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是一袭疾风.docx
- 文档编号:25786009
- 上传时间:2023-06-14
- 格式:DOCX
- 页数:57
- 大小:62.73KB
楚辞是一袭疾风.docx
《楚辞是一袭疾风.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楚辞是一袭疾风.docx(57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楚辞是一袭疾风
楚辞是一袭疾风
前言:
苏世独立,楚辞之魅
(一)
秦国把楚国给灭了,《楚辞》把秦国给灭了。
当然,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可没有这么拽,这是鹿山易氏在《楚辞校补·序》里面说的,原话是:
“嗟夫!
灭楚者秦也,灭秦者《楚辞》也。
”
这句话,说得有点儿悠悠然的霸道,是典型的羸弱书生施施然地顶了盔、贯了甲,勃发昂扬之气的文字,让对手有一种特别想狠命地痛揍之、却又揍不到的郁闷。
但其实,这文字背后的意味,毕竟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后面,接下来的那几句话,“故秦虽亡楚,楚辞以系民心,国虽亡而心不殄。
”摆明了说的是滋生出楚辞的那片大地上的万千人民所看重、并且念念不忘的那种精神,那颗不殄之心。
只要这精神得存,就是留得青山在了。
那句书生气十足的话,它头上顶的盔、身上贯?
甲,原是占据了华夏九州半壁江山的荆楚大地上,无数有名无名的人们悉心锻造出来的:
是楚人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摧暴政于风雨飘摇之中锻造出来的;是十八路楚军奋勇作战推翻了秦王朝锻造出来的;是屈原采撷楚歌楚舞,熔铸精彩绝艳,终得以“衣被词人,非一代也”锻造出来的;是楚辞开启两汉文坛四百年汉赋之先河、对后世中国文化产生了巨大影响锻造出来的;也是先秦两汉诸多的辞赋大家以及后世诗人薪火传承——所共同锻造出来的。
所以,老先生才能够说出那句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非常书生意气的话来。
(二)
20世纪50年代,印度第一任总理尼赫鲁曾经访华。
在他即将回国的时候,毛泽东于会见中引用了屈原的一句诗,来表达自己的惜别之情,那便是《楚辞·九歌·少司命》中的“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
后来,当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时候,彼时的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很意外地收到了中国领导人毛泽东赠送给他的一件特殊礼物——那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一套古籍影印本,《楚辞集注》,题写书名的是著名的书法家沈尹默。
据说,这是毛泽东非常含蓄地利用向日本首相赠送《楚辞》这个机会,来解决一个著名的外交事件。
这个外交事件的背景是:
田中角荣在发言中,为日本当年的侵略行为道歉的时候,使用了“迷惑”这个词,而被很多人认为用词不当,态度轻慢。
田中角荣解释说,迷惑这个词虽然是从中国传到日本的,但是日语里面的这个词在表达百感交集的道歉时,也可以使用的。
后来他告别的时候,毛泽东就将自己书房里的那套《楚辞集注》送给他了。
那么,用这套书“含蓄地解决外交事件”,却如何理解呢?
