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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秦汉以来著于竹帛和印制成纸类书籍的《老子》文本,也一直在衍变增加,也一直有失佚的现象发生。
对于今人来说,那些得以流传至今的完整文本就叫传世本(或称今本),那些得以出土重见天日的残缺文本就叫出土本(或称简帛本)。
《老子》的传世本今天还可见到的数以百计,总体上是大同小异,而以传于汉代的河上公本和东晋的王弼本以及唐代的傅奕古本为优;
出土本已有多种,与传世本总体上还是大同小异(当然在文字的内容和形式上还是有较明显差异的),而以1973年底湖南省长沙市马王堆3号汉墓出土的《老子甲本》和《老子乙本》,以及1993年冬湖北省荆门市郭店1号楚墓出土的三个《老子》文本为代表。
据初步研究表明,这些出土本大致流传于战国、秦汉时期,郭店楚简本大约传于战国中期偏晚之前,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年代最早的《老子》传抄本[3];
马王堆《老子》甲、乙本的流传时间,至迟不会晚于汉文帝前元十二年(前168),也有理由推测是成于汉代之前[4-P85]。
正是出土本与传世本的明显差异,以及传世本之间的个别差异,为我们设想《老子》文本的大致流传过程提供了理据,也因此让我们能更加实事求是地看待《老子》文本的思想内容及其发展演变。
伴随考古学的进程,可能还会有新的出土本可以丰富我们对《老子》的研究,但目前最为紧迫也是最为首要的研究工作就是对各种文本的整理和考释。
只有做好这方面的工作,才能摸清《老子》文本在不同时期的情况及其影响。
对《老子》文本的研究,现当代以来出现了一个新现象,那就是更加相信残缺的出土简帛本,而不太重视已有的传世文献。
郭店《老子》出土后,一些学者根据墓葬形制和器物特征判断该墓的下葬年代是在战国中期偏晚[5],人们似乎才敢相信《老子》早在战国中期就已流行于世。
实际上,先秦典籍《荀子》、《庄子》、《韩非子》中早就有了大量来自《老子》的文句,足以证明《老子》是成书于战国中期之前。
话说回来,我们之所以会把各种传世本和出土本,都看作是《老子》文本,就是因为这些版本的文字内容虽然有差异但大部分还是相同的,否则就是其它的典籍文本了。
而对这些大同小异的文本,我们如何来看待和比较它们不同的意义和价值呢?
不管如何评价,任何一种得以存世或出土的文本,应该都具有一定的宝贵价值。
最关键的问题是,传世本与出土本的价值如何看待?
有人认为“简本优于今本”[6-P484]、“《老子》帛书具有无可比拟的善本价值”[7-P5],即出土本的内容更古老,也更真实,因此研究价值比传世本更大。
或许也有人会认为出土本之所以失传,就是缺乏流传的生命力,因此证明它本身的价值不如传世本大。
我认为,这两种看法都有失偏颇。
客观地说,传世本在对历代社会生活的思想影响方面具有更大的价值,但因文本的衍变过程难免造成的失误也产生了负面的影响。
而出土本恰好可以弥补传世本在文本传抄中的失误,尽管被封闭了两千多年而没有实际影响,但出土之后仍可对后世的思想进程产生影响,因而也具有相当的价值。
当然,从研究的角度看,因为传世本是完整本,而出土本是残缺本;
传世本文字清晰可认,出土本文字难以考释(在目前对一些简帛用字的考释仍存在较大的争论,有不少文字的考释是参考传世本而推定的);
出土本经考释后在不少文句中出现许多罕见的生僻字而与传世本存在明显的异文现象[8],所以即使以传世本与出土本校勘参合,仍然无法考订出一个最为接近《老子》原貌的文本来,或整理出《老子》文本衍变的不同时期版本。
在目前尚无最为可靠的《老子》考订本面世之前,对《老子》文本思想内容的研究,我以为还是以传世本为主要对象,并在研究具体问题时适当参照出土本,以便进行比较和说明。
有鉴于此,本文所引用的《老子》文句,仍是传世本(主要是经过整理校勘的河上公本[9])。
二、《老子》的时间观:
“道乃久”
“人是不可避免地与时间联系在一起的,而人是不能改变时光的流逝的。
因此,亘古以来,人们无处不在对时间进行着思考。
由此而出现了关于时间究竟是什么的一些想法。
也就是说:
自古以来就存在着时间概念,而这些时间概念是因文化的不同而不同的。
”[10-P50-51]所谓的时间观,简单说就是对时间问题的看法。
什么是时间呢?
