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政要》卷九论征伐原文及译文docWord文档下载推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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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
故汉光武云:
‘每一发兵,不觉头须为白。
’自古以来穷兵极武,未有不亡者也。
苻坚自恃兵强,欲必吞晋室,兴兵百万,一举而亡。
隋主亦必欲取高丽,频年劳役,人不胜怨,遂死于匹夫之手。
至如颉利,往岁数来侵我国家,部落疲于征役,遂至灭亡。
朕今见此,岂得辄即发兵?
但经历山险,土多瘴疬,若我兵士疾疫,虽克剪此蛮,亦何所补?
言语之间,何足介意!
”竟不讨之。
贞观五年,康国请归附。
时太宗谓侍臣曰:
“前代帝王,大有务广土地,以求身后之虚名,无益于身,其民甚困。
假令于身有益,于百姓有损,朕必有为,况求虚名而损百姓乎?
康国既来归朝,有急难不得不救;
兵行万里,岂得无劳于民?
若劳民求名,非朕所欲。
所请归附,不须纳也。
”
贞观十四年,兵部尚书侯君集伐高昌,及师次柳谷,候骑言:
“高昌王麴文泰死,克日将葬,国人咸集,以二千轻骑袭之,可尽得也。
”副将薛万均、姜行本皆以为然。
君集曰:
“天子以高昌骄慢,使吾恭行天诛。
乃于墟墓间以袭其葬,不足称武,此非问罪之师也。
”遂按兵以待葬毕,然后进军,遂平其国。
贞观十六年,太宗谓侍臣曰:
“北狄世为寇乱,今延陀倔强,须早为之所。
朕熟思之,惟有二策:
选徒十万,击而虏之,涤除凶丑,百年无患,此一策也。
若遂其来请,与之为婚媾。
朕为苍生父母,苟可利之,岂惜一女!
北狄风俗,多由内政,亦既生子,则我外孙,不侵中国,断可知矣。
以此而言,边境足得三十年来无事。
举此二策,何者为先?
”司空房玄龄对曰:
“遭隋室大乱之后,户口太半未复,兵凶战危,圣人所慎,和亲之策,实天下幸甚。
贞观十七年,太宗谓侍臣曰:
“盖苏文弑其主而夺其国政,诚不可忍。
今日国家兵力,取之不难,朕未能即动兵众,且令契丹、靺鞨搅扰之,何如?
”房玄龄对曰:
“臣观古之列国,无不强陵弱,众暴寡。
今陛下抚养苍生,将士勇锐,力有余而不取之,所谓止戈为武者也。
昔汉武帝屡伐匈奴,隋主三征辽左,人贫国败,实此之由,惟陛下详察。
“善!
贞观十八年,太宗以高丽莫离支贼杀其主,残虐其下,议将讨之。
谏议大夫褚遂良进曰:
“陛下兵机神算,人莫能知。
昔隋末乱离,克平寇难,及北狄侵边,西蕃失礼,陛下欲命将击之,群臣莫不苦谏,惟陛下明略独断,卒并诛夷。
今闻陛下将伐高丽,意皆荧惑。
然陛下神武英声,不比周、隋之主,兵若渡辽,事须克捷,万一不获,无以威示远方,必更发怒,再动兵众。
若至于此,安危难测。
”太宗然之。
贞观十九年,太宗将亲征高丽,开府仪同三司尉迟敬德奏言:
“车驾若自往辽左,皇太子又监国定州,东西二京,府库所在,虽有镇守,终是空虚,辽东路遥,恐有玄感之变。
且边隅小国,不足亲劳万乘。
若克胜,不足为武,倘不胜,翻为所笑。
伏请委之良将,自可应时摧灭。
”太宗虽不从其谏,而识者是之。
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从太宗征高丽,诏道宗与李勣为前锋,及济辽水克盖牟城,逢贼兵大至,军中佥欲深沟保险,待太宗至,徐进。
道宗议曰:
“不可,贼赴急远来,兵实疲顿,恃众轻我,一战可摧。
昔耿弇不以贼遗君父,我既职在前军,当须清道以待舆驾。
”李勣大然其议。
乃率骁勇数百骑,直冲贼阵,左右出入,勣因合击,大破之。
太宗至,深加赏劳。
道宗在阵损足,帝亲为针灸,赐以御膳。
太宗《帝范》曰:
“夫兵甲者,国家凶器也。
土地虽广,好战则民凋;
中国虽安,忘战则民殆。
凋非保全之术,殆非拟寇之方,不可以全除,不可以常用。
故农隙讲武,习威仪也;
三年治兵,辨等列也。
是以勾践轼蛙,卒成霸业;
徐偃弃武,终以丧邦。
何也?
