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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从这一说的,有东汉末邯郸淳说的“杞崩城隅”(《曹娥碑》),西晋时崔豹说的“杞都城感之而颓”(《古今注》》。
(7)三国时,她的故事忽然出了一个非常可怪之论。
曹植在《黄初六年令》中说“杞妻哭梁,山为之崩”,又于《精微篇》中说“杞妻哭死夫,梁山为之倾”,可见那时有她哭崩梁山的传说。
这种传说在王充时还没有,所以他驳崩城之说时尚说“哭能崩城,复能坏山乎!
”他从大处极力的一驳,哪知不久就从他驳桔的理内中生出了新的传说来了。
梁山崩是春秋时的—件大事(成公五年,公元前五八六),当然在山陕间可以构成一种传说。
这种传说和杞妻的传说结合,主要的理由固然为了她的哀哭的感天,但一半也因了记梁的字“梁”,与杞梁的氏“杞”而崩杞城一样。
这种传说似乎并不普遍(曹植文中既说“崩山陨霜”,又说“崩城陨霜”),后来便歇绝了。
李白诗中虽有。
梁山感杞妻,锄哭为之倾”(《东海有勇妇》)的话,说不定他是沿袭曹植所用的典故。
(清《韩城县志》云,“孟姜女祠在大崩邨,今废”,或是这件故事的尾声。
)
(8)东汉末,蔡吕著的《琴操》有《记梁妻叹》一曲,这是第一次把她的歌辞写出的;
歌道:
“乐莫乐号新相知!
悲莫悲今生别离!
哀感皇天城为堕!
”上二句是《楚辞·
少司命》中语,下一句是她自己说堕城,都很奇突。
此后叙述她的歌曲的,有西晋崔豹《古今注》和五代马缟《中华古今注》。
崔豹说此歌是她的妹明月所作,马缟说是她的妹朝日所作。
(9)后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说她哭崩的城是莒城(《沐水》条)。
这或因《列女传》中有“枕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的话,杞梁既死于莒,其妻也应该到莒去哭,所以由他自己改定的。
这句话因为没有传说在背后衬托,所以没有势力;
只有明杨仪及清王照圆一班读书人才在《明良记=和《列女传》注中引了。
(10)《同贤记》(不知何人撰,见《{王周}玉集》引;
日本写本《{王周}玉集》题天平十九年,即唐玄宗天宝六年[七四七],可见此书是中唐以前人所作,《同贤记》又在其前》说燕人记良避始皇筑长城之役,逃入孟超后园;
孟超女仲姿浴于池中,仰见之,请为其妻。
杞良辞之。
她说:
“女人之体不得再见丈夫”,就告知父亲嫁他。
夫妻礼毕,良回作所,主典怒其逃走,打杀之,筑城内。
仲姿既知,往向城哭。
死人白骨交横,不能辨别,乃刺指血滴白骨,云,“若是记良骨者,血可流入”。
沥至良骸,血迳流入!
