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5从《周颂》与金文中成语的运用来看古歌诗之用韵及四言诗体的形成.docx
- 文档编号:25542750
- 上传时间:2023-06-09
- 格式:DOCX
- 页数:37
- 大小:668.14KB
0455从《周颂》与金文中成语的运用来看古歌诗之用韵及四言诗体的形成.docx
《0455从《周颂》与金文中成语的运用来看古歌诗之用韵及四言诗体的形成.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0455从《周颂》与金文中成语的运用来看古歌诗之用韵及四言诗体的形成.docx(37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0455从《周颂》与金文中成语的运用来看古歌诗之用韵及四言诗体的形成
從《周頌》與金文中成語的運用來看古歌詩之用韻及四言詩體的形成
(首發)
陳致
香港浸會大學
〈周頌〉的年代,現代學者一般認為其三十一篇中大部分的詩篇成詩於西周早期。
如向熹說:
「(〈周頌〉)大體作於武成康昭四朝(1046-977B.C.)約一百年間,是西周早期的作品,為西周統治者用於祭祀的樂歌。
」這一說法基本代表了現代學術界一般看法,雖微有異同。
西文研究著作中,高本漢(BernhardKarlgren)認為在《周頌》裡,有些詩歌沒有押韻,有些部分押韻,是所謂的“自由韻律體系”(Freerimesystem)。
高氏並對《詩經》中三頌部分的用韻都作了深入的研究。
夏含夷(Shaughnessy)在“FromLiturgytoLiterature:
TheRitualContextoftheEarliestPoemsinBookofPoetry”中指出此詩未用韻的特徵、行與行之不勻稱及其他的語言特徵,都證明了傳統將此詩認定為西周早期之作的說法是正確的。
夏含夷又推論此詩為在“禮儀進行時所吟誦”的禱祝之詞。
日本學者松本雅明指出在〈周頌〉三十一篇裡,歌頌文王的有七篇,如加上〈清廟〉這一篇則為八篇;歌頌武王(1046-1043B.C.)有四篇,如加上〈雝〉,則為五篇,歌頌成王(1042-1021B.C.)的有三篇,后稷、康王(1020-996B.C.)、大王各一篇。
認為也是周初宗廟祭祀的作品。
並且推測在祭祀中活動中,有些角色扮演的類似早期戲劇表演的行為。
其中有些詩是工祝的角色所歌誦的,有些則是神保所歌誦的。
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推想。
在松本看來,〈清廟〉這首詩就是神保所歌誦的。
而其他各篇或為神保所歌,或為工祝所唱,其時代也是在西周初年。
以上諸家都以金文為依據,對〈周頌〉年代作合理的推斷。
筆者在〈「万(萬)舞」與「庸奏」:
殷人祭祀樂舞與《詩》中三頌〉一文中認為商代甲骨文和《詩》、《書》、《春秋三傳》等文獻中所說萬舞和庸奏,最初都在商代祭祀中用於迎神娛神的樂舞樂歌形式。
「庸」與「頌」古音同部,聲紐相近,庸本是商代樂鐘之名,甲骨文中其字形作「
」,也是當時一種祭祀禮樂之名,而周人在學習商人之禮樂文化時,既採其用其體式,又需標榜獨立性,故有頌這種詩歌音樂舞蹈體式。
筆者認為:
商周嬗代之際,周人的文化及其音樂文明是落後於商的。
僻處西陲的「小邦周」作為商的屬國,雖然在軍事崛起之後,東向戰勝了曾經是其宗主的「大邑商」,但是在文化上尚處於弱勢。
