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然主义批判到超越论的现象学一条理解胡塞尔现象学的进路精选文档Word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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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莫斯尔(E.Moser)的梳理,作为胡塞尔现象学核心概念的“生活世界”主要有六种观点:
①作为纯粹直接经验的生活世界,即感知世界;
②作为文化世界的生活世界;
③作为在本质结构上主观一非相对的生活世界;
④作为包罗万象的世界视域的生活世界;
⑤作为意识中的或者主体性中的生活世界;
⑥作为以上五种观点的组合的生活世界。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无论如何定义
生活世界”,这个概念首先是与“自然态度”或者“自然观点”概念直接相关的,而自然态度又是胡塞尔现象学的标志性方法之一的“悬搁”首先要予以处理的东西,这在《观念I》第部分第一章的标题“自然态度的命题及其悬置”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虽然这时胡塞尔认为存在着不同步骤的悬搁,但是,正如
胡塞尔后来在《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1936年,
向超越论的悬搁的简短得多的道路――我称它为‘笛卡尔式的道路’一一有很大的缺点”,这种缺点就在于“虽然通过一种跳跃就达到了超越论的自我,但是因为毕竟缺少任何先行的说明,这种超越论的自我看上去就完全是空无内容的”。
胡塞尔在这里所说的这种“先行的说明”是指“超越论的悬搁之分析学”的第一步骤:
“对于客观的科学之悬搁”,这个步骤在《经验与判断》(1938年)中也得到了非常清晰的说明:
向建构起这一预先被给予的世界的超越论的主体性的回溯是分两个阶段进行的:
①从预先被给予的世界及其一切意义积淀
物、及其科学和科学规定回溯到原始生活世界;
②从生活世界追溯到它本身由之产生的那些主观作用”。
这说明,胡塞尔至少在这时已经明确地意识到,如果要从“预先给定的生活世界出发进行回溯而达到现象学的超越论哲学”,首要的任务就是对作为自然态度形式之一的自然主义态度进行悬搁,而这种自然主义态度实际上就是自然科学的态度。
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黑尔德的这个判断:
胡塞尔正是通过对自然主义的批判,让生活世界问题浮现出来,并由此在《危机》中展开了他的最后一次现象学引论工作。
㈣
在此有必要对胡塞尔现象学中的“自然态度”概念进行澄清和区分。
一般而言,自然态度是指一种对存在着一种独立于心灵、经验和理论的实在的信念(信仰),如果对这种信念进行区分,可以发现它有两种表现形式:
它首先暗含于我们日常的前理论生
活之中,其次也作为一种形而上学的信条为实证科学所接受。
前者我们可以称之为“素朴的自然态度”,这涉及到一种“前科学的直观的自然”的概念;
后者可以称之为“自然主义态度”,这涉及到一种“理念化了的自然”的概念。
这两种自然态度的共同前提都是对独立于意识的超越实在的存在设定。
在素朴的自然态度中,世界在其境域性的和非课题性的意义上是自在存在的,
且,这种态度中的主体直向地生活在世界中,其注意力完全投入
自然科学和笛卡尔的哲学而经历了一种极端化和普全的扩展而
演变为自然主义态度。
这种态度借助于方法理想化的方式(这些方式包括数学化、因果律以及第一性质和第二性质的区分等)制作出客观自在存在的概念,但在胡塞尔看来,这种理想化和摆脱所有主观性并力图达到绝对客观性的尝试本身就是一种主观的趋向,并且在根本上忽略了这一点:
它本身就产生于素朴的自然态度的基本趋向之中,而理想一客观的存在完全可以构造性地回溯到主体的经验和方法制作之上。
