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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与残棋陈宝琛与佛教
落花与残棋陈宝琛与佛教
落花与残棋——陈宝琛与佛教
2014-04-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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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与残棋
——陈宝琛与佛教
晚清诗人中,陈宝琛以写落花诗而著名。
《沧趣楼诗集》中最早出现的这类题材的诗歌是《感春四首》:
一春谁道是芳时?
未及飞红已暗悲。
雨甚犹思吹笛验,风来始悔树旛迟。
蜂衙撩乱声无准,鸟使逡巡事可知。
输却玉尘三万斛,天公不语对枯棋。
阿母欢娱众女狂,十年养就满庭芳。
那知绿怨红啼景,便在莺歌燕舞场。
处处凤栖劳剪彩,声声羯鼓促传觞。
可怜买尽西园醉,赢得嘉辰一断肠。
倚天照海倏然空,脆薄原知不奈风。
忍见浮萍随柳絮,倘因集蓼毖桃虫。
到头蝶梦谁真觉,刺耳鹃声恐未终。
苦学挈皋事浇灌,绿阴涕尺种花翁。
北胜南强较去留,泪波直注海东头。
槐柯梦短殊多事,花槛春移不自由。
从此路迷渔父棹,可无人坠石家楼。
故林好在烦珍护,莫再飘摇断送休。
此诗作于1895年,正是甲午战败、《马关条约》签订之时。
陈衍《石遗室诗话》曾收录此诗,并为作笺释:
沧趣有《感春》四律,作於乙未(1895)中日和议成时,其一云:
“……”三、四略言冒昧主战,一败涂地,实毫无把握也;五言台谏及各衙门争和议,亦空言而已;六言初派张荫桓、邵友濂议和,日人不接待,改派李鸿章以全权大臣赴马关媾和,迟迟不行;七、八则赔款二百兆,德宗与主战枢臣坐视此局全输耳。
其二云:
“……”此首言孝钦太后以海军经费浪用诸建筑颐和园与诸娱乐之事。
是年适六旬寿辰,当大庆贺,以战事败而罢。
其三云:
“……”
此首言海军告熸,末联言北洋枉学许多机器制造,付诸一掷而已;六句言翁同龢以南人作相也。
其四云:
“……”首联言俄、德、法三国代争已失之辽南,而移祸於割台也;三句言台抚唐景崧自立民主国,仅数日而已;四句言李经方充割台使,在舰中定约签字。
此四诗见之已久,作者秘不欲宣。
时世沧桑,又方有刻集之议,屡与余商定去留。
余为删存六百首,因详此诗所指,以告观览者。
诗中所用典故的详细注解,可参张帆《“泪波直注海东头”——陈宝琛诗〈感春〉评析》。
感春诗历代文人多有写作,其中较著名者,如唐代诗人韩愈集中就有不少这样题材的作品。
其《感春四首》其一云:
“我所思兮在何所?
情多地遐兮遍处处。
东西南北皆欲往,千江隔兮万山阻。
春风吹园杂花开,朝日照屋百鸟语。
三杯
取醉不复论,一生长恨奈何许!