便收归葬之。
这个记载比较了以前的传说顿然换了一副新面目。
第一,它把杞梁改名为良,并且变成了秦朝的燕人而筑长城了。
第二,它把杞梁之妻的姓名说出了,是姓孟名仲姿。
第三,杞良是避役被捉打杀,筑在长城内的,所以她要向城而哭。
第四,筑入长城内的死尸太多,所以她要滴血认骨。
这几点都很可注意。
孟仲姿的姓名或是从孟姜讹变的,也许孟姜是从孟仲姿讹变的,现在没有证据,未能断定。
说杞良为燕人,想因燕近长城之故,或者这一种传说是从燕地起来的。
滴血认骨是六朝时盛行的一种信仰,萧综私发齐东昏墓一件事是一个证据。
至于记梁筑长城,孟仲姿哭长城,这里面自有复杂的原因。
其一,是由于事实上的。
隋、唐间开边的武功极盛,长城是边疆上的屏障,戍役思家,闺人怀远,长城便是悲哀所集的中心。
记梁妻是以哭夫崩城著名的,但哭崩记城和莒城与当时民众的情感不生什么联系,在他们的情感里非要求她哭崩长城不可。
其二,是由于乐曲上的。
乐曲里说到城的,大抵是描写筑城士卒的痛苦。
如陈琳《饮马长城窟行》说“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王翰的诗说“长城道傍多白骨,……云是秦王筑城卒,……鬼哭啾啾声沸天”,张籍《筑城曲》说“千人万人齐抱杵,……军吏执鞭催作迟,……杵声未定人皆死;
家家养男当门户,今日作君城下士”,都是。
在这些歌词中,都有招他们的闺人去痛哭崩城的倾向。
杞梁妻既以哭城和崩城著名,自然会得请她作这些歌词中的主人,把她的故事变为哭长城而收取了白骨归家了。
(11)《文选集注》残卷(日本写本;
罗振玉影印,题为“唐写”。
其中引及李善及五臣注,最早亦在中唐以后)曹植《求通亲亲表》的注中说,孟姿居近长城,正在后园池中游戏,把梁避役到此,她反顾见之,请为夫妻。
梁以不敢望贵人相采辞之。
。
妇人之体不可再为男子所见”,遂与之交。
后闻其死,往收其骸骨,知他筑在城中,便向城哭,城为之崩。
城中骨乱难识,乃以泪点之,变成血。
这段故事和《同贤记》所载极相像,说孟姿居近长城,和《同贤记》说杞良为燕人亦相近;
又称孟仲姿为。
孟姿”,和孟姜一名更接近了。
(12)敦煌石室中的藏书是唐至宋初人所写的。
里边有一首小曲,格律颇近于《捣练子》,曲中称杞梁为。
“犯梁”,称其妻为。
“孟姜女”,又说“造得寒衣无人送,不免自家送征衣。
长城路,实难行,……愿身强健早还归”。
这是开始从。
夫死哭城”而变为。
寻夫送衣”,孟姜女一名也坐实了。
寻夫送衣一件事也是有来历的。
我们读汉以后的诗,便可见用。
捣衣”作题的特别多,这是因为沙场征戊客也特别多之故。
如谢惠连的“裁用笥中刀,缝为万里衣”,柳挥的。
念君方远徭,望妄理纨素”,庾信的。
玉{土皆}风转急,长城雪应暗”,杜甫的。
宁辞捣衣倦,一寄塞垣深”,都是;
但这是制衣付寄而不是自行。
后来忍不住了(或是寻不到送衣的人),唐王建的《送衣曲》便道:
“去秋送衣渡黄河,今秋送衣上陇坂;
妇人不知道径处,但问新移军近远;
……愿郎莫着裹尸归,愿妄不死长送衣!
她是一年一度的自己送去了。
妇人送衣和记梁妻有什么关系?
唐皮日休《卒妻悲》云,“河湟戍卒去,一半多不回,……处处鲁人{?
},家家杞妇哀”,原来她们把自己的哀感算做杞梁妻的哀感,她们要借了她的故事来消除自己的块垒呢!