越习其威,徐忘其备也。
孔子曰:
‘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故知弧矢之威,以利天下,此用兵之职也。
贞观二十二年,太宗将重讨高丽。
是时,房玄龄寝疾增剧,顾谓诸子曰:
“当今天下清谧,咸得其宜,惟欲东讨高丽,主为国害。
吾知而不言,可谓衔恨入地。
”遂上表谏曰:
臣闻兵恶不戢,武贵止戈。
当今圣化所覃,无远不暨。
上古所不臣者,陛下皆能臣之;
所不制者,皆能制之。
详观古今,为中国患害,无过突厥。
遂能坐运神策,不下殿堂,大小可汗,相次束手,分典禁卫,执戟行间。
其后延陀鸱张,寻就夷灭,铁勒慕义,请置州县,沙漠已北,万里无尘。
至如高昌叛涣于流沙,吐浑首鼠于积石,偏师薄伐,俱从平荡。
高丽历代逋诛,莫能讨击。
陛下责其逆乱,杀主虐人,亲总六军,问罪辽碣。
未经旬日,即拔辽东,前后虏获,数十万计,分配诸州,无处不满。
雪往代之宿耻,掩崤陵之枯骨,比功校德,万倍前王。
此圣主所自知,微臣安敢备说。
且陛下仁风被于率土,孝德彰于配天。
睹夷狄之将亡,则指期数岁;
授将帅之节度,则决机万里。
屈指而候驿,视景而望书,符应若神,筭无遗策。
擢将于行伍之中,取士于凡庸之末。
远夷单使,一见不忘;
小臣之名,未尝再问。
箭穿七札,弓贯六钧。
加以留情坟典,属意篇什,笔迈钟、张,词穷贾、马。
文锋既振,则宫徵自谐;
轻翰暂飞,则花葩竞发。
抚万姓以慈,遇群臣以礼。
褒秋毫之善,解吞州之网。
逆耳之谏必听,肤受之诉斯绝。
好生之德,禁障塞于江湖;
恶杀之仁,息鼓刀于屠肆。
凫鹤荷稻粱之惠,犬马蒙帷盖之恩。
降尊吮思摩之疮,登堂临魏征之柩。
哭战亡之卒,则哀动六军;
负填道之薪,则情感天地。
重黔黎之大命,特尽心于庶狱。
臣心识昏愦,岂足论圣功之深远,谈天德之高大哉?
陛下兼众美而有之,靡不备具,微臣深为陛下惜之重之,爱之宝之。
《周易》曰:
“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
”又曰:
“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
”由此言之,进有退之义,存有亡之机,得有丧之理,老臣所以为陛下惜之者,盖谓此也。
《老子》曰: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臣谓陛下威名功德,亦可足矣;
拓地开疆,亦可止矣。
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侍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理。
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
必欲绝其种类,深恐兽穷则搏。
且陛下每决死囚,必令三覆五奏,进素食,停音乐者,盖以人命所重,感动圣慈也。
况今兵士之徒,无一罪戾,无故驱之于战阵之间,委之于锋刃之下,使肝脑涂地,魂魄无归,令其老父孤儿、寡妻慈母,望轊车而掩泣,抱枯骨而摧心,足变动阴阳,感伤和气,实天下之冤痛也。
且兵,凶器;
战,危事,不得已而用之。
向使高丽违失臣节,而陛下诛之可也;
侵扰百姓,而陛下灭之可也;
久长能为中国患,而陛下除之可也。
有一于此,虽日杀万夫,不足为愧。
今无此三条,坐烦中国,内为旧主雪怨,外为新罗报仇,岂非所存者小,所损者大?
