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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聂崇义称:
祭天苍璧九寸圆好,祭地黄琮八寸无好,圭、璋、琥并长九寸。
自言周显德三年与田敏等按《周官》玉人之职及阮谌、郑玄旧图,载其制度。
臣等按:
《周礼》玉人之职,只有「璧琮九寸」、「彖琮八寸」及「璧羡度尺、好三寸以为度」之文,即无苍璧、黄琮之制。
兼引注有《尔雅》「肉倍好」之说,此即是注「璧羡度」之文,又非苍璧之制。
又详郑玄自注《周礼》,不载尺寸,岂复别作画图,违经立异?
《四部书目》内有《三礼图》十二卷,是隋开皇中敕礼官修撰。
其图第一、第二题云「梁氏」,第十后题云「郑氏」,又称不知梁氏、郑氏名位所出。
今书府有《三礼图》,亦题「梁氏」、「郑氏」,不言名位。
厥后有梁正者,集前代图记更加详议,题《三礼图》曰:
「陈留阮士信受《礼》学于颍川綦册君,取其说,为图三卷,多不按《礼》文而引汉事,与郑君之文违错。
」正删为二卷,其阮士信即谌也。
如梁正之言,可知谌之纰谬。
兼三卷《礼图》删为二卷,应在今《礼图》之内,亦无改祭玉之说。
臣等参详自周公制礼之后,叔孙通重定以来,礼有纬书,汉代诸儒颇多著述,讨寻祭玉,并无尺寸之说。
魏、晋之后,郑玄、王肃之学各有生徒,《三礼》、《六经》无不论说,检其书,亦不言祭玉尺寸。
臣等参验画图本书,周公所说正经不言尺寸,设使后人谬为之说,安得便入周图?
知崇义等以诸侯入朝献天子夫人之琮璧以为祭玉,又配合「羡度」、「肉好」之言,强为尺寸,古今大礼,顺非改非,于理未通。
又据尹拙所述礼神之六玉,称取梁桂州刺史崔灵恩所撰《三礼义宗》内「昊天及五精帝圭、璧、琮、璜皆长尺二寸,以法十二时;
祭地之琮长十寸,以效地之数。
」又引《白虎通》云:
「方中圆外曰璧,圆中方外曰琮。
」崇义非之,以为灵恩非周公之才,无周公之位,一朝撰述,便补六玉阙文,尤不合礼。
臣等窃以刘向之论《洪范》,王通之作《元经》,非必挺圣人之姿,而居上公之位,有益于教,不为斐然。
臣等以灵恩所撰之书,聿稽古训,祭玉以十二为数者,盖天有十二次,地有十二辰,日有十二时,封山之玉牒十二寸,园丘之笾豆十二列,天子以镇圭外守,宗后以大琮内守,皆长尺有二寸。
又祼圭尺二寸,王者以祀宗庙。
若人君亲行之郊祭,登坛酌献,服大裘,搢大圭,行稽奠,而手秉尺二之圭,神献九寸之璧,不及礼宗庙祼圭之数,父天母地,情亦奚安?
