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岭的天空.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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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岭的天空
《子午岭的天空》
江小黑不是猫,是天使
江小鱼很不快乐。
江小鱼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可是江小鱼还是不快乐。
因为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江小鱼知道,爸爸、妈妈的战争不是一两天了,从他上初中起,他们就不断争吵。
所以,当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他们要分开时。
江小鱼笑了,笑得很张扬,他的笑让爸爸、妈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妈妈抹着眼泪说:
“小鱼,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不分开。
”
“不,我太愿意了,我巴不得你们早点分开。
你们不是演员,你们每次背着我吵,当面又装很和谐的样子。
你们不知道你们的演技有多恶劣,恶劣得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
说完这些话,江小鱼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一
爸爸、妈妈是在法厅上宣判离婚的。
当法官问江小鱼,要跟爸爸还是妈妈的时候,江小鱼指了指爸爸。
在那一刻,江小鱼看到了妈妈的眼泪。
江小鱼的外婆在旁听席上喊着:
“你个小兔崽子,太没良心了,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妈妈吗?
”
但是,江小鱼连头都没回。
他看到了爸爸得意的笑脸。
至于妈妈,江小鱼再没看她的脸。
爸爸拉着江小鱼,去了德克士,同行的还有方倩倩那个小妖精。
当然,江小鱼不叫她妖精,江小鱼叫她妈,说:
“您以后就是我妈妈了。
”虽然她比江小鱼大不了几岁。
方倩倩笑得花枝乱颤。
江小鱼的爸爸心满意足:
“真是我的乖儿子,等你明年十八岁了,爸就给你买个车。
”
“谢谢爸。
”江小鱼的嘴甜极了。
说完,他感觉自己都有点厌恶自己。
吃完饭,爸爸送他回家后,就和方倩倩离开了。
爸爸不住在这儿,这儿曾经是他的家。
那时,爸爸还没开公司,但是他们一家很快乐。
爸爸常对他说:
“等我以后有了钱,就给你和妈妈买最好的别墅,让妈妈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让我的儿子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
爸爸果然最后赚了钱,买了别墅,只是住进去的,不是他和妈妈,是方倩倩。
房间里妈妈的东西已经搬走,妈妈的东西并不多。
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放满了江小鱼的东西。
虽然不住在这儿,但爸爸在江小鱼的身上,还是很愿意花钱的。
因为,方倩倩为了保持身材,不愿意给他生儿子。
所以,这辈子,他是他唯一的儿子。
桌子上放着妈妈做好的饭,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烧牛肉……,满满一大桌,全部是江小鱼爱吃的。
但是,江小鱼连看都没看,就倒进了垃圾桶里。
江小鱼迷迷糊糊地进了卧室,爬上了床,身下好像压住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揭开被子一看,一只黑色的猫,毛茸茸的,软软的,蜷在床上。
江小鱼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流了下来。
二
第二天天刚亮,江小鱼打了一通电话,约了刚子、李强,还有刘大头。
他们都是这条街上的混混。
江小鱼说:
“哥哥们,兄弟以后要跟着你们混了,今天你们吃得、玩得全部弟弟买单。
”
刚子他们受宠若惊,要知道,江小鱼平时是不理他们的。
江小鱼是学霸,而他们,是这条街上出名的混混。
平时,江小鱼走在路上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们一眼。
可是,如今,这个学霸却要和他们一块混了,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
而且,江小鱼是谁,他是江大海的儿子,江小鱼的爸爸,在当地,那是相当得有钱。
一直玩到晚上十二点,江小鱼要回家,刚子他们说:
“回去干什么?
玩通宵得了。
”
但江小鱼想到了江小黑,一天没管他了,不知它好不好?