分析家们仔细研究之后认为,答案就在书里面:
毛泽东是想告诉田中先生,几千年前的楚国诗人宋玉,在他写的楚辞《九辩》里面,正有“迷惑”一词的典型用法。
倘若主席真的是这个用意的话,那可真是过目不忘,而且思维敏捷之至,可谓天才中的天才了。
不过,似乎日方迷迷瞪瞪疑惑不解地拿了书,到底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倒是田中角荣见这套书是从主席的书架上直接拿出来的,跑回去将书影印了,又把影印本送了一份过来。
无论毛泽东的用意是否真的在于向日方含蓄地指明汉语中“迷惑”这个词的用法,单就他在这些重要的外交场合,多次用到《楚辞》这个事实而言,已足以表明他对于楚辞的格外倾心了。
其实,他的这种格外倾心,有着非常深厚的背景。
生于楚地、长于楚地的毛泽东,不可避免地从青少年时代开始,便受到荆楚湖湘文化的影响,正是这充满了浪漫主义气息的浸润熏陶,成就了他的诗人气质,激发了他为那如此多娇的江山“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情。
或许,再也没有哪个领导人像他这样痴迷楚辞的了——要知道,他可是从少年时代就开始背诵楚辞、抄录楚辞的。
到了青年时代,他即主张对楚辞作出“新评价”,其后的中老年时期,直至暮年,对楚辞的兴趣都“仍未稍减”。
他让人收集了各种版本的《楚辞》及相关著述,据称多达五十余种。
在外出的时候,他要随身带上朱熹的《楚辞集注》和明代陈第撰写的《屈宋古音义》,在阅读的时候,他还要用红蓝两色铅笔在书上作圈画。
即使是在敌军炮火连天攻击甚猛的时候,他仍然挑灯夜读楚辞,甚至于在空军雷达部队发现敌机已经逼近、全城宵禁实行灯火管制的时候,他还要命令李银桥为他点起蜡烛——照样看楚辞。
毛泽东对于楚辞的那样一份厚爱,已是显而易见了。
那么,他究竟是为什么如此喜欢楚辞的呢?
或许我们可以从有着独特底蕴的楚文化着眼,看出一些端倪。
(三)
无独有偶,两千多年前,九州大地上出了一位帝王,他对于“楚”的着迷程度,丝毫也不亚于毛泽东对于楚辞的痴迷,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位帝王就是汉高祖刘邦。
出自江苏沛县的刘邦,喜爱穿楚服、喜欢唱楚歌、喜欢观楚舞。
当刘邦成为汉朝的开国皇帝,并成功地平息了叛乱,回师路过故乡沛县之时,停留下来,并在沛宫置办了丰盛的酒宴,以款待“故人父老子弟”。
酒至酣处,刘邦击筑而歌,创作了那首著名的歌诗《大风歌》以抒怀。
这一首楚歌,顿时随着沛县一百多名英俊少年清朗的歌声,响彻了沛县的上空——“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据史书记载,汉高祖这一次回到故乡沛县,唱着这首纵横捭阖的楚歌,提剑起舞,禁不住“慷慨伤怀”,以至于泣下数行。
对于楚人的服装“楚服”,刘邦可谓是情有独钟了,甚至于当别人求见他的时候,不穿楚服他还不高兴,等对方特意换了一身“楚服”再去求见,他才欣然应允见之。
至于楚舞,那位最得刘邦爱恋的戚夫人,就很擅长跳楚舞。
当刘邦试图改立自己偏爱的儿子刘如意为太子的时候,遭到了朝中大臣的群起反对,无可奈何的刘邦,在这失望而又落寞之时,对刘如意的生母戚夫人说:
“为我跳一曲楚舞吧,我为你唱楚歌。
”(“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
”)
这位大汉王朝的开国之君,无论是在他意气风发之时,还是失落伤怀之时,首先想到的,都是依傍在自己最钟爱的精神故乡——楚文化那美丽温暖的怀中,以寻求那份心灵深处的慰藉。
虽然刘邦的故乡江苏沛县,作为楚国辖地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却一点儿也不影响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对于楚国的那份深深的眷念之情,以及对于楚文化的那份归属之情——这深深的眷念之情、归属之情,在楚国破灭、社稷覆亡、楚王室宗祠不继已然那么漫长的岁月之后,在几经改朝换代之后,还能如此之深,如此之坚固,纵观人类数千年的文明,能够似这般令人缱绻难舍情深意长的,不多。