所以在文化上周人對商的態度是一方面是要學習、吸收其文化,另一方面郤是又要加以限制和改造。
限制是出於畏懼,改造是為標榜自身的文明程度。
正是在這樣一種心態下,商代祭祀中所用的庸奏、庸舞和万(萬)舞,才被吸納和改造成周人的禮樂,並又加以重新命名,這也許就是所謂「周頌」的由來。
這首詩應繼承了商代在禮儀活動中作為祝禱之詞的一些元素。
這些商代的詩,一般都以「庸」(=頌)作為主要的伴奏樂器。
而〈清廟〉等篇大概便為周早期模仿商頌之作。
關於〈周頌〉的成詩年代,筆者原來基本上也同意諸家的看法,認為〈周頌〉基本上成詩於周初武、成、康、昭時期。
但是現在看來這一看法是基於詩歌的內容、用韻、語句特徵所作的一個表面粗疏的判斷。
近年來筆者在研讀金文和《詩經》的過程中,發現在〈周頌〉這部分有兩個問題值得特别關注:
一個是〈周頌〉中的成語成詞的問題;另一個是用韻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實際上牵涉到西周早期的祭祀用語的發展變化問題。
筆者認為從金文和〈周頌〉兩相比照來看,當時祭祀語詞經歷了由不規則向規則的方向,並且由雜言向四言固定化的過程。
〈周頌〉中許多詞語在兩周金文中都有對應的辭例,有時學者或以為是金文引用詩句,但實際上,並非引詩,而是金文和詩經都在用當時成語,如「以雅(夏)以南」、「日就月將」、「旻(日、敃)天疾威(畏)」、「出入(內、納)王命」、「不敢怠(迨)荒(遑)」(或曰不敢妄【荒】寧)、「夙夜匪(篚、不)解」、「式宴(匽)以衎(侃)」等,率此類也。
這些成語實際也是周人早期宗教活動中逐漸形成。
《詩.周頌》諸篇在使用祭祀成語的過程中,也是句式逐漸變得規則,向四言形式發展,同時又有一種入韻化的傾向,而這種入韻的傾向,又與金文銘辭,特別是編鐘銘文逐漸變得規則,並且入韻,幾乎可以說同步的。
也就是說,大約都是在西周中期共王(922-900B.C.)時期以後,〈周頌〉詩篇中的許多成詞或套語的運用,與西周銅器銘文上嘏辭是相同的。
〈周頌〉中有些詩如〈清廟〉、〈維天之命〉、〈維清〉、〈烈文〉、〈天作〉、〈昊天有成命〉、〈我將〉、〈時邁〉、〈思文〉、〈豐年〉、〈訪落〉、〈敬之〉、〈小毖〉、〈酌〉、〈桓〉、〈賚〉等篇中都偶有二言、三言、五言、六言、七言的句式,合金文銘辭而參之,則兩者都是當時宗教活動中常用語詞,而這些語辭在西周中期以後也逐漸開始由雜言向四言化發展,並且定格為成語。
另外一點就是在詩經各部分中,〈周頌〉有一個異於《詩經》其他部分的顯著特點就是其中很多詩都不入韻,據王力的擬音,全篇基本上無韻的詩有〈清廟〉、〈維天之命〉、〈昊天有成命〉、〈時邁〉、〈臣工〉、〈噫嘻〉、〈武〉、〈小毖〉、〈酌〉、〈桓〉、〈般〉等。
其中〈昊天有成命〉、〈時邁〉、〈武〉、〈酌〉、〈桓〉、〈般〉至少其中數篇極有可能是周初創製的〈大武〉樂章的歌詞。
王國維曾解釋說其詩不入韻是因為〈周頌〉的聲調較緩。
這個解釋是不盡人意的。
以西周金文與〈周頌〉諸詩比讀,我們發現西周金文大約也是在共王時期開始向韻文方向演變,而且在宣王時期更是出現了一種普遍入韻的傾向。
其中〈周頌〉與金文中某些成語正是在韻文發展的過程,為了入韻而生成的。
比如西周中晚期常見的「永保用享」、「用享用孝」、「萬壽無疆」、「眉壽無期」這一類的成語,是從早期的「永保用」、「用享」、「用孝」、「無疆」、「眉壽」等詞變化而來。
之所以出現這些四字語詞,也是由於西周中晚期金文中,多以陽、幽、之部為韻。