愿陛下遵皇祖老子止足之诫,以保万代巍巍之名。
发霈然之恩,降宽之大诏,顺阳春以布泽,许高丽以自新,焚凌波之船,罢应募之众,自然华夷庆赖,远肃迩安。
臣老病三公,朝夕入地,所恨竟无尘露,微增海岳。
谨罄残魂余息,豫代结草之诚。
倘蒙录此哀鸣,即臣死骨不朽。
太宗见表,叹曰:
“此人危笃如此,尚能忧我国家。
”虽谏不从,终为善策。
贞观二十二年,军旅亟动,宫室互兴,百姓颇有劳弊。
充容徐氏上疏谏曰:
贞观已来,二十有余载,风调雨顺,年登岁稔,人无水旱之弊,国无饥馑之灾。
昔汉武帝,守文之常主,犹登刻玉之符;
齐桓公,小国之庸君,尚涂泥金之事。
望陛下推功损己,让德不居。
亿兆倾心,犹阙告成之礼;
云、亭伫谒,未展升中之仪。
此之功德,足以咀嚼百王,网罗千代者矣。
然古人有云:
“虽休勿休。
”良有以也。
守初保末,圣哲罕兼。
是知业大者易骄,愿陛下难之;
善始者难终,愿陛下易之。
窃见顷年以来,力役兼总,东有辽海之军,西有昆丘之役,士马疲于甲胄,舟车倦于转输。
且召募役戍,去留怀死生之痛,因风阻浪,人米有漂溺之危。
一夫力耕,年无数十之获;
一船致损,则倾覆数百之粮。
是犹运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
图未获之他众,丧已成之我军。
虽除凶伐暴,有国常规,然黩武玩兵,先哲所戒。
昔秦皇并吞六国,反速危祸之基;
晋武奄有三方,翻成覆败之业。
岂非矜功恃大,弃德轻邦,图利忘害,肆情纵欲?
遂使悠悠六合,虽广不救其亡;
嗷嗷黎庶,因弊以成其祸。
是知地广非常安之术,人劳乃易乱之源。
愿陛下布泽流人,矜弊恤乏,减行役之烦。
增雨露之惠。
妾又闻为政之本,贵在无为。
窃见土木之功,不可遂兼。
北阙初建,南营翠微,曾未逾时,玉华创制,非惟构架之劳,颇有功力之费。
虽复茅茨示约,犹兴木石之疲,假使和雇取人,不无烦扰之弊。
是以卑宫菲食,圣王之所安;
金屋瑶台,骄主之为丽。
故有道之君,以逸逸人;
无道之君,以乐乐身。
愿陛下使之以时,则力不竭矣;
用而息之,则心斯悦矣。
夫珍玩技巧,为丧国之斧斤;
珠玉锦绣,实迷心之酖毒。
窃见服玩鲜靡,如变化于自然,职贡奇珍,若神仙之所制,虽驰华于季俗,实败素于淳风。
是知漆器非延叛之方,桀造之而人叛;
玉杯岂招亡之术,纣用之而国亡。
方验侈丽之源,不可不遏。
夫作法于俭,犹恐其奢;
作法于奢,何以制后?
伏惟陛下,明照未形,智周无际,穷奥秘于麟阁,尽探赜于儒林。
千王治乱之踪,百代安危之迹,兴亡衰乱之数,得失成败之机,固亦包吞心府之中,循环目围之内,乃宸衷久察,无假一二言焉。
惟知之非难,行之不易,志骄于业著,体逸于时安。
伏愿抑志裁心,慎终成始,削轻过以添重德,择今是以替前非,则鸿名与日月无穷,盛业与乾坤永泰!
太宗甚善其言,特加优赐甚厚。
译文
武德九年冬天,突厥颉利、突利二位首领率领二十万士兵,长驱直入到渭水便桥以北。
他们派将领执矢思力入朝面见皇帝,执矢思力虚张声势地说:
“二位可汗一共有兵马百万之众,现在已到了京师。
”唐太宗说:
“我已与突厥和亲,你们如今却背叛我,我无所愧疚,而你们为什么兴师京城,还自夸强盛?
