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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元。
回旺说,我是警察,来接一个人就走。
回旺说,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都是5元,她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对回旺说。
你把证件拿出来我看看,回旺有些焦急地低喊。
她看着回旺,你怎么证明你是警察。
回旺把警官证拿出来。
她也把手往怀里伸,掏了半天拿出一个黑皮的小证,里面写着姓名,女,出生年月日,没有发证机关和钢印,打开的证像一张笑回旺的嘴。
回旺说,你站在这儿别动,一会儿会有人找你。
回旺一抬头,她没影了。
回旺吓得四处张望,还好,她蹲在毛主席的身后正在收拾要饭的盒子。
回旺走过去说,大姨,我是李宽的队长。
她抬起头有点呆滞地看着回旺,似乎在辨认,又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回旺再次拿出警官证,李宽的照片夹在警官证里,回旺让她看,这是不是你儿子。
她一下子站起来,几乎是扑进了回旺的怀里。
回旺一手接过她怀里的婴儿,一手扶住她。
她的声音发抖,好像每一句话都得费很大的力气才吐得出来,她说,没想到你真来了,真来了。
回旺说,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回旺把她领到车里坐着,商量怎么办。
怀里的婴儿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头发粘在一起,一脸的灰尘,鼻息轻微。
回旺感觉婴儿是那么轻,轻得让人有点害怕,他把婴儿又递还给她。
她还是不停地哭。
回旺说,大姨,你先别哭,我这么远来就是要帮你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回旺点上一支烟,看了看远处的一个红色建筑。
她用袖口抹了一把鼻涕,有一滴掉到婴儿的脸上,婴儿还是没有反应。
回旺把抽纸盒递给她,她看都没看。
回旺抽出几张纸放到她的手里。
她一下子全都糊在脸上,纸瞬间湿透了。
回旺又抽出几张纸给她,她又一把糊在脸上。
几个反复下来,她才稍微稳定了一点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今天不来,我就带着孩子找死了。
回旺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又开始哭。
2
老乡打来电话说了一大通,最后才绕到正题上。
李宽回身对她说,我们可以回家了。
她说,你爸死了。
李宽惊异她的洞悉和平静。
好像是等了好久的公交车,远远地看见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宽突然有点恨她的平静。
虽然李宽也平静。
李宽想她怎么也应该哭,中间夹杂着不停的咒骂,骂什么都行,什么恶毒骂什么,但不能平静。
她的平静让李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
女儿奶声奶气地问李宽,我们真要回家了吗?
李宽说,问你奶去。
她背对著李宽和孙女,低着头跟平常一样站在水槽前默默地刷碗,零乱的花白头发总像没洗干净似的趴在后脖梗上打着卷。
那间租来的屋子潮湿而多疑,像一条总也晾不干的内裤,需要用自己的体温烘干。
小花被李宽吼了一句,不敢再多说话,躲在角落里直勾勾地看着地面,好像真看到了一群可笑的蚂蚁。
好多年前李宽曾偷着回老家一趟,跟母亲和小花说,老板让他跟着出去备点年货。
李宽坐在火车上想如果他死了该有多好,他们就不用在外四处漂泊打工了,小花也能安心上一个好学校。
他要回去取户口本,光有身份证和厨师证还是不太好找工作。
他还是老样子。
一个人在地里狠命地干着,好像跟土地说话,又像是跳舞,挥着锄头向脑后扬起再落下,一排排的地垄沟笔直而修长,完整的样子令人感动。
然后,他拿出酒瓶子喝水一样一饮而尽。
他趴在垄沟间呼呼大睡。
李宽就是这个时候潜进家里翻箱倒柜找户口本的。
李宽看到家已经让他造得坟包一样,左一堆,右一堆,乱七八糟地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更看不清楚颜色。
