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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书》卷三《武帝纪》永明七年(489年)正月诏:
“诸大夫年秩隆重,禄力殊薄,岂所谓下车惟旧,趋桥敬老。
可增俸,详给见役。
”可见诸大夫依然用以“敬老”、安置“年秩隆重者”而已。
又《隋书》卷二六《百官上》记梁制:
“又有光禄、金紫光禄、太中、中散等大夫,并无员,以养老疾。
”用作闲散之位的散官,与用以标志等级的“本阶”,自然还有相当距离。
诸大夫中之以“光禄”为名者位望较高,常用于优宠德高望重者,或用于死后赠官。
左右光禄大夫如加“开府”之衔则可置官属(注:
《隋书》卷二六《百官上》:
“开府仪同三司位次三公,诸将军、左右光禄大夫优者则加之,同三公置官属。
”左右光禄大夫如加“开府”便置官属。
《南史》卷十五《傅亮传》有“左光禄大夫府”,《南史》卷十九《谢几卿传》有“左光禄长史”,皆是。
)。
南朝史传中的官僚衔位,常有“光禄大夫某某”的记法,以此为其代表性官衔。
所以其时有“求金紫(金紫光禄大夫)”、“乞一片金”之事。
至如中散大夫、太中大夫阶级较低,就往往用以安置闲冗、甚至政坛失意者了。
请看《南史》:
萧惠训:
梁武起兵时以郡相抗,归降后梁武宥之,以为太中大夫。
(《南史》卷十八《萧琛传》)
王籍,以公事免,“及为中散大夫,弥忽忽不乐”。
(《南史》卷二一《王籍传》)
王楷,人才凡劣,宋时为太中大夫。
(《南史》卷二三《王蕴传》)
王弘之,宋明帝初同逆,战败被宥,终于中散大夫。
(《南史》卷二四《王弘之传》)
垣护之,宋明帝时因聚敛贿货下狱免官,后起为太中大夫,未拜,以愤卒。
(《南史》卷二五《垣护之传》)
殷道矜,幼而不慧,位太中大夫。
(《南史》卷二七《殷景仁传》)
何求,性行诡僻,逃官隐居,后为太中大夫。
(《南史》卷三十《何求传》)
徐广,忠于前朝不附新主,宋初除中散大夫。
(《南史》卷三三《徐广传》)
顾琛,宋明帝时同逆,兵败归降,为中散大夫。
(《南史》卷三五《顾琛传》)
这样,太中大夫、中散大夫对士大夫的吸引力,想来就不会太大。
江左的诸大夫也具有维系资位的作用,不过它
们在普授范围上,以及虚衔化、序列化程度上,终归是远逊于西魏北周的进化水平。
同样,南朝作为加官或起家官的东西省散官如给事中、奉朝请等,也没有像北朝那样,在诸大夫的带动下而被纳入散阶。
至于在职事官外加授侍中、散骑常侍的情况,南朝与北朝一样屡见不鲜。
不过这种加官具有临时性。
例如《南史》卷十五《徐湛之传》:
“再迁散骑常侍,寻加侍中,……后迁丹阳尹,加散骑常侍。
”《南史》卷三十《何戢传》:
“迁散骑常侍、太子詹事。
寻改侍中,詹事如故。
上欲传戢领选,问尚书令褚彦回,以戢资重,欲加散骑常侍。
”这种反复加授的情况,显然不同于阶官的应具性质。
北朝文散官“阶官化”,得益于它们向将士们的普授和滥授;
而在南朝,由武将而获文授则颇不容易。
不少战功卓著的将领是到年老而须优崇之时,方才得到大夫之号的:
张兴世:
宋废帝元徽五年(477年),以疾病徙光禄大夫,常侍如故。
顺帝升明二年(478年)卒,时年五十九。
(《宋书》卷五十《张兴世传》)
朱修之:
后坠车折脚,辞尚书,领崇宪太仆,仍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以脚疾不堪独行,特给扶侍。
卒。
(《宋书》卷七六《朱修之传》)
宗悫:
宋孝武帝大明五年(461年),从猎堕马,脚折不堪朝直,以为光禄大夫,加金紫。
(《宋书》卷七六《宗悫传》)
周盘龙:
齐武帝永明中,以疾为光禄大夫。
寻出……盘龙表年老才弱,不可镇边,求解职,见许,还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
世祖戏之曰:
“卿著貂蝉,何如兜鍪?