”辞多哀怨。
同光体诗人陈曾寿,亦作有《感春四首次昌黎韵》。
陈宝琛此诗,与一般的感春诗描写个人身世不同,而是用比兴的手法,表达对于历史大事件的关怀;用典平妥精雅,遣词富丽蕴藉,融唐宋诗于一炉,宜乎受到了大家的瞩目。
陈宝琛又有《次韵逊敏斋主人落花四首》,作于1919年,《闽县陈公宝琛年谱》云:
“虽以次逊敏斋主韵为题,实即用公乙未《感春》原韵,大抵皆哀清亡及悲身世之意,亦为时传诵。
”其诗云:
楼台风日忆年时,茵溷相怜等此悲。
著地可应愁踏损,寻春只自怨来迟。
繁华早忏三生业,衰谢难酬一顾知。
岂独汉宫传烛感,满城何限事如棋。
冶蜂痴蝶太猖狂,不替灵修惜众芳。
本意阴晴容养艳,那知风雨趣收场。
昨宵秉烛犹张乐,别院飞英已命觞。
油幕彩旛竟何用,空枝斜日百回肠。
生灭元知色是空,可堪倾国付东风。
唤醒绮梦憎啼鸟,罥入情丝奈网虫。
雨里罗衾寒不耐,春阑金缕曲初终。
返生香岂人间有,除奏通明问碧翁。
流水前溪去不留,余香骀荡碧池头。
燕衔鱼唼能相厚,泥污苔遮各有由。
委蜕大难求净土,伤心最是近高楼。
庇根枝叶从来重,长夏阴成且小休。
逊敏斋主人即载泽(1868-1929),清末重臣,立宪派人物。
黄濬《花随人圣庵摭忆》云:
“此四诗亦有本事,先生未尝详述其寓意。
以余测之,大抵皆为哀清亡之作,自憾身世,以及洵涛擅权行乐,项城移国,隆裕宴驾之类。
”诗中的典故疏证,可参孙爱霞《逊清文人的落花之伤——陈宝琛〈次韵逊敏斋主人落花四首〉探析》。
此诗在当时影响甚大,据说王国维在1927年自尽前一日,还曾以其中三、四两首为人书扇。
吴宓后亦作有《落花诗八首》:
序曰:
古今人所为落花诗,盖皆感伤身世。
其所怀抱之思想,爱好之事物,以时衰俗变,悉为潮流卷荡以去,不可复睹,乃假春残花落,致其依恋之情。
近读王静安先生临殁书扇诗,由是兴感,遂以成咏。
亦自道其志而已。
(一)花落人间晚岁诗,如何少壮有悲思。
江流世变心难转,衣染尘香素易缁。
婉婉真情民惜独抱,绵绵至道系微丝。
是知生灭无常态,怨绿啼红枉费辞。
此首总起,言世变俗易。
我所爱之理想事物,均被潮流淘汰以去。
甘为时代之落伍者也。
(二)色相庄严上界来,千年灵气孕凡胎。
含苞未向春前放,离瓣还从雨后开。
根性岂无磐石固,蕊香不假浪蜂媒。
辛勤自了吾生事,瞑目浊尘遍九垓。
此首言我之怀抱未足施展,然当强勉奋斗,不计成功之大小,至死而止。
(三)无上蓬莱好寄身,云霞岁岁望长春。
桑成忽值山河改,葵向难禁日月轮。
铁骑横驰园作径,饥黎转死桂为薪。
飘茵堕溷寻常事,痛惜灵光委逝尘。
此言我生之时,中国由衰乱而濒于亡。
(四)曾到瑶池侍宴游,千年圣果付灵修。
故家非是无长物,仙国从来多胜流。
苦炼金丹经九转,偶凭夙慧照深幽。
同仁普渡成虚化,瘏口何堪众楚咻。
此言我至美洲,学于白璧德师。
比较中西文明,悟彻道德之原理。
欲救国救世,而新说伪学流行,莫我听也。
(五)枝头秾艳最天然,造物何心巧似颠。
典则斧柯随手假,情思神理赋形妍。
遥期万古芳菲在,莫并今朝粉黛鲜。
绿叶成阴空结子,春归却悔让人先。
此言吾有志于文学创造及著述之业,恐终至奄忽而无成也。
(六)一夜罡风变古今,千红万紫堕园林。
每缘失意成知己,不计缠绵损道心。
