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潘家园江湖.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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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潘家园江湖
南方周末--潘家园江湖
[城市地理]潘家园江湖很多古旧家具在潘家园重新变得有价值
潘家园的石雕石刻区
到潘家园淘书是一种乐趣
有个说法,说外国人来北京一定要做三件事:
“登长城,吃烤鸭,逛潘家园”。
登长城,吃烤鸭,应无疑义。
潘家园有那么大份儿吗?
这是个问题。
此处的潘家园,专指位于北京东三环南路的“潘家园旧货市场”。
江湖地位及血脉渊源
潘家园的货色实在无法统一称呼,旧货一说是勉强的。
事实上这里几乎要什么有什么,新货更是多得很。
细数起来,诸如仿古家具、古籍字画、玛瑙玉石、陶瓷、中外钱币、宗教用品、民族服饰、“文革”遗物、春宫画……还有人在这里卖手艺,比如“葫芦徐”。
如果非要归纳出潘家园货色的共同性格,大概可以叫奇货,也就是希奇古怪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秋天时竟然有人把蝈蝈也拿到这里来卖。
如果把潘家园的货色组合起来,兵器系列可以武装一支古典军队;乐器系列可以组织数个乐队;戏剧行头可以打扮一个京剧团,藏戏团;可以建庙;可以建一个荣国府,一个翰林院,一个古钱庄,一个图书馆……总之,潘家园比任何一个博物馆的藏品都要丰富得多。
你想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卖,卖不卖得出去不好说,但至少没人会笑话你。
潘家园的面积有六七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号称全国最大的旧货、收藏品、民间工艺品市场,也是亚洲最大的旧货市场。
它像个大集市,周末双休日开业。
现在有3000多个固定摊位,养活从业人员近万人,摊主包括汉、回、满、侗、维、鲜、苗、蒙古、藏等民族。
就这么一个地方,这几年名声骤然显赫。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夫人希拉里曾在这里买了一把民国的小锡壶。
泰国公主诗琳通、罗马尼亚总理、希腊总理也都先后光顾此地。
据说,韩国汉城古玩街80%的货来自潘家园;日本大阪古玩城的老板每月来潘家园一次,一次就用130卡车拉走十几车货;逛潘家园的老外多得很,很多摊主都会用英语讨价还价。
如此说来,“登长城,吃烤鸭,逛潘家园”,虽然很让人不服气,但也不算空穴来风。
很多旅行社瞄准商机,把潘家园旧货市场作成了北京特色游的景点之一。
潘家园旧货市场起源于1992年上半年。
当时一些当地下岗居民,在现址西南马路边的坡上摆摊,把家里的旧家具、旧电器等旧货拿来卖。
几个摊,几十个摊,市场就慢慢形成了。
当时摊主大多是自行车来,自行车去,面前摆一块布,布上摆着破收音机、破钟表之类,一站就是一天,不惧风吹雨打。
因为当时的潘家园地区还比较荒凉,文物、工商部门对此地的监督也不那么严格,所以红桥、天坛附近倒腾古玩工艺品的商贩就看中了此地,大批迁移过来。
两年下来,潘家园就有几百个摊位了,沿着马路边北上到了华威路。
买的多了,卖的也多了,潘家园的人气就旺了起来。
“在潘家园旧货市场能脱手文物”的说法不胫而走,渐渐地,跳蚤市场也就演变成古旧物品市场了。
1994年左右,潘家园的摊位达到了上千个。
这些小摊拥挤在马路边上,难免会造成交通堵塞、摊位的争夺等混乱现象。
于是潘家园街道办事处就开始介入管理。
从1995年开始,潘家园街道办事处陆续投资350万元,开发了现址,引导摊贩腾开马路,退市进场,并正式定名为潘家园旧货市场。
定名“旧货市场”明显是经过考虑的,“古玩”、“文物”太惹眼,“工艺品”又不说明问题,“旧货”的涵义就宽泛多了。
接下来市场规模自然扩大,潘家园名气也越来越大,一直发展到今天。
事实证明当初“退市进场”这一招棋还是很有眼光的。
1999年,经朝阳区政府协调,北京市政府决定,现址这片土地使用权归潘家园旧货市场。
于是朝阳区投资两千万,放胆着手进行潘家园三期建设规划。
两期工程下来,一个小城池形成了。
“城垣”是仿古建筑252间,飞檐斗拱,青砖碧瓦,雕梁画栋,店堂式经营:
“城内”有四个钢球形的大棚,棚内高大宽敞,经营方式保持地摊模式。
目前第三期建设正在运作当中,这是一个鲤鱼跳龙门般的目标,主要集中于市场服务配套,比如停车场、餐饮区、拍卖厅、展览展示厅、陈列室、鉴定室,等等,期望借此使潘家园成为人们鉴赏、收藏、购物、休闲、娱乐、旅游的终极目的地。
潘家园附近的文化气息是如此浓厚,以至于人行道的路面上都镶嵌着古币图案。
江湖水多深?