楚文化的底蕴和巨大魅力,也由此可见一斑。
(四)
一提到楚文化,很多人想到的就是浪漫主义诗人屈原。
其实,蕴积深厚的楚文化,远远不是一个屈原所能代表得了的;甚至于在楚文化的文学方面,也并不是一个屈原能够完全代表得了的。
千百年来,楚文化对于中国文化的影响,对于中国人的影响,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只是在无形之中“润物细无声”罢了——根本就用不着为了“独尊”这一家,而费神卖力地整出大大的动静去“罢黜百家”,因为她本来就是百花争妍的体系,她海纳百川的广博胸襟和兼收并蓄的宽容情怀,为有缘人所承袭,代代相传,早已经沁入了我们的骨髓,融入了我们的血脉。
在文学、艺术、哲学,乃至科技领域,楚文化的贡献都是独具特色的,她总是那样不拘一格,那样瑰丽跳脱,富于独立精神,富于创造的活力。
在民风民俗方面,若要举出源自楚俗的例子,可以信手拈来。
而所有这些,都不一定非得和屈原扯上关系。
但是,毫无疑问,屈原是“楚辞”的最杰出代表人物。
虽然在战国后期以及两汉时期,都不乏优秀的楚辞作家和作品出现,只是,无论是就文学艺术而言,还是就思想领域而言,他们基本上都没能够超越屈原。
从文学的角度来看,以屈原为代表的楚辞作品,尽情地展示了香花香草、鸾鸟凤凰、骏马麒麟、黄钟大吕、神灵巫觋、神女美人等等,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杂草恶蒿、燕雀乌鸦、驽马劣马、瓦釜陶缶……
这些经典的楚辞意象,从神话中纷纭而来,从荆山楚水中飘然而来,他们联袂起舞,她们翩翩飞翔,共同构成了一个扑朔迷离五彩缤纷的奇幻世界,淋漓尽致地展现着诗人那瑰丽不羁的奇异想象、超逸绝尘的精神追求以及喷薄而出的激烈情感,形成了个性鲜明的艺术风格,韵味独特的审美旨趣。
在这个基础之上,屈原倾尽心血、以其生命写就的无怨无悔地上下求索真理、执著追寻美政的主人翁形象,将其悲天悯人的难解情愫和忧国忧民的爱国主义情怀,完美地融合成为一体。
(五)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其卓然而立的人格精神,为世人所敬重,千载而下,无论是文人士大夫,还是目不识丁的普通百姓,都深深为之感佩。
一颗深爱祖国的赤子之心,拥有浪漫不羁的心性,上下求索、绝不妥协的精神,以及上天入水、神游太虚、与鬼神共舞的胆魄,在严格强调礼教、强调纲常的中国,更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楚辞中所体现出来的楚文化最可贵之处,却还不是这里。
楚文化的最可贵之处在于:
苏世独立和自由飞翔。
唯其独立,方可苏世;唯其自由,才能飞翔。
由于中原民族的文化结构相对比较稳定,社会发展也趋向成熟,礼乐教化以及伦理道德规范已经形成了严格的礼教制度。
礼教,在其本质政治等级制度的外面,外挂了两个隐藏着冷酷残忍,但是看起来却又非常温馨漂亮的东西:
伦理道德。
在封建礼教制度的帮助下,中原统治者成功地造就了大批“顺民”,它是君主维护其统治的最高效的工具。
可以说,任何行政和法律手段都没有它所起的作用大。
有学者非常形象地比喻说,严格的礼教制度,使得中原人民变得像一个未老先衰的儿童,失去了应有的本真和趣味。
幸运的是,楚国处在中原诸侯和几乎不知礼教为何物的蛮夷民族的交汇处,独特的地理环境和文化传承,决定了楚人在主动继承学习中原先进文化的同时,顺便将中原礼教文化中那些压抑人性、束缚个性、压制?
活创造力的枷锁“咣咣哐!
”地砸掉,随手扔到了一边。
所以,先秦时期“文明有礼”的中原人,常常贬斥楚人为“蛮夷”,当他们自己需要称霸的时候,就扯了大旗,号召大家前去教训蛮夷,号称“尊王攘夷”。
眼见着动不动就有“八国联军”操起家伙,以这个所谓的名义跑来讨伐楚国,偏偏却又每每无功而返,楚人回头一琢磨,觉得这些号称“不蛮夷”的家伙们似乎也不怎么样,于是嘿嘿一乐,继续我行我素,继续“咣咣”地砸礼教枷锁。
当砸碎的枷锁再次引来中原人的白眼时,楚人就昂然冷笑道:
“我,蛮夷也。
”
封建礼?
