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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
丽塔·
谢尔曼斯基。
地点:
佛罗里达州德尔雷比奇,已故的伊芙琳·
布莱克的老房子,如今该房子归其女儿米莉安所有。
时间:
八月下旬,亚利桑那事件后数月,晚上7:
35。
天热得要命,到处都黏糊糊滑溜溜的。
空调的蜂鸣犹如锯椰子的小电锯。
米莉安的脑子有点掉线,好像和身体之间总有三秒钟的延迟。
她用意志力强迫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命令她的手伸向桌子上的扑克,又敦促屁股在不舒服的餐厅椅上换了个姿势。
可大脑每发出一道指令,要隔三秒钟之后,她的身体才会像条刚刚睡醒的老狗一样开始执行。
这是葡萄酒在作祟。
她讨厌葡萄酒,那是妈妈喝的东西,味道说白了和醋没什么两样。
她认为葡萄酒就是一种味道酸酸的溶液——葡萄汁变质后的产物。
但她妈妈却嗜之如命。
在酒上,米莉安是过来人,但如今却也染上了同样的习惯。
她会到大西洋街上的某个小酒庄买一瓶廉价的红葡萄酒,回到家里一口气喝光。
真恶心啊,像喝尿一样。
她讨厌这种感觉。
可她还是一滴也没有浪费。
米莉安闭上眼,让鼻孔张开,从弥漫在脑袋周围的烟气中吸了一缕到肚子里。
这味道闻起来像生命,像死亡,像癌症,像全身所有神经的突触一齐向她呐喊。
“你他妈的也可以来一支啊。
”丽塔说。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提议,但却伴随着一个强制性的动作:
丽塔抖了抖她那包新港香烟,让那些棺材钉似的过滤嘴朝向她。
同平时一样,米莉安摇了摇头。
“不了。
”她果断说道,从她嘴里飞出的这两个字也感觉湿答答的,“你要知道,现在保持健康才是我的追求。
丽塔从鼻腔里喷出一缕烟气。
“难怪喝起葡萄酒了,那玩意儿有什么好,跟奎宁水①差不多。
“葡萄酒对人有好处,毕竟是果汁,而酒精又有抗菌作用,绝对有药用价值。
医生说——”她伸出一根手指以强调她的观点,可却忽然忘了自己的观点是什么,“医生说你他妈还是闭上嘴老老实实洗牌吧,臭丽塔。
那老女人的嘴唇仿佛被鱼钩钩住了一样向上翘了翘,发出一声冷笑。
谢尔曼斯基现年72岁,如何形容她的样貌,恐怕连一流的作家也要头痛。
想象一副骨架,每根骨头上都粘了薄薄的一层牛肉干,外面再用一张柔软的橙色鹿皮裹住。
不过她的精神倒是相当矍铄,看起来神采奕奕,身体紧绷得犹如拉直的锚索,原本褐色的皮肤变成了橘黄。
这女人打网球、打高尔夫、打壁球,打我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匹克球,还玩冲浪板。
可与此同时,她抽起烟来像烟囱,喝起酒来像得了糖尿病的斗牛犬,骂起人来就像为了寻找早就被人盗空的藏宝箱而在人间游荡的海盗的幽灵。
她嗓音沙哑,好似蚊子振动翅膀,但这副嗓子和她刺耳的纽约口音倒十分相配。
丽塔还能再活八年。
她死得毫无痛苦,甚至还有点好笑。
一天夜里她上床睡觉,梦见自己爬到了帝国大厦的顶上。
大风吹得她老泪纵横,死神就在这个时候索了她的命,温柔得像个老练的扒手。
她再也没有醒来。
如此看来,丽塔还真是个走运的死老太婆。
“得了,”米莉安刺激她说,“继续玩牌。
“我们还有时间吗?
“我呸,什么话?