潘家园的事太多,道太深,就算把这里的行话全弄明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虽然也有过数次亲密接触,但到目前为止我只弄懂了淘货、掌眼、捡漏、串货、抓货等几个较为常见的用语。
即便是潘家园的摊主之间,也是隔行如隔山,想全弄明白是不可能的。
所以谈潘家园的水深水浅,我还真不敢言之凿凿,姑妄谈之吧。
潘家园最具江湖感觉的景象是鬼市。
“鬼市”说的是凌晨三四点钟专卖古董的一种临时集市,出现于清末民初。
之所以大早晨成市,是因为这个钟点警察管理不严,可以脱手一些来路不明的物件。
当时有一些贵族沦落到变卖家产为生的地步,面子又拉不下来,为躲避熟人,也就到“鬼市”上捧着古董站街。
所以古董行都知道,鬼市出好货。
潘家园每周有两天鬼市,周六和周日,其中周六鬼市尤为火爆。
凌晨4点钟,潘家园门口人影憧憧,摊主们用三轮载着装满小件工艺品的纸箱子,顾客们开着车、走着路聚集在潘家园市场门外,嘈杂拥挤,把大门顶得叮咚作响。
等到四点半大门一开,人群一拥而入,迅速各就各位。
开市以后,虽然人多,但市场并不喧哗,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老顾客人手一只手电筒,本意是为了把货看得更清楚,这都是从上辈子传下来的规矩了,现在似乎不必那么隆重,潘家园市场的灯非常亮。
但手电筒是必须要带的,这只是一个标志,说明你懂行。
在鬼市中打着手电穿行买卖,有一种共谋作案和虚拟冒险的隐秘快感。
天渐渐亮了,鬼市时间结束,市场继续营业,此时就可以看清楚大家的表情了。
卖家的动机都一样,赚钱;而买家绝对是一道风景,人人不同:
有专心致志真心淘货的,有来打探自家藏宝的大概价钱的,有附庸风雅的,有看热闹的,甚至还有人就是专门来看人的,我基本上就属于这种人。
我记忆最深的形象是一位老者,初看起来博学儒雅,脸上挂满长期威严才有可能养成的极度自信的慈祥,细看又有点不谙世事艰辛的傻乎乎的感觉。
老者精明得紧,连来潘家园买了几本旧书都知道打发票。
摊主们并不忙碌,他们时常三五成群,扎堆闲谈、泡茶、下棋。
他们只是商品到顾客手里的最后一道环节,在他们之前还有很多环节。
以古旧家具行业为例,货到顾客手里大致要经过四个环节:
在农村“铲地皮”挨家挨户收东西的——就地集中收购潘家园江湖的——修理修补的——拿到市场上出售的。
最厉害的角色不做国内生意,他们把成箱的柴木家具出口到国外。
货物在这条商业链上从头走到尾,价格不知道要翻多少倍。
去年年底,有人在山西花300元买了一对黄花梨椅子,最终卖了24万。
当然是生意就会有赚有赔,卖价比进价还低的情况也经常发生。
尽管潘家园人类的身份、动机千差万别,但还是形成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比如,别人拿手里的东西,你不能问价。
要等别人放下,你再拿起来问价;不能因为被人捡漏就恼羞成怒,要认栽。
既然是江湖,就少不了传奇般的发迹故事。
潘家园里老头老太太很多,他们年轻时也许根本没想过当富翁,本来只是想在晚年找个营生有一搭无一搭地做做,结果就成了先富起来的人。
这里很多人1990年代中期一块破布起家,现在房车都有,身家数百万的人比比皆是。
以上的发迹故事是真实的。
