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评弹记忆之一胡国梁.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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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评弹记忆之一胡国梁
我的评弹记忆(之一) 胡国梁
我的评弹记忆(胡国梁)
2013-05-21
22:
36作者简介:
胡国梁,一九四三年生,弹词演员,上海人。
一九六零年入上海评弹团学馆,先拜杨斌奎为师,习长篇《大红袍》,后又师从严雪亭,习《杨乃武》。
唱严调,具乃师风味,又有创新。
一九八三年进中国唱片厂任戏曲编辑,整理出版了大量评弹音像制品,其中《弹词流派唱腔大典》、《评弹经典---书坛珍品系列汇集》更获好评。
有徒陈侃、周彬、吴含婷。
一、广播书场造就了小书迷 我五岁丧父,第二年,在太平轮上做船员的长兄又因轮船失事而丧生,一家陷入困境。
母亲和大姐都是家庭妇女,我的同父异母的兄长胡鸣良(他的母亲生下他不久就病故,是他的姨妈即我的生母将他抚养长大,我母后成了我父亲的续弦)是滑稽名家刘春山的学生,艺名胡珊珊,常在小东门福园游乐场唱滑稽京戏,收入微薄。
我的次姐拜汪秀英为师,进了长江沪剧团学戏,艺名汪蝉玲。
我的小哥做了艺徒,学修无线电。
母亲还接些家庭作坊的私活,做万花筒的纸筒,我在课余也帮着一起做,贴补家用。
我的童年生活是艰苦的,但也是丰富多彩的,不是跟哥哥到游乐场看戏,就是跟姐姐进剧场看沪剧。
我的小哥学会了无线电技艺,竟自己装了一台收音机,经常听的就是沪剧、滑稽和广播书场,而评弹成了我的最爱。
上世纪五十年代,是评弹的辉煌时期,广播书场要放好几个小时长篇评弹,至今在脑海里留下印象的有:
刘天韵、谢毓青的《三笑》、曹汉昌的《岳传》、蒋云仙的《啼笑因缘》、丁冠渔的《英烈》、徐天翔的《胭脂》等等,而真正让我入迷的是吴子安的《隋唐》。
从《程咬金卖柴筢》一直到《四平山》,我基本上一回不拉,并能牢牢记住小辈十三条好汉的名字。
当时我在培光中学念初中,同学中有不少小书迷,常常在课间交流听书心得,谈得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煞是有趣。
二、小书迷开始进书场 除了听广播书场,两位兄长领我进书场听书则更让我兴高采烈。
当时,我的大哥参加了王山樵、王雪艳领衔的方言话剧团(即文明戏),后併入上海人艺。
我的小哥进了交电公司,都是吃国家饭的人了,经济条件自然好了些。
我至今记得,大哥曾领我到老雅庐听过唐骏祺的《三盗九龙杯》,书场里还有各种零食吃,真是惬意。
还有一次,小哥买了一张大沪书场的书票,是三档评话,唐耿良的《三国》,张鸿声的《英烈》,吴子安的《隋唐》,因有客要来,一张票给了我,我拿了票,胡乱扒了两口饭,急匆匆就走了。
我至今记得妈说:
介急做啥?
我哥猜透了我的心意,说:
怕我变卦。
这三挡大书听得实在煞渴。
更使我难忘的是一九五八年我竟然争取到学校组织的义务劳动,到工人文化宫担任影院和书场的检票工作,我自然选择到书场服务,检票后笃笃定定听书。
大跃进时代,都是说的新书,印象较深的有严雪亭的《三角皮带》、张刘的《第371次》、钱雁秋的《曙光和五味斋》......反映各条战线上的技术革新和先进事迹,使我激动的是我见到了不少心仪的评弹名家。
还有一次也印象很深,我哥叫我到西藏书场排队买中篇《大生堂》的书票,购票的人龙从西藏书场一直逶迤到南京路转弯,等我将近排到书场门口时,有一中年女同志对我说:
“小朋友,我是广播电台的,因为要上班,实在来不及了,谢谢你帮我带两张票,买到后替我送到电台好吗?