至于“孟姜。
一名。
三见《诗经·
剧风》和《郑风》,又都加上一个“美”字,说不定在春秋时即以为美女的通名,像现在说“西施”或“嫦娥”一样。
《大雅》又称古公宣父妻为“姜女”,或许后来此名即与在民众口头的。
孟姜”相并合。
记梁之妻的名,或由孟姜移转而渐变为。
孟姿。
,以至“孟仲姿。
(孟姜或由。
姜源”致误,详说下陕西条)。
(13)唐末周朴作《塞上行》,直用民众传说,云:
“长城哭崩后,寂寞到如今。
”同时僧贯休做的《杞梁妻》也是这般,说:
“秦之无道兮四海枯,筑长城兮遮北胡;
筑人筑土一万里,杞梁贞妇啼呜呜;
……再号杞梁骨出土,疲魂饥魄相逐归。
”后人不知道那时的传说,单见贯休这诗,以为是他的无知妄作。
例如顾炎武在《日知录》中骂的“并《左传》、《孟子》而未读”;
汪价在《中州杂俎》中骂的“乖谬舛错,皆由僧贯休诗误也”。
他们不知道一种传说能够使得文人引用,它的力量一定是大得超过了经典。
贯休诗中这样说,正可见唐代盛行的孟姜女故事的面目是这样的呢。
(14)北宋祥符中(一○○八一一一○一六)王梦微作安肃的《姜女庙记》(一作《孟姜女练衣塘碑刻》),此碑至明隆庆间发见。
这是我们知道的孟姜女庙的最早的一个。
又同官的孟姜女庙是北宋嘉祐中(一○五六——一○六三)县令宗谔重修的。
因为她的人格日益伟大,所以列入了把典。
(15)南宋初,郑椎在《通志·
乐略》中说稗官之流把杞梁之妻演成了万千言,可见那时有把这件故事作为小说或平话的。
(16)约略与《通志》同时的《孟子疏》说:
或云,齐庄公袭莒,战而死;
其妻孟姜向城而哭,城为之崩。
”这是记梁之妻的孟姜一名见于经典的开始。
(17)南宋周蝉著的《北辕录>记淳熙四年(一一七七)贺金国生辰事,中云:
“至雍丘县,过范郎庙,其地名孟庄,庙塑孟姜女偶坐,配享者蒙恬将军也。
这是范郎之名见于载籍的第一次。
雍丘原即西周时的记国,那地又有孟庄,说不定这个庙宇是从她的姓和最初所说哭崩的城上转出来的(现在的唱本和小说都说孟姜是孟家庄人)。
至于“杞梁”的变为“范郎”乃是形讹(“杞”字一变而为《文选集注》的“杞”,再变而为敦煌小曲的“犯”,三变而为与犯同音的“范”)而兼音变。
(18)元陶宗仪著的《掇耕录》中所载院本名目,在“打略拴搐”类里有《孟姜女》。
院本是金国的剧本,或者这本戏是十二世纪中的产物。
这是我们所知道的孟姜女戏剧中的最早一本。
明沈憬著的《南九宫谱》中引《孟姜女传奇》二则:
一是筑城者唱的,中有“本是簪缨裔,……儒身挂荷衣”之句,可见其中说秦始皇用了儒生筑城;
一是范郎的母亲唱的,中有。
懊恨孤贫命,图一子晚景温存”之句,可见其中说范郎是由寡母抚育成人。
(元末高则诚做的《琵琶记》说“譬如范记郎差去筑城池,他的娘亲怨望谁?
”辞意与此同。
)南曲谱虽未说明这一本传奇是何代人所作,但南曲导源于宋,南曲谱所引的曲文多是很古的,明徐渭《南词叙录》所录“宋元旧篇。
中有《孟姜女送寒衣》,疑即是此。
如果这一个假设不误,这本戏可以定为我们所知道的孟姜女戏的第二本。
元钟嗣成做的《录鬼簿》中,彰德人郑廷玉条下有《孟姜女送寒衣》,这是北曲中的整本孟姜女戏,可惜也失传了。
在北曲中偶然说到孟姜女的地方,可以注意的有二条:
一是马致远做的《任风子》,说“想当时范杞良筑在长城内”;
一是武汉臣做的《生金阁》,说“杀坏了范记梁”。
在这两条中,可以知道元代的孟姜女故事对于范郎有斩杀的传说,又可见记梁既因“杞”而改姓了范,但名中仍保存了杞字,变成了一个重床叠屋的姓名。
后来“范希郎”、“范三郎”、“范四郎”、“范士郎”、“范喜郎”、“范杞良”、“范纪良”、“万喜良”,许多不同的名字就都在这上生发出来了。
(19)从明代的中叶到末叶,这一百八十年中忽然各地都兴起了孟姜女立庙运动。
这个运动缘何而起,我至今还没有明白,不过借此可见“孟姜女哭崩长城,携取了范记梁尸骨”的一个传说的势力扩大了,逼得文人学者不能不承认它的历史上的地位了。
天顺五年(一四六一)编成的《大明一统志》说,“孟姜女本陕之同官人,秦时以夫死长城,自负遗骨以葬于县北三里许,死石穴中”。
这大概是志书中正式记载这个后起的传说的第一回吧?