鹃血啼干人共笑,蚕丝缚定恨偏深。
漫疑轻薄伤春意,白日韬光世已沉。
时衰俗变,不重学德,无复感情,故朋友中之贤者多不得志,而某女士之身世亦可伤也。
(七)本根离去便天涯,随分飘零感岁华。
历劫何人求净乐,寰中无地觅烟霞。
生前已断鸳鸯梦,天上今停河汉槎。
渺渺香魂安所止,拼将玉骨委尘沙。
宗教信仰已失,无复精神生活。
全世皆然,不仅中国。
(八)浪蝶游蜂自在狂,春光羡汝为情忙。
未容淟涊污真色,耻效风流斗艳妆。
千曲琴心随逝水,三生孽债供迴肠。
歌成不为时人听,望里白云是帝乡。
新文化家新教育家主领百事,文明世运均操其手。
胡晓明先生在其博客中,曾称之为“中国文化的花果飘零”。
陈宝琛还有一组落花诗作于1928年,即《荫坪叠落花前韵四首索和己未(1919)及今十年矣感而赋此》,其诗云:
恨紫愁红又一时,开犹溅泪落滋悲。
世尘起灭优昙幻,风信蹉跎苦栋迟。
水面成文随处可,泥中多日自家知。
绿阴回首池塘换,忍覆长安乱后棋。
蓦地风来似虎狂,荃兰曾不改芬芳。
蒙蒙留坐香三日,草草辞枝梦一场。
含笑蜜脾从汝割,将离婪尾有谁觞。
无端更茹冬青恨,天上人间总断肠。
柳绵榆荚各漫空,轮转阎浮共一风。
啼晓相闻奈何鸟,抱香不死可怜虫。
东扶西倒浑如醉,北胜南强未有终。
为谢砑光赓舞曲,鬓丝秃尽净名翁。
底急韶华不我留,余春惜取曲江头。
纵横满地谁能扫,高下随风那自由。
几树棠梨差可馆,旧时花萼岂无楼。
夜阑犹剔残灯照,心恋空林敢即休。
吴宓《空轩诗话》称第一首为“总叙辛亥革命以来中国之情形”,第二首指“民国十三年冯玉祥以兵逼清帝出宫,劫取故宫珍宝”,第三首“似言中国各派军阀之混战兴灭”,第四首“似言清帝居津及作者忠爱之意”。
1931年,陈宝琛作有《次韵仁先春尽日赋落花》:
“一场如梦太悠悠,洗尽铅华不铲愁。
谁信酴醿成结局,难从鶗鴂说来由。
阑残有分依行幄,飘泊何心恋禁沟?
犹剩绿荫须护惜,年来数遍过江流。
”陈仁先《苍虬阁诗》卷七中同年作有《落花简自玉》诗:
“风信番番付谬悠,闲庭开谢只供愁。
亦知轻命难酬顾,可奈同心不自由。
梦里楼台存息壤,尊前涕笑此鸿沟。
落红一片犹难惜,才尽蓬山第一流。
”龚鹏程
《〈苍虬阁诗集〉与〈爰居阁诗〉张眉叔先生批语辑抄》中,称此诗“写析津密谋,事多暌阻,闲庭花落心情。
”陈仁先其实是晚清陈宝琛外,又一位喜欢作落花诗的诗人,且所作多富于风神意味。
如其早年也作有《感春四首次昌黎韵》及《落花》诗(《苍虬阁诗》卷一),1914年又作有《落花四首》:
海竭天荒有别离,义山断肠未曾知。
关心娇宠都成梦,立望偏反尚可疑。
万里阴浓愁未暮,三山事息忆成痴。
几回雨后仍相见,一尔风前便永期。
(其一)
日夕怀人人未归,难凭孤注送残菲。
寻知池馆来何暮,惜到芳樽愿已违。
一树秾盈酬夜雨,诸天缥渺共斜晖。
纷纷蜂蝶休猜怨,莫是东皇杜德机。
(其四)
张眉叔先生批语称“第一首殆讽逊清显宦之入仕民国者”。
1918年,陈曾寿又作有《落花十首》,其诗云:
微袅春衣寸角风,依然三界落花中。
身来旧院玄都改,名署仙班碧落空。
一往清狂曾不悔,百年惆怅与谁同?
天回地转愁飘泊,犹傍残阳片影红。
(其一)
慵起朝朝废扫除,流尘生意竟何如?