想起母亲和小花,李宽再次冲上山去,看着他晒在阳光下的瘦削身体,恨不得一锹一锹地把他掩埋。
李宽抬脚踹了他一下,他毫无知觉。
又踹了一脚,还是没有反应。
他的呼噜震天响。
李宽蹲在地上呜呜哭,像哭一具尸体。
哭够了,背起包向山下走。
小花这时来电话,说,爸,我想吃你做的麻花。
3
那天,小花的姥姥和姥爷一人拎着一个大包裹推开李宽家的门,把小花放在炕上,像犯了很大错误似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一个人在家,她说,亲家,你们这是啥意思啊,当初你们要死要活地非要把孩子接走,让你们留点念想。
现在这又送回来了,孩子出啥事了还是咋的了。
姥姥开始流眼泪,姥爷强忍着,鼻头红红的,最后还是没忍住,往地上不停地甩鼻涕。
她说,你们快说话啊,一会儿那个挨千刀儿的就要回来了。
姥姥说,当初想的是看到孩子就当看到女儿了,心里能好受点,后来才知道,看不了,真看不了。
姥爷打断姥姥下面的话说,别说了,反正小花姓你们家姓,这就给你们送回来了,以后就当没咱们这一家人,断了,断了。
彻底断了吧。
她看着炕上的小花,说,你们要是真舍得了就放下,要是再想就来。
姥爷逃跑一样抓起姥姥的胳膊往外走。
姥姥把住油渍麻花的门框扭身又看了一眼炕上的小花,小花哇哇哭,姥爷使劲拽,姥姥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被她一下扶住了。
4
她又哭了好一阵,好像要把自己六十多年的眼泪都哭出来才罢休。
抽纸盒已经空了,她的眼泪鼻涕后来就往婴儿脏兮兮的小毯子上抹蹭。
回旺说,用不用先给孩子吃点东西。
她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儿,摇了摇头。
她几点吃的东西。
她还是摇头。
她没事吧。
她很确定地又摇了摇头。
回旺看时间越来越晚,说,大姨,你有什么打算。
她的眼泪又来了,回旺说,你这样哭下去不解决问题啊,我们要好好想怎么办。
大姨把婴儿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开始脱衣服。
回旺以为她嫌车里热,她一件一件地脱,一直脱到只剩下一件背心的时候,回旺说,大姨,你怎么了。
她还是继续脱。
那天,她就那样把整个上身完全赤裸地呈现在回旺的面前。
回旺惊呆了,她暗黄粗糙的皮肤上掉着白色的皮屑,在挡风玻璃射进来的光线中雪花一样纷飞,两只干瘪的乳房像冬季的向日葵,枯萎地低垂着,身体上面全都是青紫摞着旧痕的晕黄,中间偶尔跳跃着几道新鲜的红色的纹路,血腥得刺眼,泪水冲击着她仿佛龟裂土地一样的身体,流向腰际一条已经发黑的裤带。
回旺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个带着体温的雕塑。
他咽了一口唾液,以缓解发干的喉咙。
他把车里的空调开得大一点,把衣服给她披上。
回旺说,大姨,我们先不说了,我领你先吃点饭去。
那天,回旺扛着包裹,大姨抱着婴儿,他们在一家小饭店吃面条,给婴儿热了一碗牛奶。
婴儿不哭也不闹,不知道是没有了力气还是可怜她的奶奶,异常地懂事。
回旺看着天越来越暗,想,今晚只能先安顿下她们再说了。
5
回旺跟老婆说,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老婆说,注意安全。
回旺想,自己跟老婆之间好像就这四个字最能表达他们的感情了。
最起码回旺听起来是那样的。
老婆问回旺怎么回事。
回旺说回家跟你说。
老婆说,给我拍个照片看看。
回旺说,查岗啊。
她说,对,我看看你在外面养的小三长啥样。
回旺给老婆传过去他们三个人的合照。
回旺能想到老婆看到照片后的样子,一定是夸张地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手机屏幕说不出话来。
回旺说,今晚,我得把她们安顿好。
老婆问,她们是谁。
犯人的母亲和孩子。
她们怎么造成那样啊。
回去跟你说。
你在沈阳待几天,我把家里不穿的衣服给她们邮过去。
回旺的心一暖。
说,那些事我回去再办,现在是要她们怎么活下去。
大姨没心思问回旺跟谁说话,失魂落魄地把奶瓶放进婴儿的嘴里,眼前的面条只吃了一小半。
回旺说,大姨,为了孩子你也要多吃点。
她说,这孩子的命太苦了,活着也是遭罪,还不如一起死了得了。
回旺说,咱先不说那个,生路一定比死路多。
大姨你为什么要从老家来这个地方呢?