”盘龙曰:
“此貂蝉从兜鍪中出耳。
”十一年(493年),病卒,年七十九。
(《南齐书》卷二九《周盘龙传》)
武将周盘龙年老解职时方得常侍、大夫,其时齐武帝还以“貂蝉”、“兜鍪”为戏,其时对文号、武号之别君臣颇为敏感,很当一回事儿的。
《南齐书》卷二九《吕安国传》:
(永明四年,486年)有疾,征为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
安国欣有文授,谓其子曰:
“汝后勿作kù
袴褶驱使,单衣犹恨不称,当为朱衣官也!
”
“以将领见任”的吕安国以终得“文授”为殊宠,可见获得大夫、常侍,对武将往往是“意外的惊喜”。
他殷殷告诫其子勿作“kù
袴褶驱使”(注:
“kù
袴褶”即军装,参见《晋书·
舆服志》、王国维《观堂集林》二二《胡服考》,及周一良:
《魏晋南北朝史札记》“南齐书札记·
单衣”条,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36页。
),要努力以文职进身,明不以武职为荣。
在北朝魏、周之际,军号与散官的“双授”一度成为“时尚”。
而同期的
南朝虽然也有些零散例子,例如萧子良为光禄大夫、左将军,到仲举为贞毅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褚彦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等等,但这不过是随机现象而已,远不能同北朝的规模数量相比,而且不像北朝,军号、散官作为位阶而不断同时迁升。
散官普授毕竟是一种名号猥滥,散官与将军号的“双授”更混淆了文武职类,从制度上说都不正规,都非“常态”。
为此北齐统治者曾对“双授”现象力加整饬。
〔4〕南朝政权比北齐更富“文治”色彩,其与汉晋制度一脉相承的连续性,就造成了维系“正规”与“常态”的更大惯性。
江左更厚重的文官政治传统,应是抵制散官滥授及“双授”、阻碍散官阶官化的因素之一。
二、南北“清浊”观念之异同
但以上解释,仍未穷尽南朝散阶化缓慢的全部因素。
南朝的诸大夫不轻易授予武人,并不仅仅出自维系文官政治的“正规”和“常态”的考虑,还在于此期浓厚的“清浊”观念,在“文武”之间划开了一道深深鸿沟。
学界对中古选官的浓厚“清浊”观念已论述颇多,人们耳熟能详。
由于士族门阀政治的繁荣,王朝选官开始发生变态。
一些士族所习惯迁转的官职,逐渐被视为“清官”而为其独占。
诸如“旧事东宫官属通为清选,洗马掌文翰,尤其清者”〔5〕(梁书·
卷四九庾於陵传)、“黄散之职,故须人门兼美”〔6〕(陈书·
卷三四文学蔡凝传)、“秘书丞天下清官”〔7〕(南史·
卷三一张裕传附曾孙张率传)之类,已经形成了相当凝固的格局。
哪些官职是“清官”来自积习,不但不是行政当局的刻意规划,而且君主的“革选”往往也无能为力。
散骑常侍的沉浮即是一例(注:
《宋书》卷八四《孔觊传》:
“初,晋世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侍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浙轻。
孝建三年,世祖欲重其选,诏曰:
‘散骑职为近侍,事居规纳,置任之本,实惟亲要,而顷选常侍,凌迟未允,宜简授时良,永置清辙。
’……既而常侍之选复卑。
”又《梁书》卷二一《江qià
n蒨传》:
“初,天监诏以侍中、常侍并侍帷幄,分门下二局入集书,其官品视侍中,而非华胄所悦。
”)。
哪些官儿能成为“清官”,当然是有规律可寻的。
首先是要“清贵”,所以相当于君主近侍的黄门郎、散骑郎等很早即成“清选”,以表明门阀身份崇高、位据切要。
其次是要“清闲”,如此才能适应纨绔贵游们尸位素餐、安享荣乐的需要。