对,江小黑就是那只猫,江小鱼给他起了名字,叫江小黑。
江小鱼说:
“咱俩是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叫江小鱼,你就叫江小黑,咱俩有血缘关系。
”
所以,他不能不管他弟弟。
等江小鱼刚打开门,江小黑就扑了过来,在他的脚边,咬着他的裤脚满地转圈。
江小鱼搂着他,落了一地的泪。
因了刚子他们的陪伴,时间过得真得很快。
一个月“哗地”一下就过去了。
而江小鱼也变成了另外一个江小鱼,他穿红色的衣服,穿很拉风的带着翅膀的鞋子,打电子游戏。
这天,江小鱼还学刚子他们染了发,一缕红色,一缕绿色,一缕白色,很时尚的发型。
只是到了晚上,等他回家,被江小黑吓得够呛。
他一打开门,江小黑还是像往常一样,活蹦乱跳地跑了过来,可是仅仅几秒钟,江小黑就向后退去,还“喵喵”叫着,一边叫一边看着江小鱼,好像江小鱼变成了一个妖怪。
江小鱼被他叫烦了,想关了灯让它休息。
可是,往常一关灯就会爬到床上的江小黑,那晚就是不上床。
而江小鱼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那暖暖的,软软的一团,像妈妈的怀抱,没有了他,江小鱼是睡不着的。
没办法,江小鱼爬起来,找出自己写字用的墨汁,将那一缕缕头发还原成了黑色。
这时江小黑才乖乖地爬上了床。
三
刚子他们约他,说第二天有个很重要的活动,让江小鱼一定要参加。
可是,第二天,江小黑却拉起了肚子。
想到自己每次出去,总给江小黑放好一天的食物。
正是夏天,天气太热了,也许食物变质,吃坏了江小黑的肚子。
所以,当刚子他们在院子里喊江小鱼的时候,江小鱼说:
“不去了,江小黑拉肚子。
”
“不就一只猫吗?
死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刚子说。
因了他的话,江小鱼突然很生气。
他说:
“他不是猫,他是我弟弟。
”
给江小黑买了药吃,江小黑很乖,吃完后就爬在江小鱼脚边打起了呼噜。
江小鱼忽然心里难得的平静,他想起了自己的书,再有十天就开学了,暑假作业还没完成呢。
江小鱼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记得他是不想再上学了。
爸爸不是最想让他上大学吗?
他凭什么考上让他在别人面前得意。
爸爸不是很有钱吗?
那就狠狠花完他所有的钱吧。
想到这些,江小鱼就很解恨。
自从那天吃过饭后,江小鱼再没有见过爸爸。
他只打过一次电话,告诉江小鱼他去了海南度假,他给他卡上打了钱。
江小鱼将那些钱取出来,两天就花得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江小鱼感觉花钱也没多大意思。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可爱的ABC,想起了数学方程式,想起了他那一篇篇优美的作文。
江小鱼坐在了桌前,拿起了一本暑假作业。
江小黑整整拉了三天肚子,江小鱼陪了他三天。
在这三天,江小鱼像疯了一般,完成了他所有的暑假作业。
他突然感到很平静、很踏实。
过去的一个月,就像做梦一样。
江小鱼去了医院。
他知道,外公一年大部分时间在医院里度过,脑梗塞引起的半身不遂,请不起护工,妈妈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那里。
江小鱼是趁妈妈出去买饭的间隙走进病房的。
外公的脑子不好了,没认出他来。
江小鱼摸了摸他的脸,将两千元压在了他的枕头底下。
然后快速地离开了医院。
他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夕阳的余晖打在她身上,仅仅只有四十多岁的妈妈,看上去竟然有些苍老了。
回到家,江小鱼抱着江小黑哭了一下午。
刚子他们找了他几次,江小鱼再没去。
他说:
“江小黑万一再吃坏肚子咋办?