旧通过这种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自然主义态度植根于素朴的自然态度之中,前者是后者的一种极端表现形式。
(二)
在向自然主义宣战的《哲学作为严格的科学》(1911年)中,胡塞尔认为“对自然主义哲学进行彻底的批判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这是因为“自然主义从一开始便极为果断地遵循着对哲学进行严格科学改造的观念,自然主义甚至始终相信。
它已经用其早期的和现代的形式实现了这个观念”。
这就是说,自然主义试图作为一种哲学形态来对所有的知识提供奠基。
凡是对胡塞尔哲学思想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毕生致力于建立一门真正的作为严格科学的哲学,但是这种严格科学的哲学,在现象学之前“尚未开始”。
在胡塞尔看来,自然主义不能担当严格科学之大任的根本原因在于:
自然主义“本身带有那种为所有确切意义上的怀
疑理论所特有的背谬”,这种“不公开的”背谬就是:
“唯一理
践理性”。
自然主义之所以会出现背谬的原因在于“所有经验科学的方法最终都恰恰会回归到经验之上”。
这种方法就是盛行于当时思想界的经验主义、实证主义、客体主义、科学主义等各种自然主义思潮。
胡塞尔认为,自然主义方法首先在逻辑上存在着根本的缺
,胡塞尔对心理主义
陷。
早在《逻辑研究》第一卷(1900年)中的批判中已经包含着对作为经验主义的自然主义的批判。
经验主义之所以是有缺陷的,是因为它的意义性标准没有同标准自身所规定的条件相一致。
在“关于经验主义的几个原则性缺陷”一节中,极端经验主义被胡塞尔看作是和极端怀疑主义在逻辑上同样
背谬”。
经验主义最终依赖于单称经验判断,但它却通过归纳来间接证明经验原则和普遍规则。
胡塞尔问道:
如何能够保证这些推论的真理性?
什么原则能够保证这种归纳并支配这种间接的
推论?
经验主义者被迫诉诸于休谟意义上的心理学规律,并将判
义的一种。
经验主义“忽略了这一点:
如果根本就没有一种对间接设想的明晰证实,就是说,如果没有一种根据直接明见的一般原则以及有关论证来进行的证实,那么整个心理学理论、整个建立在间接认识基础上的经验主义学说本身也就没有得到合理的证实,它们因而可能只是一种随意的设想,并不比成见好多少”。
事实上,胡塞尔在《逻辑研究》之后的整个思想生涯中经常回到
这些论述中,并将其作为对抗自然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基本论证。
从根本上说,自然主义基于这样一种信念:
纯粹的物体世界完全不同于生活世界中的显现,但又是这些显现的因果之源。
通过理想化和数学化,这个物体世界获得了一种实在超越的客观性
状态,它是所有显现的原因和解释模式。
但是自然主义态度所带
来的最大问题就是科学知识本身的可知性问题。
自然科学的解释
认为物体或者物质的领域是主观显现或者主体性的来源、原因和本体,但它没有解释也不可能解释超越知识的成就和有效性是如何具有可能性的。
如果我们以诉求于自然主义心理学和自然主义
认识论的方式来解释自然知识本身的可能性,就会出现循环论证的错误:
“如果我们想期待自然科学本身来解决任何一个附着于自然科学本身的问题,即一个完全贯穿地、自始至终地附着于它的问题,或者甚至只是认为,自然科学可以为解决这样一个问题提供某些前提,那么这都将意味着我们置身于一个背谬的循环之中”。
由此,胡塞尔可以断定“物理的自然科学不是特殊意义上
的哲学,它们永远不能被用作哲学的基础,并且只有根据先行的哲学才能获得为形而上学目的而进行的哲学评价”。
胡塞尔认为,自然主义不仅在逻辑上是错误的,而且在实践中也意味着某种危险。
也就是说,以自然科学为基础的自然主义
态度完全“流入”到素朴的自然态度所面对的生活世界之中,并
进行了一次本体论的颠倒。
从生活世界之中产生的自然科学成
义积淀以及它们向生活世界的嵌入,遮蔽了联结着生活世界和科
种颠倒可以被分为这样三个步骤:
第一,素朴的自然态度的存在确然性转借给了自然科学的真理相关项,“对象性”因此成为一个“非相对的真理本身的理念”;