则灵恩议论,理未为失,所以自《义宗》之出,历梁、陈、隋、唐垂四百年,言礼者引为师法,今《五礼精义》、《开元礼》、《郊祀录》皆引《义宗》为标准。
近代晋、汉两朝,仍依旧制。
周显德中,田敏等妄作穿凿,辄有更改。
自唐贞观之后,凡三次大修五礼,并因隋朝典故,或节奏繁简之间稍有厘革,亦无改祭玉之说。
伏望依《白虎通》、《义宗》、唐礼之制,以为定式。
又尹拙依旧图画釜,聂崇义去釜画镬。
臣等参详旧图,皆有釜无镬。
按《易·
说卦》云「坤为釜」,《诗》云「惟锜及釜」,又云「溉之釜鬲」,《春秋传》云「锜釜之器」,《礼记》云「燔黍捭豚」,解云「古未有甑釜,所以燔捭而祭。
」即釜之为用,其来尚矣,故入于《礼图》。
今崇义以《周官》祭祀有省鼎镬,供鼎镬,又以《仪礼》有羊镬、豕镬之文,乃云画釜不如画镬。
今诸经皆载釜之用,诚不可去。
又《周》、《仪礼》皆有镬之文,请两图之。
又若观诸家祭祀之画,今代见行之礼,于大祀前一日,光禄卿省视鼎镬。
伏请图镬于鼎下。
诏从之。
未几,崇义卒,《三礼图》遂行于世,并画于国子监讲堂之壁。
崇义为学官,兼掌礼,仅二十年,世推其该博。
郭忠恕尝以其姓嘲之曰:
「近贵全为聩,攀龙即作聋。
虽然三个耳,其奈不成聪。
」崇义对曰:
「仆不能为诗,聊以一联奉答。
」即云:
「勿笑有三耳,全胜畜二心。
」盖因其名以嘲之。
忠恕大惭,人许其机捷而不失正,真儒者之戏云。
邢昺,字叔明,曹州济阴人。
太平兴国初举《五经》,廷试日,召升殿讲《师》、《比》二卦,又问以群经发题。
太宗嘉其精博,擢《九经》及第,授大理评事、知泰州盐城监,赐钱二十万。
昺以是监处楚、泰间,泰僻左而楚会要,盐食为急,请改隶楚州,从之。
明年,召为国子监丞,专讲学之任。
迁尚书博士,出知仪州,就转国子博士。
代还,赐绯,选为诸王府侍讲。
雍熙中,迁水部员外郎,改司勋。
端拱初,赐金紫,累迁金部郎中。
真宗即位,改司勋郎中,俄知审刑院,以昺儒者不达刑章,命刘元吉同领其事。
是冬,昺上表自陈夙侍讲讽,迁右谏议大夫。
咸平初,改国子祭酒。
二年,始置翰林侍讲学士,以昺为之。
受诏与杜镐、舒雅、孙奭、李慕清、崔偓牷等校定《周礼》、《仪礼》、《公羊》、《谷梁春秋传》、《孝经》、《论语》、《尔雅义疏》,及成,并加阶勋。
俄为淮南、两浙巡抚使。
初置讲读之职,即于便坐令昺讲《左氏春秋》,侍读预焉。
五年讲毕,宴近臣于崇政殿,赐昺袭衣、金带,加器币,仍迁工部侍郎,兼国子祭酒、学士如故。
知审官院陈恕丁内艰,以昺权知院事。
景德二年,上言:
「亡兄素尝举进士,愿沾赠典。
」特赠大理评事。
是夏,上幸国子监阅库书,问昺经版几何,昺曰:
「国初不及四千,今十余万,经、传、正义皆具。
臣少从师业儒时,经具有疏者百无一二,盖力不能传写。
今板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辰之幸也。
」上喜曰:
「国家虽尚儒术,非四方无事,何以及此!
」上又访以学馆故事,有未振举者,昺不能有所建明。
先是,印书所裁余纸,鬻以供监中杂用,昺请归之三司,以裨国用。
自是监学公费不给,讲官亦厌其寥落。
上方兴起道术,又令昺与张雍、杜镐、孙奭举经术该博、德行端良者,以广学员。
三年,加刑部侍郎。
昺居近职,常多召对,一日从容与上语及宫邸旧僚,叹其沦丧殆尽,唯昺独存。
翌日,赐白金千两,且诏其妻至宫庭,赐以冠帔。
四年,昺以羸老艰于趋步上前,自陈曹州故乡,愿给假一年归视田里,俟明年郊祀还朝。
上命坐,慰劳之,因谓曰:
「便可权本州,何须假耶?