东宫的太子庶子、太子洗马、太子舍人等等,便是如此。
其三,许多“清官”都是文翰性的官职,例如秘书郎、著作郎之类。
因为中古
门阀从本质上是文化士族,雄厚的经史诗文知识是他们“平流进取”的凭藉。
士族“望白署空,是称清贵;
恪勤匪懈,终滞鄙俗”〔5〕(梁书·
卷三七谢举·
何敬荣传论),文法吏职是不合名流口味的,因此尚书郎初称清显,但“自过江,尚书郎正用第二人”〔8〕(太平御览·
卷二一五引何法盛·
中兴书·
太原王录);
侍御史虽负监察重任,然而“甲族由来多不居宪台”〔9〕(南齐书·
卷三二王僧虔传)。
重文轻武,尤其是五朝冠冕根深蒂固的偏见;
以军士武人起家者,被蔑称为“将种”、“兵家”。
因此除了少数禁卫军校之职,一般说来武职官不在“清官”之列。
当然寒人军士也可能因战功卓著而获文职、甚至跻身“清官”。
但是南朝特重“起家官”,自幼“平流进取”、初仕便入清途,那才是门望高华的标志;
出身卑微者即令苦苦奋斗、因缘时会而猎得清位,但那与贵游们起家即是“清选”,仍不得相提并论。
有些“清官”寒人就很难染指,例如秘书郎、著作郎;
另一些“清官”如被寒人染指,则其“清华”光晕往往随即减色。
士族名流还曾发出“若吏姓寒人,听极其门品,不当因军,遂滥清级”的呼吁〔5〕(梁书·
卷四九钟嵘传),力图堵住武人混入清途的缺口。
周一良先生指出:
“大抵南朝甲族著姓起家文职,而‘兵户’‘将家’寒门子弟往往出身武位。
但仕宦既进之后,又不论出身,文武官位可更互为之。
”不过这时依然“文”高于“武”,并体现在官僚结衔时以文官居前之上。
(注:
周一良:
《〈南齐书·
丘灵鞠传〉试释兼论南朝文武官位及清浊》,《周一良学术论著自选集》,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
不难看到,江左的“清浊”选例更多地体现了士族的偏好:
重清闲而轻吏职,重文翰而轻文法,重文官而轻武号。
这“清浊”并不符合行政规律,实际也不是君主的法律规定。
它甚至超越了王朝的法定官品。
“陈依梁制,……多更改迁官,未必即进班秩。
其官唯论清浊,从浊官得微清,则胜于转。
”在士族眼中,“清浊”的区分比班品高下更富于含金量。
相形之下,北朝的情况就很不相同。
十六国北朝的政治体制“胡汉杂糅”,这反倒淡化了“正规”、“常态”观念,为制度的各种变异提供了众多契机。
进一步说,江左政权是文化士族盘踞朝廷,北方政权则由军功贵族构成了统治中坚,后一形态更接近于专制官僚政治。
在此可以参考黄惠贤先生的一个观点:
北魏初期建立了鲜卑拓跋军事贵族专政,孝文帝结合胡汉门阀联合专政,但任何胡汉大族都不能与皇
权分庭抗礼,因此这不是什么真正的“贵族政治”,而只不过是君主政体下变相的“官僚政治”。
黄惠贤:
《中国政治制度通史》第4卷(魏晋南北朝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0页。
本文所谓“军功贵族政治”,是就“贵族政治现象”而言的,并不认为北朝政体是“贵族政体”。
)由此就造成了南北政治文化的重大差异。
因其异族征服者身份和尚武传统,军功贵族对“文武”“清浊”之辨很不敏感。
北魏的名位自初就比南朝猥滥,同样的官位随随便便就授给了地位低微者,或同样身份的人得到了更显赫的名号,甚至武人、恩xì
ng幸、蕃胡、宦官之流都能占有“黄散”、大夫之号,都不算什么希罕事儿。
例如皮豹子以有武略而为散骑常侍,王洛儿以善骑射为散骑常侍,乞伏居以高车部人为散骑常侍,娥清以“累著战功,稍迁给事黄门侍郎”,斛律那guī瓌以朔州敕勒部人而得为光禄大夫,等等(注:
分见《北史》卷三七《皮豹子传》,《魏书》卷三四《王洛儿传》,《北史》卷八四《孝行乞伏保传》,《北史》卷二五《娥清传》,《北史》卷五四《斛律金传》。
稍稍翻检《魏书》卷九三《恩xì