制度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在各个领域羁绊着人们的手脚,束缚着人们的思想。
圣人夫子们竭力地宣扬“克己复礼”,宣扬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上天定下的秩序,必须按照既定的等级无条件地服从,丝毫也更改不得,如有违反,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六)
楚人却对这个看似温情脉脉的血盆大口不以为然,他们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这些圣人圣语发还去原地了——道家拉起一个条幅,上书八个大字,“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损是损了点,可是却也不无道理。
其实,讲忠义原本是好事儿啊,楚人也是要求讲忠义的,只是他们对于忠义的标准与中原的不同、甚至有时候大相径庭罢了。
中原礼教的这个“忠”字,是和“孝”字绑在一起的——如果臣子胆敢对君主不忠的话,那就同时也是不孝了,所谓“事君不忠,非孝也。
”
那么圣人对于“孝”字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孔老夫子说,所谓孝,就是“无违”啊!
要做个忠孝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要拂逆了上头的意愿!
——鉴于青年一代普遍具有特殊叛逆时期的不争事实,以及君主们经常犯错误的事实,似这般唯唯诺诺恪守“无违”的“忠臣孝子”,当得可不容易呀,让人竖大拇指啊。
可是,楚人却反对说,尊敬归尊敬,但是怎么可以完全“无违”呢?
!
我们尊敬的楚王陛下做错了事,他的老师可是操起荆条就打他的喔!
楚王陛下打了败仗,就连守城门的人都可以拒绝放他进城的喔……
楚学专家说,屈原对待君王,是“敬而不顺,忠而有违”,这个分析很是精辟。
支撑他做到这“敬而不顺,忠而有违”的,正是楚人在精神上的充分独立和自由。
楚人隐逸成风,也正是来源于他们强烈的独立意识和追求自由的精神。
独立的人格、独立的精神,才能造就独树一帜的楚文化。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彼时中国的文学领域,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种文本,能够拥有比《楚辞》更多的独立之赞了。
三
楚辞,原本是活色生香的。
非常可惜的是,在“独尊儒术”之后,在铁杆儿的卫道士们大行其道的漫长岁月之中,就连《诗经》的首篇,明明白白歌颂爱情、歌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关雎》,都能够被他们解读成“后妃之德”。
因此也就不必奇怪,为什么在一些鸿儒巨儒的眼里,楚辞中的惊彩绝艳、活色生香,要么被干巴巴地解读成什么之德,要么就被无情地划归为“亵慢淫荒”了——可怜楚辞,渐渐地变作了高级古董霉干菜。
所幸,大家都知道这个古董价值不菲,所以看在珍稀古董的分上,纷纷收藏霉干菜。
光是收藏当然还是不够的,于是就下工夫考证霉干菜,譬如:
这匹叶子原先是哪棵树上头的呀,那匹叶子原先是哪棵菜上头的呀,有一匹叶子有四种姿态呀,等等诸如此类。
然而,这只是夫子们的游戏,他们对于霉干菜的考证愈来愈多,而真正孕育了楚辞的民众,对于书本形式的《楚辞》,却是愈发的生疏了。
历史的烽烟,岁月的无奈,尘封了她的光华。
这“烽烟”也者,自然是包含了很多的因素,然而无论都有哪些因素,总之现状是:
如今真正读楚辞的民众,不多了。
(七)
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乃至历朝历代的散文作品,各色话本,哪一样都比楚辞拥有更多的目光,然而只要说起楚辞来,大家还是知道那个最基本的定位:
非常好!
至于究竟是“怎么个好法儿?
