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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英雄
我们的英雄
我们沉寂了好几个月的蒿乡,说热闹就热闹起来了。
具体的说,这美好的日子,该打今年最严重的那次霜降算起。
正当我们空落的心,即将陷入持久的冷寂时,这时村里,及时传出话来,说卜憨回来啦。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仿佛乌鸦般的梦境里,突然冲出无数只喜鹊,全村的孩子,霎时间全闹腾起来,奔出暖烘烘的屋子,一律向村东口集结而去。
那时刻,我正在屋里专心致志(或者说“装模作样”)地做着语文作业。
多亏了王齐那小子的提醒,不然,我真要与这场本年度最杰出的年度大戏,失之交臂了。
一路上,我还活学学用,很快就将课本中那篇《春》里的句子改成了:
盼望着,盼望着,卜憨来了,卜憨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暗自佩服自己的才华。
我甚至还想叫住跑在前面的王齐,告诉他我这即兴而来的杰作。
不过又担心他可能会听不懂,便只好忍住了。
我听见了耳朵里呜呜的风声。
鼻子里热乎乎的。
这是初冬的一个下午,空气中满是干燥的尘土味儿。
田里的麦子病怏怏的,自身边一闪而过,也是那么的急切,仿佛也在赶着趟儿凑热闹。
说起卜憨这个响当当的人物,那还得从卜憨这个名字说起。
“卜”是他的姓,如今,我们却早已习惯性地将“卜”读成“不”。
于是,“卜憨”就变成了“不憨”。
当然,这最初的“改编”自然也是出于我的手笔了。
卜憨不憨,却有个憨弟弟,叫卜莎,再经过我们的嘴,卜莎旋即变成了“不傻”。
说是不傻,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他其实才是我们村众多傻子里最著名的一位。
在他哥哥卜憨外出打工的这几个月里,他实际上已取而代之,成了我们生活里的主角儿。
可现在,他的哥哥就要回来了,他无论如何也就算不上头号人物了。
好戏的男一号,自然而然地,又要落到了卜憨的头上了。
我们心中的兴奋是说不出来的。
提起这俩兄弟,我们心里总有说不完的话。
现在,我们只盼望着他能早点儿归来——哪怕一分钟——为了能一睹他的风采。
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他的归来,必将预示着一场好戏的开演。
关于这一点,我们对他有信心,对他一米八七的个头有信心,尤其对他那宽阔的肩膀、火暴的脾性,以及曾练过一段时期功夫的好身手有信心。
他才是这即将到来的好戏的主角儿。
不折不扣的主角儿。
他的弟弟则不得不退后一步。
不过作为一个配角,毫无疑问,他的表现,在一定程度上,也必然会引起大家的关注。
这些都是不必多强调的。
我们心知肚明。
此时,虽然真正的冬天还没完全到来,但户外的寒气,还是让我们不住地哈着气搓起手。
我们像水蛇那样一律一字昂起了头,翘首以待着。
离公共汽车到达我们村子还有那么一会儿。
真不该来那么早呀,可是,谁又愿意错过这不同寻常的第一现场呢?
再说啦,我嘛,早已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的未来确立了目标:
做一名出色的记者。
如果这个愿望将来成真,那么这次好机会,也许可成为我人生中第一次意义非凡的“现在播报”呢?
我为此感到兴奋。
因此我才坚定地认为:
此刻我的兴奋肯定要比王齐他们的那股子傻劲儿,深刻的多。
“车咋还不到呢,这破烂玩意又晚点了!
”
王齐抓耳挠腮,气呼呼大叫起来。
他还没到变音的年龄呢他,嗓子尖利,让我脑子直疼。
看他那副急不可耐的熊样儿,我没理他,只蔑视地瞥去一眼。
他的棉袄使他瞧起来像只脏兮兮的鸭子。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小子的消息准不准呀,他今天要是不来呢?
你的话可从来没对过。
”
“我要说假话就是狗娘养的!
这次你绝对不用怀疑,我表哥昨儿晚亲口告诉我的。
”似乎怕我还不信,咽一口唾沫,更加激动起来,“他们在一个地方做工,他亲口告诉我表哥,说他混不下去了什么的——你就等着瞧吧,要不是今天我就是蠢蛋!
