入楚乡,月明山水共苍苍。
孤猿更叫秋风里,不是愁人亦断肠。
”孤猿在萧瑟的秋风中凌厉凄叫,诗人于月满山川之日黯然“回舟”,风流云散,漫漫征程,前路渺茫,舟车劳顿,令人幽然感喟,暗自“断肠”。
同是抒写贬谪路途曲折,触景伤怀,李绅《至潭州闻猿》更是满纸涕泪:
“昔陪天上三清客,今作端州万里人。
湘浦更闻猿夜啸,断肠无泪可沾巾。
”昔日是叱诧风云的天子宠臣,今日是流放万里的贬谪之臣,今昔对比,更见诗人繁华落尽后的如履薄冰,在湘浦闻猿哀叫,却无泪可流,可谓是悲到极致。
即使是历经千辛万苦到达贬谪之地,也并非就能达到历经沧桑后的相顾怡然,如柳宗元《入黄溪闻猿》:
“溪路千里曲,哀猿何处鸣。
孤臣泪已尽,虚作断肠声。
”明人唐汝洵《唐诗解》评此诗云:
“猿声虽哀,而我无泪可滴,此于古歌中翻一意,更悲”。
这首诗为诗人贬为永州司马后,“自放山泽”之作。
黄溪蜿蜒曲折,隐隐约约,闻猿哀叫,但诗人早已因身处僻远、心灰意冷而“泪尽”了,体现了一种悲凉而沉重之美。
(四)魂牵梦绕、望穿秋水的怀乡思国
在被贬谪流放,远离家乡后,中晚唐的文人雅士也表现出强烈的故土、思乡意识,而无可排遣的乡关之思和故国之念,亦演化为“断肠”一词的含悲衔哀。
思乡恋亲,乃人之最本质的情怀。
窦蒙《题弟臮<述书赋>后》云:
“受命别家乡,思归每断肠”,透漏出宦游人的无奈悲酸。
韩琮《骆谷晚望》:
“秦川如画渭如丝,去国还家一望时。
公子王孙莫来好,岭花多是断肠枝。
”客居弥久,乡思弥深,客地的风景纵然锦绣壮美,诗人却无心于这山光水色,满腹的幽怨只能化作“断肠枝”。
述书赋>
中晚唐文人不仅抒发离乡背井之愁,更有难舍难弃的故国之思。
崔涂《江雨望花》云:
“细雨满江春水涨,好风留客野梅香。
避秦不是无归意,一度逢花一断肠。
”世事更迭,几番变化,苍凉无限,风吹来屡屡的梅花清香,似乎想留住客居人,诗人不是不愿回归故土,而是无法偿愿。
“断肠”二字,巧妙地刻划出在特定历史环境下的诗人有家不能回的苦闷心态。
高适《人日寄杜二拾遗》中的思国恋乡也有别样的表达:
“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
柳条弄色不忍见,梅花满枝空断肠。
身在远藩无所预,心怀百忧复千虑。
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
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
龙钟还忝二千石,愧尔东西南北人。
”一个“怜”字,关合诗人和杜甫的情感,春光明媚,柳条萌发,梅花满枝,在漂泊异乡的游子的心中,总是容易撩动乡愁,何况如今身在“远藩”的诗人,想到国家风雨飘摇、满目疮痍,如何能不“百忧复千虑”而“断肠”呢?
(五)满目萧然、以古写今的咏史怀古
袁枚认为:
“怀古诗乃一时兴会所触。
”[4]咏史诗则指的是“以历史题材为咏写对象的诗歌创作”[5],寥落古宫,风云变幻,身世胸臆,社会的各种黑暗现实,皆能引起中晚唐诗人的无限感慨。
杜牧《经古行宫》:
“台阁参差倚太阳,年年花发满山香。
重门勘锁青春晚,深殿垂帘白日长。
草色芊绵侵御路,泉声呜咽绕宫墙。
先皇一去无回驾,红粉云环空断肠。
”诗人以眼中所见之象来渲染古之幽思,日光照在参差不齐的亭台楼阁,年年花开依旧,在深殿重门里,锁住了多少女子的美好青春。
如今草色侵路,泉声呜咽。
诗人以“深殿”、“重门”来营造恢弘开阔的背景,一片苍凉的景色,悲哀而不绝望,“断肠”二字成为诗人“物是人非”悲叹的寄托。
黄滔的《关中怀言》则在吟咏历史之余寄托了自身的身世感概:
“事事朝朝委一尊,自知无复解趋奔。
试期交后犹为客,公道开时敢说冤。
穷巷住来经积雨,故山归去见荒村。
举头尽到断肠处,何必秋风江上猿。
”关中曾有十三个朝代建立于此,每次朝代的更迭无不惊心动魄、伤亡累累。
诗人览古生情,感怀身世,抒发自己因遭遇不公而失意,有冤无处诉的悲愤。
除以上分类外,中晚唐诗人还用“断肠”一词寄托了哀婉凄楚的悼亡之情,如韦庄《悼杨氏妓琴弦》:
“魂归寥廓魄归烟,只住人间十八年。
昨日施僧裙带上,断肠犹系琵琶弦。
”正是明眸皓齿、天生丽质的花样年华,魂魄却已化为烟雾。
全诗不着一个悲字,诗人的哀悼之情却仿佛如泣如诉的琵琶之音徐徐流出;亦有用“断肠”作为伤春逝怀的载体:
“长安少女踏春阳,何处春阳不断肠。
舞袖弓弯浑忘却,罗衣空换九秋霜。
”既有“春归断肠”的伤春情绪,又有“罗衣空换九秋霜”的沧桑之感。
生命的迫促和时间的易逝,让诗人心生感伤,哀叹春天的短暂。
二、“断肠”诗审美意蕴的文化生成
诗歌的发生肇始于诗人对特定文化环境中文化因子的整合,而文化环境依附于现实的政治社会环境。
中晚唐诗人所处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背景,对于“断肠”诗审美意蕴的形成具有举足轻重的重要意义。
(一)特定时代的哀音