如果從考古發現的樂鐘來看,〈周頌〉與金文四言成語的大量出現,以及兩者由無韻到雜韻,到有韻的過程,二者近乎同步的發展,這些並非歷史的偶合。
四言詩句的定型,以及入不入韻實際上是與西周樂鐘的使用,以及音樂的發展有很大的關係。
西周禮樂中最重要的樂器編甬鐘,在西周穆王(976-922B.C.)時期以後才出現了《周禮》中所描述八件一組、與編磬和鎛共同使用的範式。
也是穆王(976-922B.C.)時期以後也才真正使用樂鐘正、側鼓雙音構成四聲音階的旋律效果,青銅器銘文特別是鐘鎛銘文上長篇韻文的出現恰恰是在這個時候。
如此同步,絶非偶然。
考察《詩.周頌》諸篇與西周金文在成語和習語的使用,以及同步發展的現象,我們可以從一個側面揭示出,在西周中期,伴隨著音樂的使用和祭祀禮辭的發展,中國的四言體詩開始逐漸形成,並且格式化。
下面讓我們來具體討論一下〈周頌〉與金文中所用的成語,韻文及四言詩體的形成。
1.《詩.周頌.清廟》及〈周頌〉其他諸篇所見金文中成語
《詩經‧周頌》諸篇與金文比照來看,《詩經》中成語的運用,可謂隨處可見。
今以《詩.周頌.清廟》為例,稍覘詩與西周早期金文之關係,可以看出其源出為一,都是周人的宗教禮儀活動中,所歌所誦的禮賛之詞。
其辭的內容是:
於穆清廟,肅雍顯相。
濟濟多士,秉文之德。
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
不顯不承,無射于人斯。
這些禮賛之詞,與西周銅器銘文中所保留的語詞頗多相似之處,如果我們注意一下詩中我所標示的黑體的部分,這些事實上都是金文中最為常見的詞語,前人或稱為「成語」,如王國維、屈萬里、劉節等,或稱為「成詞」,如姜昆武等,今人或稱「習語」。
但不管如何稱名,應該說明的是這些語詞都是金文和兩周文獻中常見的固定化的表達方式,或者為當時成語的一部分,或者為某一成語的變化形式。
下面讓我們具體分析這些詞語與金文辭例之關係,及其在周人宗廟祭祀活動中作用。
於穆清廟
「於穆」一詞,金文中未見。
而金文與《詩經》中「穆穆」一詞當是「於穆」之本義。
〈清廟〉的下一首詩〈維天之命〉曰: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
」金文中較常見的是以「穆穆」來狀文王或祖考先王之德,故金文中常見的表達方式是「穆穆」與「不顯」、「明德」相並舉。
春秋邾公牼鐘邾公華(集成245)鐘銘文「余畢龏威忌(
),
(惄)穆不彖(墜)于厥身。
」「於穆不已」猶言「惄穆不彖」。
金文中多言「穆穆」,並與「廙廙」、「不顯」、「皇且考」、「明德」等相並言,詳見下「秉文之德」條。
肅雍
〈周頌‧雝〉:
「有來雝雝,至止肅肅。
相維辟公,天子穆穆。
」〈周頌‧有瞽〉:
「肅雝和鳴,先祖是聽。
」〈召南‧何彼襛矣〉:
「曷不肅雝,王姬之車。
」〈大雅‧思齊〉:
「雍雍在宮,肅肅在廟。
」這些當與「肅雍顯相」一句合參之。
〈周頌‧有瞽〉:
「肅雝和鳴,先祖是聽。
」一詩,《禮記‧樂記》云:
「詩云:
『雍雍和鳴,先祖是聽。
』夫肅肅,敬也;雍雍,和也。
夫敬以何,何事不行?
」可知「肅雍」即「肅雝」,並且是「肅肅雍雍」或者「肅肅雝雝」之簡略語。
此語金文中亦多見。
如宗周鐘(集成260)銘文云:
「倉倉
(恖恖)。
(從者從隹)雝雝。
用卲各不顯且考先王。
」從者從隹之字,學者或云為「鍺」字,或以為「鉠」字,說各不同。
以
字及鍺字字形來看,其與金文中肅字之異主要在肅(
)字下半從
形。
上半「聿」形與「鍺」字之「者」形有幾分相近。
第不知肅雝(雍)是否即是金文中「鍺雝(雍)」之譌變?