巾因奉佛余心结,衣为留仙有皱裾。
碧海青天存怨府,绿阴幽草付闲居。
绕阶泉去漂红尽,别馆清凉枕道书。
(其二)
不尽相思泻御沟,恨来欲挽海西流。
珮逢狾犬憎方急,黛损颦蛾妒未休。
早识漏因偿漏果,岂知深色换深愁。
还乡肠断韦端己,再见期期誓白头。
(其三)
生小凝妆不自前,忽惊飞絮共蹁跹。
残脂未净还过雨,飘雪难从更化烟。
隔日楼台成隐秀,早时天地入中年。
新阴交影帘栊暗,风味聊堪中酒眠。
(其四)
啼笑难分万态方,九回肠后剩回肠。
余妍犹作千春好,轻别重经小劫长。
香色有情甘住著,虚空无尽极思量。
惜芳片偈无题处,梦断棱伽变相廊。
(其五)
张眉叔先生批语称“此寓记复辟前后诸事,愤惋深矣”。
清末清流瞿鸿禨(1850-1918)也曾作有《效二宋体落花诗》,宋代宋庠、宋祁兄弟以作《落花》诗而知名,宋祁诗云:
“坠素翻红各自伤,青楼烟雨忍相忘。
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
沧海客归珠迸泪,章台人去骨遗香。
可能无意传双蝶,尽付芳心与蜜房。
”宋庠诗云:
“一夜春风拂苑墙,归来何处剩凄凉。
汉皋佩冷临江失,金谷楼危到地香。
泪脸补痕烦獭髓,舞台收影费鸾肠。
南朝乐府休赓曲,桃叶桃根尽可伤。
”程千帆先生《宋诗精选》评宋祁此诗:
“一般人都以花比喻美女,而宋祁却反过来,以美女比花,以美女的快舞形容花之飞空,以美女残妆形容花之委地。
这正是作者的匠心所在。
”梁鸿志《爰居阁诗》卷六亦有《落花和张坚白元韵》,则被张眉叔先生批为“此等诗自有寄讬,意不足,搜典砌凑,句亦僵硬,视听水诗,此真尘土矣”。
这种对于时局无可挽回的失落感,陈宝琛诗中还常以残棋作譬。
如1888年,《蒉斋自塞上和前诗叠韵寄京师》之:
“观棋闻又入长安,金玦三年信誓寒”;前述1895年甲午兵败后《感春四首》其一之“输却玉尘三万斛,天公不语对枯棋”;1905年《沪上逢几道有诗酬之》:
“此事可怜成古调,余生相对看枯棋”(卷三);1906年《广州杂诗》其一云:
“既秋愿夏又经时,岭海衣冠已似棋”(卷四),《馆故甲必丹叶来宅叶盖土人拥以平乱者既因惠潮客民不协质成于英人遂隶英时有演说革命者援此晓之》:
“螳雀相乘鹬蚌时,开门延敌悟来迟。
扶余尚乏虬髯主,枉睨中原劫后棋”;1908年《金陵晤陶斋赋赠》:
“棋局中间凡几变,酒垆强半已长眠”(卷五);1909年《文文忠师画山水小帆同年属题》:
“江河世局非难挽,箕尾忠魂不可招”(卷六)1911年《述怀未子侄》其二:
“余生乐命复奚疑?
恋阙难酬最后知。
岂有鸡群堪鹤立,何曾狐腋胜羊皮?
残棋收局犹争劫,深井观瓶总近危。
霜月满庭对苍桧,相怜不及未寒时”。
1912年又有《三月廿四日再访小帆韧叟涞水村居》其一:
“昨来腊尽顷春残,棋局长安总未安”(卷七),1915年《吴柳堂御史围炉话别图为仲昭题》:
“角弓翩反局一变,窜谪流放随春星。
甲申(1884)枢府变易,蒉斋以阋墙御侮讽醇邸,请留恭邸总译署,逢怒出外,以至谴谪,自是言路贬斥无复余矣”,1916年《次韵答旭庄》:
“乱棋满局须看竟,万一残年作幸民”;1925年《秦子质来津奔问因同入都》:
“世以神州为博局,天留我辈看桑田”(卷八);1926年《次韵答愔仲见题己酉(1909)后诗稿》:
“华发重来已堕颠,剩能传言说开天。
全输此局无终局,痛哭当年故少年。
成佛甘居灵运后,编诗忍溯义熙前?
流离与子何多言,蚁磨风轮任转旋。
”(卷九),《次韵愔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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