”说完把票钱塞到我手里,她相信我,我也相信她。
那时我已经在四川北路的浦光中学读高一,离开电台不远,隔天就把票送到电台,今天我还记得她姓王。
可见,当时的评弹是如何兴旺。
我小哥所在的交电公司与人民评弹团关系很好,所以交电公司经常组织评弹演出,一次是当时的青年队表演,孙淑英,沈伟辰,赵菱菱,武家安,陈瑞琳演唱的《向秀丽》,她们个个年青靓丽,嗓音甜美,看得我这个小书迷羡慕不已,心想我倘然能进评弹团说书该有多好啊!
真幸福死了。
万万没有想到,不久机会来了......三、考进人评团学馆 一九六○年,上海文艺团体联合招生,广告登在各大报刊上,我见了后欣喜异常,决心报考人民评弹团学馆,无论如何要去试一试。
当时,我在浦光中学读高一,在读学生报考文艺团体必须要有学校介绍信,故我找班主任李德天(我至今感激他,因为他帮了我大忙),请他帮我开张介绍信,不料他说:
评弹团招生组已经来过,他们只收初中生,高中生不要的。
我说我自己去报名,一定要争取一下。
幸好他也是评弹爱好者,十分支持我当评弹演员的理想,当即领我到教导处,教导主任当然也是这两句话,评弹团不招高中生,故而来校招生未惊动高中生。
李老师就帮我说好话,说我如何如何有希望,其实我在学校从未公开表演过,我也不知道他如何会知道我有希望,这大概是他自己心中的希望吧。
幸好教导主任也喜欢评弹,终于替我开了介绍信。
我拿了介绍信兴冲冲赶到陕西路文化-广场的上海戏校报名,未经周折就让我顺利进了评弹考场。
两位主考大人,一位是蛇王杨仁麟,一位是后来成了我恩师的龙凤书大王杨斌奎。
几句简单的问话,就问我会不会唱,我说会唱不会弹,于是杨斌奎先生帮我弹三弦,我唱了一首当时电台里经常播放的蒋调开篇《百花催春》。
一首开篇完整唱完,杨老先生笑眯眯对我说:
回去等通知吧。
我心中忐忑,只得回去,不料第二天就来通知,叫我到延安路人民评弹团去复试,太好了!
我实现理想过了第一关。
按照指定的日期,我到评弹团应考。
来复试的学生很多,待叫到我的名字,我心里自然紧张。
主考官三位,中间是吴宗锡团长,左面是周云瑞老师,右面是朱介生老师,旁边还站着不少当时的青年演员。
周老师问我会唱吗?
我又唱了《百花催春》,唱了四句就叫停了,又问我其他会唱吗?
我说还会唱张调,就唱了《怒责贞娘》,又是四句,不要我唱了。
其实我很喜欢周云瑞老师的唱,只是当了周老师的面怎么敢唱他的唱腔呢?
周老师又问我其他戏会唱吗?
我从小看沪剧,特别喜欢王盘声,《志超读信》、《刘智远敲更》、《黄浦怒潮》都会唱,于是我就唱了一段《刘智远敲更》,此番倒没有打断我,一直唱完。
然后又试我的节奏感和记忆力,周老师在桌子上敲不规则的节奏,叫我也跟着敲,然后对我说,你先到外面等着,等一歇再叫你。
我有些自喜,好像其他人考完就走,怎么还叫我留一留呢?
看上去有点希望了。
待等所有考生全部考完,果然又叫我进去,这次不要我唱评弹,叫我刚才这段《刘智远敲更》再唱一遍。
我心中有些不悦,心想我来考评弹,怎么叫我唱沪剧?
唱完后又叫我边唱边做,加表情动作,我屏了半天,说不会。
朱老师启发我说:
“阵阵朔风吹入骨,飘飘大雪从天降”这两句你做做看。
一则我已有些情绪,二来也确实不会表演,就一直僵着。
周老师见状就说,好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我出来时想,啊呀这下完了,为什么评弹只叫唱四句,沪剧倒唱了两遍,当时是各剧团联合招生,会不会把我推荐到沪剧团去,我是来考评弹的呀!