」昺又言杨砺、夏侯峤同为府僚,二臣没皆赠尚书。
上悯之,翌日,谓宰相曰:
「此可见其志矣。
」即超拜工部尚书、知曹州、职如故。
入辞日,赐袭衣、金带。
是日,特开龙图阁,召近臣宴崇和殿,上作五、七言诗二首赐之,预宴者皆赋。
昺视壁间《尚书》、《礼记图》,指《中庸》篇曰: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
因陈其大义,上嘉纳之。
及行,又令近臣祖送,设会于宜春苑。
大中祥符初,上东封泰山,昺表曹州民请车驾经由本州,仍令济阴令王范部送父老诣阙,优诏答之。
俄召还。
车驾进发,命判留司御史台。
礼毕,进位礼部尚书。
上勤政悯农,每雨雪不时,忧形于色,以昺素习田事,多委曲访之。
初,田家察阴晴丰凶,皆有状候,老农之相传者率有验,昺多采其说为对。
又言:
「民之灾患,大者有四:
一曰,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畜。
灾岁必有其一,但或轻或重耳。
四事之害,旱为甚,盖田无畎浍,悉不可救,所损必尽。
《传》曰:
'
天灾流行,国家代有。
此之谓也。
」
三年,被病请告,诏太医诊视。
六月,上亲临问疾,赐名药一奁、白金器千两、缯彩千匹。
国朝故事,非宗戚将相,无省疾临丧之礼,特有加于昺与郭贽者,以恩旧故也。
未几,有旨命中书召其子太常博士知东明县仲宝、国子博士知信阳军若思还侍疾。
逾月卒,年七十九,则左仆射,三子并进秩。
初,雍熙中,昺撰《礼选》二十卷献之,太宗探其帙,得《文王世子篇》,观之甚悦,因问卫绍钦曰:
「昺为诸王讲说,曾及此乎?
」绍钦曰:
「诸王常时访昺经义,昺每至发明君臣父子之道,必重复陈之。
」太宗益喜。
上尝因内阁暴书,览而称善,召昺同观,作《礼选赞》赐之。
昺言:
「家无遗稿,愿得副本。
」上许之。
缮录未毕而昺卒,亟诏写二本,一本赐其家,一本俾置冢中。
昺在东宫及内庭,侍上讲《孝经》、《礼记》、《论语》、《书》、《易》、《诗》、《左氏传》。
据传疏敷引之外,多引时事为喻,深被嘉奖。
上尝问:
「管仲、召忽皆事公子纠,小白之入,召忽死之,管仲乃归齐相桓公。
岂非召忽以忠死,而管仲不能固其节,为臣之道当若是乎?
又郑注《礼记·
世子篇》云:
文王以勤忧损寿,武王以安乐延年。
朕以为本经旨意必不然也。
且夏禹焦劳,有玄圭之赐,而享国永年。
若文王能忧人之心,不自暇逸,纵无感应,岂至亏损寿命耶?
」各随其事理以对。
先是,咸平中,王钦若知贡举,有告其受举人贿赂者,下御史台鞫得状,钦若自诉,诏昺与边肃、毋宾古、阎承翰就太常寺覆推。
昺力辨钦若,而洪湛抵罪,钦若以是德之。
昺之厚被宠顾,钦若与有功焉。
仲宝贪猥不才,举止率易,士大夫多鄙笑之。
钦若在中书,用为三司判官,后至祠部郎中,坐赃黜官,卒。
若思终于驾部郎中。
孙奭,字宗古,博州博平人。
幼与诸生师里中王彻,彻死,有从奭问经者,奭为解析微指,人人惊服,于是门人数百皆从奭。
后徙居须城。
《九经》及第,为莒县主簿,上书愿试讲说,迁大理评事,为国子监直讲。
太宗幸国子监,召奭讲《书》,至「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帝曰:
「此至言也。
商宗乃得贤相如此耶!