如果提起传说中的发迹故事,那简直就没边没沿了。
比如说,有人花15元买了把宝剑,结果卖了15万;有人花300元钱买了个碟子,经鉴定竟然是元青花,结果卖了37万;有人花300元买了1副麻将,结果卖了6万……
这些故事的源头往往是卖家,他们中有一些特别善于讲故事的人。
家父暴病,卖宝应急,这类故事已经没人信了。
现在流行的是不会讲故事,比如说你看上了一本周作人亲笔签名的藏书,他会憨憨地说:
“我也不知道是啥书,反正少了100不卖!
”你心中窃喜,自以为捡了大漏,为避免惊动卖家,赶紧交钱走人。
这学费就算交上了,周作人的签名我也会。
比起找托儿,“埋地雷”(自己先把东西埋到墓地里再带人去发掘),这种故事简直就是善意的玩笑了。
无可否认,潘家园滋生了很多不良现象。
比如:
一家公司在潘家园伪造6幅中央领导题词,诈骗数额接近70万元;一块假奥运奖牌骗走4万元;漂染的狗皮当虎皮卖……
没传说就不是潘家园,你必须了解传说的价值。
潘家园成交的物品,无论古玩还是杂件,万元以上者,买家都会千分小心,万般求证。
在潘家园讨生活心态一定要好,最好能培养出一种对胜负感觉近乎麻木的气质。
他们每个人都听了无数的故事,也都能喃喃地讲出无数故事。
这些故事搀杂着想象在潘家园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为了捡漏和防止被别人捡漏,很多人练就了一身屠龙之技,为生命中遇见龙的那一刻而终生磨刀霍霍。
江湖也是名利场。
人有了名就不用再逛潘家园了,好东西在潘家园露面之前,往往都先直接找名人去了。
你卖名人10万,名人一转手就是100万,你不要觉得亏。
你没有名气,再怎么卖也就是10万的价儿。
不仅仅是名人,小角色也一样,未必所有的钱都是从潘家园赚来的。
摊位往往只是一个展示台,上面的东西一分钱都卖不出去也无所谓。
长期做生意的都有固定客户,有好东西电话一打就搞掂了,哪还用等到潘家园?
目前潘家园市场年成交额大概在4到6个亿之间,市场管理收入在1000万左右。
每到摊位租金收费的日子,商户们特别踊跃,排两钟头的队也要把钱交上,看得出他们对潘家园机会的无比珍爱。
潘家园是江湖,但只是江湖的水面部分。
潘家园的水到底有多深?
含混的回答也许反倒精确:
要多深有多深。
这里鱼龙混杂,悲欢交错,欲望丛生,人性以奇怪的方式舒展着。
在潘家园,不同的人们竭力地相互沟通着,理解着。
因为有了钱这一通用标准,文化偏见反倒不那么多。
大家都是人,不管你穿什么衣服,操什么话语,什么肤色和国籍,金钱面前,一律平等。
如果在假日期间去趟潘家园,你会发现偌大个庭院没几个人影,潘家园的人们带着各自的欲望,分解到了巨大的城市之中。
对照集市时的繁华,那种荒凉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江湖悖论
江湖中人,光脚的生机勃勃,敢爱敢恨;穿鞋的则大多举止沉稳,行为端庄。
江湖少女爱的都是光脚汉子,爱的是那份野性。
然而光脚的无不羡慕穿鞋的,拼死拼活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金盆洗手,从而德高望重。
光脚的一旦穿上了鞋子,也就丧失了公然快意恩仇的身份和权利,比如岳不群,坏人当得比好人都辛苦,江湖少女还会为他痴狂吗?