”
“你表哥呀?
就是那个死不要脸的家伙?
那个摸了大梅就不要人家的色鬼?
他的话你都信!
”
我倒不是真不相信这家伙的话,我就是喜欢跟这个头脑缺弦脸生麻子的小笨蛋说风凉话。
他说起话来老是淌口水,样子滑稽至极。
我们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奚落他。
他也不恼,活脱脱一个傻瓜。
我猜,如果再傻一点儿,就能赶上卜傻了吧。
“还不信?
”他的臭嘴巴直挺过来,一脸的真诚,他天生一颗扁头,脑袋一歪,这下就显得更扁了,“你笑什么?
”
“没,没什么,没什么,我谁不信也信你呀。
”
我笑的更厉害了。
其他几个家伙也讨好似的跟着我笑起来,一嘴的兔子牙,经阳光一照,放射出一股恶心的黄光,我赶忙堵住了鼻子。
而我,马上又严肃了起来。
我是个“有点深沉”的人。
这话是老赵说的。
村小学的赵校长曾十分认真地对我说过,你的性格嘛,有点偏于早熟,有时候显得有那么一点点深沉。
可谁知道他这鬼话是啥意思呢。
不过当时听着好象也不是在说我坏话吧,于是就在心里同意了。
懒洋洋地眯起了眼。
我才感到,等待真是件痛苦的事儿,他们混蛋几个真是无聊透顶,竟在一旁玩起了玻璃球。
我可不屑跟他们一伙儿。
我今天来,一当然是看热闹,二呢,是圆我心中的记者梦的。
那些胸无点墨的家伙算啥鸟。
我已在心里默默盘算好啦,等卜憨一来,我就会实地采访他,跟踪采访。
我知道采访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早知道这点破知识了。
我有一本这方面的书,从赵校长乱七八糟的书柜里翻出来的。
他当时还有点儿不大情愿给我呢;我说,你都是老人家了你,还看这书干啥?
我以后是要做记者的,到时候还要采访你呢。
于是,他只好乐陶陶同意了。
这老家伙。
而我这次要采访的人物,在我们村,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他的返乡意味着一场好戏的开始。
幕早在几天前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至于幕后的事情,你们这些外乡人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不过,我愿花一点时间给各位说上一说。
必须首先说清楚,王小花这个女人在这场戏里同样是个不可忽视的角儿。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她,这个幕就拉不起来;沿着这个思路下去,卜傻更不可忽视,没有他,我们这个年恐怕只有闷在家里看那些没出息的春节晚会啦。
因此,卜傻,同样值得我们期待。
五天前,那时,除了几家哗啦啦的麻将声之外,村子里还是异常安静的。
而就在这时,就在我们憋得满脸无光的时候,原村党委副书记李大麻子风风火火地向我们传播了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他气喘吁吁的弯腰站在我们面前,鼻涕直往地上掉。
吭哧了老半天,我们才明白说的是咋回事。
接着,我们一哄而散,抢金子似的,呼啦啦,全向卜家奔去了。
等赶到出事现场,我们一眼就看到了卜傻那个混球,正坐在门旁朝我们傻笑呢。
我们也快乐地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指手画脚向我们表达他的重大发现:
“嘻哈哈……噫呀呀,好白,好白呀……”
而他那80岁的老娘,在我们赶到之前,据说已哭晕过八次了。
我们赶到后,她刚苏醒过来,又接着哭,只打雷不下雨,和卜傻的演技相比,实在是差的多。
因此,我们的目光就全就集中到卜傻这个傻瓜的身上。
“我说的没错吧!
不信你问卜傻?
”李大麻子小指抠着他发黑的门牙,一脸得意的神情,“卜傻,你这鬼孙子倒是不傻呀,嘿嘿,快给大伙说说,都看见啥啦你?