第二,自然科学的态度或者自然主义态度对素朴的自然态度所固有的信仰确然性进行了具体化,并设定了一个大全统一体的世界自在,即所谓“真实自然”的理念;
第三,自然科学在其实践成就的配合下,回返到了生活世界并对其进行了自然主义的支配,哲学也因此成为对自然科学进行辩护的哲学,追随着自然科学的方法,并采取了与自然科学同样的前提。
这实质上就是对科学主义在近代以来试图支配人类知识领域的一个简要描述。
由此我们也就可以理解胡塞尔为什么在1935年题为《欧洲人危机中的哲学》的维也纳演讲中指出欧洲的哲学和科学危机的原因“并不是由于理性主义的本质本身,而仅仅在于将它肤浅化,在于它陷入‘自然主义'
和‘客体主义”'
。
同时也可以理解胡塞尔现象学为什么要以生活世界本体论对这种自然主义的本体论重新进行一次颠覆,而这种颠覆为什么又要以“自身思义”(Selbstbesinnung)这种历史批判的方式来进行:
胡塞尔的目的就在于通过这种“目的论的一历史的思考,论证哲学进行超越论的一现象学的转向的不可避免的必然性”。
古尔维奇(A.Gurwitsch)曾对近代科学史做了三个阶段的分
期:
第一阶段是从17世纪中叶到18世纪中叶,在这个阶段,伽
利略提出科学的任务在于用数学方法来描述和解释自然,而笛卡
拉(L.Euler)的《对时空反思》一书作为科学的“独立宣言”,科学不需要哲学来探讨其有效性,其本身的合法性已经成为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哲学的作用就是“接受这个决定并相应地适应
哲学
这种事实”。
康德接受了这种“作为事实的科学”,后来的实证主义者和逻辑经验主义者也同样如此,在这种“接受”中实际上已经成为“科学的辩护学”:
第三阶段是胡塞尔对伽利略科学的意义提出质疑,对科学基础的有效性重新提出问题并予以现象学的分析。
我们可以根据古尔维奇的这种划分,即沿着有效性确认、作为事实接受、提出质疑这条线索来反向解读胡塞尔对自然主义态度的批判:
首先是是对科学进行质疑和探问,这就需
再对作为事实来接受的科学命题和判断进行悬搁,使得这种有效性的确认成为问题。
最后,通过生活世界理论和超越论的主体性的构造成就,为知识的有效性问题提供论证。
而这正是胡塞尔在后期特别是在《危机》时期所阐明的一条现象学道路。
(三)
胡塞尔认为,我们“由于在学校所受的教育而囿于传统的客体主义的形而上学”,所以首先必须将自然科学嵌入生活世界的客体主义或者自然主义的先天结构分离出来。
这意味着要对所有客观科学的有效性予以加括号或者排除在外,这也意味着要“将
诸客观科学之认识的任何共同悬搁起来,将关心它们的真理和谬误的任何一种批判的态度悬搁起来。
”这种悬搁并不是说科学家和科学被认识或者被想象为不再存在,相反,他们依然保持着
在预先给定的生活世界的统一关联中的一些事实”。
这种悬搁
所导致的是:
我们不再生活在自然主义态度的有效性和兴趣之
兴趣、有效性和特殊世界中摆脱出来,这种悬搁可以让我们变成对所有客观的、理论一逻辑构成物的无兴趣的旁观者。
对客观科
随着对自然科学的世界的悬搁以及相应地回到事物本身,我们也随之回到了前理论的经验世界,即生活世界之中。
学(自然主义态度)的悬搁,可以让我们看到“客观的一逻辑的先天性和生活世界的先天之间的划分”。
对客观科学进行悬搁是研究生活世界本质可能性的必要条件。
仅此而言,就足以显示出这种悬搁的意义。
这种悬搁也可以看作是胡塞尔对他自己早期持有的那种“通过一种跳跃就达到了超越论的自我”的笛卡尔式悬搁的反省和纠正。
但是,回到素朴的自然态度中并不意味着完成了超越论现象学的悬搁任务,因为在素朴的自然态度中隐匿最终的基础与根源,即超越论的主体性。
胡塞尔认为这个基础和根源“不能在自然的世界生活的态度中研究。
因此需要一种彻底的态度改变,一种十分独特的普遍的悬搁”。
胡塞尔主张“对自然态度的彻底改变”,这种改变就是超越论的悬搁。
当这种第二阶段的悬搁被
执行了之后,“世界意识摆脱了它的匿名状态”,也就是说,我
这种
们不再生活在自我和世界的客体化之中,隐匿的领域就此可以被
揭示出来,因此“就已经实现了对超越论的东西的突破”。
何客体性的东西;
这里存在的只是作为我的(超越论的自我的)
现象的客体性、事物、世界以及有关世界的科学(因此也包括所有的实证科学和哲学)”。