同官之说,前所未闻;
孟姜女成了同官人,于是她从齐籍转入了秦籍了。
弘治五年(一四九二),杞县西滩堡建孟姜女庙,在周{火单}所见之外又多了一处(见《古今图书集成·
职方典》三七八)。
正德十四年(一五一九),张镇作安肃县知县,从古迹中剔得孟姜女祠,把它重建起来,在郑昱作的记中,说这是孟姜女的故里,有“濯衣塘”。
这把她说成了燕国人,恐与《同贤记》所说的“燕人杞良”和《文选集注》所说的“居近长城”有些渊源,在记载中虽见得很晚,但这个传说的起源是很早的。
嘉靖十三年(一五三四),湖南巡抚林大格修澧州孟姜女祠。
澧州人李如圭在祠记中说孟姜女是秦时澧州人,范郎供役长城,她在嘉山筑台而望;
久待不归,乃亲去寻夫,这又把她说成了楚国人了。
李如圭是知道同官的古迹的,所以他替这两种传说作伐,说澧州是她的生处,同官是她的死所。
其后陕西人马理做的《同官孟姜庙碑记》、《孟姜
说较为别异。
至于在生的地点上,以苏州(万)松江(孟)为最有力,华州、余杭(范)、务州、澧州(孟)次之;
在死的地点上,几乎一致地说是山海关,只有一小部分说是潼关和长安。
李如圭所考定的一个是早已不通行的了。
二、地域的系统
以上所说的是就这一件故事的纵的系统上看。
如果我们更就横的系统看,那就可以再得到以下许多。
(用现在的政治区域来分固未善,但在故事的区域未确定时只得暂用分省的办法。
(1)山东
它是这件故事的出发点。
事实发生在齐郊。
哭调是在齐都中盛行的。
《檀弓》和《孟子》的作者也都是山东人。
汉代起来的传说说她投的淄水和崩的杞城也都在山东。
所以在这件故事的初期七百余年(公元前五四九——公元二○○)之中,它的根据地全没有离开过山东的中部。
就是后来郦道元说的莒城(今莒县),也是在山东。
在这个区域内的古迹,杞梁故宅在益都县,杞梁墓在临淄县。
又从张夏到泰安道中经过的长城铺(属长清县)说是孟姜故里,其地有姜女庙。
临昫县南的穆陵关(齐长城的关)也有杞梁妻哭崩之说。
她投水之处说在益都故宅西北二十里。
总之,这些古迹都在临淄(齐都)的四围。
但是这个区域中的传说,现在是衰微极了,不但不能伸张它的势力到外面来,反而顺受了外面的传说的侵略,据济宁的传说,孟姜女是松江人;
万喜良是苏州人,为避筑城逃到孟家入赘,年余后始因孟公庆寿而破露,捕埋城下;
孟姜哭倒长城时,自身也压死在城下。
那地又有“美孟姜”歌,也称她的夫为万喜良。
在这种上面,很可见它受了江苏南部的影响。
又齐东县《十二贤歌》称孟姜为“许孟姜”,这当是受的河南和直隶的影响。
在泰安买到的唱本,是北京的鼓词。
济南瑞林斋有刻本《哭长城岭儿调》,其中事实和鼓词相同,只有说用了罗裙包夫骨而埋葬是小异。
(2)山西、陕西和湖北
三国时,曹植始言杞妻哭崩梁山。
梁山向来说为河西韩城,清崔述始依了《诗经》和《左传》的证据说在河东(山西);
但他又说“当跨河在冀、雍之界上,故能阻塞河流”。
大约山西和陕两的山虽给黄河破了开来,但山脉相连,河东梁山的对岸的山也可以加以同样的称谓。
如果确是这样,我们可以说这件故事的区域是在今山西的西南部和陕西的东部。
在这—个区域中,她的故事真多极了。
先说山西。
曲沃县侯马镇南浍河桥土岸上有手迹数十,说是她送寒衣时经过治水,水涨不得渡,以手拍南岸而哭,水就浅了下去;
这手迹便是拍岸时所遗留。
现存岸已崩徒,迹仍不灭。