鄭剛認為,此「者」形為「尗」字,即「叔」,通「肅」字。
集成10285著錄的訓匜,有「尗」字,其形的確與鐘鎛銘文中的「者」旁相近。
尗字古音在覺部書紐,當與「寂」相同,與覺部心紐之「肅」字是可假借為用的。
王輝云:
繡(幽心)、蕭(幽心)讀為「寂」(覺從),幽覺陰入對轉,心從旁紐。
馬王堆帛書《老子》甲本《道經》:
「有物昆成,先天地生。
繡呵繆呵,獨立」。
乙本「繡」作「蕭」。
通行本作: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
故金文中之「尗尗雝雝」有可能即文獻中之「肅肅雍雍」。
金文中從者從隹之字與「鍺」字,疑即詩經中肅字之本字。
春秋時期
弔之仲子平鐘銘云:
「鍺鍺雝雝,聞于夏東。
」與宗周鐘一樣,也是用同一成語形容鐘鼓和鳴之聲。
此詞又見於春秋時期之秦公鐘(集成263、266、267、268、269)鎛銘文。
曰:
「霝音鍺鍺雝雝,以匽皇公,以受大福。
」秦公鎛銘(集成270)又云:
「其音鍺鍺,雝雝孔煌。
」西周晚期梁其鐘(集成188、190、192)銘云:
「鎗鎗鏓鏓,鍺鍺
」。
經傳疏注中對肅字,幾無例外地釋為敬,如果這個字即是尗字的話,那麼釋「敬」就不準確。
金文此字很可能是像聲字,像鳥羽振動之聲。
另外,釋雝或雍為和,義差近之,因為此字本也是像聲字,擬鐘鼓等樂器和鳴之聲。
「肅」字形容音樂,多以象簫管之聲,如《釋名》卷七〈釋樂器〉第二十三云:
「簫,肅也,其聲肅肅而清也。
」鄭玄《周禮‧春官注》引逸詩云:
「敕爾瞽。
率爾眾工。
奏爾悲誦。
肅肅雝雝。
無怠無凶。
」以此看來「肅」本以用來言鳥羽之振動,後用於祭祀中形容管樂器所演奏出的樂聲;「雝」,或作「雍」「噰」「嗈」等,本以像鳥之鳴聲,用於祭祀中像鐘鼓之鳴。
「肅」、「雍」二字可離可合,可重疊,可聯用,引而申之,又用以像祭祀中莊敬肅穆之容。
濟濟多士
《詩.大雅.文王》云:
「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毛傳:
「傳云:
濟濟,多威儀也。
」《詩.大雅.旱麓》:
「瞻彼旱麓,榛楛濟濟。
」毛《傳》:
「濟濟,眾多也。
」《詩.齊風.載驅》:
「四驪濟濟,垂轡瀰瀰。
」整齊美好貌。
其字實際上又通「躋」。
《詩.大雅.公劉》:
「蹌蹌濟濟,俾筵俾几。
」鄭《箋》:
「濟濟,士大夫之威儀也。
」《中山王
方壺》:
「穆穆濟濟,嚴敬,不敢怠荒。
」穆濟為莊敬之義。
而《爾雅‧釋訓》:
「藹藹濟濟,止也。
」則濟濟又有止之義。
我以為亦是容止之義。
《廣雅.釋訓》:
「濟濟,敬也。
」《集韻.齊韻》:
「濟,濟濟,祭祀容。
」此濟濟,當指威儀莊敬之義。
故此處釋濟濟為莊敬之義,庶乎近之。
「多士」一詞,殷周時期對諸侯卿士大夫之通稱。
《書.大誥》:
「越予沖人,不卬自恤。
義爾邦君,越爾多士,尹氏、御事。
綏予曰:
無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寧考圖功。
」偽孔《傳》:
「言征四國於我童人,不惟自憂而已,乃欲施義於汝眾國君臣上下至御治事者。
」《書.多士》:
「成周既成,遷殷頑民,周公以王命誥,作多士。
」偽孔《傳》:
「所告者即眾士,故以名篇。
」孔《疏》:
「成周之邑既成,乃遷殷之頑民,令居此邑。
頑民謂殷之大夫士從武庚叛者。
」此多士為殷多士。
《詩.大雅.文王》云:
「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又云:
「思皇多士,生此王國。