这个问题自古及今无人真正知晓,所以人们还在不断地追问。
正是这样,哲学家们就把时间看作一个大问题,一个与人类密切相关的大问题。
这个问题笼统地说,就是时间问题。
尽管时间问题无法真正解决,但人们还是试图表现出自己的时间观。
在许多人看来,西方德国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的代表作《存在与时间》,是古今中外所有思考时间问题的最知名著作。
而在海德格尔看来,“他表明他所讲的道路就是老子的‘道’:
‘一切是道’”[11-P25],言下之意他对时间问题的思考并没有超越两千多年前中国的《老子》。
然而,国人对《老子》的时间观却缺乏研究,更是知之者甚少。
缘于此,以下拟从整体上分析《老子》独特的时间观。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第一章)此章一个“始”字,体现了老子对“天地”(即宇宙)具有时间起点的看法。
在老子看来,“天地之始”是时间的起点,是宇宙的起点。
但这个起点并不可知,也无法定名,所以就以“无名”之“道”来表示这个终极意义上的时间起点。
以今日科学的时间观来审视,这无疑也是宇宙的一个奇点,不可知又不可忽视。
老子能从时间的起点出发来谈论“道”,可见他思维视野是相当深广的。
但是,我们必须追问老子,既然“道”是在时间的起点上,那么“道”与时间是什么关系呢?
既然说“道”是“常道”,可见“道”必须具有时间性才能“常”久不变,那么又该如何理解时间呢?
奥古斯丁《忏悔录》说:
“时间是什么?
无人问我时,我很明白;
每当有人问我而我想要解释一番,却茫然了。
”[11-P115]海德格尔《什么唤叫思》说:
“什么是时间?
——或会认为《存在与时间》的著者一定知道这个。
但他不知。
所以他今天还在问。
”[11-P113]汪天文认为,“时间不是一种对象,因而不能用时间‘是什么’来发问;
时间也不是一种运动,因而不能用‘怎么样’来形容”[12-P9]。
居于古今哲人对时间的共同认识,我们惊异地发现老子所言的“道”,与哲学上始终难以理解的“时间”可谓是“同出而异名”,都是“众妙之门”,都是不“可道”,不“可名”的。
但为了方便言说,老子“强字之曰道”,西方哲人名之曰“时间”。
问题的关键在于,老子为何不用“时”字,而要选择“道”字来替代“常道”之“常名”呢?
我以为,就是因为“时”字体现的已是历史时间观,不足以代表时间;
而“道”字的含义最能与时间概念相对释。
试论之。
值得注意,“道”字在《老子》的出土本和传世本中主要是写作“道”,除了郭店简本《老子》多处出现一字(即“彳+人+亍”)好象是“道”的异体字。
“道”字何义呢?
《说文》云:
“所行,道也。
”把“道”与“行”联系在一起,但没有指明“所行”的主语是什么。
以字形论,“道”等于“首+辶”,犹如“首”在“辶”(走),或曰“运行之首”。
“首”字有最原始和最重要之义,再加上不停的运行之义,所形成的“道”字义无疑可与时间对释。
至于简本“彳+人+亍”字,体现的是“人所行”,与没有特定主语的“所行,道也”明显有区别又有联系。
如果能考释为“道”,可能代表的只是“天道”、“人道”等可名物之道,而不能指时间之道。
有些学者把“彳+人+亍”字考释成“永”字,如果此字也具有“永”义的话,那就更能充分说明《老子》之“道”与时间是相对释的。
当然,从字形来论仍是牵强的,关键还是要靠文本内容来证明。
对此,我们也可找到不少有力证据。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第七章)此处用“长”和“久”,体现了老子追求人生长久的时间观。
此处老子从时间的角度来发现天地“能长且久”的魅力,目的是试图揭示天地“能长生”的奥秘,建构人体“长生”的思想基础。
“动善时。
”(第八章)这个“时”有“时机”之意,是一般的时间概念。
据《史记·
老子韩非列传》,老子对孔子说:
“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
”此处老子的“得其时”,有助于理解“动善时”在人生哲学上的意义。
由此可见老子对“时”的认识和重视。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为忽恍。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谓道纪。
”(第十四章)此章如果看作是对时间的描述,无疑是很经典也很恰切的。
但在《老子》中,言说的对象却是“道”。
如果不囿于语言的障碍,而从本真实际出发来理解,则此“道”就是时间。
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老子对时间的宰制,即“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通俗地说就是运用历史学的时间概念来理解宇宙学或哲学上的时间,赋予时间“自古及今”的向度,如此就容易“以知古始”,也就能清晰理解“道”的纲纪。
“天乃道。
道乃久。
”(第十六章)“道乃久”,河上公注曰:
“与道合同,乃能长久。
”由此分析,能合“道”就能长久,则能长久也就是合“道”,可见此“道”与“久”密不可分。
从“道”具有长久的时间性分析,很能说明此“道”就是等同于时间。