从这条路线上看,她寻夫时是从西南到东北的。
又潞安也有姜女词。
从侯马往西南,是陕西的谨关。
明人冯梦龙的《情交》和汉口的《送衣哭夫卷》说她负骨归家,到潼关时力竭而死,潼关人替她立庙,这是说她死在潼关。
江苏的《仙女宝卷》说她到潼关去寻夫,大哭崩城,这是说被她哭崩的城是撞关。
从撞关往西是华州。
广西刻本《花幅记》和厦门刻本《哭倒万里长城歌》都说范记郎是华州人。
我起初寻不出它的原因,后来知道了:
孟子说“华周记梁之妻”,周和州同音,所以《汉书·
古今人表》便写作“华州。
以误传误的结果,于是。
华周和记梁的两位夫人”竟变作了“华州人杞梁的夫人”了。
华州的西南是长安。
云南唱本中说她到长安,对城踢脚大哭,北门城墙一齐崩倒。
广西的《花幡记》也说她哭倒了长安的长城八百里。
长安并没有长城,或许从这“长”字变化出来的。
长安的北面是耀县,耀县的北面是同官县;
同官县的北面是宜君县。
那三处是这件故事的最重要的地点,故事的性质也极悲壮。
大意是说:
孟姜负夫骸骨归来,沿了北洛水南奔;
追兵将到,她逃到北高山(同官北五十里)中,渴极了,大哭,忽然地下涌出泉水来了(因为它的声音永远像呜咽一般,故名“哭泉”;
又因是她的节烈之气所感,故名“烈泉”)。
她又走了一回,倦得厉害,逃不动了,追兵紧随在她的后面;
正在无奈之际,忽然山峰转移,遮回了她,把追兵隔断了(后来这山就叫做“女回山”)。
她走到同官水湾,气力已竭,把丈夫骸骨放在西山(一作“金山”)石穴下,自己坐在旁边死了。
土人敬重她的贞节,就地埋葬;
又塑了夫妇两像,立庙祭把。
石穴中有洞隙,祭把的时候可以看见金钗的影子。
这座庙在同官北三里,宜君南三十里,壤地交错,又涉及耀县,所以在这三县的志书上都有记载。
《关中胜迹图志》说,“女回山横断无路,忽道从峡口出”,可见其险。
《耀州志》驳遮回之说,以为是负骸回经其间故名,这也不过用了常理来驳辩奇迹罢了。
这件故事,犹存着汉代人烈性感天的想象,和崩山之说极相近。
《明一统志》说孟姜女是同官人。
清《陕西通志》也这样说;
又说适范植仅三日(《郡国志》同)。
《耀州志》引乔世宁《孟姜女传》,说“秦法,役怠者辄填城土中死”,和《同贤记》所载相同,异乎江、浙间厌胜之说。
明季三原人马理作《孟姜女补传》、《祠碑记》、《孟姜女集》,为孟姜女故事的一个汇集,其中录同官传说尤多。
但他和乔世宁一样地信了李如圭的话,一口咬定孟姜女是澧州人;
他的碑记中又称为“前秦澧州人。
,甚可异。
他的文中称孟姜之夫为范喜,又范郎,又范喜郎,想来是以。
喜”为名,以。
郎”为称谓的。
乔世宁说:
“其夫范氏,亡其名,称曰范郎”,也是以郎为称谓之词。
最近西安文明堂刻本《铁角坟》十张纸说孟姜女配范三郎,婚后未满一个月就别了。
她送寒衣去时,始皇封她为。
贞烈女孟姜”。
兴平万世堂刻本《王桂英哭杀场》中也是这样说,但又称她为“孟长姜”。
秦腔中有《哭长城》剧本,但未见其书,不知道是怎样的。
再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明黄世康做的《山海关孟姜碑文》起首说她是“关中范植妇”,原和《陕西通志》的话一样;
但下面说她。
出秦岭而西,循漆川而北”,则便不可解。
她住在关中,要到山海关寻夫,须向东北行才是,何以竞向西北走去呢?