我要先杀了你。
”思力吓得连忙请求饶命。
萧瑀、封德彝等大臣连忙劝止,建议对他以礼相待,并将他遣返回突厥。
唐太宗执意不肯,说:
“不行,如果把他遣返,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害怕了。
”于是下令把他囚禁起来。
唐太宗对大臣们说:
“颉利听说大唐最近国内有难,又欺我刚刚继位。
所以率军直逼长安城下,以为我不敢抵抗。
我如果关闭城门自守,他们必定大肆践踏中原。
局势是强是弱,在于今日的决策。
我决定单独出城,以示对他们的轻视之意,并且炫耀我们的兵力,让他们知道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使他们出其不意,挫败他们的计划,制伏匈奴,在此一举了。
”话毕,便骑马来到突厥兵驻地,隔着河对他们喊话,让颉利摸不清虚实。
不久,大唐六军相继到达,颉利看到大唐兵力如此强盛,又得知执矢思力被囚禁,因而异常惊恐,于是请求签定和约,并很快撤了军。
贞观初年,岭南各州县上奏告发高州统帅冯盎、谈殿起兵反叛,唐太宗下诏令将军蔺謩调动江南、岭南几十个州县的士兵讨伐。
秘书监魏徵进谏劝止说:
“中原刚刚获得太平,天下疮痍满目。
岭南地区又多瘴疠,山川险阻,士兵行军非常困难,如果达不到预期目的,后悔就来不及了。
并且,冯盎如果真的造反,必然使中原地区不得安宁,他可以勾结南方少数民族,分兵据守险要之地,攻城略地,设置州府。
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人上奏告他叛乱,为什么却不见他的一兵一卒攻出岭南呢?
既然陛下还没派使者前去查明虚实,只听岭南地方官的一面之词,就去攻打他,恐怕不明智,现在如果派人去打探,弄清真相,必然不会兴师动众,还可以使他自己上朝述职。
”唐太宗接受了这个意见,岭南地区于是避免了一次战火之灾。
事后,一位侍臣上奏说:
“冯盎和谈殿多年来一直相互作战,陛下只派了一个使者,就使岭南地区获得了太平。
”唐太宗也说:
“当初岭南的地方官盛传冯盎要叛乱,我决心讨伐。
是魏徵上书劝阻了我,认为应该采取仁德的策略,不经过战争他必定会自己来朝说明情况。
我听从了他的建议,结果不动一兵一卒而岭南获得安宁,其效果真是胜过十万大军的威力啊。
”于是赏赐魏徵绢五百匹。
贞观四年,主管大臣报告说:
“南方的林邑国,上疏的言辞不恭顺,请陛下发兵讨伐他们。
“出兵讨伐破坏性太大。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采用,所以汉光武帝说:
‘每次发兵都会使我的头发变白。
’自古以来穷兵黩武的人,没有不自取灭亡的。
苻坚自恃兵力强大,发誓要吞并晋朝,一次就出兵百万之众,结果一举而亡。
隋炀帝也一定要攻破高丽,多年征战劳役不断,老百姓苦不堪言,他终于死于小人之手。
至于突厥颉利,几年来他多次进犯中原,部落成员被战事弄得疲惫不堪,终于也灭亡了。
有这些前车之鉴,我怎能轻易出战呢?
况且到南方作战,要翻越崇山峻岭,那里又流行瘴疠,如果士兵们被传染上,即使战胜了南蛮,又于事何补呢?
何况,南蛮林邑只是在言语之间流露不满,又何必太在意呢?
”于是决定不讨伐林邑。
贞观五年,康国请求归顺,唐太宗对侍臣们说:
“前代的帝王,很多都喜好疆域辽阔,以求为自己博得身后的虚名,这样做既对自己无益,也使百姓劳顿不堪。
如果是对自己有益,但对老百姓有害的事情,我决不会做,何况是因为贪虚名而损害百姓的利益呢?
康国如果归顺了我朝,他们有难我们就不得不援救。
到那里要行军万里之遥,怎么可能不劳师动众呢?