不知道喔……”
朋友中,即使是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硕士,在聊到著名的楚辞具体篇章时,竟也说不出什么来,而只有一个非常笼统的印象,说是缥缈啊、古风啊什么的,至于哪里缥缈了,怎么就古风了,就说不上来了,其间的诗句也说不上一句了。
虽然如张正民教授所说,历代封建王朝基于统治的需要,自古以来,就重儒轻道,重北轻南,重龙轻凤……但是仍然很难相信,如今的楚辞,竟连名校的中文系硕士都会觉得陌生,论之而语焉不详;全然不像诗经、唐诗、宋词那样,有许多经典的诗句已经普及到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能够横流倒背的地步。
这样的一个古董,我原本是不敢碰的。
我知道面对这样的一种现实状况,去碰这样一个被高高供奉在厚厚尘封的古老书架上的、孤独寂寞的珍稀古董,意味着什么。
即使我不揣冒昧,跑将过去,将那周围数千载的灰尘“呼呼呼”地扫掉,捧出一些瑰丽来展示,但是,倘若我所付出的有限的心血,对不起当年倾尽了毕生的心血、著就此惊彩绝艳之作的先辈,我又当何以自处?
感谢陕西人民出版社,感谢编辑关宁的积极勉励。
我牙一咬、心一横,斗胆来做这件事情。
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刘勰,在他的《文心雕龙·辨骚》中有一段非常精辟的话,用来评价那些解析楚辞的人们——“才高者菀其鸿裁,中巧者猎其艳辞,吟讽者衔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
”
鲁迅先生对这段话,又有精辟的评论。
他说刘勰所讲的这四句评语,隐隐含有深深的悲哀——“刘彦和所谓‘才高者菀其鸿裁,中巧者猎其艳辞,吟讽者衔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
’皆著意外形,不涉内质,孤伟自死,社会依然,四语之中,函深哀焉。
”
前辈们早已有言在此,我便是做一个追随前辈身影的“童蒙者”,拾一拾散落的香草,也认了罢。
(八)
苏世独立的楚辞,原本是凭风飞扬的。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虽然这样的诗句也是美的,也有“飞”的韵味,但那是飘飞,中国流行的古诗词中,所多的便是这种飘飞,带着闺阁泪的飘飞。
而楚辞,“驾飞龙兮北征”、“横大江兮扬灵”、“登九天兮抚彗星”、“举长矢兮射天狼”、“援北斗兮酌桂浆”的楚辞,则是飞扬,是翱翔。
我一直希望,让原本飞扬的楚辞,拂掉岁月的尘埃,再次飞扬起来。
活色生香、奇绝瑰丽的楚辞,苏世独立、横而不流的楚辞,矢志坚守、上下求索的楚辞,凭风飞扬的楚辞,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楚辞——她的绝世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我,便就做个拾其香草的童蒙者、又如何?
生也有涯,知也无涯,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与君共求索。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
2008年3月·楚天阁
飞龙横江的女子,湘夫人:
《九歌·湘君》的女主角
(一)
“潇湘”这两个字非常的美,是缥缈、神秘、清爽的那种美。
倘若“潇湘”和女子连在一起,在诗人的笔下,能让人迷了魂儿去。
当然,这让人迷了魂儿的潇湘女子,倒也并不是那种勾魂摄魄的美艳,美艳得让人叫唤“啊唷唷,可要了我的卿命啦!