这恐怕是他误钞了陕西的传说,而陕西的传说乃是向西北的长城去收骨的(看他们说孟姜是同官人,又说她负骨沿北洛水南旋可知)。
那么,陕西人说的哭崩的城,一定不是山海关和撞关,更说不到是杞城和莒城了。
至于同宫一带的孟姜女故事何以会得这般发达,我敢作一假设,大约是由。
姜嫄”转误的。
《诗经·
绵篇》说。
民之初生,自土沮漆”,《生民篇》又说。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可见姜嫄原是沮、漆间的伟大人物。
沮水出宜君县北,漆水出同官县东北;
两水把同官夹在里面,到耀县而合流。
或者年代久远,姜嫄的奇迹渐渐失去,适有杞梁妻崩城和崩山的传说起来,那地的人就把她顶替了。
如果这个假设将来有证实的时候,我敢说孟姜女一名亦即由姜姬而来。
韩城县的大崩村也有孟姜女庙。
照我们想,梁山在韩,这应当是崩山之说的残遗。
但县志上说:
“孟姜女石上手迹在大崩村长城旁,孟姜女寻夫,哭而城崩。
那么这个古迹也是归到崩城上的。
或者崩城之说的势力太强了,他们只得把这大崩村的本地风光丢掉了。
甘肃方面的材料,除了敦煌写本小曲以外,没有得到什么。
这自然因为交通不便之故。
从前的玉门关的征戍客积了多少愁怨,送寒衣的故事一定是极占势力的,将来这一方面大有发见许多新材料的希望呢。
湖北汉口宏文堂刻有《送衣哭夫卷》,又题《宣讲适用送寒衣》。
卷中说河南灵宝县人范记良早丧父,年十八,母为娶姜家女孟姜。
过了两天,他就被官差拉去筑城。
范母念儿心切,过了三年,病死了。
孟姜负土成坟既毕,就包了衣履寻夫。
她过了陕州,到渣关,向陕西行去。
走了十余天,思念亡姑,在途痛哭,忽然面前起了一阵旋风,向北而行。
她祷告之下,知道这是婆婆的鬼魂,就随着旋风走。
又过了二十余天,逢见一老人,名塞翁;
他告她,筑城的八十万人夫,不上一年已都拖死了,死后就填在城中;
并告她,孝子的骨是洁白的,范杞良既孝,可滴血在洁白的骨上。
她一路受仙人点化,菩萨保佑。
到长城后且哭且寻。
第三天上还寻不到,她就把身子向城上撞去。
忽然间天崩城裂,长城倒坏了三千余丈,反把孟姜倒退了三里远,晕死在地。
她醒转时,望见长城已成平地,即走进城基,滴血试骨。
寻得了丈夫的尸骸,哭了一会,忽然想起若被朝廷察觉,拿去问罪,岂不是连这尸骸也不得回乡,便急忙打开衣包,捆束好了背起就走,叫唤范郎冥魂跟着南行。
她由神灵暗护,日夜行走,翻山过岭,脚不停留,七天七夜到了潼关。
她两眼血淋,坐在落雁崖前,寸步难行。
男女们数千人上山来看;
她将夫骨放在身边,痛哭诉情,听的人没有一个不流泪的。
过了三天三夜,她死了。
撞关人敬重她,把他们夫妇尸骸合葬崖下,造烈女祠。
在这一本卷里,是说她往西寻夫的,黄世康所说“出秦岭而西,循漆川而北”,正是她的路线。
但什么地方是她取骨的所在,依然没有指出。
我们可以说,这个故事大概是同官的故事的分化,撞关的家墓是全钞金山岩的老文章的。
湖北的西北部接着河南和陕西,说不定这件故事是灵宝至潼关间的故事,而从丹水和汉水流入湖北的。
