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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愿尽毕生之力,为我大唐圣朝增添点滴之功。
太宗平静地回答:
“试试看吧!
又一日,太宗把杜如晦等人找去,他说:
“朕与魏征前日讨论过什么是明君,什么是暗君,魏征说兼听就是明君,偏信就是暗君。
朕受益颇多呀。
过后,朕总在想这个问题,又把所读书中的事情反复考虑了一番,今日个对卿等说说朕的想法,然后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明君时时思量自己的短处,所以能够越来越好;
暗君总是袒护自己的短处,所以永远愚昧。
远的不说了,就说隋炀帝吧,他好自我矜夸,护自己的短处而拒绝接受别人的批评,这样,身边的人也的确难以犯忤逆之罪,虞世基不敢直言炀帝的过错,也不好过于怪罪他。
过去,商纣王无道,箕子佯装疯颠,从而得以自我保全,孔子尚且称箕子为仁义。
到了炀帝被杀,虞世基应该与他一起死吗?
杜如晦对答说:
“天子有诤臣,虽然天子无道,可以不失天下。
仲尼说:
‘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仲尼这么夸奖卫国的史鱼,就是因为他无论在君主有道或无道的时候,都能够禀持忠诚,直言君主的过错。
虞世基哪里是以隋炀帝无道,不听劝告,才杜口无言的?
他是偷安,已经得到的重要的位子,他又不肯主动辞职请退,可见他与箕子假装疯癫而离开纣王,在事理上完全不同。
过去,晋惠帝、贾皇后打算废除愍怀太子,当时的司空张华竟然不能依照自己的职责向皇上苦诤,却靠阿意顺从得以苟活下来。
到了赵王伦举兵废除了贾皇后之后,派使臣将张华捉拿了,张华还在自我辩解,说‘我不是没有规劝贾太后,而是当时不能被她采纳。
’使臣说:
‘公作为三公之一,太子无罪却被废除了,你的言论既然不能被采纳,你何不引身而退?
’张华无言以答。
于是,他被斩了首,并夷灭了他的三族。
古人有个说法,‘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
’宰相的职责就是要主持正义,坚守正道,所以说,‘君子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张华虽然性格抗直却不能成全自己的节气,言论谦逊却不能保全自己,如此,王臣的大义节气就已经坠落了。
再说虞世基,他位居宰相,处在能够发表言论的位置,却没有一句抗辩、诤谏的话,的确也该死了。
太宗说:
“公说得对。
作为人君,需要有要忠良的臣子,才能够身安国宁。
隋炀帝哪里是手下没有忠臣?
他从没有听到人说过自己的过错,以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如此,恶的方面积累起来,祸害满盈,灭亡很快就到来了。
如果君主的行为不正当,臣下又没有人匡谏他,反倒是都阿谀顺从,君主做的每件事情都说很好很美,那么君主就是暗君,臣子则是谀臣。
君暗臣谀,危亡就不远了。
朕现在志在使君臣上下,各自尽心坚守大公无私,君臣共同切磋,以成就治国之道。
公等各自应当务求忠诚正直,匡救朕不对的方面,而朕终究不会以你们直言忤逆朕意,而来指责或迁怒你们。
“陛下圣明,臣等无忧!
”在坐的侍臣都为太宗的这个认识而高兴。
正月末尾的一天,太宗在阅读隋朝文史资料,读到兴奋的地方,他就在上面划上些道道,批上几句。
他要人把王珪找来。
王珪进来以后,太宗对他说:
“开皇十四年的时候大旱,隋文帝不许开仓赈粮,却命令老百姓到山东去找饭吃,说那里没有遭灾,有粮食可吃。
到了开皇的末年,天下粮仓的储积可以供吃五十年。
隋炀帝仰仗着这富饶的粮食储备,奢侈无度,糜烂之极,终于亡了天下。
粮仓的储备是为了应付凶年的灾荒的,多余的存放在那里又有什么用?