」故思皇多士謂周之大夫士也。
商金文麗簋銘中有「多亞」一稱,西周金文中有「多倗友」「多僚友」「多宗」「多父」「多正」等稱,又多「者(諸)士」、「庶士」之稱,率此類也。
甲骨文中亦多「多亞」「多子」「多子族」之稱。
余亦頗疑有多士之稱。
如
《合集》:
40632反有辭云:
(1)貞…多王(士)…
(1)
…
其中「
」或為王,或為士,殆不易辨。
若云「多王」則不文,若為「多士」則庶乎近之。
秉文之德
〈清廟〉之後的〈維天之命〉篇云:
「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
」,若與金文中善鼎(集成2820)「對揚皇天子不
休。
用乍宗室寶
。
唯用妥福。
唬前文人。
秉德共屯(純)。
」所謂「前文人」,文獻中也作「前寧人」,是指周人之祖先,時亦稱文王。
西周晚期井人
(
)鐘(集成109、111)銘云:
「穆穆秉德」。
梁其鐘(集成187、189、192):
「不顯皇且考。
穆穆異異。
克慎厥德。
農臣先王。
」虢叔旅鐘(集成238、239、240、241、242):
「不顯皇考惠弔。
穆穆秉元明德。
御于厥辟。
」其中「秉元明德」與〈清廟〉一詩的「秉文之德」聯繫起來看,春秋時期秦公鎛(集成270):
「穆穆帥秉明德。
」西周中期師望鼎銘(集成2812):
「不顯皇考,
公穆穆,克明厥心,
(慎)厥德,用辟于先王,得屯亡斁」。
番生簋銘文(集成4326):
「不顯皇且考,穆穆,克慎厥德,嚴才上,廣啟厥孫子于下。
」周人重德,故於言神明之可畏之後,往往言「秉文(王)之德」,或者「秉元明德」、「秉明德」、「秉德」,或曰:
「克慎厥德」。
金文中之「慎」字,有時用「悊」字,作「克悊厥德」(梁其鐘,集成187,189);有時用「克
厥德」(梁其鐘,集成192),有時用「克誓厥德」(番生簋蓋,集成4352),有時用「克質厥德」(井人
鐘,集成109、111),楊家村出土之逑盤銘文云:
「桓桓克明
厥德」,字當讀為「慎」,故此成語皆稱「克慎厥德」。
如文獻中《尚書‧五子之歌》云:
「弗慎厥德,雖悔可追。
」是反其意而用之。
〈召誥〉云:
「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
」〈多士〉曰:
「不明厥德」。
《書‧胤征》則用「顛覆厥德,沈亂于酒。
」,與《詩‧大雅‧抑》所謂:
「顛覆厥德,荒湛于酒。
」顯然是同一成語。
「穆穆」、「於穆」總是在頌禮祖先的德行或者宗廟之莊嚴。
對越在天
王引之之《經義述聞》卷七云:
家大人曰:
「對越在天」,與「駿奔走在廟」相對為文。
對越,猶對揚,言對揚文武在天之神也。
〈江漢〉篇曰:
「對揚王休。
」(箋曰:
「對,答也。
〈顧命〉曰:
答揚文武之光訓。
〉〈祭統〉曰:
「對揚以辟之,勤大命。
施于烝彝鼎。
」並與對越同義。
《爾雅》曰:
「越,揚也。
」揚越一聲之轉,對揚之為對越,猶發揚之為發越,清揚之為清越矣。
考金文中「對揚」一語,其對象絶大多數為某人,最常見的是「對揚天子休」、「對揚王休」,偶亦有「對揚王命」、「對揚文母福剌(烈)」西周早期匽侯器中之克罍、克盉銘文云:
「余大對乃享」,亦對揚之意。
由此看來「對越在天」一詞,若云:
「對揚在天」,無此文例。
王引之的說法故不能成立。
《爾雅》曰:
「粤、于、爰,曰也。
《書》曰:
『土爰稼穡』,《詩》曰:
『對越在天』、『王于出征』。
」當以《爾雅》說「越」通「曰」、「于」、為是。
「對越」即「對曰」、「對于」。
〈大雅‧皇矣〉云:
「以篤于周祜,以對于天下。
」故此詩其文當云:
「對于在天!