ng幸传》、卷九四《阉官传》,则恩xì
ng幸、宦官之任常侍、大夫者便俯拾即得。
这在江左华胄看来要大惊小怪、愤愤不平的现象,北魏朝廷却安之若素,当事人亦居之不疑。
又如秘书省官,在南朝最为甲族起家之选;
而在北朝就不是那么清贵了,并非文化士族的独占禁脔。
例如秘书监伊@⑤:
“代人也,少勇健,走及奔马,善射,力曳牛却行。
……(太武)帝贤之,遂拜秘书监。
”〔10〕(北史·
卷二五伊@⑤传)又如贺若统,“其先居漠北,世为部落大人”,“勇健不好文学,以祖荫为秘书郎。
卷六八贺若敦传)而这已在汉化颇深的孝明帝之朝了。
可见北魏的“清浊”区分、文武界限,经常淡薄如纸。
当然,北朝并不是没有清官、清显、清华之类观念。
但如加细绎,则北朝“清官”层次其实有三。
第一层次是所谓“九流”。
自从孝文帝创造了流内、流外之制,中正品的第二品以下别为“流外七等”,流内九品便都是“二品清宦”了。
第二层次是所谓“三清”,同在九品之内,诸官仍有“第一清”、“第二清”、“第三清”之异,也有些官职在“九流”之列而不属“三清”。
《魏书》卷十九中《任城王元澄传》:
元雍拷杀奉朝请韩元昭、前门下录事姚敬贤,元澄申言“不宜以三清九流之官杖下便死”。
按奉朝请从七品下,门下录事从八品上,二官品位并不算高,但因其列在九品之内,便被视为“
清流”。
同时“九流”之内又有“三清”和非“三清”之别。
《魏书》卷七七《辛雄传》,魏孝明帝时辛雄“请上等郡县为第一清,中等为第二清,下等为第三清”,是北魏“三清”此前不涉郡守县令。
但《魏书》卷四一《源贺传》却说:
“其诸州守宰,职任清流。
”刺史、郡守及县令均在“九流”之内,所以都可以视为“清流”。
)第三层次,便是某些官职因其特殊的位望而为君臣瞩目,由此形成的观念性、习惯性的“清官”了。
通过这三个层次,便能发现北朝有异江左的地方。
例如北魏为九卿分出了“三清”,这并不是江左五朝旧例,江左并不在九卿这些行政性官职上纠缠“清浊”。
进一步说,尽管北朝的“三清九流”之制仍被说成是“等级森严的门阀制度在职官制度中的深刻表现”〔11〕,但北朝“清官”出自法令一点,学者依然指为北魏独有:
“魏晋以来,人分士庶,官有清浊,但是均为习惯使然,未曾见官府以法令的形式规定哪些官是清官”〔12〕,“以皇权的威力和法令的形式硬性规定(清官)”,“这是魏晋南朝皆不曾见而北魏独有的现象”〔11〕。
不过从后代看,北魏“清官”之制就并非“独有”了,它看上去更近于唐帝国的“清资官”、“清望官”、“清官”、“清流”制度(注:
参看《唐六典》卷二:
“凡出身非清流者,不注清资之官。
谓从流外及视品出身者”;
“清望官:
谓内外三品已上官,及中书黄门侍郎、尚书左右丞、诸司侍郎,并太常少卿、秘书少监、太子少詹事、左右庶子、左右率及国子司业”;
“四品巳下八品以上清官:
四品谓太子左右谕德……。
”又《旧唐书》卷四二《职官一》:
“职事官资,则清浊区分,以次授补。
又以三品巳上官,及门下中书侍郎、尚书左右丞、主司侍郎、太常少卿、太子少詹事、左右庶子、秘书少监、国子司业为清望官。
太子左右谕德……为清官。
而唐朝“清官”,想已不会被错认为“门阀制度”的一部分,它是朝廷立法者对官职资望的正式认定。
相对于南朝的“官以人而清”,不妨说这已是“人以官而清”:
士人因居其职才获得了荣耀,而不是他个人门第为这个职位增添了“清华”。
进而可以推论,北魏的“三清九流”出自皇权、出自法令一点,已与江左那种最典型的士族门阀制度,拉开了相当距离;
在“清官”变迁史上,北魏之制已显示为江左到唐制的过渡形态。
至于因其特殊位望而为君臣瞩目的那类“清官”,北朝仍与南朝不同。
考察魏、齐、周各朝“清显”、“清华”等语用法,便可知它们每每是指台省要职。
《北齐书》卷四二《崔
jié
劼传》:
“何为不在省府之中、清华之所,而并出外藩,有损家代?