王珪说:
“陛下所言极是。
隋朝亡国看起来是在隋炀帝手上,其实根源却在隋文帝时代。
文帝以为天下粮仓充实,就可以无忧了,够吃五十年的,哪怕以后五十年里颗粒无收,天下都还会姓杨。
他不知道体恤百姓,所以,他才不肯把仓库里的粮食拿来赈灾。
岂不知,在隋炀帝手上,才十几年就亡了国。
隋炀帝哪里缺的是粮食,他缺的是百姓的拥戴。
在臣看来,隋朝治国可以说是有术而无道,要治理好国家,首先要得治国的正道。
“卿说的好。
我们应当时刻以隋朝亡国的故事作为对照,这样才可能减少失误。
大凡那里遭灾了,都要及时了解实情,开仓救济,解民众生活之忧。
”太宗继续说。
王珪回答道:
“臣记住了。
太宗又问:
“近代君臣治国,多劣于前古,这是为什么?
”太宗问。
“古代的帝王为政,都崇尚清静无为,以百姓之心为心。
近代的君主则损百姓利益以满足自己的奢侈的欲望,就是老子所说的那样,‘古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今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近代任用的大臣,已经不是精通经术之士。
汉代宰相,无不精通一种经书,朝廷若有疑难之事,都引经决定,如此,人知礼教,国家治理达到太平。
近代人重武轻儒,或参以法律,如此则儒行既亏,淳厚的社会风尚也就不复存在了。
太宗深以为王珪说的对,他吩咐道:
“以后百官中有学业优长、兼能知政体的,要多进阶品,累加迁擢。
这个月里,从岷州传来消息,土谷浑侵犯边境,太宗令岷州都督李道彦率兵抵御。
太宗对杜如晦等人说;
“土谷浑原本是哪里来的?
杜如晦回答:
“土谷浑原本是辽东一带的人,靠游牧为生,西晋末年,其首领土谷浑带着全族的人西迁到了西部,从此全族的人把从土谷浑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姓氏。
“原来如此。
这土谷浑在武德年间多次进犯我边境,岷州、鄯州、河州等地遭他们反复蹂躏。
而这些人居无定所,你一打他,他就跑了,你不打他,他又来了。
当年柴绍以奇兵打败过他们,可让李道彦问问柴绍是怎么与他们斗法的。
柴绍现在哪里?
”太宗想起了柴绍。
“在家休养,听说身体不大好。
”杜如晦回复。
“该去看看他了,这位身经百战的武将,从太原起兵就征战天下,第一场恶仗在霍邑与宋老生相战,当时太上皇怕宋老生拒不出战,他却坚信宋老生只有匹夫之勇,一经挑战,他肯定出战,这对坚定攻下霍邑产生了重要作用。
十几年过去,大大小小的仗,他打过多少次啊,而对付突厥、土谷浑等胡人,他还特别有一套办法。
柴绍本是世民的姐夫,其夫人平阳公主乃是高祖的女儿。
高祖起兵太原,柴绍从关中火速动身赶往太原,参与起义。
其夫人平阳公主则在关中西部起义,当秦王世民率兵与她会师的时候,平阳公主以一万多人的精兵在渭北迎候他,当时远近传诵她的军队为“娘子军”。
只是建国以后的荣华富贵,平阳公主并没有享受几天,武德六年她就去世了。
所以,柴绍一家对国家是有功的。
第二天,太宗就登门拜访了。
柴绍没想到日理万机的皇上会亲自到他家来拜访,激动不已,他匍匐在地上说:
“臣叩见皇上。
太宗赶忙下轿,搀扶他起来,说:
“听说公身体不适,我就来看看。
柴绍一面陪着皇上往屋里走,一面说:
“臣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只是近来稍有不适而已,皇上亲自过问,臣惊恐万分啊。
到屋坐定以后,太宗说:
“公与国有功,我来看看是应该的。
只是国务事多,平日疏于问候,多有内疚。
不知府上还缺少什么?