駿奔走在廟。
」毛傳云:
「對,遂也。
」鄭箋:
「對,答也。
」是毛鄭異說。
實際上,金文中「對揚」一詞,「對」即是「揚」,《廣雅‧釋詁》:
「對,揚也。
」朱熹云對是答,揚是稱,二者無大異,皆稱答之義。
故所謂「對越在天」,即「對于在天」。
此句與後句「駿奔走在廟」相對而言,前者是言在上者,即面對神明祖考先王,後者是言在下者;前者是言被祭祀的對象,後者是言從事祭祀者。
〈陳風‧東門之枌〉云:
「穀旦于逝,越以鬷邁。
」越即同于,〈召南‧采蘩〉云: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
于以用之?
公侯之事。
」〈召南‧采蘋〉云:
「于以采蘋?
南澗之濱。
于以采藻?
于彼行潦。
」〈邶風‧擊鼓〉云:
「于以求之?
于林之下。
」〈周頌‧桓〉云:
「保有厥士,于以四方。
」故「于以」、「越以」也是一種成詞。
駿奔走在廟
「奔走」一詞在〈清廟〉一詩中非如後世所說的奔走,而是有特定的涵義。
以金文相證可知,「奔走」特言在祭祀中「相維辟公」,也就是諸侯大夫卿士佐祭之事。
如
乍周公簋(集成4241,亦名周公簋、井侯簋)
隹三月。
王令
眔內史曰
井侯服。
易臣三品:
州人、重人、庸人。
拜
首。
魯天子
厥瀕福。
克奔
走上下。
帝無冬令于有周。
追考對不敢彖,卲朕福
。
朕臣天子,用典王令。
乍周公彝。
這裏用的是「奔走上下」一語形容敬事祀事。
除「奔走上下」,金文中亦有「奔走畏天威」一語。
西周早期大盂鼎(集成2837)銘云:
「朝夕入(納)諫,亯,奔走畏天畏(威)。
」言在享祀先王時,奔走在廟,畏天之威。
西周中期效卣(集成5433)效尊(集成6009)銘文云:
「效對公休,用乍寶彝。
烏虖!