后来猜想,大概老师们认为我沪剧唱得比评弹好,在我唱第一遍的时候,吴团长有事出去了,未听到,所以叫我最后再唱一遍给吴团长听,让他拍板。
等通知的日子是最难熬的,一个星期还没有消息,我打电话到评弹团去问,通知发了吗?
说:
快了,大概又过了一个星期,通知来了,我迫不及待拆开一看,录取了!
我真是激动得浑身发热,手也颤抖了。
四、新生活的开始 我考取了人民评弹团学馆,全家都为我高兴,因为我一家都是“书迷”。
当时的评弹是多么的吃香,尽管当时的文艺都很繁荣,有关部门曾做过调研,上海的评弹观众人数仅次于电影,位居戏曲首席。
在电台播放评弹的时段,差不多家家户户的收音机都在收听,包括马路上的大小店铺。
你在街上行走,基本上可以连续不断一路听过去,所以我考进评弹团,对我家而言,不能说像出了个状元,至少也像出了个举人。
(当然少数书香门第、阀阅人家,看不起艺人,不让子女吃开口饭也是有的)我小姐夫陈却利(后来改名陈旸,为长江沪剧团导演,文革后任徐汇沪剧团团长)喜滋滋对我说,今后我们都是文艺界的人了。
我听了真是得意。
我接到录取通知后,没几天就到评弹团报到了,由于学生都要住宿在团里,所以粮油关系都要转过去,八月二十三日正式开学。
但是团里对我说,目前正在举办整个评弹界青年演员培训班,你们也可以来听听。
这个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只是这个培训班已近尾声,他们在准备一场文化-广场的大型汇报演出,压台的是四十多人的评弹大合唱《长征组曲》,一组组场面由一对对演员领唱,可能男演员还差几个,居然叫我与另两位较大一点的男学员陈克文和马鑫森一起参加合唱。
我这个还未进团的小书迷,第一次登台,竟然是能容纳万名观众的上海最大的剧场-文化-广场舞台,牛吧!
不过我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所以在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我至今还记得其中两句唱词和唱腔:
“阳光在姑娘们的身上一照,姑娘们像鸟儿唱出了幸福的歌声,阳光在小伙子身上一照,小伙子像骏马在草原上奔腾”。
当时的评弹氛围,青年演员的演出,都能吸引万把观众进场观看,现在是做梦也不敢想呀!
一九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正式开学,我们都带了行李铺盖住进了评弹团,这时才知道,这批考生有一千多,招了三十名,二十二名女生,男生只有八个。
有两名女生,一位同时考进了区越剧团,不来了。
另一位因身体原因也退了学,故而来报到的是二十八名。
学馆主任是评弹团副团长李庆福,教研组长是周云瑞,业务老师是刘天韵、薛筱卿、杨斌奎、朱介生、杨仁麟,班主任是杨泳麟,生活老师是吴剑秋,我们这班学员大的已二十岁,小的才十三岁,我当年虚岁十八,男生中算最大了。
当时的评弹团与人民杂技团在一个大院里,评弹团只有一幢楼房,一下子多了二十八个学生,而且要住在那里,真够挤的。
二十名女生,十张高低床,住在一楼。
八名男生则挤在上面的阁楼上。
但是,我们这批青少年都热爱评弹,对未来充满着美好的憧憬,虽然第一次离开父母的卵翼,过上了集体生活,但大家都激情满怀,期待着新生活的开始。
五、学馆第一课 由于当时上海户籍管得相当紧,尽管评弹是以苏州方言表演的艺术形式,上面也不允许评弹团到苏州地区招生。
我们二十八个上海小囡都是一口标准的上海话,所以第一关就要我们置身于吴侬软语的环境中去学习苏州话。
经过一星期的务虚准备,九月一日就全体奔赴苏州郊区—陆墓。
我们一行由班主任杨泳麟带队,业务老师杨仁麟,生活老师吴剑秋,还有青年队的两位师哥彭本乐、王宗芹同去。
住在一个大仓库里,男的一头,女的另一头,都是地舖,女生舖位外面用帘子拉一拉,老师也同样待遇。