如果为求虚名而使士兵劳顿,我是不会情愿的。
关于他们归顺的要求,我不接受。
贞观十四年,兵部尚书侯君集讨伐高昌,把兵士驻扎在柳谷,侦察说:
“高昌王麹文泰听说大唐兵临城下,非常害怕,不知所措,不久就病发身亡。
过些时候他将被安葬,高昌的国民将齐集在一起,到时候用两千骑兵去袭击,定能一举拿下。
”副将薛万均、姜行本都赞同他的计策,侯君集却说:
“皇上因为高昌骄傲轻慢,所以派我诛灭他们。
如果趁他们国葬期间去偷袭,不足以表现大唐的威武,更不能表明我们是讨伐罪人的正义之师。
”于是按兵不动,等他们葬礼结束了才出兵征讨,不久就平定了高昌。
贞观十六年,唐太宗对侍臣说:
“北狄历来凶残,时常制造叛乱,现在薛延陀很不安分,应该早日处置他们。
我仔细考虑了两个策略。
选派十万精兵,讨伐虏获他们,铲除凶残丑恶之徒,可确保百年没有祸患,这是一策。
另外,如果满足他们的请求,与之通婚,又将怎么样呢?
我乃百姓的父母,如果可以有利于天下,出嫁一个女儿又何足惜!
北狄的风俗,有很多和我们相同的地方,如果有了后代,就是我的外孙,他不会侵犯中原,这是肯定的。
由此可确保边境三十年太平无事。
这两个计策,哪一个好呢?
”司空房玄龄说:
“隋末大乱之后,中原百姓死伤过半,还没恢复元气,战争是很危险残酷的,圣明的人对此都很谨慎。
和亲的策略,如果能实施,实在是万民之大幸啊。
贞观十七年,唐太宗对侍臣说:
“盖苏文杀害了他的主子,夺去政权,是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用大唐的兵力去平定他们并不难,如果我按兵不动,命令契丹、靺鞨去搅乱他们,怎么样?
”房玄龄说:
“我发现古代的国家,无不以强凌弱,以众克寡。
现在,陛下含养天下苍生,将士骁勇善战,国力如此强盛却不实行武攻,这是化干戈为玉帛啊。
过去汉武帝多次征讨匈奴,隋炀帝三次攻打辽东,国破家亡,由此产生。
请陛下详察。
“你说的不错。
贞观十八年,唐太宗因为高丽国的莫离支弑杀君主,残暴地对待下属,所以和众大臣商议讨伐,谏议大夫褚遂良进谏说:
“陛下神机妙算,平庸的人不能了解您的谋略,过去隋末天下纷争,陛下平定了贼寇,以及北狄对边境的侵犯。
西方少数民族对大唐失礼,陛下要出兵打击,臣子们没有谁不苦苦劝阻。
只有陛下圣明,远见卓识,一一诛死了异族。
现在听说陛下要讨伐高丽,我感到很疑惑。
然而陛下英明神勇,是隋代的君主无法相比的。
可是,士兵们一旦渡过辽河,必须速战速决,万一有点闪失,不仅无法向远方异族显示朝廷的神威,陛下必定因此更加生气,再次兴师动众。
如果到了这种地步,国家的安危就难以预料了。
”唐太宗认为他的话很有道理。
贞观十九年,唐太宗将出征高丽,开府仪同三司尉迟敬德上奏说:
“陛下如果亲征辽东,皇太子现在又在定州监国,东西二京是国库重地,虽然都设有官府、兵库,只有兵士把守,但终归很空虚,辽东又路途遥远,恐怕会出现隋炀帝亲征高丽时,杨玄感趁机起兵围攻东都的变故。
并且,高丽乃边远的小国,何劳陛下亲自征讨。
如果取胜,也不足以显示大唐的神勇,倘若失败,岂不贻笑世人?