如有需要,尽管告诉我。
“臣不缺什么,国家进入太平时期,武将无用武之地,要说臣缺少什么,那就是缺了仗可打,这闲在家里的时间长了,没病也会养出病来。
”柴绍如此说,看来对武将的闲置,多少还是有点意见的。
太宗顺着这个话题,说:
“国内太平了,但国外还有仗可打呀,只是国家还在恢复元气,当尽量减少战事,四夷对国家的威胁还没有解除,这不,土谷浑又侵犯岷州了。
公说一说,你当年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柴绍听到皇上重提的岷州战事,立刻来了精神,说:
“当年我们的军队陷入了土谷浑的包围之中,土谷浑的士兵占据了高地,从上向下向我们放箭,当时那箭像下雨一般落下来,当时的士兵们都有些惊慌,忙然不知所措。
我当时稍为镇静了一下,故意安然不惊地坐在那里,叫人弹奏胡人的琵琶,使两个舞女跳舞。
结果,这一招挺奏效,那些胡人一下子反倒摸不着头脑了,他们停止了放箭,观看我们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他们迟疑期间,臣暗地里命令骑兵从背后突然袭击他们,他们顿时溃不成军,大败而逃了。
胡人头脑简单,只要稍动心计,就能击败他们。
“公打仗素来肯动心计,难怪太上皇夸奖你有计谋啊。
我在考虑,以我朝国力,打败他们不成问题,如何使他们安顿下来,不要到处流窜,这是个问题。
公先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出去活动活动,武功不废呀,说不定哪天还要派你披挂上阵的。
柴绍听太宗这么说,顿时抖擞精神,回答道:
“陛下放心,臣这点小病不算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只是需要出征的时候,千万别望了臣的份儿。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少不了你的那一份的。
”太宗临走给柴绍吃了个定心丸。
又过了些天,前方传来捷报,说土谷浑已被李道彦击溃。
太宗接到捷报,对杜如晦等人说:
“土谷浑不像突厥,它的侵犯不足以威胁到国家的稳定,但是边境一带的百姓可就苦无宁日,现在还不是根本解决边患的时候,但兵部、户部需要做长远的考虑,比如说如何化流归土,使他们安居在某个地方。
杜如晦回答说:
“遵旨,臣安排人研究这些问题。
贞观二年二月,一天下午,太宗把魏征叫到了他的卧房。
当魏征走进去之后,很是诧异,他见到起居殿的墙上写满了字,仔细看来,全都是一个个人的名字,再仔细辨认,原来都是各地行政官员的名字,每个名字的后面都注有任职的地方,还有一些小字的注解,他不解地问道:
“陛下这是干什么?
把这么多的人的名字和地名写在墙上?
太宗笑呵呵地说:
“哦,这个嘛,乃是朕的一个小秘密。
全国这么多的地方官员,朕哪里能一个一地都记得清楚啊,可是,他们每个人都好比是一方的诸侯,管辖着成千上万的百姓。
朕如果忽略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就等于忽略了千万的百姓,忽略了十个、几十个、乃至上百个地方官员,就等于得罪了多少的百姓啦?