中间一块空地就算教室。
为了学苏州话,安排半天轻微劳动,让我们和当地农民接触,交谈。
下午则上业务课,由杨仁麟老师教唱开篇《刀会》。
期间,吴剑秋老师还专门为我们说了一回《玉蜻蜓·问卜》彭本乐和王宗芹说了一回《林冲·山神庙》。
由于国家正处在三年困难时期,物质匮乏,供应紧张,苏州条件比上海差,郊区农村则更差,而我们又都在青春发育期,胃口好,食欲大,定量不够,男生只能靠女生支援,再加上晚间蚊子施虐,吃不好,睡不好,日子一长,少数同学难免思想会波动,个别娇生惯养的甚至想开小差逃回上海。
后来女生接而连三病倒,高烧不退,浑身抽搐,只能送到苏州医院医治,原来都患上了虐疾,忙得几位老师团团转。
好不容易一月期满,回到了上海,开始了正规的教学。
第一堂课是刘天韵老师教唱老俞调《西湖十景》开篇:
“一出门来二条桥,三人背纤四人摇,五小姐独坐中舱内,六个书生在岸上跑,七相公拍手哈哈笑,八个丫鬟在后梢,九连灯高挂船头上,十里西湖六条桥,一枝杨柳隔枝桃”。
其实当时老俞调已经无人唱了,教研组安排我们学,无非让我们打下传统的基本功,也让我们知道弹词曲调是如何一步步发展进步的。
就拿俞调而言,后来由朱介生老师教《辩字开篇》,“庄周帐内读文章,窗外苍蒲映碧窗。
风吹翠竹声清脆,经霜桑叶被霜伤......”最后周云瑞老师教的《黛玉离魂》,一首比一首好听,一首比一首难唱。
可是我当时还不知是不会用嗓,还是没有小嗓,竟然用大嗓子唱,考试成绩会好吗?
六、师恩难忘 在延安路团部约半年,评弹团搬迁到西康路康定路的一幢洋房里,比原来宽敞了。
整个三楼给学馆,东厢房女宿舍,西厢房男宿舍,中间是教室。
老俞调结束,由薛筱卿老师教唱《赵盖山报名》。
薛调的特点是爽朗明快,咬字清晰,铿锵有力。
这段唱流传很广,喜欢评弹的差不多会唱会哼。
但薛老师指出有几个字眼大家都唱撇了,“父亲当年痛苦深”的痛字,是上声,不能唱成平声,否则就是“通苦了”。
“做牛做马做勿停”,前面两个“做”和后面一个“做”念法是不同的,后面的“做”也要唱上声,否则就是“租勿停”了。
包括“做亲虽然事情大”的“事”字。
中国的文字、语言是复杂的,而苏州话更是奥妙无穷。
唱评弹,首先字要咬准,字正才能腔圆。
这些教诲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够我受用一辈子。
除了唱腔课,同时进行的还有周云瑞老师上的乐器课和咬字课。
根据老师的指导,我们差不多每人用竹筷和弦线做成一张小弓,一有空就练指法,打轮子。
除了教评弹曲谱,后来还教我们弹“旱天雷”、“梅花三弄”等民族乐曲,提高我们弹奏技艺。
至于教我们苏州话,那更是让周老师费心费神,哪些是尖声,哪些是团声,什么词先尖后团,什么词先团后尖,还有两个团、两个尖,他举了很多例子,印成教材发给我们(这个教材我至今保留着)。
有些发音我们发不准,他甚至在黑板上画了口腔、舌头,指出发音部位和口形,真是煞费心机。
那年冬天,我们又到上海郊区虹桥乡下开门办学,借了农民几间房子,,我记得四位老师(刘天韵、杨斌奎、朱介生、周云瑞)和我们八个男生住在一间客堂里,四张高低床,下舖睡四位老师,上舖睡八个男同学,一大一小挤在一个舖位上,现在想来真是十分感动,四位老师除了周云瑞老师之外,都已年逾六旬,在这隆冬腊月,为了培养评弹接班人,住在这简陋的农民家里,毫无怨言,还时时放放噱头,开开玩笑。
我记得很清楚,杨斌奎老师对睡在他上面的两个同学说“夜里不要尿床,否则尿滴下来我冰块(斌奎)要烊(杨)脱格哦!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刘天韵老师在上课时还讲了他们一代发奋学艺的故事:
艺人要练中气、练丹田、练口劲,将一只骨牌凳翻过来,在凳脚上绑一张牛皮纸,胸中吸足气,用丹田劲,将气“扑”吹出来,要击穿牛皮纸!