这与老子对“道”的表述观点是一致的,而且更加具体明确,所以可以看作《老子》时间观的主要特质。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
道之为物,唯恍唯忽。
忽兮恍兮,其中有象;
恍兮忽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以阅众甫。
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
以此。
”(第二十一章)此章中有许多时间用语,河上公注曰:
“甫,始也”、“此,今也”。
我们还发现,说“唯恍唯忽”、“窈兮冥兮”很可能指的就是时间。
如果真能作此解的话,那么此章就可看作是谈论时间之“道”与存在之“物”的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老子》中既言“道之为物”、“道者万物之奥”、“道生万物”,又言“复归于无物”、“道隐无名”等,可见此“物”并不是指与意识相对的“物质”,而是相当于今人所讲可以泛指一切的“东西”。
这种似物非物的“东西”,应该就是指时间。
老子以“物”来言“道”,是受于语言局限的缘故。
“古”“今”概念的出现,意味着人类开始靠主观意识来宰制时间,即人类社会历史时间观的形成。
“自古及今”体现的是历史学意义上的时间概念,很明显是具有向度的,是一般意义上的由过去向现在又向未来推进的。
历史时间概念虽然淡化了时间问题的哲学原味,但却使人类可以拥有经验感知的普遍的时间观。
这一时间观中,所要面对和解决的主要是人类生活中的现实问题,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哲学问题。
老子之所以能“以此”“阅众甫”而“知众甫之然”,关键就在他能深入浅出地对待时间问题,从历史经验和目前现实出发来考察时间之“道”中人事物运行变化的现象和规律。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孰为此者?
天地。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第二十三章)此处的“朝”、“日”、“久”都是一般的时间概念。
老子对“天地”的观察,主要是从自然现象入手。
而对自然现象,如“飘风”、“骤雨”,又是放在时间尺度上来考量的。
此处以“能长且久”的天地中自然现象的“不能久”,来推知“人”事的不能持久。
这体现了老子对时间与存在关系问题的反思,对事物现象具有时间性的深入认识,尤其是对“久”的重视和向往。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第二十五章)此处的“先天地生”,与前文的“天地之始”,都追溯到历史的尽头,充分体现了老子相当彻底的历史时间观。
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老子正是借助对时间问题的认识和追问,来认识宇宙本原的,一个“先”字把宇宙天地时间都向度化了,也都物化了。
因此他追求的不是让物回归,而是“法”(效仿)“原物”能够持久保存的道理。
于是,他深入理解了“先天地”之“道”具有“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大”、“逝”“远”“反”循环往复的特点(此特点也与时间极其相似),并以此作为自身效法的最高准则。
从时间问题的角度来理解,老子之所以要效法自然,并不是因为自然是多么神秘和伟大,而是因为自然具有“持久”的魅力,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
”(第二十六章)“终日”尽管所表示的时间不长,但在具体的语境中却也是一个可以代表“持久”的时间概念。
可见老子对持之以恒的重视。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第三十章)“物壮则老”,描述了在时间中物化的规律。
如果说永恒的时间就是所谓的“道”,那么任何物只要不能持久不变就是“不道”,就会早死。
换言之,“道”因混成而与时间始终如一故永恒,而“物”因演变而与时间不能同步一致故短暂。
“不失其所者久。
死而不亡者寿。
”(第三十三章)老子认为能够“不失其所”就是“久”,再次体现他对“久”的重视。
“物壮则老”,老则死;
死与生是相对的。
在老子看来,物“虽死而不亡”,并不能称得上是“久”,因为物化的过程已经在有限的时间中结束了,只有概念上的意义还继续存在着,所以称之为“寿”。
“寿”,无疑是一个比较长的时间概念,但与长久相比明显短暂了许多。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第三十九章)《老子》中所提到的“昔”、“古”,都是具有历史学的时间概念,表现的已是具有向度的时间观。
当然,如此的时间观与哲学意义上的时间观仍是关系密切的。
值得一提,老子在这“往后看”的视阈中,把天、地、神、谷、万物、侯王等“一切东西”都纳入了时间历史概念中加以审视,体现了一种宇宙历史的时间观,而不是局限于人的历史。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第四十章)“有生于无”,“无”是一个起点,从“无”到“有”既体现了物化的进程,也体现了时间的向度。