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给唐代社会带来的破坏是致命的,中原地区满目疮痍,人口锐减,大唐帝国开始出现明显的衰败倾覆之势。
即使在安史之乱后,曾有过一段“中兴”时期,但那不过是战火连年、民不聊生的战乱后,得到苟安后的一种满足感,社会表面的承平,已难掩其中的败絮。
至晚唐,宦官专权、藩镇割据、赋税沉重,唐王朝更是在风栉雨淋中摇摇欲坠。
国势衰微、政治腐败、朋党倾轧、边患四起的末世景象构成了中晚唐历史画卷的主体部分。
陆贽在建中四年上疏德宗云:
“陛下志壹区宇,四征不庭,凶渠稽诛,逆将继乱,兵连祸结,行及三年,徵师日滋,赋敛日重,内自京邑,外洎边陲,行者有锋刃之忧,居者有诛求之困”[6]2211。
这段话,对当时的社会现状作了较为全面的概括。
文宗太和二年,刘蕡直斥宦官“总天下大政,外专陛下之命,内窃陛下之政”、“居官非其能,左右非其贤”[7]。
当时的朋党之争更是居历代之首,较大规模的有:
代宗、德宗时元载、杨炎与刘晏、卢杞两大集团的斗争,顺宗时“永贞革新”的党争以及宪宗时期开始的牛李党争,其波及的范围及对李唐王朝政权的影响是极为深远的。
田园荒芜、民不聊生、景象败落凋残也是中晚唐德末世画影之一。
刘蕡在“贤良方正科”考试“对策”中亦说道:
“今海内困穷,处处流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而这很大程度上缘于赋税的加重。
元和六年,李吉甫上奏宪宗:
“天宝以后,中原宿兵,见在可计者八十余万,其余为商贾、僧、道,不服田亩者计有五六,是常以三分劳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辈也”[6]2303。
足见当时下层劳动人民的负担何其沉重。
在如此兵荒马乱之际,中晚唐整个社会都弥漫着一种消极、颓废的情绪,“乾坤垫裂三分在,井邑摧残一半空”,这就是中晚唐诗人不得不面对的社会现实。
尽管有人仍然眷念朝廷,怀抱希望,但往往以失望告终。
国家动荡、抱负落空,使得诗人不断压抑沉沦,抑郁悲凉遂成为此时诗坛的主色调,“断肠”诗也成为他们表达伤悼情怀的载体之一。
(二)诗学传统的承继性发展
“诗言志”一说最早见于《今文尚书-尧典》及《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被誉为是中国诗论的开山纲领,《诗经》是其创作实践范例,所谓“男女有所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所以孔子说:
“诗可以怨”。
如果说在《诗经》中所抒发的“志”是合乎于政治伦理道德上的意义,那么屈原的《离骚》可称为“发愤以抒情”,尽管依旧偏重于社会责任感的层面,但屈原首次将抒发自己的怀抱注入到诗作中,将“情”与“志”统一起来,成为“骚怨”精神的开端。
至汉代,诗论者明确将诗、志等同起来,将“志”释为“意”。
《毛诗序》对“诗言志”的诠释揭露了诗的本质属性:
“诗者,志之所之也。
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情动于中,而行于言。
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而在文学自觉的魏晋时代,陆机《文赋》提出:
“诗缘情而绮靡”,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诗的审美角度,将“诗言志”作为一种艺术创作动机的概念,并深入到具体的写作过程中。
刘勰、钟嵘等一大批诗论家不仅进一步确认“诗缘情”,更扩大“诗言志”的内涵:
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指出“雅好慷慨”的建安之作缘由是“世积乱离,风衰俗怨”。
钟嵘的《诗品序》则认为:
“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霜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扬蛾入宠,再盼倾国。
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
”[8]由乱离年代引发内心的痛苦是诗人创作的内在动力。
“诗言志”思想和“骚怨”精神进入唐代,特别是中晚唐时期,发展成为情志合一的美学内涵,更注重内省性的情感陶冶,形成了以哀怨为尚的抒情观念,韩愈的“不平则鸣”说是此观念的集大成者。
他认为作者所处的现实环境与自身的坎坷命运,使诗人产生愤懑之情,并“郁于中而泄于外”,故诗歌是诗人“有不得已者”而作。
从情感角度而言,中晚唐诗人经由“断肠”一词营造出来的外化的孤寂感是他们继承诗学传统的最突出的表现。