”
江小鱼卡上的钱不多了,江小鱼给爸爸打电话,电话打不通。
江小鱼去他公司找,没见着,却见到了方倩倩,方倩倩今天没有笑,冷冰冰的,她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扔给他一千元。
“省点花吧,你爸快破产了。
”
江小鱼出门路过天桥时,将一千元全部扔给了一个很老的乞丐。
他走很远了,那乞丐还在不停地给他磕头。
江小鱼想,如果跟刚子他们这样混下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吧。
四
闷热的夏天终于过完了,江小鱼坐在了晨光高中的教室。
江小鱼被老师任命为班长,班主任说:
“小鱼啊,你是咱们班第一个有希望考上北大的,你一定要努力哦,给大家带好这个头。
”
江小鱼突然感觉岁月很美好。
江小鱼的爸爸来看过他一次,给了他一些钱,买了一堆好吃的。
爸爸说:
“儿子,你以后要自己努力了。
方倩倩那个妖精卷了爸爸的钱跑了。
爸爸再也给你买不起好东西了,你不会嫌弃爸爸吧。
”
江小鱼将头转了过去,有泪滑下来。
再回过头来,爸爸已经走了,他看到爸爸的身影,竟然也是苍老了。
江小鱼回到家,搂着江小黑又哭又笑“弟弟,咱们有家了,爸爸、妈妈要回家了。
”
江小鱼去医院,看到了妈妈。
妈妈一把抱住他:
“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还想着妈妈。
”妈妈将泪,抹了他一身。
江小鱼高过妈妈半头了。
江小鱼接回了妈妈和外公,外公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江小鱼给爸爸打了电话:
“爸爸,回家吧,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
可是,江小黑却不见了。
江小鱼接回妈妈的时候,江小黑还扑上去,在妈妈怀里跳来跳去。
江小黑从小是妈妈带大的,江小黑妈妈的妈妈,是妈妈小时候养大的。
可是,到了晚上,江小鱼怎么也找不见他了,江小鱼疯了般地在小区里不停地找。
刚开始他叫江小黑,最后他见人就问:
“你见我弟弟了吗?
他是一只猫。
”
碰见他的人都以为他疯了。
江小鱼想起了那些很冷的夜晚,他整晚地失眠,身上发冷,而江小黑,用那软软的、暖暖的身体,硬是驱走了那些寒冷。
江小鱼想起,那天回家,看到妈妈做的那些饭菜,他不敢吃,他怕吃了,他抑制不住自己去找妈妈。
他知道爸爸和妈妈离婚时,爸爸藏匿了自己的财产,妈妈净身出户。
江小鱼知道妈妈负担太重了,有外公、外婆要养,自己也没有工作,他不想再给妈妈添加一点点麻烦。
江小鱼还想起,不久前在街上见到刚子、李强他们,他们被拉上了警车。
旁边的人说,他们因为偷盗,是要坐牢的。
而他们作案的时间,正是江小黑拉肚子的那一天。
“江小黑不是我弟弟,江小黑是一只天使,他是来拯救我的。
”江小鱼说。
可是,谁也不知江小黑去了哪里。
三年以后,江小鱼考上了北京大学,爸爸、妈妈送他去的学校。
在北京天安门合影的时候,江小鱼还想到了江小黑,他的心疼了一下。
很多年前,就想叫你一声姐
一
我小时候是个调皮捣蛋的主。
打破教室的玻璃,撕掉老师的教案,捉弄前排那个女孩,给她的头发上放毛毛虫,看她尖声惊叫,吓得正在写板书的老师回过头来,一脸惊愕。
理所当然,接下来我会被老师罚站,叫家长,回家被我妈胖揍一顿那更是家常便饭。
我妈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揍我,一边声色俱厉地警告:
“以后不准再欺侮同学,尤其是前排的女同学,她从小没妈,和爸爸相依为命,多可怜,要是你再欺侮她,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妈妈边说边抹泪,搞得我也悻悻然。
“不就是放了个毛毛虫嘛,谁让她是胆小鬼?
把我打成这样也没见你掉眼泪,谁才是你亲生的啊?
”
第二天,我一边瘸着腿向学校走,一边愤愤不平地想:
“都是那个黄毛丫头害的,看我不好好整治她!
”
上课铃响了,我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盯着黑板,装出认真听讲的样子,但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复仇计划”。
课后,老师刚走出教室,还没等我开始行动。
只见她突然回过头来,手里拿着一支当时还很少见的自动铅笔,怯生生地说:
“这个送给你,昨天回家是不是挨打了?