我们当然有时间,默文又不会跑到哪儿去。
丽塔那画出来的眉毛向一侧挑了挑。
“会的,亲爱的。
“快点切牌吧。
埃及打老鼠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
每个玩家手握相同张数的纸牌,谁都不准偷看自己的牌面。
玩家一个挨一个将手中的牌一张一张面朝上丢入牌池。
游戏的目标是赢得底仓中的牌和对方玩家手中的牌。
如果你出的牌与对方是同一点数或花色,则可以用手拍底仓中的牌。
第一个拍到底仓的玩家可以清仓。
或者,如果一名玩家打出一张花牌,对手则有数额不等的机会也打出一张花牌(K:
三次机会;
Q:
两次机会;
J:
一次机会),若未能打出花牌,则第一名玩家清仓获胜。
你瞧,这游戏跟埃及屁关系没有,跟老鼠也扯不上边儿。
这是丽塔最拿手的游戏,玩起来跟拼命似的。
不管是出牌,还是拍仓,她的动作都迅猛如闪电。
最让人看不下去的是,她下手超狠,力道之大好像要拍死一只黄蜂。
米莉安将一张方块4压在了一张梅花4上,按照规则,两人又要抢拍。
她难得身体和脑子同步了一次,手起掌落。
啪!
她抢先拍到了底仓。
然而丽塔的巴掌紧随其后。
米莉安的手背像挨了一板砖,她疼得急忙缩回手。
“我那死去的妈呀!
”她一边叫,一边拼命晃着手,仿佛这样就能甩掉那灼痛的感觉。
“你个老东西,又不是真的打老鼠!
然而丽塔却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好像就这她还手下留情了似的。
“亲爱的,要是在过去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我会戴上我的结婚戒指,让钻石朝下。
你要是挨那么一下,我保证能在你手上戳个洞,让你血染牌池——可谁说过什么了吗?
米莉安又抿了一口葡萄酒,嘴里顿时充满了葡萄干的味道,还有愤怒的味道。
她龇牙咧嘴地说:
“原来你过去都这么黑。
怎么,难不成你参加了什么埃及打老鼠联盟?
烟雾缭绕的地下室,黑钱从这个人的手转到另一个人的手?
意大利暴徒?
中国黑帮?
光明会①?
“这么说吧,我这辈子也算叱咤风云咧。
“得了吧,丽塔,别他妈卖关子了,跟我说实话吧。
丽塔抽了一口她的新港香烟,眼珠子在皱缩的眼皮底下闪了一下光。
“你话太多了,这样我们可没办法打牌。
于是她们继续玩下去。
来来回回,花牌压在花牌上,手打在手上,底仓一会儿归这个,一会儿归那个,再过一会儿又回来。
丽塔显然占了上风。
每次赢的都是她。
米莉安醉眼迷离,动作迟缓,手想抽筋,可是丽塔,尽管已经开始喝第四杯加了奎宁水(只加了一丁点儿)的杜松子酒,却什么事都没有,似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最终,丽塔赢了。
游戏结束。
“时间差不多了,”丽塔说,“默文快该翘辫子了。
米莉安望了望丽塔身后厨房里放在微波炉上的时钟。
她得眯起眼睛才能阻止蓝色液晶显示屏上那些数字的晃动,感觉就像凭借意念控制蚂蚁。
那才叫恐怖呢,她想。
蚂蚁?
我呸。
终于,时钟上的数字安静了下来。
已经快八点了,丽塔说得没错,默文的死期到了。
“我问你一件事吧。
“无可奉告。
“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逃避什么,”米莉安掩着嘴巴打了个嗝,“我一直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啊,我他妈安静得就像一只海参。
“你大晚上喝酒。
“不,准确地说,我是从中午开始喝酒的。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中午之前喝酒那是酒鬼才干的事。
”这就是她的逻辑,她认为自己能够忍到下午才喝酒是她不同于酒鬼的主要标志。
“你早上出去散步。
“我早上去跑步。
老人才散步。
“你没有工作。
米莉安冷笑一声,道:
“多新鲜啊。
“但从你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我还是看出来了,你在逃避什么,亲爱的。
也许只是心理上的,但逃避就是逃避,谁他妈都否认不了,你听见了吗?