所以,朕把他们写在墙上,每当在朝廷里,或者奏折上他们当中的人被提到的时候,朕就要回来反复地记诵,免得忘却。
当然,朕也要在他们的名字下面注上他们的善恶行迹,以便决定提拔或者罢黜。
县令与百姓联系最为密切,所以县令必须选择亲民的人。
魏征觉得皇上的话虽然说得很轻松自在,可是寓意不轻松,他向皇上拱了拱手,说:
“陛下对天下黎民百姓如此爱戴,对自己要求如此严苛,臣打心里敬仰。
“好了,不说这个了。
朕今天找公来,是要与公谈谈读书的一些体会,算是闲聊吧。
反正,公已经适应了朕的这种闲聊方式了。
来,先沏上茶。
等侍女把茶沏好,魏征也已坐定之后,太宗开始了“闲聊”的正题,他说:
“人们都说做了天子,就要自我尊崇,无所畏惧。
朕则不这么看,朕以为做了天子正好应该自守谦恭,常常心怀畏惧。
过去,上古的时候,舜曾在把天子之位蝉让给禹的时候,告诫禹说:
‘你惟独不自我矜持,天下没有人与你争能;
你惟独不自我夸伐,天下没有人与你争功。
’还有,《易经》说:
‘人道恶盈而好谦。
’大凡为天子,若惟独自我尊崇,不守谦恭,如果有做得不对的事情,谁肯犯颜诤奏?
作为天子,你不能指望人们都能及时指出你的错误。
所以呀,朕每说出一句话,每做一件事,一定要向上畏惧皇天,向下畏惧群臣。
皇天在上,聆听着下面的每一件事情,敢不敬畏?
群公卿士在下瞻仰着,哪里能够不惧怕?
以此来看,就算知道时常谦虚、时常警惧,都担心不能使皇天称心、百姓满意啊!
听到太宗这样的话,魏征从心里高兴,他觉得皇上随着读书,知识长进很快,他顺着这个话题说:
“古人说: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意思是所有的人做事情都有个开初,但比较少的人能够善始而善终地按照开初的意愿做完事情的。
陛下有了良好愿望,但愿陛下坚守这常谦虚常警惧之道,一日比一日谨慎,如此坚持下去,那么宗庙、社稷就能永远稳固,而不会倾覆了。
唐尧、虞舜之所以太平,的确他们用的就是这个办法。
“有公这样的人整天在我的身边,朕就是想要不谨慎都难啦!
“臣提醒陛下一日比一天谨慎,其实,臣也有许多的担忧,整天反省自己,孔子说‘吾日三省’,臣不敢一日懈怠,生怕有不尽臣节的地方。
”魏征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弦外之音。
“你说‘有许多的担忧’,‘生怕有不尽臣节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
说出来你心中的‘生怕’与‘担忧’吧,朕经常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你们,你们也不妨说说。
”这样的弦外之音,自然是瞒不过太宗的。
魏征被逼问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也就只好说:
“臣担忧的事情多了,而最担忧的就是陛下不能善始善终,把治理天下的理念从一而终地做到底;
至于‘生怕有不尽臣节的地方’,心里的生怕的是哪一天自己变得庸俗势利,放弃了自己的初衷,畏惧陛下的权威,不敢批评陛下的过错,从而,谏臣不谏了。
“那很简单,到了那个时候,朕就罢了你的谏官职务,公难道不知道,朕做君主的时间才一年多,官倒是罢了不少了,其中萧瑀不是就被罢了宰相两次吗?
”太宗的语调既是调侃,又是认真。
“罢官不足惜,死也不足惜,可惜的是作为谏官失了准则,有辱我圣朝的名誉。
”魏征则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话别人说出来,朕不大相信,但从你魏征口里说出来,我信。
”太宗有夸奖的味道了。
“只是臣觉得,越是担心,越是生怕,却没有使人越发变得胆小怕事,而是更加勇敢,就像谦虚不会使人怯弱一样。
“你是想告诉朕,自守谦恭、心怀畏惧都不会使人真正变得畏惧和怕事吧?
谦恭只能使人更加愿意接受别人的批评,心怀畏惧可以使人知道上有皇天,下有百姓,可以明白哪些事情可以做,那些事情不可以做。
朕这样理解没有错吧?