”我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铅笔,悄悄咽下一口唾沫,虽然我对那只铅笔垂涎已久,但身为男子汉,怎么可以为一支铅笔缴械投降呢?
“谁要你管?
装好人,一只毛毛虫有那么可怕吗?
都是你装出来的,害的我妈揍我。
”我边说边一手抓她的铅笔,我敢保证,我根本没出多大力气,但那只铅笔却一下子断了,断成两截,一截拿在我的手上,一截拿在她的手上。
看热闹的同学一下子都愣住了,她满脸通红,“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那是她妈妈临去世前买的,她一直舍不得用。
”旁边有同学小声地说。
虽然平时的我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她整整哭了一节课,放学时,眼睛都肿到一块了。
那天得罚站和老妈的“竹笋炒肉”,并没有如想像中一般到来,这让我很是意外。
事后,才知道,是她找了老师求情,说这件事情和我没关系,那支铅笔早已坏了,不能用了,让老师别告诉家长。
她的善良和真诚,第一次,让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一种愧疚。
从那以后,我一改往日捣蛋的样子,再也没有欺侮过她。
而且,我再也不到处惹事生非,好似一瞬间长大了,并从差生渐渐成为学校的三好学生。
小学毕业时,我出人意料地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
二
一晃毕业好多年,再没有见过她。
只是,断断续续从同学那里听说到,她初中毕业时考上了卫校,但父亲因为一场意外,生病后瘫痪在床上,她只能带着父亲艰难求学。
被她的精神所感动,我回家吃饭时无意间说给妈妈听:
“还记得我上小学时,前排被我放毛毛虫的那个女生吧?
听说她的父亲生病了,带着父亲在外求学。
”话音还未落,我妈神情恍惚,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下来了,我和大姐惊愕地望着妈,都知道我妈这人同情心重,但没想到泛滥成这样。
“要不,你认她做女儿吧?
我们可以帮帮她。
”我的话一出,妈妈却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难道她们家和咱们有亲戚关系?
”“别瞎猜,你妈心地善良,她见不得别人生活不幸,你不知道啊?
”爸爸在一边厉声喝斥着。
那一年,大姐考了上北京外国语学校,毕业时,因为成绩优异留校,并在北京安家落户。
第二年,我考上了哈尔滨大学,四年后毕业,女朋友是家里的独生女,要我回她所居住的城市。
而家里,父母身体越来越差,需要人照顾。
一面是相爱的女友,一面是年迈的父母,正在我左右为难时,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
“你就留在那儿吧,我和你爸身体还硬朗。
再说,万一我们身体不好,不是还有你二姐照顾吗!
”“哪来的二姐?
”我吓了一跳。
妈在电话里却卖起了关子:
“等你过年回来时就知道了。
”
三
去年过年时,我带着妻子和孩子从哈尔滨出发,大姐一家人也从北京往回赶。
回到家时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爸妈摆好了年夜饭,大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开饭吧,在外面最想吃的就是妈做的饭啦!
”
“等一等,还有一家人没来呢。
”妈看着我猴急地样子,笑盈盈地说。
“大年三十晚上谁来走亲戚?
”我们惊愕地望着妈妈。
“不是亲戚,是亲人。
”爸爸在一边笑呵呵地说。
正说着,门铃响了,妈妈三步并做两步地打开了门。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推着的轮椅上,坐着一位老人,旁边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天真却热情地喊着:
“奶奶,我们来了。
”
我和大姐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是谁?
拉过爸爸,悄悄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爸爸笑了,“她是你亲姐姐,小时候因为你奶奶重男轻女,不得不抱养出去了,”这真是个惊天秘密。
“知道她是谁吗?