”
我们屏住了呼吸,支起了耳朵,等着卜傻的讲述。
他说话虽然断断续续令人生厌,平时也没人会和他搭话,可此时,我们无人不在盼望着他能金口大开。
尤其那几个还没结婚的小伙子,看他们翻动的嘴唇,就知道他们更是期待的不得了。
又是上烟,又是点火的,弄的卜傻不知如何是好了都。
“嘿嘿,呵呵……呀呀,噫!
好白,好白……”
“什么白?
”王齐三哥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啦。
“屁……屁股,噫呀!
好白好白……”
卜傻的大嘴巴歪的实在可爱。
此时此刻,他含糊不清的表达,反倒是令人遐想无限了。
如今,他受到了从未有的礼遇和尊重,烟只管一根接一根的上,管他会不会抽,任由着他扑通。
王齐的三哥乐的最为邪门:
“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呀,卜傻老弟!
”
“嘿,王八羔子,我还不知你心思?
”李大麻子淫荡地笑道:
“你真巴不得跟卜傻换个个儿吧!
”
大家更开心起来。
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卜傻80岁老母那点儿光打雷不下雨的声音,就被我们淹没了。
不过,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刺响——我们的哄笑马上跟着停了下来。
我们争着探头往院子里看去,终于找到了那处“既打雷又下雨”的地方。
那是卜憨的房间,窗户里正传出沉闷的呼叫声。
嘶哑悲绝。
噼噼啪啪的,那是摔东西的声响。
还有其他说不清的响动,比如擤鼻子声,或者咬牙切齿声?
我们只注意到一条银光闪闪的溪水自门缝趟了出来,很快,空气里便弥漫起一股浓烈的咸味儿。
“嘿,我说那小蛮子倒是挺在意这个的呀?
”
“谁说的清呢,娃不会生,就假正经呗!
”
“废话不是?
要是你老婆,你老婆洗澡被我们哥几个看到了,你不也是这个味儿……”
“你个混蛋……”王齐的三哥气呼呼地骂道。
“哈哈,怎么,还没娶媳妇哩,就护起老婆啦?
小心结婚后管不好自己女人呀。
”
“别吵别吵,人家在哭,你们吵个熊呀你们。
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
李大麻子坏笑着叫嚷,被我们用力推了一把,这一推,大门哗啦一下就开了。
刹那间,我们蹬腿蹿了出来。
果然,不大工夫,身后就传来几声干巴巴带着哭腔的叫骂。
那是卜傻的娘。
据说她年轻些的时候,曾一人揍倒过三个小流氓。
但我们这些小孩子可不会把她的老黄历放在眼里,一律回过头冲里头叫道:
“卜傻不傻,知道看女人的屁股啦!
卜傻不傻,知道看女人的屁股啦!
”
但是我们同时清楚,卜傻的娘一定是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的,她几乎全聋了,要是听的见,非当场再昏过去一回不可。
我敢打赌。
一路上,我们哗啦啦地谈论着这起刚刚发生的令人无比兴奋的事儿。
显然,我们不该这么快就离开事发现场的。
待转身后,无不为此遗憾连连。
其实我们心里最想做的,莫过于亲眼看看那个外省小蛮子的表演。
她长着漂亮的脸蛋。
大家都说,这样好的货色落到卜憨的床上,卜憨真他妈的有福。
不过,现在好了,他的报应终于到来了,刚离家不到半年呢,自己的女人就被自己的亲弟弟“看上了”,真是失算呀,真是活该。
“有这样的老婆,要该我,死也不出家门一步!
卜憨果真不憨,五千块钱真他妈没白花呀。
”
一个家伙添着嘴笑道。
“你怕啥子呀你,你那婆娘放哪里不都安全啊,看美的吧你!
”
我们一路畅谈着一路欢笑。
再回到麻将桌上,却都没有了先前的雅兴。
几个老家伙却一心想把我们几个小孩子往外赶,好说说他们心里最想说的那些荤话。
“别假正经了吧!
”我蔑视道,“你们的肠子啥色儿,谁不知道呀。
昨天晚上还在王齐家看黄色录象呢,真不要脸,现在怎么又假正经啦?