她说,有一个亲戚在这儿,但电话咋也打不通了,她又要哭。
回旺说你把电话給我看看,回旺一看,是一个固定电话,还是七位数,回旺说,现在都升八位了,而且用固定电话的人家已经很少了。
大姨又抹眼睛。
回旺说,大姨你放心,我是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
今晚我们就在沈阳找个地方先住一宿,明天再一起想办法。
她说,没有办法,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小子还在你们那里关着,除了他出来咱们才能有活路。
回旺说,大姨,你们还有我。
我们。
6
李宽从没有人来接见。
监区里最让人瞧不起的是强奸犯。
大多是盗窃犯。
闲着无事的时候,大家会聚在一起交流心得。
有人说,十次如果有六次得手,就应该隔一段时间再干,不能没完没了,一定会出事。
我偷一次就进来了。
初犯吧,都有一个过程,时间长就好了。
我再也不干了,有这个时间,出去给搬家公司干都赚老钱了。
那你当初怎么不那么想呢。
就是没想明白呗。
就你这样的去搬家公司干还不得顺东西啊,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李宽不愿意听他们在那里胡扯六拉,他感觉他跟他们不一样,大家总问他是什么罪,他说杀人。
别吹牛了,杀人才判五年。
不信拉倒。
杀人未遂,有人补充。
后来李宽就不跟任何人说话了。
有人怀疑李宽是哑巴。
又有人说,装的,他说过自己杀过人,啥哑巴啊。
对啊,那个人恍然大悟,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他想找一个机会揍李宽一顿。
回旺找过李宽谈话,他也默不作声。
这样的犯人以前也有过,因为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会让人抓不住头绪。
他们一定在筹划一个阴谋。
跟绝望有关。
一般情况持续二十天以上症状如果还得不到缓解,就需要用药物介入。
回旺想再尝试一下。
他把写好的信放在一本书里送到李宽的手里。
李宽抓着书的一端,眼皮抬都没抬。
李宽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回旺有点着急又有点不安,不知道一直沉默的李宽能做出什么惊天大事,除了对他秘密地严加防范不知从何下手。
在回旺正想着要不要对李宽进行心理量表的测试,对他进行药物跟进的时候,李宽拿着书来到回旺的办公室,站在地上,还是一言不发。
回旺等他说话。
他放下书就走了。
回旺坐在椅子里一动没动。
他看着那本书,猜李宽有没有看自己写给他的那封信。
回旺深呼了一口气,打开书,信消失不见,里面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
这两个字像一束鲜花把回旺从座位上吸起来。
回旺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李宽去图书室看书让大家觉得他太装了,号称杀人就够气人的了,还看书,明显拿大家不当人看。
晚上趁李宽躺床上睡觉的时候,监舍里的人把他的被掀开,扒他的裤衩,说,如果不交代怎么杀人的,就不饶他。
李宽感觉从没有过地害臊,他捂着私处说,我要喊人了。
大家说,你喊吧,你就光着屁股去找队长吧。
李宽说,你们要干什么。
你为什么杀人,你杀了什么人。
在整个监区,不向大家说出自己的案子就是叛徒,好像大家都光着身子,就他一个人穿衣服。
李宽像面对当初审他案子的办案人员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复述当时的情景,大家好像要从中听到他每次不同的说法而找出其中的破绽,进行重新审判似的。
李宽在一次又一次讲述中,感觉已经脱离了身体,成了另一个人。
有一次,李宽实在受不了了,翻身到地上拿起脸盆里的牙刷抵住对方的下颌说,我就是这样捅死人的。
回旺和李宽开始用信交流。
他回的字从两个到六个,从六个到十个,每次都会增加一点,哪怕几个字,对回旺来说也是宝贝。
有一天李宽在信里说,他想孩子,想那个只有八个月大的女儿,他想看一眼,哪怕看一眼也行。
他说,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女儿的样子。
他说,我就是跟你说说,我知道我妈不可能抱着孩子来看我。
我就是跟你说说,我都要憋疯了,我真害怕自己疯了,我妈和孩子怎么办。
我会疯吗?
他问回旺。
回旺劝他,不要钻牛角尖,我们会想办法跟你的亲人取得联系。
是真的吗?