干瘪的嘴唇再次裹住烟嘴儿,又一口浓烟喷薄而出。
米莉安糊涂了,犹如迷失在浓雾中的一艘小船。
我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逃避啊。
我现在多像一条受惊的小鱼,一动不动,期盼着可怕的鲨鱼能从我身边安详地游过。
她有太多事不愿意想了,可强迫自己不去想就意味着她正在想——路易斯;
他的未婚妻萨曼莎即将命丧路易斯之手;
米莉安死去的妈妈;
米莉安的前任女朋友加比;
那个小男孩儿艾赛亚;
米莉安在亚利桑那沙漠中的经历;
她死了,可又没死;
群鸟为她缝合伤口,好像她是迪士尼王国里的邪恶公主;
随后又惊闻自己有外伤性脑损伤。
“去他妈的!
”米莉安说着就要站起来,“时间到了。
“还早。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你去不去随你的便。
丽塔耸耸肩。
“我去,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过我得先去撒个尿。
2返祖现象
恼人的不是热度,而是湿度。
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米莉安一直不理解——热就是热,不管是把你架在火上烤,还是放在锅里煎,痛不欲生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随后她便领教了八月里的佛罗里达。
这种感觉不像是被放在锅里煎,而更像是被煮,被你自己的汗水煮。
像被挂在魔鬼的阴囊下。
哦,还有那要命的潮湿。
油乎乎的汗水和臭味儿,你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潮湿的感觉紧贴着你,犹如木乃伊身上的裹尸布。
因此当米莉安来到外面时,迎面袭来的热浪让她感受到了地狱的呼吸。
她皱起鼻子徒劳地抗拒,突如其来的恶心使她的肚子里翻江倒海。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些,漂染的颜色只剩下乌鸫黑。
她把手插进发丝撩一撩,试图散一散热,但没用。
这里地处亚热带。
此时她独自一人站在这片郊区的街上,望着坐落在棕榈树荫和一片紫薇色中的平房和小屋。
耳边有无数昆虫在鸣叫——蟋蟀和纺织娘的大合唱。
噪声,热浪,晦暗的光,孤独的感觉。
这一切全都扑向她,好似要把她压到漏斗的底部,淹死她。
再过六个月,路易斯就将在他婚礼的当天晚上杀死萨曼莎。
再过两年,加比有可能自杀。
接下来便是亚利桑那事件之后那个名叫玛丽·
史迪奇的通灵师留给米莉安的信:
你得反其道而行之。
不管发生过什么,做过什么,反着来就行。
使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东西,你真想摆脱它?
那么,亲爱的米莉安,你必须得让自己怀孕。
为了寻找这个据说能帮助她解开诅咒,并摆脱这见鬼的灵视能力的人,米莉安不知花了多少时间,足迹更是遍及全国各地。
难道这就是她苦苦寻觅的答案?
怀孕?
真是见了鬼了。
你还不如直接说让人干一炮得了,玛丽·
史迪奇,你这个居心不良的臭婊子。
我不能怀孕。
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上次怀孕毁了我的人生。
再者说了,你能想象米莉安成为一个母亲吗?
把孩子交给一群饥肠辘辘的吉娃娃看管还保险些呢。
养活一个孩子,需要一个村子;
而毁掉一个孩子,只需要一个米莉安。
她深感自己百无一用,这感觉像打在她心口的一记重拳。
肚子里的葡萄酒已经在搅动翻滚,此刻忧伤和沮丧又来推波助澜,米莉安双膝软绵绵的,似乎随时都可能跪倒在地。
她无法阻止路易斯杀死他的新娘,无法把加比从自杀中拯救出来,也无法从完全没有头绪的未来中拯救自己,她甚至连图森法院大楼里那些无辜的人都无法拯救。
她为这个世界带来过一点点改变吗?