”太宗反问道。
在这里太宗觉得自己既像君主,更像学生,其实,在他心里,在魏征等人的面前,他除了还有个君臣之仪存在,在学识上他就是个学生。
所以,他似乎又在回答老师出的题,只不过与老师问学生的方式不同,魏征提出的问题通常不是直接提问的形式,而是以论述的形式,论这件事,却在考验太宗的反应,所以,当这样的学生比一般的学生要难。
孔子说“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矣。
”如果学生愚钝,不能从老师的话里体会到话里面的话,老师就不愿以教了。
可是,反过来,对魏征来说,给皇帝做老师也极不容易,既不能太直白,太直白会伤了君臣之仪,甚至引来相反的效果,又不能让皇帝听不懂,话要巧妙而深刻,说完之后令皇帝思考。
魏征这时更像个老师了,他说:
“陛下圣明,理解完全对路。
只不过,臣这么说,也是要与陛下共勉的。
“好,这个共勉朕乐于接受。
”太宗似乎作了个对话的总结。
又一日,太宗把房玄龄、杜如晦叫来,这次他既想要与他谈论如何做个明君,又要给他谈谈如何做个明相,毕竟房玄龄现在是左仆射,是当朝的宰相。
等房玄龄等人坐稳后,太宗先举起茶杯,说;
“喝茶吧,咱们边喝茶边聊。
显然,太宗是想轻松一下君臣相见的气氛,与魏征见面不同,房玄龄虽然跟从太宗十多年,但他一向对太宗很是肃敬,特别是自太宗登基为皇帝之后,他就对太宗更是毕恭毕敬,言语谨慎。
“朕最近拜访了许多还在的隋朝遗老,他们都说高颎是一位好的宰相,于是,朕就把他的传记拿出来看,发现他真的可以称为公平正直。
他精通治理国家,隋朝的安危,全都都系在他的身上。
可是,隋炀帝无道,把他的忠诚的规劝之言看作是对他的讪谤,活活地把他诛杀了。
朕是多么想见到此人啦!
看隋朝的历史,每次读到他的事迹的时候,朕就不免放下了书,为他感到钦佩叹息!
再说汉、魏以来,诸葛亮为丞相,做事也很公平正直,他曾经向蜀帝上书要求罢黜廖立、李严的官。
按常理,这两个人应该憎恨他,但是,当廖立听说诸葛亮死了的消息,感慨流泪,说:
‘我是他的左膀右臂!
’李严听说诸葛亮死了,自己很快发病而死了。
所以,陈寿作了评论,说:
‘诸葛亮治理国家,开诚心,布公道,对国家尽忠,有益于时代,即便他的敌人,也必定会赞赏他;
触犯国家法律,或者对自己的职责怠慢者,即便是他的亲戚,也一定要处罚。
’
卿等怎么可以不追慕他们?
朕如今每次追慕前代好的帝王,卿也应当追慕前代贤良的宰相。
如果我们彼此都能做到这样,那么荣誉、名位都可以长久地守持住了。
房玄龄回答说:
“臣听说治理国家的关键,在于公平正直,所以,《尚书》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还有,孔子说‘举直错诸枉,则民服。
’也就是以正直来对待不正直,百姓都会诚服了。
今天圣上所思虑所崇尚的,的确足以穷政治教化之根源,尽至公无私之关键,囊括古今,化成天下。
太宗则说:
“这正是朕的怀抱与理想,怎能与卿等说了而不实行呢?
杜如晦等表示:
“臣等愿意始终追随圣上,以前代的贤良臣子为楷模,毕其生而践行之,努力塑造一个公平正直的太平盛世。
“让我们君臣订立君子誓约,君臣共同追慕前代的贤明的君主和贤良的臣子,创造出一个公平正直的太平盛世吧!
群臣齐呼:
“君臣共襄盛举!