回旺说,我保证找到你的家人。
第二天,李宽来到回旺的办公室,还是什么都没说,好像他们并没有通过那么多的信,他走进来,看着回旺,然后深深地鞠了个躬,那个躬回旺至今都记得,他把腰弯下去,很久不直起来,然后蹲下去,捂着头,尽力克制着不让人听出什么声音,但抽动的肩膀把他暴露了。
7
回旺数了一下自己写给李宽的信,一共132封。
8
李宽结婚那天,母亲像孩子一样拽着李宽的胳膊让他带自己走。
李宽媳妇不同意。
媳妇说,如果你爸喝多了酒追到我家来闹怎么办。
李宽一想到父亲拎着酒瓶子肆无忌惮地砸门咒骂的情景,心也缩了。
他低头看着比自己小九岁的媳妇和眼泪叭嚓的母亲,立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对母亲说,妈,我先稳定一下就来接你。
母亲说,儿子,你带我走吧,我给你干什么都行,我在你爸跟前早晚都得被他打死。
李宽冲动地喊,他不是我爸。
母亲吓一哆嗦。
母亲的样子让李宽的心又一软,刚要说,妈,别说了,你跟我走吧,媳妇狠握了一下他的手,他欲言又止,闹亲的人把他和媳妇一起推上了车。
李宽和媳妇穿插在客人中间敬酒点烟,母亲什么时候消失的没有人注意,只看到父亲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地倒在酒桌下,被一群人抬着回到屋里。
李宽感觉丢人。
媳妇说,就你爸这样的,咱们离他越远越好。
李宽当时心里也是那样想的,他感觉父亲就是一个炸弹,一坨狗屎,一个魔鬼,一个深渊,他今生都不想再看到他。
他恨不得他已经死了才好。
但母亲呢?
他可以选择避开,逃跑,当他不存在。
母亲呢,她只能在那里站着,一动不能动,任那些新伤覆盖旧的,一层又一层。
那些血曾从她的子宫里淌出来,河流一样托起他的身体,他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母亲越来越小,越来越消失不见。
每天晚上,李宽睡在崭新的被褥上,搂着娇嫩的媳妇,却在一层又一层冷汗中惊醒。
梦中母亲拽着她胳膊的粗粝皮肤,一下一下地拉着他的神经,让他一阵又一阵地紧缩,他梦到母亲全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无望的世界。
李宽拼命地努力干活想要多挣点钱,晚上,无论多累都让媳妇开心,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铺垫,为了有一天跟媳妇说,把妈接过来一起过。
但媳妇一直都不答应。
她的理由总是那么充分。
我们刚结婚需要二人世界,隔段时间再说。
隔段时间她又怀孕了,害怕父亲找上门来冲撞了胎气。
等到生下了孩子她又说,孩子太小怕受到惊吓。
李宽终于知道了,她是不会同意让母亲来这个家的。
9
母亲来看孙女那天,李宽记得,母亲狗一样四肢趴在地上挑小米里的虫子,衬衣从裤腰里抻出来,露出被父亲毒打过的血印子,一只苍蝇站在上面,母亲毫无知觉。
她用嘴小心地吹着小米,生怕把虫子和小米一起吹到地上。
媳妇抱着孩子在炕上喂奶,冲母亲喊,给孩子再冲点奶粉,母亲直起发酸的脊背,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又重重地趴在了小米之上,小米从搌布上冲出去撒了一地,母亲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快速地瞄了一眼儿媳妇。
媳妇厌恶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说,你看你那样儿,那小米子还能吃了吗,怪不得成天的挨打受骂,就你那熊——媳妇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宽,忙改口,妈,你快起来啊,我这抱孩子也不能去扶你。
李宽上前把母亲扶起来,母亲满眼的歉疚,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宽说,妈,今晚你别走了,就在这儿住。
母亲说,不行,我还得赶回去给他做饭呢。
自从李宽上次吼母亲说那不是我爸,母亲就改口说“他”了。
母亲说,我得走了,再不走就晚了,晚了不行。
李宽说,不行就是他往死了打你是吗,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李宽往外走,母亲一把抱住李宽。
媳妇从炕上下来,把手里的孩子往李宽的怀里一扔,你去啊,你去啊,抱着你闺女杀人去吧。
孩子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宽看着怀里的孩子,再看母亲被打得还没有消肿的脸,他把孩子往媳妇怀里一放,转身朝山上跑去。
李宽拿着锄头一锹一锹地挖土,他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
他想着那张跟自己那么相似的一张脸,仇人般地对着坚硬的土地拼命地挥锹,他感觉浑身燥热,衣服很快湿透。
山里的风凉爽得利落,但他觉得黏稠得闹心,他越挖越兴奋,好像挖的不是土,而是那张脸。
直到他筋疲力尽,他站在自己的作品面前,虚脱了一般无力,他沿着四角走了好几遍,他跳到作品里面,用自己的身体丈量了一下长度和宽度,感觉有点窄了,但他已经太累了,他想休息一下再干,但他真的已经太累了,他就躺在那個深坑里,睡着了。
10
回旺把她安顿在一个小旅店里,告诉她怎么用水洗澡。
她说,我不用。
回旺说,你洗洗吧,会舒服一些。
她羞涩地说,俺可不会用那高级玩意儿。
回旺说,我把水给你放好,你躺在里面就行。
她说,俺害怕。
回旺说,大姨你不要怕,咱们这是花钱的,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享受。
她说,怎么躺啊。
回旺说不要让水淹到自己的嘴就行。
她直摇头,不了不了。
回旺说你站着洗也行。
她又摇头说,我不洗不洗。
回旺想她是不敢用,也许害怕用坏。
回旺说这样吧,我给你弄好水,你自己洗,我站在门外等着,你洗好了,穿好了衣服我再进来给你关水。
她还是摇头。
回旺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刚刚她都可以让自己看她赤裸的受伤身体,这会儿怎么如此保守呢?