她为自己,或为那些被困在她生命的飓风里难以脱身的人们带来过一点点改变吗?
我一无所有,也一无是处,她心想,就像长在剪草机上的乳头,或者会走路的衣架饭囊。
她孤单得可怜,就连入侵者也弃她而去。
那个幻想出的浑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骚扰过她了。
丽塔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一只手冷不丁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瘦骨嶙峋,但打牌时却虎虎生风的那只手。
“你看起来像见了鬼一样。
“不,”米莉安说,但她抑制不住自己声音中绝望的颤抖,“没有见鬼,只是在等你。
“亲爱的,你喝多了。
不过我们待会儿再说这个,现在——”
“默文。
“对,默文。
默文·
德尔加多住在同一条街上,和她们隔着三户人家。
他住的是平房,房子周围装饰着上千个风铃,铁的、木的、贝壳的,即便最柔和的微风吹过,也能让他的家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像童话里的仙境。
默文的详细资料如下:
他有两子三孙,全都住在别的州。
妻子五年前死于肺癌。
其本人现年78岁,已经退休。
过去曾在海军任职,后在航空公司做飞行员。
默文其貌不扬,体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摞在一起的两个老土豆。
他有拇囊炎,先不说这个。
实际上,这家伙百病缠身,这咱们也按下不提。
他还患有髋部疼痛病、骨质疏松症、胫骨MRSA①感染、肝脂含量爆表等。
此外,他还考虑买个漂亮的电动轮椅,可以坐在上面逛沃尔玛。
这一切,米莉安全都了解,因为她已经和这个小老头儿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
然而当他们聊到鸟类的话题时,那感觉就像中了头彩。
鉴于她现在拥有驾驭鸟类头脑的能力,因此她不介意对它们多了解一点。
而默文是个鸟迷。
(比他对风铃的迷恋更甚。
)他能一连几小时滔滔不绝地聊鸟。
他喜欢白鹭和麻鸦,还有其他佛罗里达的本地鸟类,而且他也喜欢鸣禽。
他曾对米莉安说:
“我最喜欢的鸟是知更鸟。
它们保护雏鸟的本能特别强烈,而且它们还能发出许多种婉转动听的叫声。
”这是他上次和米莉安聊天时说的,当时米莉安已经微醉,说话可能有点出格,她吼着对他说知更鸟是鸟类里的奇葩,毫无自尊,毫无特性,连属于自己的叫声都没有,这种鸟就他妈该死,喜欢这种鸟的人也全是傻蛋。
说完她一跺脚便走了,留下默文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那件事让她内疚万分。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因为默文五分钟之后就会死掉。
默文是怎么死的呢?
大致是这样的:
最初是头疼,那是他这辈子最疼的一次。
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疼了。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可却感觉不到脸或头皮,好像在他肩膀上的不是他的头,而是一个哈密瓜。
接下来是出血性脑中风,这是一颗看不见的子弹。
他瘫倒在地,脑袋撞在厨房里的瓷砖上。
随后他的双腿开始不停地抽搐,像失控的木偶一样,因为操纵木偶的人犯了癫痫病。
然后他就死了。
总体而言,他死得蛮快。
但他死得并不平静,这米莉安比谁都清楚,除了丽塔和其他极其少有的特例——死亡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痛苦不堪的。
通往死亡的路上没有幸福可言,只是痛苦的等级各有千秋罢了。
有人用驾鹤西游来表示死亡,听上去很美,甚至让人向往。
然而事实可不是这样,死亡是很残酷的。
有的人临死之前大口大口地吐血,他们要经历数分钟、数小时甚至数天的痛苦煎熬才能最终合眼。
他们大小便失禁,一声接一声地咳嗽,仿佛吸进肺里的不是空气,而是玻璃碴子。
他们在死之前还可能会产生幻觉。
对于每个人而言,死亡的感觉各不相同,却又千篇一律。
我们都是同一场暴风雪中的雪花一片。
她们一起走向默文的家。
米莉安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丽塔小声提醒她躲到阴影里。
米莉安冲她竖了竖中指,可她不得不承认这老女人提醒得对。
她没什么值得高调的,于是迅速逃离了路灯的光芒。
她们悄悄蹚过一片蕨类植物,好溜进默文家巴掌大的后院。
“那我进去?