还说冬天将手浸在冷水中,待其麻木、僵硬,然后弹琵琶将手弹热。
练功就要这样刻苦。
一个学期结束,老师为我们组织了一场向家长的汇报演出,借了一只学校的礼堂,我报了一只周云瑞老师的代表作《王母祭江》。
尽管课堂上没有教过,但我一直很喜欢周老师的唱,同学们也说我学得很像,我就斗胆报了这个节目。
说实话,我当时性格内向,沉默寡言,胆子又小,业务成绩一般,上台演唱,眼睛不敢看观众,一直望上。
等到唱完下台,朱介生老师对我说,国梁,你唱时怎么眼睛一直望天,第一句“天上愁云飞不停”可以朝上看看,但是接下来要朝观众的呀。
我实在胆小,心想朝观众看,我要吓得唱词忘记的呀!
这是我首次上台演出的经历,永远不会忘记。
这些记忆片断,虽然琐碎,却如此清晰、深刻,记录了这些前辈老师如何呕心沥血为后人夯实基本功,为评弹事业培养接班人。
在去年我们这批同学纪念学馆五十周年时,有同学谈起这些老师时竟会热泪盈眶,向这些前辈的在天之灵鞠躬致意,师恩难忘!
七、骤然起风波 除了唱腔、乐器、咬字,说表课也跟上来了。
第一堂说表课是杨斌奎老师教的《描金凤·门斗报信》,“区区本姓尤,名字叫九州,当点小差使,学里做门斗......”一节一节进行,最后大概二十多分钟的片段,三个角色,钱笃笤、许买婆、尤九州。
后来又教《父子会》,金度远和金继春,《四喜借银》,汪阿大和四喜。
一方面让我们辩准苏州话,另一方面教我们掌握演各种角色的本领,包括说表技巧和噱头。
朱介生老师则教《落金扇·庆云自叹》一个小姐、一个丫鬟,刘天韵老师教《大闹明伦堂》,薛筱卿老师教《写家信》。
杨仁麟老师的手面堪称一绝,他先后选了两段《双珠球》中的赋赞;“云霞散彩,日月耀光,桐椿密密,松柏苍苍,伶仃怪石,古木幽篁......”,“朝天子盔分三叉,一封书铠甲光华,红袖袄千花万绣,锦战袍绣就团花......”一面念,一面做,动作确实优美。
他后来还教我们《盗仙草》片段,表演老寿星和鹤、鹿二童。
老师倾情的教,我们认真的学,好像一块海绵贪婪的吸水,补充自己的营养。
所以,后来有人说我们这批人奶水吃得足,基础打得好,确实如此。
艺术造诣如此深厚的一代名家,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拿手绝活传授给我们,这只有在新社会国家剧团里才做得到,我们这一代人是幸福的。
除了课堂教育,我们还经常列队步行到各书场(剧场)去观摩老师们的演出,一睹他们台上的风采。
印象最深的是1961年5月,人评团在西藏书场推出三大响挡同台献艺,严雪亭,张鉴庭、张维桢,蒋月泉、朱慧珍(苏似荫),一周一期,一共四期,有严雪亭的《姜拜》《戏祝》《杨淑英告状》《翻案》;张双挡的《试才》《迷功名》《盘夫》《搜曾》;蒋朱挡的《游湖》《上金山》《庵堂认母》和蒋苏的《骗上辕门》。
如此强大的阵容,可谓是空前绝后,故而轰动书坛,一票难求。
而我们这群孩子每期必到,在书场两侧各放十四只加座。
每当我们列队穿过熙熙攘攘等退票的听众进场时,他们无一不露出羡慕的眼光,而我们则一脸的得意与自豪。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书。
陈云老首长在上海休养期间,知道评弹团办了学馆,培养一批孩子,提出要听一听。
其实我们刚起步,根本嘸啥听头,这是老首长关心评弹下一代。
在锦江小礼堂专门为老首长准备了一台节目,我有幸被选中了,说一段《四喜借银》,还有其他同学说什么我记不得了,演出第二天,李团长向我们传达了老首长的四个字“后生可畏”。
这全是对我们的鼓励,可当时听了还挺高兴。
第一年很快过去,要进入第二学年了,突然领导上宣布,有七个同学将被甄别,要离开评弹团了,这好像晴天一个霹雳,原来进团也不保险,还是可能退出去的,淘汰率高达四分之一!