回旺有点不知所措,说,大姨,你跟我妈年纪差不多大,别把我当外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
回旺回到自己的屋里给老婆发视频,说,我有点没辙了。
老婆说,怎么会这样呢,她和孩子都造那样了,洗个澡多舒服啊。
回旺说她抱着孩子在沈阳已经流浪三天了,都要饭了,能不那样吗?
老婆说,那她怎么不洗澡呢。
回旺说,是啊,她为什么不洗澡呢?
老婆提高了嗓门说,我知道了,她没有换洗的衣服吧。
回旺说,我觉得不是。
她是不是担心什么。
她担心什么呢?
老婆说你还是过去看看她们吧,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安呢。
回旺说好,那我先撂了。
老婆说,随时联系啊,有什么事告诉我。
回旺说放心吧,她们又不是坏人。
回旺又去敲她的门,她不作声。
回旺的心一紧,大声地拍门,还是没动静。
回旺大声喊,大姨!
大姨!
我是回旺,你开门啊。
还是没动静。
回旺跑到一楼找服务员开门。
他们破门而入。
回旺看到她和孩子都躺在地上,服务员吓得发出了惊叫。
回旺走过去把手指探到她们的鼻息上,她们都睡着了,睡得那么沉,仿佛死过去一样。
回旺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不洗澡,她感觉自己太脏了,不配用在她看来那么洁净完美的东西,就像此刻只配在跟她一样肮脏的地毯上睡觉一样。
她觉得那样才踏实安稳。
回旺的心就是在那一刻被刺痛了。
老婆微信问回旺,怎么样,回旺想给老婆拍一张照片让她看,打开拍照模式又放下了,只回了幾个字,放心吧,没事。
11
第二天早上,回旺买了两份早餐送到她的房间里,给婴儿又热了一瓶牛奶。
回旺有点怀疑婴儿也许有点问题,她一直不哭也不闹,吃完就睡,好像不谙世事的样子。
回旺说,大姨,孩子没啥事吧。
她摇头。
除了沈阳这个亲属还有可以投奔的亲人吗?
你再想想。
回旺说,一定有的,就是时间长不来往了,你可能忘了。
她说,真没有。
除了小子出来,他有手艺,咱们才能活。
回旺说,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现在那个家是回不去了,咱们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暂时的困难。
她又开始哭。
她一哭回旺就感觉束手无措。
回旺说,大姨,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需要想办法。
她点头,似乎才领会回旺的意思。
回旺说,你别急,慢慢地想。
她说,都没了,再说了,我不能去他知道的地方,他一定会去找的,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眼里露出胆怯的神色,好像那个人已经朝她走来。
回旺说,那李宽呢,你认识他的朋友、同学之类的人吗?