”是省府要职即是“清华”。
袁聿修“以名家子历任清华”,九岁为州主簿,释褐太保西gé
合祭酒,本州中正、尚书度支郎、五兵左民郎中、太子中舍人、太子庶子、博陵太守、太府少卿、大司农少卿、吏部郎中、司徒左长史、本州信州刺史、兼御史中丞、都官尚书、吏部尚书、太常少卿等。
〔13〕(北齐书·
卷四二袁聿修传)又许dūn敦“久处朝行,历官清显”,仕历则为司徒主簿、殿中尚书、司农卿、大理卿、度支尚书、太子少保、少师、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特进等。
〔15〕(北齐书·
卷四三许dūn敦传)二人所居不乏省府要职,可以窥知魏齐所谓“清华”虽有同于南朝者,但比较而言,却更看重其是否权尊责重、职事切要。
众所周知,南朝贵游不乐台郎,把担任侍御史视作“南奔”,甚至御史中丞之要职都不得青目,所谓“江左中丞虽亦一时髦彦,然膏粱名士犹不乐”〔14〕(通典·
卷二四职官六)。
可是尚书台郎和侍御史,在北朝都在“清华”、“高选”之列。
《魏书》卷十四《元子思传》:
“谨案尚书郎中臣裴献伯、王元旭等,望班士流,早参清宦。
”又《魏书》卷六九《袁翻传》:
“加以尚书清要,位遇通显。
”《北齐书》卷四七《酷吏宋游道传》:
“出州入省,历忝清资。
”按宋游道原为司州从事,文襄帝高澄使为尚书左丞。
《北史》卷三六《薛慎传》:
西魏“六官建,拜膳部下大夫,慎兄善又任工部,并居清显,时人荣之。
”(注:
北周小膳部下大夫,相当唐代尚书礼部之膳部郎中。
《通典》卷二三《职官五·
膳部郎中》:
“后周曰膳部大夫一人,亦掌饮食,属大冢宰。
”又北周冬官工部有中大夫、上士、中士及旅下士,相当隋唐工部诸职。
工部》谓北周工部“掌百工之籍而理其禁令”,“隋乃有工部尚书,统工部、屯田二曹,盖因后周工部之名,兼前代起部之职。
”)膳部、工部均属尚书省职。
可见北朝的尚书台官不乏清望。
北魏的御史号称“高选”,不仅取人精慎,而且采取考试录用之法。
孝明帝时,御史中尉元匡曾“博召辞人以充御史,同时射策者八百余人”。
卷八五文苑温子升传)又“御史中尉元匡高选御史”,高道穆以“欲厕影髦徒,班名俊伍”为言,希求“身隶绣衣,名充直指”。
在高道穆官至御史中尉时他仍其旧贯,“选用御史皆当世名辈,李希宗、李绘、阳休之、阳斐、封君义、邢子明、苏淑、宋世良等四十人”,还曾为此踌躇满志:
“自今以后
,当得精选御史矣!
”〔2〕(魏书·
卷七七高道穆传)东魏“中尉崔暹精选御史,皆是世胄,广独以才学兼御史,修国史”〔13〕(北齐书·
卷四五文苑李广传)。
所以史称:
“后魏御史甚重,必以对策高第者补之。
”〔14〕(通典·
卷二四职官六·
侍御史)学者因而指出,北朝没有像南朝那样出现御史台位望下降,御史官遭门阀歧视的情况。
陈琳国:
《北魏北齐监察制度的变迁》,《北朝研究》1990年总第3期;
邱永明:
《中国监察制度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98—199页。
)北魏孝文帝定起家“清官”:
“上则散骑、秘、著,下逮御史、长兼。
卷十六选举四)可见御史正在“省府之中、清华之所”范畴之内。
与御史相类,廷尉也号称“清官”。
元雍曾打算任用三公曹令史朱晖担任廷尉评,元顺云:
“朱晖小子,身为省吏,何合为廷尉清官!