贞观二年三月,一天日蚀。
人们议论纷纷,有的人说天狗吃了太阳,有人说这是天降不详之兆,太宗却不以为然。
次日早朝过后,太史令付奕上言:
“天行有则,昨日有日蚀现象,早在预料之中,既非天狗把太阳吃了,也非天降不祥征兆,如果天降不祥征兆,会以不规则的方式,凡是规则的事情,与天现不详或者祥瑞无关。
太宗则对群臣说:
“大家不必为日蚀的事情担心,要担心的是我们是否行的是公平之政,是否以百姓之心为心,是否清廉节俭,即便天降不祥之兆,我们也只能反躬自问,不可以怨天忧人。
孔子说‘尽人事以待天命’,就是这个意思。
太宗的话,稳定了群臣的情绪。
一日,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进见,禀报修订法律事宜。
长孙无忌说:
“谋反逆叛之罪,为十恶不赦的首罪。
对谋反者、逆叛者的处罚,皆是死罪;
对随从者、胁从者的处罚,此前已有先例,庐江王李道瑗、燕郡王李艺、义安王李孝常,以及王君廓谋反的处罚,都是现成的例子,如果对他们及其参与者的判罚没有错的话,就依照以前的案例以此类推。
问题是对于检举人该如何发落?
部下检举上司谋反,只要属实,便没有问题;
如果是亲戚、部曲或奴仆检举长辈、主人该如何处置?
这个方面过去没有明确的界限。
太宗问房玄龄的意见:
“卿以为如何?
说说你的想法吧。
房玄龄说:
“以臣的愚见,检举谋反或逆叛,如果举报事实确凿,这对国家社稷的安定有利,按理该给予举报的人奖励或提拔;
但具体情况有分别,如果是同一个家庭里或者同一个宗族里的人举报自己的长辈,或者是奴仆检举自己的主人,虽然对国家社稷有利,但也会伤害到人伦天理,如果儿子可以举报父亲、妻子可以举报丈夫、奴仆可以举报主人,那么家庭里便没有了亲情,没有了安全,况且家庭里发生纠葛是常有的事情,却很容易被人利用,把本来家庭内的事情说成是国家的事情,那么这种案子也最难断得清楚,武德年间的吏部尚书刘文静就是被老婆诬告谋反而丧了命的。
没有国就没有家,可是没有了家的安宁,国也难以太平。
故此,臣以为不应该鼓励家庭里、家族内的人相互举报。
“我们可以根据所举报的情况作区别对待。
凡是举报自己的长辈、丈夫、主人的,不管情况是否属实,对举报者都课以刑法处罚,因为他们背叛了自己长幼之序、夫妻亲情、主仆尊卑。
根据举报人和被举报人的情形作分别判罚,举报的犯罪事实越严重,对举报人的判罚越轻。
这也就是一事分为二罪。
当然,如果长辈、丈夫、主人侵犯他们的财产、身体,不在此例。
但是,对谋反的举报,还是必须的。
“玄龄说得对,我们不能鼓励六亲不认,随意举报,凡是告发自己长辈、丈夫、主人的,不论曲直,先论其夺亲夺主之罪,然后再论被告发人是否有罪。
这才是既有国,又有家。
至于说奴仆告发主人谋反、逆叛,原来的这条法律最有问题,必须禁断。
我们想一想,假令有人谋反,必定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得到,一定有同伙商议决定。
既然是众人之计谋,必定有其他的人来告发,岂能容得下奴仆来告发?
朕看自今以后,凡是奴仆告主人的,一律不予受理,反而要把告发的人予以斩决。
对于匿名告发的人,其动机叵测,要判处其至少流放之类的刑罚。
至于诬告的人,一律罪加二等。
朕的意思,是要反对叛亲、叛情、叛主人的行为,至于谋反的事情,不用他们告发,总有办法知道的。
卿等可是明白朕的用意?
房玄龄、长孙无忌回答:
“臣等明白,圣上是要我朝法律充分体现仁义。
“正是此意,就像魏征所说的,立法、执法要以仁义作为根基。
卿等下去以后再仔细斟酌吧,然后与杜如晦、魏征、戴胄等人反复商议,广开耳目,并可征询朝内外各种人士的意见,最后,再拿来给朕看。
“遵旨。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叩首之后,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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