走的同学自然伤心又无奈,而留下来的也倍感压力,不知第二年又要甄别谁!
八、难忘周云瑞老师 学艺是要天赋的,这个天赋包括嗓音、扮相、吸收力、表演力、乐感、灵气等等。
天赋不足,再用功也无济于事。
艺术院团的学生,一班中有几个人成才已是不错。
剧团中,演主角的总是少数,大部分只能演配角,甚至跑龙套。
而且当时上海人评团这块金字招牌放在那儿,自然要求更高。
不过话要说回来,有的人开窍较晚,大器晚成的事例也不胜枚举。
很难说被甄别的同学个个都没有培养前途。
可能当时领导考虑不要让他们陪太子读书,耽误他们的时间,还是尽早让他们继续进校上学或另谋出路吧。
暑期中,我和几位家在人民-公园附近的同学约好,每天清晨都要到公园去吊嗓练功,这也是老师的要求,放假不能散功,要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我们这一代人确实比较用功,因为喜欢,所以自觉。
每天晨曦初露,就到公园绿荫深处“依...啊...”吊嗓。
当时的评弹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除了我们几个同学,还有黄浦戏校评弹班的几位(即长征团队学员),甚至不少青少年评弹爱好者,一早都在人民-公园吊嗓、练唱,在那里结识了不少朋友,有后来成为沪上名票的王尧年(最终也下海成为专业演员了)、张长城、张敬业,包括现在成为纽约评弹国际票房会长的郑士英等。
傍晚,金鸟西坠,凉风习习,在人行道上放几条长凳,准备好三弦、琵琶,一面乘凉,一面弹唱,不亦乐乎。
第二年开学了,走了二男五女七位老同学,补充了三位小男生:
江肇焜、周介安、黄宁。
三人同年,都是虚岁十四,聪明机灵,特别江肇焜,他表演的“哈格蒂”很讨人喜欢。
领导上宣布,新学期要贯彻重点培养,因材施教方针,尖子可以吃牛奶,待遇要拉大距离,将二十几个人分成五班,甲、乙1、乙2、丙、丁,甲是重点培养,丁是三个新同学,我分在乙1班,但是看得出,乙2班的六位同学,相对业务水平较差,是甄别的后备班。
这一招真够残酷,把平等的人分成几等,造成大家心态失衡,不是人为的制造矛盾吗?