潘家园就面临着这个问题,这位光脚汉子已经把一只鞋穿到了脚上。
围绕着潘家园的前途曾有过争论,为防止人气消散,在迁改之间,最终选择了就地改造。
一二期改造的动作小心翼翼,潘家园没有放弃地摊式经营方式,尽管增加了店堂式经营,但仍以地摊为主,以保持原汁原味的民间感觉。
到目前为止,应该说改造效果很好。
人气非但没散,反而稳步见长。
非典过后重新开市的两天里,来往客流超过7万人,比以前多了万余人。
三期改造将是一个冒险行为。
改造后的潘家园跟附近的古玩城有什么区别?
民间的感觉会不会丧失?
雅宝路就是因改造而被冷落的前车之鉴。
管理上层次,就是规范,就是有序,这似乎与潘家园的本性相悖。
古旧货品这个行业被称为暗行,其性格就像文学作品中描写的吉普赛人,与规范和教化格格不入。
它似乎必须是半生不熟的,不能正儿八经地板起脸来,这才像个江湖儿女的样子。
潘家园之所以有今天的江湖地位,靠的是其未经筛选加工的原始生态的魅力,很多人们喜欢的就是它蓬头垢面的样子。
潘家园旧货市场兴起之后,附近的潘家园家具城、北京古玩城、兆佳古典家具市场纷纷上马,都以古旧货品为经营目标,但目前没有一家生意比潘家园火,其原因就在于他们没有潘家园的土气。
潘家园旧货市场二期改造,价值30万元的16只“电子眼”遍布市场,监控着每个角落。
从原则上讲,在潘家园一个人不允许租用超过两个摊位。
工商、文物文化、派出所每周六周日现场办公。
一旦发现文物,就会停止买卖,收缴货物,登记造册,问明来路。
如果说潘家园夺了琉璃厂的风光,那么吕家营的崛起应该引起潘家园的足够的警觉。
吕家营是在潘家园上了层次后,慢慢聚拢人气发展起来的。
目前吕家营还只是经营古旧家具,修理,加工,仓储,销售,一应俱全。
很多资深的古旧家具爱好者已经抛弃潘家园,到那里淘货了。
吕家营现在的景象与当初的潘家园别无二致,乱七八糟,土路蒙尘,空气中飘散着木头的霉味。
但一到周六日,高级轿车就川流不息,金发碧眼的老外不在少数。
今天只是家具,谁知道明天古玩杂项会不会向那里流淌呢?
发展才是硬道理,尽管处处暗礁,潘家园还是要往前走的。
关于潘家园的发展问题,有人提出了这样一个方案:
建一条古玩街,把潘家园和古玩城连起来,这样大家就既能保持相对独立的特色,又能互通有无,扩大商机。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古玩城的生意人经常到潘家园来拿货,过一条街,价钱一翻就是几倍甚至几十倍。
如果古玩街真的建成了,买家一串全都门儿清了,结果会怎样?
现在都不好说。
藏族美女卡毛
卖和田玉的买买提
“文革”物品的崛起最具潘家园特色
墨友斋主人王东生
人篇之“藏龙卧虎”
古旧书籍收藏者林坚总要面对这样的问题:
这么多书,你能看多少?
看得完吗?
新书老书内容一样,何苦非读老书呢?
进而问:
你这些书现在值多少钱?
当我问了这些问题之后,林坚说,咱们还是比较“隔”。
我也知道自己很“隔”,我不会质问富翁:
“这么多钱,你能花多少?
花得完吗?
”因为我知道富翁肯定会款款地回答:
“钱不是目的,而是创造、进取和成功的标志。
”我不会质问富翁,为什么偏要质问林坚呢?