以孟郊《赠崔纯亮》为例:
“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一饭九祝噎,一嗟十断肠。
况是儿女怨,怨气凌彼苍。
”孟郊是生活在贞元、元和时期的诗人,时代的阴霾,个人宦途的坎坷曲折,生活的贫困苦寒,给他的精神的肉体带来深深的创伤,内心的悲愁怨恨便成为反复吟咏的主题,透露出浓重的衰飒索寂之气。
当他的满腔的热情被压抑时,深嵌在他的精神生命中的“诗言志”传统和“自鸣其不幸”成为文学创作的基奠,再加上秉承中国古代的入世观念“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在立德、立功不成后,立言也成为不朽之盛事,他迫切需要移情式的呐喊,于是,“断肠”成为直切显怀的泄导途径,哀怨美学由此生发。
(三)个体生命的感伤心理
从文艺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诗是主观的艺术。
艺术家以内省的方式体验到自身的情感倾向,隐约察觉到无意识的心理状态,并以形象化的艺术方式得以呈现。
在审美感知的基础上,情感成为推动诗人进行创作最直接的推动力。
而感伤心理作为艺术情感的一种,以其普遍性和深刻性,成为诗人感悟生命真谛、激发个人独特感受的最佳契机,可以说,“在‘不愉快’乃至‘痛苦’等心理体验中,精神生命才真正与自然或者说自身的自然状态区别开,并且也正是在人与自然、与社会甚至是与他的潜意识的激烈矛盾中,一个精神生命才越来越具有了遗世而独立的超越性内涵。
”[9]
中晚唐诗人的心理苦闷有多种外在的体验性表征:
或是怀才不遇的情感缺失,或是官宦沉浮的政治苦闷,或是生命有限的焦虑哀叹。
在上述的审美体验中,“精神和物质,灵和肉,理想和现实之间,有着不绝的不调和,不断的冲突和纠葛。
所以生命力愈旺盛,这冲突这纠葛就愈激烈。
”[10]也就是说,审美主体越清醒地关照现实与自身,就愈加体验到矛盾冲突的悲愤程度。
以孟郊、贾岛、李贺、张祜为首的一批苦吟诗人的横空出世,也正是对痛苦现实心理结构上的情感重铸,他们通过诗文表达出内在的精神超越,传达出“操心也危”、“虑患也深”的审美主体形象和人格精神,并通过情感语言的叙述,完成心灵层面上的自我救赎。
其实,中晚唐诗人也不乏高格逸韵,也不缺潇洒风流,却总会在无意识间染上一种薄薄的孤愤、忧郁。
如李商隐《十一月中旬至扶风界见梅花》云:
“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
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世人见梅花,多为其傲雪风骨所倾倒,诗人却由此产生一种“不愉快”的生命痛感,他毕生追求的政治信仰已被对现实的理性智慧残酷替代,哀叹自身诗名早成却生不逢时之感,“断肠”般的清冷感伤心理成为精神生命诞生的起点。
再看诗人的《落花》: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
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落花之陨落触发时刻萦绕在诗人心灵深处,对于青春消逝、身世飘零的感伤,沉沦其中而无可排遣,并由此建构起对抗失落感的心态平衡机制。
综上所述,“断肠”诗可以说是道尽了中晚唐诗人的愁苦哀思,将诗人的情感观照化作顺畅的情感流程和表达流程,在一定程度上孕育了唐诗不朽的艺术生命力。
而诗人赋予“断肠”一词的愁怅离情、孤寂凄凉、羁旅怀愁和深沉感概,不仅是对古代风雅精神的继承,承载了多元而又丰富的深层意蕴,更体现着诗人参透生命悲苦的人生智慧和个性精神。
可以说,中晚唐诗歌中造就的“断肠”诗的审美意蕴不仅是一种独特的审美悲剧观,而且也成为宋词缱绻哀伤的抒情方式的肇始。
宋词中用哀婉凄切的声情描绘的“断肠人”形象,既有忧国忧民的爱国志士:
“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也有凄怆欲绝的痴情人:
“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闷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无不是唐代“断肠”词的延续和余响,成为古代词坛中凄美、动听的绝唱。
- 配套讲稿:
如PPT文件的首页显示word图标,表示该PPT已包含配套word讲稿。双击word图标可打开word文档。
- 特殊限制:
部分文档作品中含有的国旗、国徽等图片,仅作为作品整体效果示例展示,禁止商用。设计者仅对作品中独创性部分享有著作权。
- 关 键 词:
- 晚唐 断肠 审美 意蕴 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