”
我的话使他们惭愧地笑了起来。
真要命,这群王八就会来这一套。
我们的话题很快就又从小美人身上,转到受害人卜憨的身上了。
于是我们便在心里急切地盼望着另一出好戏的上演。
我们摩拳擦掌。
现在好了,我们真正的男主角儿,说回就要回来了,大伙的兴奋劲儿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
之前,我们都在苦苦等待着;如今,随着最后一次霜降的到来,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我们擦掌摩拳。
我们内心的激动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我们的种种猜测如今就要有结果了。
为了这个结果,李大麻子还跟另一个老男人打起了赌,说卜憨一定会为此大打出手。
我们都支持他的这种猜测。
我还特意准备了两块钱,不过它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一切都是明摆着的嘛。
只是现在,那该死的破车就是不出现。
我都有点恨王齐那王八了,于是上前一步,一脚踩住了他那只龇了牙的玻璃球:
“王八,你说来,现在车咋还没影儿!
”
我上前又要抓他的领子,他颤抖着歪笑着,说我要是诓你我就是狗娘……“养的”二字还没出口,另一个家伙突然兴奋的大喊起来:
“快听——是车声!
车来啦,车来啦——”
我们立马争着向南面瞅去,果然,那头笨牛正吭哧吭哧向这边挪着。
过小桥时,我的心悬了起来。
还好,那破车还算稳当;如果一不小心失足落到水里,我们的好戏可就真就泡汤了。
车子终于从我们身边开了过去。
我们跟着狂奔起来。
“看,快看呀,卜憨就在上面!
”
王齐率先兴奋地张牙舞爪起来。
待那车子停下来之后,我们个个如接站的亲人那样,又是上前帮卜憨拎包,又是为他清路。
我们必恭必敬,却难掩内心的喜悦。
“卜憨卜憨,你回来就好啦!
你要不来,不定出什么事儿呢,嘿嘿——”
卜憨离开家也就是几个月吧,没想到,如今他竟变的这般消瘦。
我真担心他这身板还能不能起到主角儿作用。
相反,他的傻弟弟却越发的雄壮起来。
这多少让我在心里对我们的英雄捏了一把汗。
我们昂着水蛇头,只等着他那幽深的眼窝放射出愤怒的目光。
可出乎我们意料,他似乎对我们的话并没多少反应——以往那野兽般的架势,难道全丢了?
不过,我们是不会那么快就失望的。
我的看法是,也许他已经知道了自家的事,愤怒期刚刚过去,此时他的无动于衷,只能说明,在他依然黝黑的脸蛋里,正藏着众人看不出来的杀机。
我们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
而我,则在心里盘算着我的第一次采访。
可他的沉默,让我兴奋的同时增添了一丝伤感。
一时,竟谁也说不话来。
王齐显然是想再刺激刺激他的神经:
“卜哥,你咋不说话啦?
这是不正常的!
你老婆她……”
卜憨仍是目中无人,只顾冲着他的黑脸往前走。
步子很大,几乎让我们小跑起来。
“卜憨,你这熊羔子,你老婆被卜傻看了……”
“闭上你的臭嘴吧!
”我愤怒起来,“别乱讲,卜憨又不憨,他什么不知道他?
心里比你有数!
”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没数儿。
他持续的沉默,让我多少失去一部分耐心。
不过,这总不是啥大问题。
我们坚信他不可能始终是个沉默者的。
于是,我们只好讨好着跟他说起了其他的:
“卜憨,你真行呀,刚出去几个月,这就发达啦,瞧,你这包袱可真沉哪,我一只手都快拎不住啦……”
“那当然,卜憨是什么人,到哪儿还不都是响当当的?
你别狗眼看人低就行了!
”
我们你一句我一句,眼见就跟到卜家门口了。
我们相互使了个眼色,赶紧闭上了嘴。
卜憨停了下来,要去他的包,很是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们怯怯地楞了一下,这时,一边的李大麻子向我们狠狠招了招手。
我们会意地挪开了。
“这家伙不正常呀,蛋给人踩没了吗,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有啦。
”
“你懂啥呀你?
这叫,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就等着看好戏吧——你这孙子快过来,瞧什么瞧?