我请求陛下委派良将去征讨,自然可将他们摧毁。
”唐太宗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但是他的建议赢得了当朝一些有识之士的赞许。
礼部尚书江夏人王道宗跟随唐太宗征伐高丽,唐太宗命王道宗和李为先锋。
他们渡过辽水,攻克了盖牟城之后,敌军大举进攻,军中有人建议挖深沟以求保险,等唐太宗到了,再慢慢攻打他们。
王道宗坚决反对,说:
“不行,敌军远道而来,士兵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倚仗人马多,所以轻视我们。
其实,一次战斗就可以摧毁他们。
汉时,耿弇不把敌军留给汉光武帝处置。
我们既然是先锋,就应当清除敌人,为陛下开路,等待他的到来。
”李非常赞同他的意见。
于是王道宗率领几百名骁勇善战的骑兵,径向敌人的阵地冲去,加上李的接应,左右出击,大败敌军。
唐太宗不久赶来,对他们大加赞赏和犒劳。
王道宗在战斗中伤了脚,唐太宗亲自替他针灸治疗,还赐给他御膳。
唐太宗在他作的《帝范》一书里写道:
“武器、铠甲是国家的凶器。
即使疆域辽阔,穷兵黩武也会使民生凋敝。
中原虽然平静,但忽略战备百姓就会懈怠。
民生凋敝不是保全国家的办法,懈怠更不是御敌的策略。
武装既不可完全解除,又不可经常使用。
因此百姓农闲时,应讲习武艺,以彰显大唐的威仪;
三年练兵,以辨别等级位次。
所以越王勾践为雪亡国之耻,每次见到青蛙,都要下车跪拜,他说:
‘即使是青蛙也有一腔怨气啊。
’他礼敬怒蛙,终于成其霸业。
徐偃放弃武功,依赖文德,后来周穆命令楚侯将他灭掉。
这是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越王加强武功,徐偃忘记战备。
孔子说:
‘不教民战事,是自我放弃,将国家拱手让给别人。
’因此要知道,练习弓箭是为了安定天下,这就是用兵的作用。
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宗将征讨高丽,当时大臣房玄龄卧病在家,病情越来越重,他对儿子们说:
“当今天下太平无事,每个人都各得其所,而陛下却要讨伐高丽,这是老百姓的隐患,我如果知道它的危害却不指出来,就会抱恨终生的。
”于是上疏唐太宗:
我听说兵器不宜常用,而武力贵在消歇。
当今,皇上的恩德泽被四方,无所不及。
古代不能臣服的异族,陛下都使他们归顺了;
古代不能够攻克的国家,陛下无不所向披靡。
纵观历史,成为中原祸患的,首推突厥,而陛下却能运筹帷幄,不下朝堂,就使突厥大小可汗俯首称臣。
充当宫禁的宿卫,持戟于行伍之间,后来延陀鸱张的乱世枭雄,也败于大唐的神威之下,铁勒讲求信义,于是朝廷在那里设置州县。
大漠以北,再也没有战争的尘烟。
至于高昌在流沙的叛乱,吐浑在积石进退不定,陛下只派遣了一个偏师,就将他们一一平定。
高丽人历代叛乱,没有谁可以征服。
陛下怪罪他们谋反作乱,杀死国君,鱼肉百姓,亲自统率六军,进伐辽东,向他们兴师问罪。
不过一旬,就攻克辽东,前后俘虏的敌军,达到十万之多,把他们发配到各州充军,都人满为患。
洗刷了过去的耻辱,掩埋了阵亡将士的遗骨。
与古代帝王的功德相比,陛下胜过他们何止万倍。
这是陛下都很清楚的,我不必多说。
陛下仁德散布四方,孝敬之德齐于高天。
看到四邻外族将要灭亡,就能估算要几年的时间,因此,即便在万里之遥的边关也能决断军务。
陛下决策于万里之外,却能稳操胜券。
在士兵中提拔将士,在凡夫中选择俊才。
即使是远方异族的一个使者,陛下也能过目不忘,更何况一个小官的名字,陛下只要询问一次就能记牢。
陛下一箭可以射穿七札,六钧重的弓可以一下拉满,加之陛下喜欢阅读古代典籍,著述文章,书法超过钟繇、张芝,文笔胜过贾谊、司马相如。
陛下文风劲健,作文章自然文采飞扬,下笔如神。
陛下对百姓仁慈宽厚,对群臣注重礼数,能倾听逆耳的忠言,好生恶杀,禁止过度捕杀鱼类和牲畜,恩德普及自然万物。