“我留在这儿干我的事。
”丽塔说着点上一支烟。
“我们可以换一换。
这次你进去,我留在这儿望风。
丽塔耸了耸肩。
“算了,望风我比较在行。
祝你顺利,亲爱的。
“老狐狸。
“小婊子。
有道理,米莉安默认了丽塔的说法,便不再计较。
她摇摇晃晃地走过默文家房后的露台。
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散发着干净质朴的味道。
默文平时亲自给院子除草。
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米莉安忽然想起妈妈的后院,那里现在已是杂草丛生,而且房子还欠着一大堆的各种费用,所以他们给断了电,还有别的等等。
)
露台上安的是落地玻璃门,她试着打开一扇。
该死,门锁着。
她又试了几次,以免门只是因为这里潮湿的空气而粘住了,但结果仍是一样。
人喝醉了之后有一个好处,就是胆子大。
你的两个肩膀上分别驮着代表谨慎的天使和代表莽撞的魔鬼,如今天使醉死在酒杯里,魔鬼便能为所欲为了。
而此时此刻魔鬼给米莉安的建议是:
瞧,露天边上有块漂亮的火山岩石,拿它砸玻璃正合适。
她欣然照做了。
露台的门哐啷一声碎了。
声音很刺耳。
米莉安不在乎,站在院子那头的丽塔急得直给她打手势,可她视而不见。
米莉安的手这会儿倒出人意料地不再哆嗦,她从砸烂的窟窿伸进去手,打开了门锁。
可当她收回手时,手掌在月光下却反射着亮晶晶的血光。
玻璃割到手了?
她很纳闷儿。
但显然不是,因为血是从她手掌上的许多小坑中冒出来的,就像水从海绵孔隙中渗出来一样。
她掌心的皮肤是被磨烂的。
她忽然意识到,罪魁祸首是那块疙疙瘩瘩的石头。
随便啦。
她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手,走进了屋里。
默文对鸟类的痴迷程度从他家里的装饰便可见一斑。
一张深蓝色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三只长尾鹦鹉,画风颇具罗伊·
利希滕斯坦①的神韵:
粗大的卡通线条和连环画点描法相结合。
墙纸和整间屋子很不调和:
画的全是树啊,树枝啊和栖息的鸣禽。
不过米莉安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他的油画和墙纸。
她穿过厨房,工作台后露出默文的脚后跟。
鲜血沿着瓷砖上的凹槽慢慢地流淌,他的双腿一动不动,说明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不太相信另一个世界的说法,因为那不科学,但鉴于她拥有的这种超自然的能力同样无法用科学来解释,所以她内心始终怀着一种谨慎而隐秘的恐惧,也许人死之后确实会进入各种各样更可怕的领域。
倘若真有地狱存在,那她一定正坐着火箭往那里去。
可转念一想,她已经在佛罗里达了,地狱又能可怕到哪儿去?