就是小时候被你欺负的那个女同学。
”
那顿饭,我在惊愕中忘了吃平时最想吃的妈妈做的饭。
回想起小时候,每次无意间提到她时,妈妈的眼泪,我终于明白了。
看着她笑融融地坐在妈妈旁边,一这照顾旁边的老人,一边招呼大家吃饭,那一颦一笑间,确实像极了妈妈。
终于,等到饭毕,我和大姐拉着妈妈进了卧室。
不等我们发问,妈妈就笑着说:
“你爸说的没错,她就是你们的姊妹。
当年,她被抱给了别人家。
在她上小学时,养母去世,养父不忍心她跟着吃苦,找到我们,想把她还回来。
爸妈也求之不得,还决定给她的养父一笔抚养费。
可她知道后,却说养父就她一个亲人了,她是不可能离开他的。
”
原来,她上初中时,养父为了给她赚学费,从盖楼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瘫痪在床。
知道她的处境后,爸妈再一次找到她,准备把她的养父接过来照顾,让她安心学习。
可她却死活不答应,还说:
“是爸爸把我养大的,现在他生病了,就应该由我来照顾她。
”
就这样,靠着三亩薄地和政府的低保,她一边照顾养父,一边坚持学业,最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可“带父出嫁”的条件吓退了不少追求者。
最后,她找了本村一个朴实忠厚的小伙子结了婚。
这几年,为了给养父看病,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紧巴,从卫校毕业的她,想办一个药店也无能为力。
姐夫迫于生计,外出打工。
她一个人即要照顾老人,还要接送孩子上学,周末还抽空去医院干一些陪护工作,不是一般的累。
妈妈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本来不想告诉你们,去年你爸生了一场病,我一个人家里、医院跑不过来,本想给你们打电话的。
但这时,不知你二姐从哪打听来的,她主动找到医院来,帮我照顾你爸,还说医院有她呢,不要告诉你们。
”
我呆呆地听着,泪却突然奔涌下来,怎么流也流不完。
原来,在我小时候拦住她不让进教室,在我笑话她衣服破的时候,在我折断她养母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时,她就知道,我是她的弟弟。
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容我、护着我。
这一切,不是因为她胆小怯弱,而是因为她知道,我是她的亲弟弟。
四
接下来,过年的几天,我和大姐抽空就往外跑,有时甚至顾不上和家人吃一顿饭。
“几年没回家了,回来就知道往外跑,真是没一个靠得住,还不如你二姐,隔三岔五总来陪陪我。
”妈妈不满地嗔怪着,我和大姐相视一笑:
谁让你们藏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今天,我们也要回报你们一个更大的秘密。
我和大姐都向单位请了假,推迟了返程时间。
2015年2月16日,早上一起床,我就宣布,今天有一个重要活动,全家人都要参加。
当然,还着重强调,让妈妈通知二姐,让她们全家人一定要来。
中午十二点,全家人浩浩荡荡地被我拉到街上的一个门市前。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大声宣布:
“揭牌仪式现在开始!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过后,那块红艳艳的丝绸也被我一扬手拉了下来,“安安药店”,四个醒目的大字映入大家的眼帘。
那一刻,二姐喜极而泣,一把抱住我和大姐,泣不成声地说:
“谢谢你们,我的亲人。
”安安,是二姐的名字,她的医生资格证,已经被我好多天前以借用的名义拿到手。
当初那么难那么累的生活,都没能让二姐掉眼泪。
可这次,我第一次看到她肆无忌惮地哭。
我和大姐也都哭了,我们和二姐的泪水流在一起。
抱着二姐,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其实,很多年前,在我折断你铅笔,看到你趴在桌子上哭,那时,我就很想抱着你,叫你一声姐。
”
浩浩的乐园
一
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
那是一个叫曹家村的地方,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这里盛产曹杏。
每家的房前屋后,甚至于村子里的沟沟岔岔都长满了杏树,每到三、四月份,整个村子成了一片粉红色,“蜡红枝上粉红云,日丽烟浓看不真。
浩荡风光无畔岸,如何锁得杏春园。
”连家养的小猫,身上都有了一股浓浓的杏花味。
上小学时,第一次听到“世外桃源”这个词,我就想到了这个小山村。
当然“世外桃源”里也有不和谐的音符,那就是在这个村子里竟然生活着几个傻子,而且,让人搞不懂的是他们的名字居然很巧合的都叫浩浩。
第一个叫浩浩的傻子,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圆圆的脑袋,矮矮的个子,一年四季像三岁的小孩一样流着鼻涕。
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傻乐,不论见了谁,不论啥时候都乐呵呵地。
别人问他:
“浩浩,你高兴啥呢?