”——不是那种美法儿,不是惹人血脉贲张呼吸困难濒临崩溃的美法儿,而是飘逸、清爽如水中之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令人身心舒畅的自然之美。
所以曹公雪芹,这位最知晓女性“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之美的男子,要让他心中最疼爱的女孩儿,黛玉姑娘,佩上别号“潇湘妃子”。
这缀在潇湘后面的“妃子”二字,大约就要承蒙几千年来,孜孜不倦、前仆后继的拥有考据癖、辩论癖的文人墨客、才子鸿儒们了。
拜他们所赐,在美丽潇湘居住的明星神灵,湘君、湘夫人,都曾先后和“舜之二妃”捆绑在一起。
不仅湘夫人友情出演过二妃,就连湘君也友情客串过二妃,两位神灵还一起分饰过两个妃子——总之,鸿儒们就是跟妃子过不去。
还是拜他们所赐,湘君和湘夫人不得不在云山雾罩之中,勤奋修炼分身术——到底修炼成了三个人还是两个人,到底三个人是哪三个,两个人又是哪两个,还有,湘君到底是修炼成了男的还是女的,湘君和湘夫人之间到底是什么社会关系等等等等,这些问题争论纠缠了几千年,鸿儒们皓首穷经,旁征博引,洋洋洒洒,蔚为壮观。
(二)话说秦始皇嬴政二十八年(前219),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往东方。
在此之前两年,即公元前221年,始皇帝初扫六合,一统江山,成就了史无前例的中央集权大帝国——“秦”。
现在,这庞大帝国的始皇帝正踌躇满志地巡视天下,封禅泰山,勒石立碑,将秦的功德大大地歌颂了一番。
不料在下山的时候,暴风雨突然降临,秦始皇避风雨于一株树下,立马就封了这株幸福的大树为“五大夫”。
封禅封树完毕,返回的时候圣驾继续巡视,到了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的当口,却又遭遇了大风,几乎不得渡江。
秦始皇于是问博士:
湘君是什么神?
博士回答说:
听说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埋葬在这里。
秦始皇闻言大怒,立刻下令屠山,“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
王命为天,那三千刑徒一拥而上,将湘山砍伐得光秃秃的。
可怜湘山秀美草木,一夕山岭赤裸,忧伤地露出南国赤红色的泥土。
这是《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一段记载。
从现存最早的文字记载来看,这种把湘君和“尧女舜妃”联系起来的说法,能够追溯到的源头大概就是这位秦博士了。
风行水上,八百里洞庭烟波浩荡。
湘君沿岸迎风策马,湘夫人凭水凌波微步。
岁月频转,光影回旋之间,这烟波浩淼的洞庭湖,有淫雨霏霏,有清风明月,有狂风巨浪,也有高阳丽影。
两位湘之神灵蹈水凌空,在那君山之上蓦然回首,看尽了数千年的光阴流转,世事变迁,生死离合,碧水长天。
对于那位热爱道听途说的秦博士先生,将湘君指证为“尧女舜妃”这种事情,湘君稍稍有点儿恼火。
湘夫人回首,满眼诡谲地望了望湘君,揶揄地一笑。
湘君抗议无效,无奈地隐遁而去……
(三)
秦始皇大发雷霆“赭其山”之后,众人都以博士之言为是。
司马迁先生的《史记》更是为这种说法撒播下了可靠的种子。
一直到西汉成帝时期,楚元王的玄孙刘向在辑录《楚辞》时,对此说法仍然没有什么异议,也认为湘君就是舜之二妃。
可是,有人在为当初赤裸的湘山哀叹之余的某一天,忽然发现:
倘若这湘君是尧女舜妃,那么同为“九歌”主角、且同为潇湘神灵的湘夫人又是谁呢?
啊唷,不对呀,恐怕此说不当啊!
可是到底怎样的说法才恰当呢?