米莉安在这个长得像两颗土豆一样的老家伙身边蹲下。
他头发稀疏,就像在长满雀斑的头皮上搭了几根线。
灯光下,他的皮肤看上去一点也不黑,倒是黄得吓人。
他的尸体上没有屎或者尿的气味。
米莉安不由得打心眼儿里替他高兴:
好样的,默文,好样的。
对于那些在死的时候仍能保持尊严的人,她总是心怀敬意。
她轻轻合上他的双眼——默文的眼白此时已经红得像碾碎的覆盆子。
“我很想给你学几声鸟叫送送行,”她对他说,“可那会让我看起来像个白痴。
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默文的胳膊,好像在鼓励他加油。
莫名其妙。
好了,现在该干正事儿了。
事实证明,老年人多的地方,发财的机会就多,至少对米莉安这种拥有奇葩超能力的人是如此。
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个法子。
(也许,头脑中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还没有不幸到极点。
)正如人们所说,佛罗里达是上帝的等候室。
这附近住的多是老年人,许多都已风烛残年,有些还是独居。
另外,住在类似街区的老年人通常都很富有:
钱多,值钱的东西多,最妙的是,药多。
(医生给这些老人开药就像发糖似的,关键是每天都像万圣节。
)米莉安要做的就是探明他们的死期,并在他们死后及时出现大捞一把。
她只需挨家挨户地去敲门,随便介绍一下自己就搞定了。
她把精心设计的笑容钉在脸上,在声音之中注入几分温度,从这一家走到那一家,虚情假意地打个招呼,握个手。
(喝点柠檬水,听一个又一个关于痛风的故事,翻一本又一本厚厚的发黄的老相册。
许多老年人都很寂寞,渴望有人找他们聊天。
他们中大多数人的故事都很无聊,但偶尔也能碰到点新鲜的。
住在兴旺大道那头的弗兰克·
沃纳基见到米莉安还不到五分钟就爆出了猛料,他说他曾用弹弓打死了一个邮递员。
米莉安立刻便来了精神,拜托,换谁不想听听呢?
但后来才发现那是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在他家的后院里拿弹弓打青蛙,石头不小心击中了邮递员的额头,邮递员摔倒时磕在马路牙子上,脑袋上破了个洞,结果六天后,他因为脑出血死在了医院。
搬到她妈妈这栋老房子的第一周她就玩起了这一套。
房子一侧隔六户人家住着个离异的女人,名叫梅瑞塔·
希金斯。
梅瑞塔不属于和蔼可亲那一类——天啊,绝对不是,应该说她是反着来的。
她是个脾气暴躁的富婆,靠写烹饪书籍赚钱。
她年纪也不算老,才68岁。
米莉安在人行道上“不小心”撞到了她,发现两晚之后,她就会因为主动脉夹层而去见上帝。
被撞了之后,那老娘们儿骂了米莉安一句“小贱人”——随口骂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米莉安的目的却已经达到。
等你死了我再去找你,米莉安在心里说,到时候我要从你家拿走一件纪念品,就当是回敬你的羞辱吧。
她自然没有食言,那天下午,米莉安如约而至。
梅瑞塔到浴室洗澡,她的心脏突然像被撕碎了一样疼痛,结果她就死在了浴缸里。
她刚断气,米莉安就吹着口哨走进了另一个房间,看中什么拿什么。
墙上的照片?
卧室梳妆台里俗丽的蓝宝石耳环?
嘿,嘿!
别忘了厨房。
这女人专写烹饪书对吧?