从根本上说,时间并不是随自然物化的进程而持续展开,而是不依自然物化而改变的客观存在;
时间没有向度,没有起点,是不能被彻底主观宰制的。
而《老子》中的“有”“无”概念,却体现了对时间的主观宰制。
这种人为的宰制,从根本意义上是要说明“道”理,但在语言表述上却是违背道的。
这一点,老子应该是意识到了,所以为了充分利用语言的表意作用,又要最大限度地避免语言的局限,他尽量把话说得“玄之又玄”,无非就是要达到去语障的功效。
如果我们能够明白老子的思路,从时间问题入手来加以思考,就能透彻领悟他“甚易知,甚易行”(第七十章)的言论了。
否则,我们将在语言的泥潭中,找不到真正的问题及其真相。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第四十二章)“道”生万物,指出了物化的过程和规律,也指出了时间的向度。
在无限的时间中,以向度分明的视角来观察自然演化的规律,才能发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反过来看,在“先天地”时,物尚未演化,也就无此规律可循。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第四十四章)在老子看来,如果以“人”的生命作为主体而言,要想“长久”,既要“取”又要“知足”,既要“动”又要“知止”,这是很辩证的,也是很难做到的,必须运用一定的法则来衡量和约束。
这个法则,就是自然法则,就是时间法则。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第五十二章)“始”是物化的起点,是天地的开端。
因为“有始”,时间的概念也就得以展开,生死的过程也就在时间的层面上不断呈现。
老子宰制了时间,也就可以凭空把“始”当作“天下母”,从而获得了历史哲学意义上的对人生问题的思考。
如此时间观,无疑是积极的现实的(表面上看是消极的倒退的),但又是力求遵循时间规律的,这也正是人类思考时间问题时不得不作出无奈的选择。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
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
”(第五十九章)何谓“母”?
道也。
道是“不改”、“不殆”的,故有“道”“可以长久”。
也正是不失去“道”,才能不失去根本,也才能“长生久视”。
此处又鲜明体现了老子对“长久”的思考和重视。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日以求得?
”(第六十二章)“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第六十五章)“古之极。
”(第六十八章)《老子》中多次提到“古”,表明他具有“以古为鉴”的思想,这是一种经验感知型的历史时间观。
如果把这种时间观,理解成“向后看齐”、“回归道体”应该是符合《老子》本意的。
老子为什么要“以古鉴今”呢?
主要是为了把“道”理说得更加透彻,以便后人能够沿循历史的线索去体悟终极意义上的“道”。
因为“古之善为道者”可以作为后学的理想榜样,可以作为体道和践道的宝贵经验。
通过对文本的简要分析,我们可以把《老子》的时间观初步归纳成三个方面:
第一,道即时间——“道乃久”。
老子所言的“道”与“时间”的特性基本上是可以相通的。
在老子看来,“道”有许多特性:
1、是最原始的。
如“象帝之先”(第四章)、“先天地生”(第二十五章)。
“海德格尔要探入时间的肇始。
无论什么东西,无论怎样原始,总不会比时间之始更原始了。
”[11-P127]两相对比,在最原始处“道”与时间是“混而为一”(第十四章)的。
2、能生万物。
如“似万物之宗”(第四章)、“可以为天下母”(第二十五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第四十二章)、“道生之”(第五十一章)。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
“只要此在到时,也就有一个世界存在。
”(第365页)[11-P137]可见,时间也似万物之宗。
3、无目的意志。
如“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第十章)、“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第三十七章)。
时间也是没有意志和目的,总是自然而然。
4、客观实在。
如“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第二十五章)、“道之为物,唯恍唯忽”(第二十一章)、“道者万物之奥”(第六十二章)。
《列宁选集》第2卷:
“唯物主义既然承认客观实在即运动着的物质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也就必然要承认时间和空间的客观实在性。
”(第176页)[13-P106]其实我们应该进一步认识到,“道常无名”(第三十二章),“道隐无名”(第四十一章),把“道”说是“物”和把时间说是“客观实在”,都不尽恰当,但为了语言表述的确也只能如此而已,因为不可具体感知的“道”和时间等“东西”实在是太玄奥了!