林坚是职业记者,林则徐七世孙。
他说:
“白居易‘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而我‘未能抛得北京去,一半勾留是此书’。
爱书人住在北京简直太幸福了,全国哪都比不上!
“
林坚目前藏书将近两万册,16个书柜装得满满的,大多是原版书、古董书。
最古老的书是元刻的宋书《事类赋》;周作人的书就有50多本,最贵的一本价值2200元左右。
他还曾在潘家园买到过顾颉刚的藏书,后来发现是小偷盗卖的,就主动送回了藏书单位。
去年他每月买书的费用近1万元钱,日常开支除了抽烟,大概就是买书了。
谈到藏书动机以及如何分辨好书,他说主要是感觉:
“你听到爱人的脚步,听到老乡的口音……你能谈出一二三四来吗?
”
林坚谈到了书与钱的悖论:
有好书时没钱,有钱了没好书,包括潘家园在内,现在各处都很难淘到真正的好书。
他坦然承认经济是藏书的首要条件,至少要有余钱:
“以前我发现好书下不了手,那种感觉简直是抓心挠肝”。
尽管对钱的重要性有深刻体会,但林坚并没有把藏书增值作为第一目的:
“只为增值,藏书就变成痛苦了。
”
他不认为淘书捡漏能够暴富。
他说自己是最能捡漏的,但也没捡过传说中的那种大漏:
“我现在去潘家园只是去体验那种乐趣,我的书运很好的,一直很好。
”边说边无邪地笑着。
尽管比较“隔”,我想我还是能够理解收藏者的。
他们都有这样一种能力:
看到一块布头,能联想到一件衣服,然后联想到衣服下面的皮肉,然后想到一个七情六欲俱全的人,进而想到一个社会,一段历史。
潘家园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摇头摆尾的活物。
这些“痴人”都有着难以言说的情怀,当不期然面对质问时,他们的解释不外乎“历史”、“怀旧”、“文化”这些词;潘家园的老外们也不外乎“中国”、“古老”、“神秘”等词汇。
当人们不理解一种东西,就会竭力把这种东西换算成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比如换算成钱等本能类价值。
而“历史”、“文化”等等这些现成的词语离人的本能距离太远,所以往往是讲了等于没讲,人们还是难以理解他们。
但是距离又产生美,难以理解的人本身就是风景。
人们会满怀好奇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有时候他们也乐于把自己讲得云山雾罩,所以“隔”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当梦开始流通并产生价值,就会有人专门做卖梦的生意。
杜国立是河北人,来北京10年多了。
最初他在广安门车站卖杂志。
1994年,机缘巧合,有一次他弄了些1块钱1公斤的线装书,卖不出去,有老头指点迷津说:
潘家园。
小杜一早就去了潘家园,当天货就全部脱手,价格翻了十几倍。
从此小杜一头扎进潘家园旧货市场的前身——华威路边的小树林里。
当时旧货生意简直就是无本买卖,摊位费一天几元,货是1元1公斤从废品收购站进。
现在他在潘家园租了一个门面,在清河买了房子和车。
到他的书店找他经常是“寻隐者不遇”。
有人说他很闲散,他解释说自己客户很固定。
除了生意,他平时就在家看书上网,他与林坚就是在天涯社区认识的。
潘家园的商贩确实与众不同。
由于常年与寻梦者打交道,或者他们自己本来就是寻梦者,所以他们身上很有些可爱的气质。
由于一周只有周六周日两天交易,他们都能睡到自然醒:
“葫芦徐”的门上写着“有事儿请打手机,十分钟后就到”;很多小贩盘腿坐在一块破布前,兀自哼着小调,对人视而不见,就像从来没指望能卖出去一样;潘家园的商贩都特别喜欢与人交流,谈什么都行,他们不像一般商贩那么紧张。
他们很清楚如何吸引那些寻梦的顾客,他们自己的言谈举止,甚至衣着服饰都会成为打动“寻找心灵故乡”、自言“我上辈子是某地人”的顾客的武器。
潘玉珍是来自贵州的苗族妇女,她身着民族服装,还戴巨大的银耳饰,这一身打扮本身就是个广告。
她性格开朗活跃,我去找她时,她挥舞着一个大铜钱给我看,说是刚买来的,可以用来刮痧。
她说今天生意一般,不过有人定了50套侗族服装,比不上卖银首饰的,他今天卖了7000多元呢!