”他嘿嘿一笑:
“我有啥不高兴的?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听得问他的人也乐了,对啊,他有吃、有喝,有啥不高兴的。
祖上是旺族,但到了他这一辈,娘生了他一个再没生,人不旺财也不旺了,爹在世的时候,家业就衰落了下来,但那时吃饭还不成问题。
到了他手里,家里只剩下几间风雨飘摇的房子,娘愁得直骂死去的爹,靠着这样一个儿子,她以后养老咋办?
儿子生存咋办?
但浩浩却没让娘失望,他人傻,但力气不傻,一个人能挑起百十来斤的麦子。
村子里谁家有力气活,比如抬个树,修个房子的,几个小伙子抬不起的树,大家喊着叫浩浩来,他一来,嘿,别人稍微搭一把劲,树就顺服地站了起来。
因为他的大力气,村子里人都喜欢叫他干活,谁家有活吭一声,他乐呵呵地就答应了。
有时早上去早了,人家还没起床,他就站在门口等,干完了管两顿饭,临走了还给他两个馒头让给娘带着。
靠着村人们的帮衬,浩浩竟然让自己和娘都没饿着。
镇上过庙会,他背着娘去看戏。
村子里有养了不孝顺儿子的父母,见到浩浩背着娘看戏,竟然一边擦眼泪,一边感叹,生自家这样的娃还不如生浩浩那样的,他娘跟着他享福了。
浩浩今年已经60多岁了,可他一点都不老,看起来最多50岁。
为什么呢?
因为他不劳心,不失眠,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每次去外婆家,见到浩浩,我就会感叹,做他那样一个傻子,其实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二
第二个叫浩浩的傻子,他是我的同学。
我上一年级时,他上二年级,我上五年级时,他还上二年级,等我上初中时,他就辍学了。
严格意义上说,他不是我们村的人。
浩浩爹以前有个儿子,那儿子叫军,军是村里的秀才,能写会画,弹得一手好琴。
有一年春天,春暖花开,军在村子里四处转悠写生,写着写着,不知怎么竟然掉进了池塘里。
等人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从池塘里飘了上来。
池塘边有踩的脚印,有人说他是为了看池塘里的鱼,也有人说他因为为看旁边杏树在河里的倒映,失足落了下去。
但不管怎样,军都走了,浩浩爹没有了儿子,他哭晕在了池塘边。
许是命运的垂青,腊月里,浩浩爹去赶集,在厕所旁碰到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她说:
“大哥,麻烦您帮我看下孩子,我去上个厕所。
”浩浩爹没多想,站到哪儿脚都没动,从日出等到日落,孩子在他怀里饿得直哭,也不见女人出来。
他抓住旁边的一个老奶奶,央求她到女厕所里去找找人,老奶奶进去转了一圈,告诉他说:
“厕所里早都没人了。
”
不会吧,哪有把自个的孩子往别人手里塞的。
旁边围观的人提醒他说:
“你看看孩子有没有毛病?
”浩浩爹取开包着的毛毯,孩子不缺胳膊不缺腿,旁边的人从他兜里掏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大哥,孩子叫浩浩,他是弱智儿,托付给您,求您照顾他,您的恩情我来生再报。
”
浩浩就这样被爹抱了回来,起初浩浩娘怎么也不愿意,虽然没儿子了,也不能找一个傻子养着。
她甚至打听到了,浩浩是邻村的孩子,他们知道浩浩爹没儿子,而且人好,所以才将浩浩送到他手里,浩浩娘打算把浩浩送回去。
可是浩浩爹说,孩子能到咱们家,就证明和咱们有缘份,你不养,我养,我第一次见这孩子就面熟,他就是我的儿子。
浩浩爹是个犟脾气,就这样,浩浩再没被送走。
浩浩爹年轻时在县剧团待过几天,他喜欢吹拉弹唱,每年冬天农闲时间,他总要组织一个团队,唱一些信天游,吼几声秦腔,浩浩就在这个团队里混着长大。
浩浩的个头长到了1米7,眼睛又大又圆,其实严格意义上说他是个相当帅的小伙子,甚至于他拿起乐器敲打起来不知内情的人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个傻子。
可是只要你仔细听就会发现,他永远只会敲打一个调子,几十年如一日不改变。
他都二十岁了,别人问他一个鸡蛋多少钱,他说一毛钱,哪两个鸡蛋呢?