5、运动不息。
如“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第二十五章)。
《列宁全集》第38卷:
“运动是时间和空间的本质。
”(第283页)[13-P107]人类所感知的时间具有向度,因而似乎是运动的。
老子对“道”所描述的运行方式和规律,用来描述时间无疑也是恰当的。
当然,这些所体现的都是人类对客观的主观认识,因为客观的“道”和时间在某种意义上是无法确知其本真面目的。
6、无始无终。
如“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第一章)、“视之不见名曰夷……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谓道纪”(第十四章)、“道乃久”(第十六章)、“寂兮寥兮”(第二十五章)、“大象无形”(第四十一章)。
马克思主义的时间学说阐述了时间的“无始无终”,认为“时间上的永恒性、空间上的无限性,本来就是,而且按照简单的字义也是:
没有一个方向是有终点的,不论是向前或向后,向上或向下,向左或向右。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89页。
)[13-P108]老子之“道”始于“无”又终反于“无”,可谓是“无始无终”,是有限与无限的统一,是与时间可以相提并论的。
于此,如果可以超越“道”名来看问题的话,那么可以说《老子》体现了“道即时间”的观念,这种时间观简单地用《老子》的原话说就是“道乃久”。
二、追根究底——“有生于无”。
尽管没有正面追问时间问题,但对宇宙本原“道”的追溯却相当客观地体现出一种追根究底的时间观。
《老子》中对事物生成演化过程的描述,提出“有生于无”的看法,把时间与存在联系在一起,凸显了社会时间在人生哲学上的向度和量度,足以作为考察和衡量人生问题的标尺。
但从语言表述的层面上来理解,把时间宰制成有起点和向度,并不能彻底理解和解决宇宙科学意义上的时间问题。
当然,与世俗的时间观相比,《老子》的时间观显得更加彻底和本真。
《老子》中对时间的理解,最远的视阈是天地之“先”,最近的是其所处之“时”,面对的是不可知的原点“道”,面向的是可以借助历史知见的过去“古”和“昔”。
由于这些理解不是仅仅就时间问题展开的讨论,所以都显得含糊和简约,不足以形成一个清晰完整的系统的时间学理论。
表面上最明显的倾向是“以古为鉴”、“以道为法”,而不是立足现在面向未来。
三、追求长久——“长生久视”。
从时间的角度切入,可以清晰地发现《老子》最主要的思想就是追求与天地一般的“长久”。
而要“长久”,在老子看来,“道乃久”,“天长地久”,因此必须效法“道体”、“天地”、“自然”,“慎终如始”(第六十四章),“知足知止”,“不自生”,“动善时”。
由此看出,老子对时间是相当重视的。
总之,《老子》以人生问题来探讨宇宙问题,以历史的向度来探讨时间与存在的关系,以时间的尺度来衡量人生的价值取向,体现了一种主观与客观、有限与无限、哲学与历史、自然与人生相统一的朴素的时间观。
三、《老子》审美观的主要特质
今天从美学史的角度来研究《老子》,无须再争论其中是否具有审美范畴和审美观念,因为已经有大量的研究成果表明《老子》在美学方面的价值。
如当代著名中国美学史家叶朗先生早就明确指出:
老子提出的一系列范畴,如“道”、“气”、“象”、“有”、“无”、“虚”、“实”、“味”、“妙”、“虚静”、“玄鉴”、“自然”等等,对于中国古典美学形成自己的体系和特点,产生了极为巨大的影响。
中国古典美学关于审美客体、审美观照、艺术创造和艺术生命的一系列特殊看法,中国古典美学关于“澄怀味象”(“澄怀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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