卡毛是位藏族美女,专卖藏族服饰。
她披着披肩,活脱脱一个来自那遥远的地方的好姑娘。
她说自己小时候跟着家里游牧,养了30多头牦牛,200多只羊。
来北京前在青海一个民间艺术团当演员。
来北京演出看到潘家园,就留下来做生意了。
今天她卖了8000多元。
我说我去过她的老家青海黄南州,她问那你觉得北京好还是青海好?
我略一沉吟,反问道:
你说呢?
她说当然是北京好了!
我说各有千秋。
她笑了笑:
你还挺会说话的。
内心的东西,一旦流通起来必然沾染铜味。
很多人出于本真的爱好进入潘家园,一来二去爱好就完全变成了商品。
太过为此痛心疾首显然有些矫情,商业和文化并不是那么不可调和。
潘家园可以让人读书。
在石雕石刻区,我听过这样一段对话。
一小贩说:
“那小子背个大筐,像个驮碑兽似的。
”另一个说:
“那叫。
”是何物,恐怕读了大学的人也未必全知道吧。
杜国立说:
古旧书刊这行,买家比卖家精,不看书学习是绝对不行的。
他不但能把各种古代书籍的印刷、装订、价值讲的一清二楚,还能告诉你鲁迅、周作人两兄弟什么时候反目的。
有一次他在五棵松看上十几张画,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张是“四大王,四小王”中王素的画。
于是他假装买书,薄的5毛,厚的1元,要了将近1000元的旧书:
“顺手”也买了全部的画,10元一张。
结果那些画全是俞樾、姜筠等名家的真迹,一举赚了几万。
还有一位做古旧家具生意的杨老板,王世襄的《明式家具研究》,厚厚的一大本书,被他看了三四遍。
潘家园可以保留文物,还可以赋予寻常物件以文化意义,即创造文化。
比如很多民间的古旧柴木家具,如果没有潘家园,恐怕就要当柴火烧了;很多珍贵的历史资料,如果没有潘家园,当废纸卖了也就卖了……
潘家园可以让人摆脱贫困,梦想成真。
卖玉石的买买提来自新疆和田,原来是一家地毯厂厂长。
工厂效益不好,买买提下岗后来到北京。
我问他在潘家园能不能挣到钱,他斩钉截铁地说:
能!
每月多了1万,少也有5千。
如今他一家四口人,还有弟弟一家人,靠着潘家园,日子过得很滋润。
“墨友斋”主人王东生今年63岁。
小时候为了省钱买颜料,宁可走十多里路,也舍不得坐车花1毛钱。
到了潘家园以后,他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以前的梦想看起来也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了。
他想在中国美术馆搞个人画展览,以了终生心愿。
有十几个外地来京发展的年轻画家,都凭着潘家园把生活底盘打稳,再去中央美术学院、中国书画院继续进修,以商养文……
潘家园甚至还可以看到妇女地位的提高。
潘玉珍说,以前家乡的传统是,妇女住在这个山就不到那个山去,现在她连新加坡都去过了。
潘家园有苗族妇女100多位,男的不到10个。
“男人在家做什么?
”“看牛,看地,看孩子!
”“你们开了眼界,男人怎么办?
”她严肃地说:
“重活也必须得有人做,家里的活其实更辛苦。
女人到了潘家园,周一到周五没事,可以在家绣花。
”“我们以前刺绣,不论时间,不论金钱,只比工艺,手艺是女孩子的社会地位。
现在做买卖就不一样了,快要失传的图案,又开始多起来了。
”她今年57岁,我问她打算多大退休?
她说,这里今年刚来4个老太太,都70多岁了。
我打算再干20年!