苏州成立了评弹学校,当时是两省一市共同筹备的,教研组组长还是周云瑞老师,所以,我们也住进了评校宿舍为了让上海学生更好学习苏州话,将我们这批同学拆开,两两三三插在苏州同学的宿舍里。
当时的评校在学士街天官坊,第一届学生有金丽生、毕康年、顾之芬,顾之敏,陈学峰等。
但是上课还是分开的。
在评校时还专门请苏昆剧团的老师来辅导我们形体动作,包括圆场、云手,虚拟的开房门、梳妆等戏曲基本功我们都学过,大有收获。
一天,我早晨吊嗓子时,还唱了周云瑞老师的唱段,正好在周老师宿舍下面,他刚起床,正在漱洗。
随即将我叫到他房中,说:
国梁啊,你吊嗓子不要唱我的腔,我嗓子不好,调门低,你年纪轻,嗓音好,唱我的腔吊嗓子吊不出的,你应该唱蒋调,我来教你。
于是他每天抽时间单独教我唱《莺莺操琴》,这使我十分感动,充分表现出作为一名艺术家的宽阔胸怀,完全从学生的发展来考虑问题,再联想到一年后我们的拜师时,所有教研组老师都带学生。
唯有周老师未收。
尽管有一档学《珍珠塔》的同学经常听周陈档的书,但是算薛筱卿老师的徒弟(薛老师年事已高,已不大演出长篇了),说明他一向为人低调,虚怀若谷。
其实,在培养接班人的方面,周老师出力最多,贡献最大,由于周老师的引导,我今后就基本唱蒋调了,在和评校学生联欢时我就唱了刚由周老师教我的《莺莺操琴》。
九、拜师学长篇 一九六二年,评弹团又乔迁了,搬到了现在的所在地——南京西路860号。
第二学年结束,又走了四个同学,两位女同学调到凌霄评弹团,一位女同学进了江南评弹团。
另一个进来一年的小同学黄宁仍回学校念书。
他也争气,居然读到大学毕业,后做了工商银行一家支行的行长。
第三学年,课堂教育结束了,将进入跟师学长篇的阶段。
领导上的方针:
一个栗子顶一个壳,先要继承老先生的长篇。
叫所有同学填写两个志愿,供领导参考,再根据实际情况统筹安排。
最后名单出来了:
江肇焜、周介安跟刘天韵学《三笑》;徐仲达、王燕跟薛筱卿学《珍珠塔》;秦锦蓉、崔秀华跟朱介生学《双珠凤》;胡国梁、江翠华跟杨斌奎学《大红袍》;沈桂英跟杨仁麟学《白蛇》;陈克文、沈世华跟蒋、朱档学《玉蜻蜓》;王正浩、吕永根(后改名吕咏鸣)跟张双挡学《十美图》;陶玉琴、褚津非跟杨双挡学《西厢记》;徐林涛跟严雪亭学《杨乃武》;石琦珍跟姚荫梅学《啼笑姻缘》;张梅玲跟徐雪月学《三笑》;黄鹤英跟唐耿良学《三国》。
大部分同学对这安排无甚意见,也有少数同学对所学书目或拼挡对象并不满意。
但当时的学生绝对服从领导,只能自己调整心态,克服困难。
有一位同学徐林涛(徐云志的小孙子)非要跟苏江挡,和领导顶着,最后还是自己被迫退学,一走了之。
过去学长篇是很困难的,一无脚本,二无录音,更不用说录像了。
老先生的本子都在肚子里,传给我的文字只有一本不全的唱词。
全靠自己跟先生出码头一遍一遍认真的听。
我们第一只码头是宁波,日场是陈红霞、薛惠君的《珍珠塔》,夜场是杨斌奎、杨德麟的《大红袍》,我和江翠华轮流唱开篇。
当时的等级观念十分厉害,到宁波坐船,六个人三个舱位,杨斌奎先生一人是三等舱,其余三位老师是四等舱,两个学员是五等舱,统舖,所谓舖位就是一条席子。
第二只码头是杭州,杨振雄单挡《西厢》,杨斌奎、杨振言《大红袍》,两挡越做。
这样,就有四个学生一起去,热闹了。
接下来,先生做上海红星,我和江翠华听完书后,一面步行一面对书,从四川北路一直步行到南京西路石门路评弹团。
一到团里马上把默出来的书记在练习本上,每页留三分之一空白,以便今后补充。
先生的书很活,每遍并不相同,有时会不是唱的地方加一段唱,上次未说过的内容又增加出来。
先生说过,上下手就像打篮球,上手什么地方吧球抛过来,下手都要接得住,反之也一样,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了,要长期合作,书要烂熟于心,才能做到如此默契。
那时的记书,可以说天天到半夜一两点钟才能休息。
六三年四月,先生和张振华、马小虹越做常熟唐市,当时评弹团上海演出,一周六天,周四休息,故出码头只做二十六天,27日老师就回去了。
我和江翠华商量,留下来三天独做,先生当然十分赞赏,场方也非常欢迎,反正空场。
可我是自讨苦吃,整整三夜未曾安眠,脑子涨的要裂开来。
听众也真好,听过先生的书,又马上听我们说,每天有五六十听众,实在也是关心、支持下一代。
待等三十日我们在木渎和先生回合,先生大吃一惊,因为我明显瘦了一壳。
(长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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