效不敢不『萬年』,夙夜奔走。
揚公休亦。
其子子孫孫永寶。
」可見亦有「奔走夙夜」一語。
此語又作「奔走夙夕」,如西周早期麥盉(集成9451)云:
「井侯光氒吏麥嗝于麥宮。
侯易麥金,乍盉。
用從井侯征事。
用奔走夙夕。
嗝御事。
」其他類似的銘例還有西周早期召圜器(集成10360)銘云:
「隹十又二月初吉丁卯,召啟進事,奔走事皇辟君休。
王自
事賞畢土方五十里。
召弗敢忘王休異。
用乍
宮旅彝。
」也是說召為王事奔走。
金文中「奔走夙夕」、「奔走上下」、「奔走畏天威」與此詩中的「奔走在廟」,皆用以形容與祭之人(辟公)敬事祀事。
《尚書‧武成》:
「丁未,祀于周廟,邦甸侯衛,駿奔走,執豆籩。
」《禮記‧大傳》云:
「既事而退,柴於上帝,祈於社,設奠於牧室。
遂率天下諸侯執豆、籩,逡奔走;追王大王亶父、王季歷、文王昌;不以卑臨尊也。
」陳喬樅引《禮記大傳注》:
「逡,疾也。
《周頌》曰:
逡奔走在廟。
案:
逡,《毛詩》作駿,傳云:
長也,箋云:
大也,義竝與《禮記注》異,說詳齊詩攷。
」所以本詩中「駿奔走在廟」,駿字本字有可能為「逡」,其字義則為「長」或「疾」的意思。
不管怎麼說,「奔走」一詞最初都是用以言宗廟祭祀之事。
《尚書‧酒誥》:
「奔走事厥考厥長。
」《離騷》云:
「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
」《禮記‧祭統》中所記載的孔悝之鼎銘云:
「即宮于宗周,奔走無射。
」可見此詞與後來一般意義上的奔走並不完全相同。
在西周時期,「奔走夙夕」、「奔走上下」、「奔走無射」、「奔走畏天威」、「奔走事某人」、「奔走在廟」都是當時成語。
「奔走夙夕」「奔走夙夜」是說日夜敬事祀事;「奔走在廟」是指出從事祭祀的地方;「奔走上下」、「奔走無射」是言其黽勉從事的狀態;「奔走畏天威」、「奔走事皇辟君休」是强調祭祀和敬事的對象。
不顯不承
「不顯」一詞,金文最為常見。
是稱頌對揚之語。
一般用於稱美祖先及君主。
如西周銅器中以下數例:
單白
生鐘:
「不顯皇且剌考,逑匹先王。
」
梁其鐘云:
「不顯皇且考,穆穆異異,克慎厥德,農臣先王。
」
虢弔旅鐘云:
「不顯皇考惠弔,穆穆秉元明德。
」
西周早期史獸鼎(集成2778)云:
「對揚皇尹不顯休。
」
西周銅器如利鼎、康鼎、大鼎、噩侯鼎、衞簋等皆云:
「對揚天子不顯休。
」
其他例證尚多,不煩枚舉。
故所謂「不(丕)顯」總是用於稱美先祖先考,或者皇尹、天子。
「丕承」之例比較少見。
戰國銅器梁十九年亡智鼎(集成2746)「穆穆魯辟。
省朔旁。
躳于茲巽。
鬲年萬丕承。
」其他「不承」或「丕承」之例雖未見,但金文中亦有「亡承」一語。
如西周孝王(891-886B.C.)時期的師訇簋(集成4342)云:
「師訇:
哀才(哉),今日天疾畏,降喪首(道)德,不克
古,亡承于先王。
」其中,「日天疾畏」即《詩經》中多見之「旻天疾威」,金文中亦常見此成語,如毛公鼎(孝王(891-886B.C.)時器)作﹕「敃天疾畏(威)」。
「首」字我認為是「道」字之省形。
〈小雅‧召旻〉云:
「旻天疾威,天篤降喪。
」〈雨無正〉云:
「浩浩昊天,不駿其德。
降喪饑饉,斬伐四國。
旻天疾威,弗慮弗圖。
」總之是衰世中常見的一種君子質問蒼天的語氣。
「
」字不審何義,金文常云:
「不
」,如眉縣楊家村發現的四十三年逑鼎云:
「不
不井(型)」。
師望簋云:
「望肇帥井(型)皇考,虔夙夜,出內王命,不敢不
不
」。
「
」字不識,學者有釋為畫的,有釋為規的,但證據尚不塙鑿。
以師訇簋銘文來判斷,其義大略似「述」「法」「規」這一類的意思。
我認為讀「遹」的可能性比較大。
其字上半從「聿」,〈大雅‧文王」云:
「無念爾祖,聿脩厥德。
」毛傳云:
「聿,述。
」李富孫云:
《漢東平思王傳》引作述脩。
《後漢‧呂強傳》亦作述(〈大明〉:
「聿懷多福」。
〈繁露‧郊祭〉引作「允懷」,聿、允聲相近)。
案〈釋言〉曰:
「律,遹,述也。
」孫炎云:
「遹,古述字,讀聿。
」(段氏曰:
「古文多以遹為述故。
故孫云爾。
謂今人用述,古人用遹也」)。
毛《傳》聿、遹皆訓述,即本〈釋言〉文。
左氏(文二年,昭廿二年)《傳》引此詩杜注竝訓為述,〈匡衡傳〉、〈呂強傳〉、〈文選首記總論〉注皆同。
聿、述與遹,字異而義同。
段氏曰:
「古聿、遹同字,述、遂同字。
」
以段玉裁說證之,則師望鼎銘之「虔夙夜,出內王命,不敢不彖不
」,當讀為「虔夙夜,出內王命,不敢不述不遹」。
「
」、「
」二字字義相近相同而連續否定,在金文、文獻中均常,特別是詩經中,如所謂「勿砍勿伐」、「不稼不穯」、「不狩不獵」、「不震不動」、「不僭不濫」等等。
而「亡承于先王」,當然是不能踵武先王的意思。
故「亡承」與「不(丕)承」義正相反。
王引之《經義述聞》卷七云:
「承者,美大之辭,當讀為『武王(1046-1043B.C.)烝哉』之烝。
」《尚書‧君奭》:
「乘茲大命,惟文王德,丕承無疆之恤。
」《尚書‧君牙》:
「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1046-1043B.C.)烈。
」〈大雅‧文王有聲〉每章尾句云:
「文王烝哉」、「王后烝哉」、「皇王烝哉」、「武王(1046-1043B.C.)烝哉」。
除與烝字通外,「不承」的「承」亦與「時」通。
《大雅‧文王》篇云:
「有周不顯,帝命不時。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
按:
不,為語詞。
《玉篇》曰:
『不,詞也。
』是也。
故《傳》曰:
『不顯,顯也,不時,時也。
』……不、丕古通用,『丕』亦語詞。
『不顯』,猶『丕顯』也。
時,當讀為『承』,時、承一聲之轉。
(《大戴禮.少閒篇》:
『時天之氣』,即承天之氣。
〈楚策〉:
『仰承甘露而領之』,《新序.雜事》篇承作時。
皆時、承古通之證。
按王引之《經義述聞》別有考,可參。
)『不顯』、『不時』猶〈清廟〉言『不顯不承』,《尚書》言『丕顯丕承』也。
王尚書釋〈周頌〉『不承』曰:
『承者,美大之詞,當讀『文王烝哉』之烝。
』《釋文》引《韓詩》曰:
『烝,美也。
』今按此詩帝命不時,時讀承,亦當訓美。
帝命曰時,猶天子之命曰休命、曰大命也。
馬說丕亦語詞。
以金文中常用「丕顯皇祖考」、「對揚天子丕顯休命」可證,馬說誠是。
〈大雅‧文王〉云:
「有周不顯,帝命不時。
」按照馬瑞辰的說法,「時」、「承」一聲之轉,「丕承」就是「丕時」。
「時」、「寺」、「持」古多通,金文中常見者為從口從寺之形。
春秋早期上曾大子鼎銘:
「父母嘉寺(持),多用旨食。
」字形作
。
戰國早期楚王酓章鐘(集成84)「永持用亯」之持,字作
。
所以所謂「不(丕)顯不(丕)承」也是當時常用的祭祀用語。
於〈清廟〉中是合而言之,而於〈文王〉中則為分而言之,而云:
「有周丕顯,帝命丕時(承)」。
亦猶
- 配套讲稿:
如PPT文件的首页显示word图标,表示该PPT已包含配套word讲稿。双击word图标可打开word文档。
- 特殊限制:
部分文档作品中含有的国旗、国徽等图片,仅作为作品整体效果示例展示,禁止商用。设计者仅对作品中独创性部分享有著作权。
- 关 键 词:
- 周颂 0455 金文 成语 运用 来看 古歌诗 四言诗 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