陛下不惜屈尊,亲自为被流箭射伤的大将军李思摩吮血,亲自到魏徵的灵堂祭拜,为战争中牺牲的将士痛哭,哀恸之情震动六军。
还亲自背柴填充道路,此情足以感动天地。
陛下重视黎民的生命,细心审察各种案件。
我心智愚钝,有何资格谈论陛下的大恩大德、大仁大义,只是略表自己的无限爱戴崇敬之情罢了。
《周易》上写道:
“知道前进也应知道后退,知道生存也应知道死亡,知道获得也应知道失去。
”还写道:
“知道前进和后退、生存和死亡的道理,而不失分寸尺度的,只有圣人啊。
”因此,前进之中包含着后退的因素,生存之中隐藏着死亡的阴影,获得之中存在着失去的可能,我之所以为陛下担忧的原因,正在于此。
《老子》说:
“知道满足就不会耻辱,知道停止就不会困顿。
”我认为,陛下的威名功德,已经很高了,开拓的疆域,已经够广阔了。
高丽国,乃边远的异族,不可以用仁义对待他们,不可以用常理来要求他们。
自古以来,把它当做鱼鳖来畜养,应该对它缓简略些,如果一定要灭绝这一族类,我非常担心,它会像野兽被逼得无路可走时那样拼死反扑。
陛下每次处决死囚,一定要让三番五次地奏报,并且吃素食、停音乐,都是因为人命关天,感动了陛下的圣慈之心。
况且,现在的士兵,没有谁有罪过,无缘无故让他们投身战火之中,使他们肝脑涂地,成为无家可归的冤魂:
让他们的妻儿老小,望着灵车痛哭流涕,抱着尸骨捶胸顿足,这足以使山河失色,天怒人怨,实在是天底下最惨痛的事情啊。
并且,兵器是凶险的用具,战争是危险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
如果高丽失掉了臣子的礼节,陛下要诛杀它是可以的;
如果它侵犯了百姓,陛下要灭掉它,也是可以的;
如果因为它长期以来是中原的心腹之患,陛下要铲除它,也是可以的。
如果其中有一个理由成立,哪怕一日杀一万个敌寇,也不值得内疚。
可是现在三条罪状都不成立,却要给中原百姓增添无尽的痛苦和烦恼,对内为其旧主雪冤,对外为新罗报仇,这难道不是所得者小,所失者大吗?
但愿陛下遵照老子“知止为足”的警戒,以确保万代崇高的美名。
发恩降诏,顺天布泽,给高丽以改过自新的机会,烧掉战船,停止征兵,这样各民族人民自然庆幸,远近都得安宁。
为臣年老多病,活不了几天了,遗憾的是不能对国家做出微薄的贡献。
在此谨尽最后一点心意,权且作为为臣死后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如果陛下垂恩,听得进老臣临终的话,那么为臣死有何憾呢?
太宗看了这篇奏书,感叹道:
“此人病危到这种地步还能为国家担忧。
”虽然没有接纳,但还是认为他的意见是治国的善策。
贞观二十二年,朝廷战争频仍,又大兴土木,老百姓感到不堪重负。
宫中的女官充容徐氏上疏说:
贞观以来,二十多年来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国家没有水旱之灾,百姓没有饥荒的祸患。
过去,汉武帝沿用汉文帝休养生息的制度,但后来还是到泰山封禅,把功业敬告上天;
齐桓公,是一个小国的平庸之君,也行封禅之事,以显示他们的文治武功。
希望陛下不要居功自傲,有大功而不居,有大德而能让。
亿万人民仰戴,仍未行告成的大典;
云亭二山待谒,仍未肯亲行祭天的仪式。
这样的功德,足以光辉万代,流芳永久。
然而古人说:
“天下虽然太平,但不可放纵情欲。
”能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古来圣哲也很少有人能做到。
这就可以明白功业盛大的人容易骄傲,善始容易善终难,愿陛下使它容易保持。
我看见,近年来战火不断,东边有辽海之战,西边有昆丘之役,士兵、战马都苦不堪言,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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