这次米莉安算是见了世面,梅瑞塔的厨房漂亮极了——花岗岩工作台面,白色橱柜,一应器具看起来很有法国范儿,又充满异域风情——
就在米莉安扎着脑袋看抽屉里各式各样的挖球器、榨汁器和一大堆精美的量杯时,有人在背后清了清嗓子。
谢尔曼斯基就在这里登场了。
丽塔是梅瑞塔的邻居,她刚好来找梅瑞塔吃晚饭。
尽管丽塔声称她是梅瑞塔的朋友,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后者。
但做朋友是一回事,吃饭是另一回事。
丽塔质问米莉安在干什么。
米莉安如实相告,因为那会儿她已经有点醉醺醺了。
“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死在浴室了,我是来偷东西的。
”她轻咳一声,随后又补充说,“不过我只拿一样东西。
之前她曾对我出言不逊,所以我想从这儿拿走一样东西,当作留念。
”这些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也许我该撒个谎的。
“她骂我是贱人。
丽塔耸了耸肩说:
“这样的话,她的药归我。
看到米莉安惊讶的脸,她继续说道:
“别这么看我,亲爱的。
是你在占死人的便宜,我只是随个大流而已。
况且她人已经死了,那些药迟早会被扔进马桶冲掉。
”丽塔若无其事地摆摆手,转身走进浴室搜梅瑞塔的药柜去了。
从那以后,她和这个老家伙就合起伙儿来了。
米莉安从未解释过她是如何知道别人会在什么时候死的,但她很快就在社区里的第二个死者——比尔·
诺兰——身上证明了自己的特异功能。
比尔住在两个街区以外,他在花园里被水管绊了一跤,结果摔断了脖子。
这件事令丽塔对她的超能力深信不疑。
这是多年前米莉安满世界流浪时采用的一种更为安全稳妥,也更人性的做法。
她对自己说,她已经成长了,是个大人了。
她们只偷现金,不偷信用卡;
只偷没有任何标记的珠宝首饰,至于结婚戒指或祖传遗物,则从来不碰,因为死者的遗属也许会想留作纪念。
丽塔拿走药,并把它们低价卖给那些缺少药品,但又付不起高昂药费的老年人。
(“我们他妈的简直是在劫富济贫,”丽塔说,“有点行侠仗义的味道啊。
”米莉安不多说,也不多问,她只安安静静地拿走她那一半。
默文是她们搭伙后的第五个劫掠对象。
米莉安决定先去搞药。
这是她们收益最高的硬通货,而默文本身就是个药罐子,他的药柜说不定比歌星的还要有排场呢。
然而走向浴室的途中,默文卧室里的某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根杆子上垂下一个钟形的影子。
米莉安走进昏暗的卧室,掀开蒙在钟形物上面的深蓝色罩布。
但布下蒙着的并非一口钟,而是一个装着一只小鸟的鸟笼。
那小鸟体形玲珑,黄色羽毛,在笼子中央的一根木棍儿上蹦来蹦去,叫个不停。
金丝雀。
一时间,米莉安的心思有些游移,就像用湿手抓一块肥皂,前一秒还抓在手中,而下一秒却溜走了。
她眨眨眼睛,隐隐有种真空的感觉……紧接着,她已经进入了小鸟的视角望着她自己。
真人米莉安的脸上好似戴了一张瓷面具,仅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膀上,但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缝。
她不由得想:
如果我变成了鸟,而鸟变成了我,会怎样呢?
(米莉安想象着自己被小鸟上身的肉体徒劳扑扇着两条胳膊在镇上左冲右撞,同时还噘着干巴巴的嘴唇发出古怪叫声的情景。
)但米莉安的意识能够感觉到小鸟仍然留在它的体内,她们共享着一个小小的躯壳。
她能感觉到它的意识,也能感觉到它的沮丧——困在牢笼里,不知疲倦地鸣叫不是为了爱情或欢愉,而只是因为无事可做。
它的每一首歌唱的都是对自由的向往。
这时,灵魂转移的感觉结束了。
米莉安猛吸了一口气,她再次从人类的视角注视着小鸟。
她打开鸟笼。
小鸟却没有急着飞走,它先是跳到笼子门口,而后才张开柠檬黄的翅膀飞出笼子,飞出房间。
再见了,金丝雀。
米莉安继续去找她的药。
默文的浴室里,老年人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他的马桶上有扶手;
浴缸里有淋浴座,旁边还额外加了一级台阶,好方便进出浴缸;
痔疮膏就放在水池上,此外还有开塞露、治疗关节炎的软膏。
天啊,她暗暗惊叹,衰老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
你浑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在走下坡路,蛋蛋松弛,乳头下垂,心脏衰弱,头脑混沌。
每个零件都不老实,就连屁眼儿都想外翻出来凉快凉快。
得了,生死之事,想再多也没用,她都快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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