小心卜憨把你也给收拾了!
”
王齐嘿嘿着从门旁蹩了过来:
“我,我看见卜憨进了门!
嘘——”他夸张地吹起手指,“别出声,卜傻也在家呢,好戏——快开始啦!
”
我们立即停止了议论。
我们期待新的声音。
但是,过了老大一会儿,里面似乎并没出现我们期待的场面。
一回头,见王齐的三哥竟爬到了一旁的槐树枝上。
我们问他看见了什么。
他摇摇头。
我们更着急了。
半晌,他才说了句让我们绝望的话:
“没动静,一个人也看不见。
”
幸好这时李大麻子及时说了句安慰的话:
“别急嘛,急个鸟,越是安静,越说明事情蹊跷,越蹊跷,戏就越有看头。
就等着瞧吧!
”
我们都只好点头称是。
我们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这种等待却让我们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
我们扎在一堆没话找话,胡侃了半天。
这时里面突然支啦一声响,我们的神经马上又绷了起来,忙向树上问,看见了什么。
没等上面说话,大门已裂开一道缝,悠悠地晃出一条癞皮狗来,朝我们挤眉弄眼了高一会儿,才兀自摇着尾巴走开了。
这让我们气愤异常。
等了半天,竟等出这畜生。
“别急,狗出来了,说明里面有动静!
”
“别吹了吧大麻子!
要是里面有动静,狗就不会那么闲悠啦!
”
“对,说的也在理。
”我们齐声赞成。
“难道卜憨这王八还不知道真相?
”
“不!
不可能不知道,他刚下车我们就向他说了。
”我咂咂嘴,“就算刚来不知道,这进家老长时间了,心里也该明净了吧?
除非他真的憨了!
”
“这说不准啊,八成他脑子真出问题了?
回来的路上,我们怎么跟他说,他都没反应——这真是奇了怪了——娘的!
憨子葫芦里装的啥药?
”
“不管他卖的什么药,总不至于装聋作哑吧!
”
“应该不会,他虽说脑子不咂地,可对这样的事儿,他是不会装孬种的。
不然他没法向村里人交代啊对不,你们说是不是这理儿?
”
“那是那是,麻哥说的还是有点根据的。
再说,凭卜憨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早就把屋顶掀翻了。
”
“可到现在咋还没见动静?
不正常,很不正常。
”我着急的说,“要不你们谁进去看看?
”
“要去你去,小孩子家,人家是不会讲闲话的。
”
“去!
这样的事让我冲到前面,你们等着看好戏?
我才不傻呢,要去王齐去,这小子脸皮厚。
”
我们争论了一大晌,没个什么结果。
眼见中午要到了,几户人家的房顶开始冒起炊烟,我肚子里开始汩汩响起来。
他们几个成年人把最后一批烟也点上了。
同样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卜憨家是不是没人?
”
“绝对有人,你们来之前,我就侦察好了,全都在,我拿我的信誉保证!
”
“你还有信誉呀你?
”我们无奈地笑起来。
这种等待,实在让我们无法忍受。
凭我们对卜憨的了解,他是不可能憋这么久的,就算是他亲弟弟吧,他也不会就如此甘心戴绿帽子、当王八的啊。
我们满腹的疑惑。
真不明白,这家伙进了一回城,一回来,就戴上了绿帽子,戴的似乎还挺舒服。
我们决定不再傻等下去了,却又不甘心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
这时,李大麻子想出了一个注意。
他找来一大块土坷拉,抛到树上去,上边接住了,接着飞进了院子里,“乒乓”一声响,一准儿是揍上了盆子之类的东西,动静不算小。
我们赶忙后撤几步。
但,令我们再次绝望的是,那声音,却并没有引起任何反响。
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我们叹了口气,实在不愿再等下去。
李大麻子狠狠地扔掉了烟:
“娘的,真有种!
走,等个俅等,打麻将去,别耽误老子赢钱。
”
“老乌龟!