」因咨嗟久之。
赐五品服。
真宗以为诸王府侍读。
会诏百官转对,奭上十事。
判太常礼院、国子监、司农寺,累迁工部郎中,擢龙图阁待制。
奭以经术进,守道自处,即有所言,未尝阿附取悦。
大中祥符初,得天书于左承天门,帝将奉迎,召宰相对崇政殿西庑。
王旦等曰:
「天贶符命,实盛德之应。
」皆再拜称万岁。
又召问奭,奭对曰:
「臣愚,所闻'
天何言哉'
,岂有书也?
」帝既奉迎天书,大赦改元,布告其事于天下,筑玉清昭应宫。
是岁,天书复降泰山,帝以亲受符命,遂议封禅,作礼乐。
王钦若、陈尧叟、丁谓、杜镐、陈彭年皆以经义左右附和,由是天下争言符瑞矣。
四年,又将祀汾阴,是时大旱,京师近郡谷踊贵,奭上疏谏曰:
「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
陛下始毕东封,更议西幸,殆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
夫汾阴后土,事不经见。
昔汉武帝将封禅,故先封中岳,祠汾阴,始巡幸郡县,遂有事于泰山。
今陛下既已登封,复欲幸汾阴,其不可二也。
古者圜丘方泽,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
汉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阴。
自元、成以来,从公卿之议,遂徙汾阴后土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祀汾阴。
今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远祀汾阴,其不可三也。
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
今陛下经重关,越险阻,轻弃京师根本,而慕西汉之虚名,其不可四也。
河东,唐王业之所起也。
唐又都雍,故明皇间幸河东,因祠后土。
圣朝之兴,事与唐异,而陛下无故欲祀汾阴,其不可五也。
昔者周宣王遇灾而惧,故诗人美其中兴,以为贤主。
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奸回,远劳民庶,盘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计?
其不可六也。
夫雷以二月启蛰,八月收声,育养万物,失时则为异。
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
此天意丁宁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
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
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几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
此其不可八也。
陛下必欲为此者,不过效汉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颂功,以崇虚名,夸示后世尔。
陛下天资圣明,当慕二帝、三王,何为下袭汉、唐之虚名,其不可九也。
唐明皇以嬖宠奸邪,内外交害,身播国屯,兵交关下,亡乱之迹如此,由狃于承平,肆行非义,稔致祸败。
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臣切为陛下不取,此其不可十也。
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为可取,愿少赐清问,以毕臣说。
帝遣内侍皇甫继明就问,又上疏曰:
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
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夺攘之盗公行,外国治兵,不远边境,使者虽至,宁可保其心乎?
昔陈胜起于徭戍,黄巢出于凶饥,隋炀帝勤远略而唐高祖兴于晋阳,晋少主惑小人而耶律德光长驱中国。
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涉仍岁荐饥之墟,修违经久废之祠,不念民疲,不恤边患。
安知今日戍卒无陈胜,饥民无黄巢,英雄将无窥伺于肘腋,外敌将无观衅于边陲乎?
先帝尝议封禅,寅畏天种,寻诏停寝。
今奸臣乃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
先帝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群臣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者,反务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继迁,曾不思主辱臣死为可戒,诬下罔上为可羞。
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车驾,虐害饥民,冀其无事往还,便谓成大勋绩。
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奸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而痛哭也。
夫天地神祇,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未闻专事笾豆簠簋,可邀福祥。
《春秋传》曰:
「国之将兴,听于民;
将亡,听于神。
」愚臣非敢妄议,惟陛下终赐裁择。
后天下数有灾变,又言:
「古者五载巡守,有国之事尔,非必有紫气黄云,然后登封,嘉禾异草,然后省方也。
今野雕山鹿,郡国交奏,秋旱冬雷,群臣率贺,退而腹非窃笑者比比皆是。
孰谓上天为可罔,下民为可愚,后世为可欺乎?
人情如此,所损不细,惟陛下深鉴其妄。
六年,又上疏曰:
「陛下封泰山,祀汾阴,躬谒陵寝,今又将祠于太清宫,外议籍籍,以谓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岂以明皇为令德之主耶?