湖北方面的材料现在得到的很少,仅知道汉口的戏剧中有《五仙女临凡》一本,是演孟姜女的,其中有“仙女下凡”及“哭长城”等节目。
这戏当是用汉调唱的;
看戏名可见其情节和江苏的《仙女宝卷》相近。
(3)直隶、京兆和奉天:
在这一个系统上,发见的材料中时代最早的是《同贤记》所说的“燕人记良”。
它的根据地现在有徐水(安肃)、山海关和绥中三处,但都是不相统属的。
徐水县治北里许,路西有村名小新安,相传是孟姜故里;
村中有濯衣塘,说是孟姜女的洗衣处。
旁有孟姜女祠,明正德间建;
隆庆间掘得宋褐,又建忠节堂。
堂侧有姜女墓。
她的生死都在一地,和同官的传说相似。
这地方所以有此传说,或者因范阳(故城在县治北固城镇)和范郎在文字上有些关系而然,但这只是一个极薄弱的假设而已。
这个地点在故事中并不占势力,只因从前驿道所经(今京汉路仍之),容易给人看见,所以在游记上提到的也很多。
静海县在徐水东约二百里,那地有两种《孟姜卷》,也许留得一点徐水的传说。
卷一大一小,僧人也唪诵。
大卷未见。
小卷说许孟姜七岁即念佛行善;
十五岁,由父母命嫁范把郎。
刚三日,范即被点赴役。
他不耐苦,逃归;
给官兵追回,在长城堤打杀,筑在城内。
他托梦给她,她就织了一领赭黄袍,又织寒衣(卷中描写织的花纹极详)。
织就后亲自送去,把黄袍献与始皇。
始皇要娶她,她请在葬夫后。
她到长城堤下痛哭,土地与城隍把城墙推倒了。
她滴血认骨,要求始皇用黄金棺殡硷,一下子撩了罗裙跳入水中。
始皇敬重她,造了一座姜女庙。
静海又有一歌云:
“孟姜织黄袍,三百六十条;
只为范杞郎,一年织一遭”。
这把“捣衣”变成了“织衣”,想来静海方面织黄袍的女工是很多的,从她们的意想里构成了这类的歌和卷。
那地又有一谜,内有句云“哭倒长城十万里”。
如果这样,她不但把长城完全哭倒,而且已超过了原有的长城十余倍了。
山海关也是道途所经,那里的风景尤好,而且是长城的终点,所以这个后起的地点可以压倒许多先前所称道的地点。
关东八里有望夫石,石上有乱柞迹。
这在当地人的心目中自然是以为孟姜是住在山海关的:
因为她在本乡盼望这个远戍的丈夫,所以有望夫石;
因为她预备寄寒衣时就在望夫石上捣衣,所以留下了许多乱杵迹。
但这个地点给外来的人知道了,他们心中原有从南到北的孟姜女的,而山海关已是北方的边境,就把她的居住地武断为她的行程的终点,说这石是在她死后指定的,于是望夫的名义和捣衣的柠迹都没有了着落了。
海涯外一里许有一小岛,夏天水涨时微露顶面,但无论怎样的大浪总打不倒顶上草青处,冬天水冰之后是滑不可登的,这就是孟姜女的墓。
《临榆县志》说:
“有石出海上,形肖冢,人以为姜女坟。
”言外颇有不信任之意。
孟姜女庙就筑在望夫石上。
那边的碑记一致地说她姓许,从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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