”我们挨个儿朝院子里吐唾沫。
于是,我们一拨儿人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而这其中,最受打击的恐怕还是我:
本打算第一时间采访这位“受害者”的,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做成。
我满心的懊恼。
身为一名未来的记者,这种挫折无疑是要命的。
不过我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我下午还要来,像一名真正的记者那样耐心十足,弄不出第一手信息,绝不罢休。
吃罢午饭,我又瑟瑟地来到卜家大门口。
然而所遇情形和上午并没多大区别,院子里依旧是沉寂一片。
卜家的人倒是现了两次形,但是看他们一脸天下太平的样子,让我满脑子雾水。
我的兴趣就像这野外的庄稼,一阵严酷的严霜过后,便蔫去了大半。
下午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卜家门口除了几个路过时向里探头的人外,再没谁像上午那样苦侯在门口了。
这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卜憨的表现,让我们感到了绝望和不齿;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此时,也就是卜憨返乡后的那个下午,几个穿制服的家伙突然活突然灵活现地开进了我们村,直奔赵朝阳家而去。
赵朝阳是我们村小学的第八任校长,他刚上任时春风得意,没想到刚过两年,他就栽在“八”这个吉利的数字上了。
这无疑是我们村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正因为这个消息,才使得卜憨归来后受到的关注骤然减温。
但,我是个例外。
我已说过,为了将来的理想,我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认定了的东西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为我这不寻常的执着精神,感到自豪。
一吃过午饭,当众人齐刷刷赶向赵朝阳家时,我却抹抹嘴,独自悄悄去了卜家。
果然我执着的精神起到了作用,猎物最终还是出现了。
我看见卜憨这家伙,失了鬼魂一般从院子里飘了出来。
经过一中午时间,他看起来更显得黑瘦了。
我心头不禁一紧,下意识地向一边躲了一下,但我确定他还是朝我看了一眼。
不过看与不看又似乎没啥两样。
他照直向前走,目中无人。
我决定跟踪他。
于是学起电影里那一套,偷偷摸摸跟在了他屁股后面。
我倒是要看看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对于我的跟踪,他一准儿蒙在鼓里。
他宽大的肩膀自后面瞅去,显得更宽大,一赌墙似的没头没脑只顾着向前走,似乎根本不在意我跟在他身后。
这呆瓜,如今倒是怎么啦?
以前学武术时练就的那股机灵劲儿英雄气儿咋完全看不见了。
这让我感到扫兴,甚至悲哀,干脆不再躲躲闪闪,气咻咻地从一棵大树后蹿了出来,三步两步猫到了他身边。
他还是没觉察到我的存在。
这简直就是对我的蔑视嘛。
我大声道:
“卜憨,你这家伙,难道没发现我跟踪吗?
”
被我这么一喊,他似乎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胳膊可有可无地甩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
“你咋就不说话呢,难道哑巴了不成?
”
我显然失去了更多的耐心:
“你上午刚来,就没见你说过一句话,”我顿了一下咽口唾沫,“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如今你家里……”
本来,我是要再跟他说说他家里发生的事的,但我犹豫了。
我想我还是不刺激他的好吧。
这是出于策略的考虑。
我是这样想的:
他是不可能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丑事的。
沉默,只能表明此刻他正在心底酝酿着一场即将爆发的火焰。
细水长流嘛。
我决定紧跟住他,就不信找不到一点线索。
很快的,我们来到了小东沟,对面堆着两摞卜家的柴草。
我站在沟这边,看他踩着石头到了那边。
还算麻利,三下两下就将一大抱稻草收拾停当。
我耐心的看着,等他走回来。
但他却就势在柴草边坐了下来。
故意跟我作对似的,耐心十足。
手里还捏着颗鹅卵石,头歪着,嘴巴有些裂,傻瓜一样,旁若无人,自娱自乐着。
我翻了他一眼,咬牙跳过水沟,毫不犹豫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但我哪里坐的住呢?
没一会儿,就欠起了屁股:
“卜哥?
”我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可恶!
竟然还没反应,眼珠子似乎是死的,鬼知道他在看什么呢。
顺着他的目光,除了柳树上一只秃尾黑老鸹,我什么也没瞧见。
实在猜不透他是啥心思。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作为一名未来的记者,这点辛苦实在不算什么。
憋气是自然的了,可这也正是自我锻炼的机会嘛。
我这样给自己打着气。
只是太想不明白,如今的卜憨,咋说变就变成这样的窝囊废了呢?