众说纷纭。
于是乎,这笔墨官司就打啊打,一直打了几千年。
到了东汉时期,王逸作《楚辞章句》的时候,就坚决反对秦博士的说法了,他认为:
湘君不适合当二妃,而应该当“湘水之神”;湘夫人才应该是舜的两个妃子:
娥皇、女英;也就是说俩神灵一共是三个人。
湘夫人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鉴于二妃是舜的妃子,又鉴于湘君和湘夫人之间,显然具有某种特殊的关系,那么倘若湘夫人就是那两位不幸而贞烈的寡妃,而男性的湘君却又不是舜,而是与舜不相干的湘水之神——这个那个……
既然汉武帝独尊了儒术,所以王逸的说法,注定是要被鸿儒们修理的。
其间,同为汉人的荆州刺史度尚,实地考察后却认为:
黄陵才是尧女舜妃的墓地,于是乎“湘山祠”便有了位于君山和位于湘阴黄陵山两种说法,又多了一样疑惑。
东晋的罗君章深以为然,顶之。
东晋的另一才子郭璞予以反对,他根据《山海经》里的“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认为:
无论湘君还是湘夫人,全都与舜的妃子不相干,而应该分别是天帝的两个女儿。
这样,舜之二妃就不必和湘水之神互相思慕,也就不用抛舍了舜先生而移情别恋了。
只是这样一来,传说中为了伟大夫君而泪染斑竹、奋勇投水、追随夫君而死的舜妃,忽然和湘水神没了关系,这令人们有点儿舍不得。
南北朝时期,北魏出了个郦道元,他精通古地理,撰写的《水经注》很令人佩服。
郦道元大约是既受到了郭璞的启发,但是又觉得“尧女舜妃”不能就这样被踢出局,于是根据传说提出了新的看法:
舜帝南巡,二妃从征,溺死于湘江,神游乎洞庭,出入乎潇湘,成为湘君和湘夫人。
(四)
跟郭璞的观点相比,他还是让两位女子分饰两个神灵,不过又把二妃拉了回来。
但是对于尧女舜妃成为湘夫人这种事情,郭璞先生早有异议,质疑她们“岂应下降小水而为夫人”哉?
到了唐朝,尊儒的韩愈认为王逸也错了,郭璞也错了——“璞与王逸俱失也!
”
强调“词必己出”的韩愈先生,针对郭老先生的“夫人之疑”,在他的《黄陵庙碑》中做了隔世回应。
他非常具有儒家风范地分析说:
湘君就是娥皇,湘夫人就是女英。
因为娥皇排行大些,是正妃,所以可以称“君”;而女英是个次妃,所以就只好降了格,称作“夫人”了。
这个说法很妙,妙就妙在他能够把唐尧虞舜之后若干世纪才琢磨出来的后妃名分、嫡庶尊卑的法宝祭将出来,给远古的尧女舜妻作注解——高呵,实在是高。
所以,宋朝的洪兴祖(《楚辞补注》)、朱熹(《楚辞集注》)等诸位先生们纷纷认为,韩退之先生的这个长幼次第、嫡庶有别、纲常有序、尊卑有分的说法很有道理,顶之。
“尊卑妙说”自问世以来,就很得鸿儒的赞同,眼看就要扶坐正位、修成正果了,不料在半路上却杀了个沈括出来。
沈括先生以一名科学工作者特有的严谨认真的治学态度,质疑说:
舜陟方时,两个妃子皆百余岁矣,岂得俱存?
犹称二女哉?
对于这个质疑,号召存天理灭人欲的朱熹先生选择了无视。
当然,心无旁骛的朱熹先生,也有可能并不是选择了无视,而是有意剔除之。
因为事实上他在写《楚辞集注》的时候,很多地方是参考了沈括的相关论著、并颇有推崇之意的,但是这话又说回来,毕竟,沈括质疑的“百岁老妃子岂得俱存,犹称二女哉?
”这般找茬儿的科学精神,有点儿像数学家在听到“白发三千丈”的诗句之后,拿了尺子,硬要去丈量丈量诗仙李白的白头发到底有没有三千丈……
所以,沈科学家的质疑,对文学家韩愈的说法不能构成威胁。
韩愈的说法,还有第二个妙处,那就是:
既将二妃投江殉夫的传说和湘水神合理地联系起来,又把湘君和湘夫人由异性变成了同性,这样一来,两个神仙之间也就用不着谈恋
- 配套讲稿:
如PPT文件的首页显示word图标,表示该PPT已包含配套word讲稿。双击word图标可打开word文档。
- 特殊限制:
部分文档作品中含有的国旗、国徽等图片,仅作为作品整体效果示例展示,禁止商用。设计者仅对作品中独创性部分享有著作权。
- 关 键 词:
- 楚辞 是一袭 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