只有使得日常生活中素朴的自然态度退场,才使得世界的在先被给予性以及在其充分具体性中的生活世界成为一种普遍的考察课题。
自然科学家对作为其科学活动的基础的现实生活世界是盲目的,因为他们只是生活在其职业兴趣和理论建构中。
而人类在其自然生活中,也对成就了世界的意义和存在有效性的主体性,即在其充分的具体中在先被给予生活世界的主体性是盲目的,因为他们是直向地生活在这些成就之中。
所以,正如对客观科学的悬搁揭示出生活世界的基地作用一样,对生活世界中的素朴的自然态度的悬搁能够揭示出进行构造及其构造成就的主体性,胡塞尔称之为“超越论的主体性”,由此,超越论的现象学的领域才得以向我们开启,我们才会以超越论的态度来观视世界,而这种“超越论的态度不是别的,正是那种彻底回问到所有自我和世界统觉之后,并采取一种超出所有已经获得了的有效性的之上的态度”。
这种态度正是经历了对自然主义态度和素朴的自然态度的双重悬搁之后才获得的,而这也就意味着通往超越论
的现象学之路得以完成。
最后,我们可以对胡塞尔的这条经由自然主义批判而通向超
越论现象学之路中存在的问题进行简单的分析和讨论。
这种问题
或者说不足主要集中在素朴的自然态度中的经验自我和现象学
本隐匿在经验自我之中,只不过是对这种隐匿毫无觉察而已。
只有通过对超越论维度的揭示,我们得知作为一个超越论的自我,我也是在生活世界中的经验自我的同一自我。
而问题在于,在自然态度下,超越论自我是蔽而不现的,人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处在素朴的自然态度之中,而只有通过悬搁才能认识超越论的自我,这就是说要突破素朴的自然态度就必须要有一个超越论的自我来反省,而要认识超越论的自我就必须对素朴的自然态度进行悬搁,结果就会出现一个逻辑怪圈:
悬搁的前提是必须要有超越论自我的觉醒,而超越论自我之觉醒的前提是必须先进行悬搁。
实际上,在以纯粹性为其目标的胡塞尔现象学中,“理想本体”、
独白”、“超历史”等问题都是与这种缺陷息息相关的。
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忽略了胡塞尔现象学的自然主义批判的价值。
埃姆博瑞认为,自然主义曾经是、现在也仍然是整个现象学运动的首要对手。
在思想趋向上,自然主义依然在当代哲学领域大行其道。
例如赫尔德(V.Held)和斯特劳(B.Stroud)就认为,目前美国哲学的一个明显倾向是诉诸自然主义,不仅有以往的自然化的伦理学、“自然主义化的认识论”,还有自然化的语
义学、自然化的信念、意向和心灵,因此,自然主义已经成为当代美国哲学的重要特征。
与胡塞尔在他那个时代所批判的自然主义一样,在当代自然主义者眼中,整个可知的宇宙不但是并且仅仅是由自然对象构成的,任何自然对象都存在于时空的因果序列
之中,所有解释最终都必须涉及时空中的对象和事物。
自然过程是自然对象由于自然原因而发生的改变,不存在非自然的过程。
自然的序列不只是所有自然对象的集合,而且是所有自然过程的系统。
自然的每一部分都是可认识的,其原因在于自然过程具有某种规则性、统一性和整体性。
认识自然必须运用自然的方法,
后者即是某类自然对象通过人作用于其他的自然对象。
理性就是对自然方法始终一贯的运用,自然科学是其最好的典范。
科学与其说是一种理论,毋宁说是一种行为方式,并且是唯一能够使我们获得知识的方式。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些自然主义者们的理念和胡塞尔所批判的自然主义并无根本上的区别。
今天我们在进行哲学之思的时候,之所以还能在相对主义和绝对主义之间寻找平衡,还有对怀疑主义的警觉和对健康的理性
的最终信念,胡塞尔在其中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他对自然主义的批判的启发意义和价值也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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