他就会回答:
“你去问我爹吧。
”
浩浩在爹的溺爱下长大,他爹老了,临去世时拉着浩浩的手闭不上眼睛。
那年冬天,浩浩竟然死在了爹的坟头,有人说是饿死,有人说是自杀,反正都是猜测。
最后,村里人集资给他买了个棺材,将浩浩埋在了爹的旁边。
三
自从村子里有了两个叫浩浩的傻子后,全村百十来户的村庄,再没有一个人敢给自己孩子叫浩浩这个名字。
但是,我姨妈琴却是个例外。
姨妈是二外公家的女儿,她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是高中毕业,据说上学时一直在校模特队,毕业时老师建议她报空姐,被二外公拦住了。
空姐整天在天上,万一一不小心从飞机上掉下来咋办?
二外公的口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姨妈的前途就这样被二外公给毁了。
好在姨妈是个乐观的人,没上大学,她也没沮丧多久,很快像村子里的女孩一样,找了个婆家嫁了出去。
这个姨夫我见过,个头长得高,让人需仰着头看,他的眉眼像极了当时大红大紫的刘德华。
他和姨妈站到一起,那叫一个般配。
媒人说,郎才女貌啊,以后生的娃不是歌星就是影星。
浩浩刚出生时,虎头虎脑,确实可爱极了。
姨妈给他起名叫浩浩,等抱到二外公家来,二外公立马让姨妈给改名,姨妈笑笑:
“爸,你太迷信了,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
我娃以后要干大事。
”
听姨妈这样说,二外公也不好说什么了,改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姨妈和姨父在外地做生意,浩浩由二外公带大,等他长到三岁。
二外公竟然慢慢发现,这孩子饿了不哭,吃饭喂多少都不知饱。
三岁了不会叫外公、外婆。
二外公自个安慰自个说,孩子还小,长大就好了。
谁知慢慢长大的浩浩,却越来越明显,他有暴力倾向,见到邻家的小孩,冲上去就是一拳。
在家里,自己一个人玩。
别人问他话,他只会简单的回答一个字,或者一个词。
不论见到谁,脸上永远没有笑容。
姨妈带着他去医院检查,最后证明浩浩患有自闭症。
而且因为已经八岁了,浩浩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二外公不懂自闭症,但他知道浩浩有问题,从小他带大的,很久前他就发现这个苗头,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正是因为他的自欺欺人,错过了浩浩的医治。
浩浩最后被姨妈带走了,二外公总忘不了他,每次和人聊天,没说两句话就会提到浩浩,浩浩这孩子以后咋办呢?
当初我说不起这个名,都怨我那死女儿。
二外公把自己说成了祥林嫂,村子里人见了他老远就躲得远远的。
姐姐,我们回家吧
一
她出生在1985年,那时正是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家中的老二,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但是,她却名正言顺地降临了。
因为,她的姐姐是个弱智。
小时候,不止一次听母亲说,其实姐姐刚出生时是正常的。
当时因为家里穷,母亲生姐姐时没有上医院,是在家里请的产婆,产婆年龄大了,再加之难产,刚出生的姐姐得了破伤风,三天两头抽风。
终于,在最严厉的一次抽风过后,姐姐的智商有了很大的影响,那时姐姐已经五岁。
日子是昏天暗地的,直到有了她,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才有了一点生机。
也许是为了弥补姐姐的缺失,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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