甚不然也。
明皇祸曹之迹有足为深戒者,非独臣能知之,近臣不言者,此怀奸以事陛下也。
明皇之无道,亦无敢言者,及奔至马嵬,军士已诛杨国忠,请矫诏之罪,乃始谕以识理不明,寄任失所。
当时虽有罪己之言,觉寤已晚,何所及也。
臣愿陛下早自觉寤,抑损虚华,斥远邪佞,罢兴土木,不袭危乱之迹,无为明皇不及之悔,此天下之幸,社稷之福也。
」帝以为「封泰山,祠汾阴,上陵,祀老子,非始于明皇。
《开元礼》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宝之乱,举谓为非也。
秦为无道甚矣,今官名、诏妙、郡县犹袭秦旧,岂以人而废言乎?
」作《解疑论》以示群臣。
然知奭朴忠,虽其言切直,容之而弗斥。
久之,以父老请归田里,不许,以知密州。
居二年,迁左谏议大夫,罢待制。
还,纠察在京刑狱。
是时初置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天下设斋醮张燕,费甚广。
奭又请裁省浮用,不报。
复出知河阳,又求解官就养,迁给事中,徙垧州。
天禧中,朱能献《乾祐天书》。
复上疏曰:
朱能者,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奉膊,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而无敢言者。
昔汉文成将军以帛书饭牛,既而言牛腹中有奇书,杀视得书,天子识其手迹。
又有五利将军妄言,方多不仇,二人皆坐诛。
先帝时有侯莫陈利用者,以方术暴得宠用,一旦发其奸,诛于郑州。
汉武可谓雄材,先帝可谓英断。
唐明皇得《灵宝符》、《上清护国经》、《宝券》等,皆王鉷、田同秀等所为,明皇不能显戮,怵于邪说,自谓德实动天,神必福我。
夫老君,圣人也。
傥实降语,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乱离,乘舆播越,两都荡覆,四海沸腾,岂天下太平乎?
明皇虽况得归阙,复为李辅国劫迁,卒以忧终,岂圣寿无疆、长生久视乎?
以明皇之英睿,而祸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骄亢成性,谓人莫己若,谓谏不足听#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导谀之说,内惑宠嬖,外任奸回,曲奉鬼神,过崇妖妄。
今收见老君于阁上,明日见老君于山中。
大臣尸禄以将迎,端士畏威而缄默。
既惑左道,既紊政经,民心用离,变起仓卒。
当是之时,老君宁肯御兵,宝符安能排蒲邪?
今朱能所为,或类于此,愿陛下思汉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断,鉴明皇之踪祸,庶几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未几,能果败。
奭又尝请减修寺度僧,帝虽未用其言,尝令向敏中谕令陈时政访失奭以纳谏、恕直、轻徭、薄敛四事为言,颇施行焉。
仁宗即位,宰相请择名儒以经术侍讲读,乃召为翰林侍讲学士、知审官院,判机子监,修《真宗实录》。