他以前满腔的英雄气概都哪去了呢?
谈起卜憨的英雄史,我们村里没一个人不啧啧称赞的。
仅说一个例子,就能叫你心服口服了。
那还是前年发生的事儿。
那次,外面有一群大人物来到了我们村,不知怎的,竟看中我们这里的风水了,于是决定要在我们村东的庄稼地里,建一座小型发电场。
这还不是那些大人物一句话的事儿?
可是,他们占了我们的庄稼地,就得赔偿我们的损失啊。
说的好好的,一亩子地给多少多少钱,但是,等钱到了每个人手里的时候,却发现数目竟跟先前许诺的不一样,虽说差距也不算怎么大。
村民们都很是疑惑,向乡里提出,乡里却含含糊糊,也没能给出个说法。
正当村民们只好“自认倒霉”的时候,卜憨那小子,却突得跳了出来,像一位革命者那样站在了我们中间,大声道:
“这怎么行呢!
人善被人欺,咱们不能就这样拉倒!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能拿主意的却没有一个。
卜憨这家伙,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继续煽风点火:
“一定是被乡里那窝王八孙子私占了,我们绝不能做孙子,绝对不能!
”
这话,果然起到了作用,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讨资革命”,在卜憨的号召下,秘密地爆发了。
没多时,放眼向村里望去,村道上尽是大大小小的标语,上书:
还我公道。
大人们沸沸扬扬,小孩子们欢天喜地。
没等村党委来得及下令取缔这一不象话的举动呢,市电视台男播音那浑厚而激动的嗓眼里,就溜出了这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
没几天,每个村民的手里,就多出了那部少去的钱。
可还没等我们有机会向卜憨这家伙表达我们的谢意呢,就听说他已经“被请了去”。
于是我们都为他惋惜,一边惋惜,一边又暗地骂他是个自讨苦吃的傻瓜。
对于这件事儿,我至今保留着自己的看法:
我不认为他是一个傻瓜。
他意外被请去了几天,实在是超出我们的想象。
幸好只是几天。
等他再回来,我们少数几个人还是拥了上去,对他大夸特夸,将他誉为“我们的英雄”。
而他,却一笑了之。
可是此刻,我们的英雄啊,正靠在柴草垛边儿,傻瞪着树枝上的黑老鸹呢,英雄的光彩全看不见啦。
我在心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这人咋说变样就变样呢?
不就进了一趟城吗,咋一回来,就跟煮过似的,痴傻的让人难以琢磨。
我又试着对他说了些“敏感”的话,但依然没能“唤醒”他。
我有些无奈的站了起来。
看来我这未来的记者实在是能力有限了。
我摸出从家里偷出的半包“渡江”,大志未酬地含了一支,顺手递过一支,没想到卜憨这混蛋竟然不接!
这使我恼火异常,便愤怒地将香烟仍到了地上。
这王八,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太伤我自尊了吧?
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没等我发泄完心中的愤怒呢,这混蛋竟迅速拣起了我扔地上的烟,忙不迭地叼在了嘴里,点上,接着噼啪着猛抽起来,像个断奶三月的孩子。
一边抽,一边还向我傻笑着说:
“谢谢,谢谢呵,谢谢老板了。
”
他的这一非同寻常的举动让我措手不及。
我惊得张大了嘴。
给他吸他不买帐,扔给他,却又饥不择食。
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了这是!
真是够贱的。
我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来:
可不是够贱的咋地?
还一嘴的混蛋话呢!
谢谢?
家伙,竟还称咱是老板呢。
不就进了一次城嘛,回来后人话都不会说了?
这传出去,我们从前的英雄岂不是一点光彩都没有啦?
哎呀呀,卜憨呀卜憨,难道你真变成一个憨子了吗?
真是可以呀。
此时,我的内心变的异常复杂。
同时,又有些惊喜。
心想,这可是一则再好不过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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