潘家园有寻梦的,有卖梦的,他们都是最低调的人,显得格外的酷而神秘。
于是以影视明星为主的某些人也开始强调自己与潘家园的恋情,借他人的低调来张扬自己。
他们去潘家园的那点事,是一定要广而告之才算没白去的。
物篇之“虚虚实实”
江湖故事,讲的都是诸多豪杰围着一个宝贝抢得不亦乐乎;而潘家园则黑压压满地宝贝,等人来抢。
人们自然会问:
这些宝贝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起来这是道简单的判断题,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然而在潘家园,面对这个问题,无论买家还是卖家,都会回答得特别绕,一直绕到你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特别傻。
收藏家马未都说:
“瓷器作伪你看出来了,不能说这是假的,应该说这东西‘看新’。
”潘家园市场管理员吴顺林也说:
“在潘家园没有真假之分,只有新旧之别。
”
按照这种思路设想一下,你拿着一个罐子,满腹狐疑地问,这是真罐子还是假罐子?
确实显得大脑缺根弦似的。
你会辩解说,我想问的是,这个罐子真的是古代罐子吗?
好了,你问的已经不是真伪问题,而是年代问题,也就是新旧问题。
接着谈新旧:
旧到什么时候算旧?
多大误差算合理范围?
你要求人家说出具体年代,人家会说:
夏商周断代工程知道不?
国家级工程!
你当年代是那么好算的?
古玩的真假涉及到年代问题,比较难判断,那么字画呢?
有一位卖字画的老板质问我:
“明朝仿的元青花瓷该算是古董吧?
那张大千仿的石涛,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该不该值钱?
”
仅以字画来讲,在潘家园,启功、刘炳森、齐白石、徐悲鸿……今古名家应有尽有,尤以启功作品为盛。
潘家园最富的生意人就是卖字画的,他们租的店面就比起大棚里的小摊,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大家似乎都不十分介意真假问题。
“墨友斋”主人王东生说:
“自古以来就有仿画,仿谁的实话实说就完了,‘高仿’(高精度的模仿)也不容易”;而有位被仿的老先生说:
“他们画的比我还好嘛,谁都要混碗饭吃”;即便买家,也未必会为潘家园字画的真假问题着急上火。
很多人本来就是知假买假,比如说,你可以拿100元钱买一幅“启功墨宝真迹”,回家送给领导,真假问题就转移了。
还有收藏家专门享受沙里淘金的乐趣,说只要自己喜欢,哪怕年头短,哪怕是赝品,都是珍贵的,从看上到拿下,各个环节都充满刺激,就像赌博一样上瘾。
有人似乎道破了天机:
“凡经过名家鉴定的,假的也是真的;没有名家撑腰,买了真品人家也不当真的看,花多少钱也没用。
”
大家都知道所谓名家字画基本上都是仿的,也就不去计较真假,而是在仿的水平上区分好坏,“高仿”和“低仿”价格相差甚远。
这种真假观的好处是,可以使人见怪不怪,通体豁达。
于是在潘家园我们就可以看到:
好好一个新铜罐子,非要埋土里两个月,弄得浑身绿锈才来卖;商店买来个廉价瓷碗,粘上点海藻、贝壳,假装从海底捞上来的;线装书用酱油、茶水熏蒸得黄黄的,散发着茶叶蛋的气味。
尤其是家具,填虫卵、填油泥、烟熏、火烤、针挑、贴面……这些后续加工比造家具还要费事费时。
离潘家园不远的吕家营有很多安徽木匠,他们不会做新式家具,只会做没有一根钉子,全靠榫卯结构连接的旧式家具,这都成一个行业了。
当然,卖家一般不会说自己卖的是古董,至于是不是你自己掂量。
你问货是哪个朝代的,他会很有技巧地说是“明式”,而不说是“明朝”。
问货从哪来的,标准答案是山西侯马。
你一含糊,这些问题就算过去了真假问题在潘家园显得非常辩证。
比如,有那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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