丁父忧,起复,兼判太常寺及礼院,三迁兵部侍郎、龙霞阁学士。
每讲论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覆规讽。
仁宗意或不在书,昺则拱默以酃,帝为竦然改听。
尝画《无逸图》上之,帝施于讲读阁。
时章宪明肃皇后每五收一御殿,与帝同听政,奭言:
「古帝王朝朝暮夕,未有旷日不朝。
陛下宜每日御殿,以览万机。
」奏留中不报。
然帝与皇太后尤爱重之,每进见,未尝不加礼。
三请致仕。
召对承明殿,敦谕之,以年逾七十固请,泣下,帝亦恻然,诏与冯知讲《老子》三章,各赐帛二百匹。
以不得请,求近郡,优拜工部尚书,复知兖州。
诏须宴而后行,又留数月,特宴太清楼,近臣皆预,帝作飞白大字以赐二府,而小字赐诸学生,独奭与晁迥兼赐大小字。
诏群臣即席赋诗,太后又别出禁中卒器劝酒。
翌日,奭入谢,又命讲《老子》,赐袭衣、金带、银鞍勒马。
及行,赐隅瑞圣园,又赐诗,诏近臣皆赋。
以恭谢恩改礼部尚书,既而累表乞归,以太子速傅致仕。
疾甚,徙正寝,屏婢妾,谓子瑜曰:
「无令我死妇人之手。
」卒。
奏至,帝谓张士逊曰:
「朕方欲召奭还,而奭遂死矣。
」嗟惜者久之,罢朝一日,赠左仆射,谥曰宣。
奭性方重,事亲笃孝。
父亡,舐其面以代颒。
常掇《五经》切于治道者,为《经典徽言》五十卷。
又撰《崇祀录》、《乐记图》、《五经节解》、《五服制度》。
尝奉诏与邢昺、杜镐校定诸经正义,《庄子》、《尔雅》释文,考正《尚书》、《论语》、《孝经》、《尔雅》谬误及律音义。
初,圜丘无外壝,五郊从祀不设席,尊不施幂;
七祠时飨饮福用一尊,不设数登,升歌不以《雍》彻;
冬至摄祀昊天上帝,外级止十七位,而不以星辰从;
飨先农在祈谷之前;
上丁释奠无三献;
宗庙不备二舞;
诸臣当谥者,或既葬乃请。
奭吭援古奏正,遂著于礼。
又请冬至罢祀五帝,大雩设五帝而罢祠昊天上帝。
事下有司议,不合而止。
瑜,官至工部侍郎致仕。
王昭素,开封酸枣人。
少笃学不仕,有至行,为乡里所称。
常聚徒教授以自给,李穆与弟肃及李恽皆常师事焉。
乡人争讼,不诣官府,多就昭素决之。
昭素博通《九经》,兼究《庄》、《老》,尤精《诗》、《易》,以为王、韩注《易》及孔、马疏义或未尽是,乃著《易论》二十三篇。
开宝中,穆荐之朝,诏召赴阙,见于便殿,时年七十七,精神不衰。
太祖问曰:
「何以不求仕进,致相见之晚?
」对曰:
「臣草野蠢愚,无以裨圣化。
」赐坐,令讲《易·
乾卦》,召宰相薛居正等观之,至「飞龙在天」,上曰:
「此书岂可令常人见?
」昭素对曰:
「此书非圣人出不能合其象。
」因访以民间事,昭素所言诚实无隐,上嘉之。
以衰老求归乡里,拜国子博士致仕,赐茶药及钱二十万,留月余,遣之。
年八十九,卒于家。
昭素颇有人伦鉴。
初,李穆兄弟从昭素学《易》,常谓穆曰:
「子所谓精理,往往出吾意表。
」又语人曰:
「穆兄弟皆令器,穆尤沈厚,他日必至廊庙。
」后果参知政事。
昭素每市物,随所言而还直,未尝论高下。
县人相告曰:
「王先生市物,无得高取其价也。
」治所居室,有椽木积门中,夜有盗者抉门将入,昭素觉之,即自门中潜掷椽于外,盗者惭而去,由是里中无盗。
家有一驴,人多来假,将出,先问僮奴曰:
「外无假驴者乎?