她又摇头。
孩子这时发出轻微的蠕动,她说,可能尿了或是拉了。
她打开被单,回旺被眼前的一幕再一次惊呆了,回旺没有想到那个人连一个婴儿也不放过,婴儿的身体跟她的一样,呈现大面积不规则的锈迹和斑痕,打眼一看,仿佛一个青铜器。
婴儿是尿了,她微动的身体更像一只茧蛹,发出质朴的笨拙的费力的扭动。
回旺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所能容忍的最大底线,他的心发抖,抓着椅子扶手的手心开始渗汗。
回旺说,我出去抽支烟。
回旺站在旅店昏暗的小走廊上狠狠地抽烟,他知道那个婴儿为什么不哭也不闹了,她哭闹太久,没人理没人抱,她就麻木了,她习惯了被损害被搁置,她的神经早已经没有了知觉,她不再抱有希望。
从事狱警那么久,回旺听过无数凄惨的案件,但没有一件是虐待这么小婴儿的。
回旺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想婴儿总是紧闭的眼睛是已经厌倦了这个残酷冰冷的世界。
她的心已经碎了。
回旺不知什么时候流下了泪,他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着远方的天,有浓烟从一个巨大的灰色烟囱里滚滚而出,旋转而上,直抵苍穹,天空默默地吞咽着消化着,不发一言。
看不出无辜。
12
回旺让她继续想。
回旺说,我们不能在这里就这么停留下去。
她双眼呆滞地看着地面,婴儿在她的怀里,随时可能掉到地上似的。
回旺把婴儿接过来抱着,婴儿依然闭着眼睛,死过去一样。
回旺的心说不出来地难过和疲惫,他知道,那是面对这种冲击产生的焦虑。
她突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有一个表妹。
在哪儿,回旺急切地问。
辽阳。
你能找到地方吗?
记不太清楚了。
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小花。
不,大姨,你记错了,小花是你怀里这个婴儿的名字,你再想想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小花。
我们就是因为她叫小花才给孩子起这个名字的。
回旺的左手拽着自己的头发,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回旺的样子,说,小伙子,你是一个好人,你大老远的来帮我,净给你添麻烦了,你还是回吧,不用管我们了。
回旺说,大姨,你听我说,你再仔细想想那个表妹的名字,只要你能想到她的名字、大致在辽阳的哪个地方就行。
她说,她叫鞠花。
你再想想真是这个名字吗?
嗯。
她这回无比确定的样子看着回旺。
回旺说好,我们这就去辽阳找她。
她说,她能要我们吗?
回旺说,这个你交给我来办,你把孩子照顾好就行。
她一下子握住回旺的手说,你真是一个好人。
回旺给在派出所的战友打电话,说,帮我查一个叫鞠花的人。
战友说,这个名字这么怪,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大串。
回旺又放下电话问她,这个叫鞠花的人大致多大年纪。
她说,三十多岁。
回旺说,大姨,这是谁的表妹。
李宽的。
那个叫鞠花的表妹当然不愿意接收这从天而降的一老一小,但回旺说,两个人的生活费一个月大致多少钱我来拿,就是暂时住在你这里,等到李宽出狱了就把她们接走。
表妹说,要不是李宽小时候帮我打过架我真是不会管的,我这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帮,我自己都不知咋活呢。
回旺说,人都是讲情分的,当初李宽帮过你,现在他家有难,你帮他一把,李宽出来也不会忘的。
鞠花问,他犯了啥子事。
打架。
鞠花愣在那里,好像“打架”这两个字触动了她,她说好吧,但说好了李宽一出来她们就回去,我这还不知道怎么跟咱家那口子说呢。
回旺说你放心,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记好,有什么事通知我。
鞠花好像下了决心似的说,两个人一个月怎么也得一百块钱吧。
回旺从兜里拿出五百块钱,说,你先拿着给她们用,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再联系。
表妹接过钱还是不放心地说,到时就接走吧。
回旺说,是,你放心,一定会走的。
回旺一个人从辽阳开车往回走,脑中一直回旋着老人赤裸的上身,婴儿发青的胴体。
老婆打来电话,回旺用蓝牙接听。
老婆说,大功告成啦。
算是吧,女儿呢,她怎么样。
她睡觉呢,刚吃了奶粉,今天给她打预防针,量体重了,你猜多少。
三十斤。
你太低估咱闺女的胃口了,她现在已经四十二斤了。
回旺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回旺说,先撂了吧,我开车呢。
老婆大大咧咧地没有听出回旺有什么异样,撒娇说,亲一下。
回旺从来没有那么想要见到女儿,他想把她搂在怀里,抚摸她粉嫩的小屁股,她肉嘟嘟的后背,亲吻她透着奶香的脖颈和额头,他要把脸深埋进她的小手里,那只小手只够盖住他的嘴唇,那就够了,他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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