”〔2〕(魏书·
卷十九中元顺传)推知廷尉正监平及廷尉均为“清官”,并未因其是“法职”而失其“清”。
以上与南朝判然有别的情况,都显示了北朝对政务、法制的重视,进而显示了对“清浊”的不同理解。
《魏书》卷八八《良吏明亮传》:
延昌中,世宗临朝堂,亲自黜陟,授亮勇武将军。
亮进曰:
“臣本官常侍,是第三清。
今授臣勇武,其号至浊。
且文武又殊,请更改授。
”世宗曰:
“今依劳行赏,不论清浊,卿何得乃复以清浊为辞!
”亮曰:
“圣明在上,清浊故分。
臣既属圣明,是以敢启。
“九流之内,人咸君子,虽文武号殊,佐治一也。
卿何得独欲乖众,妄相清浊!
所请未可,但依前授。
”……亮曰:
“请改授平远将军。
“运筹用武,然后远人始平,卿但用武平之,何患不得平远也!
”亮乃陈谢而退。
明亮不乐武号,实在与北魏的传统和现实格格不入。
宣武帝驳斥他“独欲乖众,妄相清浊”,一点儿也没有委屈他。
我颇疑明亮的真意是嫌“勇武将军”太低,便搬出“清浊”作“请更改授”借口。
宣武帝明确宣布“九流之内,人咸君子,虽文武号殊,佐治一也”,否定“文清武浊”之论,这不过是以现实相告而已。
北朝勋贵传记,每有“武艺绝伦,有将帅之略”、“性雄豪,工骑射”、“膂力过人,便习弓马”语,这与魏晋史传叙人多“风神夷简”、“雅有远韵”,南朝史传叙人多“词采遒艳”、“善为文章”,大相径庭。
在北朝还常能看到这样的议论:
“欲求宦达,当资干世之务”,“文章之事,不足流于后世,经邦致治,庶及古人”,“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何能如先生为博士也”,“书足记姓名而
已,安能久事笔砚、为腐儒业乎!
”甚至北朝的汉族士族也难免世风熏染,而把“以武达”和“以文通”同等地视为振兴家门之途。
北魏孝文帝时,工商皂隶“或染清流”一类事情就已时时发生。
宣武帝时,“法开清浊,而清浊不平,申滞理望,而卑寒亦免。
士庶同悲,兵徒怀怨”,“中正卖望于下里,主按舞笔于上台。
卷七八孙绍传)“蕃落庸鄙”也得以“操铨核之权”〔14〕(通典·
卷十四选举二),宦官、恩xì
ng幸居然滥厕中正之位,承担起了“清定门胄,品藻高卑”的庄严职责〔2〕(魏书·
卷九三恩xì
ng幸、卷九四阉官传)。
北周制度,便已“选无清浊”。
《北史》卷三十《卢恺传》:
“自周氏以降,选无清浊。
及恺摄吏部,与薛道衡、陆彦师等甄别士流,故涉党锢之谮,遂及于此。
”《隋书》卷七二《孝义陆彦师传》:
“隋承周制,官无清浊。
”)“士庶”界限日益含糊不清,“清浊”、“文武”观念更不足以阻止官位名号向武人普授。
北魏“以军功为给事中”、“以军功除员外散骑常侍”、“以功授员外散骑常侍”、“讨盖吴诸贼皆有功,拜散骑常侍”、“以军功累至书侍御史、通直散骑常侍”、“累以战功进至左光禄大夫”、“征伐有功,稍迁中散大夫”、“以军功累迁金紫光禄大夫”、“以军功至太中大夫”(注:
分见《魏书》卷七二《路雄传》,《魏书》卷三八《刁雍传附刁整传》,《北史》卷二七《寇儁传》,《北史》卷二八《源贺传》,《北史》卷三六《薛辩传附薛英集传》,《北史》卷三五《郑道邕传》,《北史》卷四九《斛斯椿传》,《北史》卷四九《贾显度传》,《北史》卷五三《金祚传》。
)等现象,史不绝书;
进而到魏末五等大夫、东西省散官向“督将兵吏”们普授、滥授和“双授”,不过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而已。
三、“门品秩序”和“官品秩序”
以上辨析显示,南朝的“清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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