」对云「无」,然后出。
其为纯质若此。
子仁著,亦有隐德。
孔维,字为则,开封雍丘人。
乾德四年《九经》及第,解褐东明、鄢陵二主簿。
开宝中,礼部再奏为考试官,调滁州军事推官。
太宗即位,擢授太子左赞善大夫、知河南县,通判滑、梓二州。
太平兴国中,就拜国子《周易》博士,代还,迁《礼记》博士。
七年,使高丽,王治问礼于维,维对以君父臣子之道,升降等威之序,治悦,称之曰:
「今日复见中国之夫子也。
」九年,判国学事。
雍熙初,迁主客员外郎。
三年,擢为国子司业,赐金紫。
会将有事于籍田,维起《周礼》至于《唐书》,凡沿革制度并录之以献,观者称其博。
又上书请禁原蚕以利国马。
直史馆乐史驳之曰:
《管子》云:
「仓禀实,知礼节;
衣食足,知荣辱。
」是以古先哲王厚农桑之业,以其为衣食之原耳。
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
一妇不蚕,天下有受其寒者。
故天子亲耕,后妃亲蚕,屈身以化下者,邦国之重务也。
《吴都赋》曰:
「国赋再熟之稻,乡贡八蚕之绵。
」则蚕之有原,其来旧矣。
今孔维请禁原蚕以利国马,徒引前经物类同气之文,不究时事确实之理。
夫所市国马来自外方,涉远驰驱,亏其秣饲,失于善视,遂至玄黄,致毙之由,鲜不以此。
今乃欲禁其蚕事,甚无谓也。
唐朝畜马,具存监牧之制,详观本书,亦无禁蚕之文。
况近降明诏,来年春有事于籍田,是则劝农之典方行,而禁蚕之制又下,事相违戾,恐非所长。
臣尝历职州县,粗知利病,编民之内,贫窭者多,春蚕所成,止充赋调之备,晚蚕薄利,始及卒岁之资。
今若禁其后图,必有因缘为弊,滋彰挠乱,民岂皇宁。
涣汗丝纶,所宜重慎。
上览之,遂寝晚蚕之禁。
维复抗疏曰:
按《周礼·
夏官·
司马》职禁原蚕者,为伤马也。
原,再也。
天文,辰为马。
《蚕书》,蚕为龙精,月直大火,则浴其种。
是蚕与马同气,物莫能两大,故禁再蚕以益马也。
又郭璞云:
「重蚕为原,今晚蚕也。
」臣少亲耕桑之务,长历州县之职,物之利害,尽知之矣。
蚩蚩之氓知其利而不知其害,故有早蚕之后,重养晚蚕之茧,出丝甚少,再采之叶来岁不茂,岂止伤及于马,而桑亦损矣。
臣自县历官,路见坰野之地官马多死,若非明援典据,助其畜牧,安敢妄有举陈哉。
按《本草》注:
「以僵蚕涂马齿,则不能食草。
」物类相感如此。
《月令》仲春祭马祖,季春享先蚕,皆谓天驷房星也,为马祈福,谓之马祖,为蚕祈福,谓之先蚕,是蚕与马同其类尔。
蚕重则马损,气感之而然也。
臣谓依《周礼》禁原蚕为当。
上虽不用维言,而嘉其援引经据,以章付史馆。
籍田毕,拜国子祭酒。
淳化初,兼工部侍郎。
二年,卒,年六十四。
维通经术。
准旧制,举《九经》,一上不中第即改科。
开宝中,维论其事非便,诏礼部自今《九经》同诸科许再赴举。
太宗尹京日,维为属邑吏,颇以经术受知。
即位后,维始升郎署。
自以通经,求为司业,即以授之。
使外国者皆假服紫,维自高丽还,会东使至,维自耻衣绯,因求见上,诡言:
「高丽使问臣获何罪降服,臣无以对。
」因泣下。
上怜之,即赐以金紫。
及为祭酒,又奏言:
「朝廷久不置此官,少有知者,臣之亲戚故旧有书信来者,多云祭酒郎中。
田敏晋朝任祭酒,仍兼侍郎。
愿循前例,兼领是官,庶获美称。
」上从之。
然缙绅恶其儒者躁求,无退让之风。
尝建议乞广太学,上以侵坏民舍不许。
受诏与学官校定《五经疏义》,刻板行用,功未及毕,被病,上遣太医诊视,使者抚问。
初,维私用印书钱三十余万,为掌事黄门所发,维忧惧,遽以家财赏之,疾遂亟,上赦而不问。
维将终,召其婿郑革口授遗表,以《五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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