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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梦了。
十三年来,我夜夜重复着相同的梦境。
从噩梦中醒来,我再也难以入睡。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九日的那个下午,美华姐、豆芽菜、花妖、菊花、棉花……八十七个姐妹,被大火吞噬。
我和另外的五十四个姐妹,重伤。
张华离开了我。
我不怪他。
因为我的这没完没了的噩梦,对他也是无尽的折磨。
他和我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已经够难为他了。
他离开了。
他又结婚了。
他有了自己的新家。
可是,我想他。
在这样的夜晚,在噩梦醒来的夜晚,我渴望抱着他的胳膊,渴望他给我以力量。
我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如水的月光。
月光。
月光像银子一样,在树影上叮当作响。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心里很乱。
我真想出去走走,在我熟悉的田野里。
可是我害怕。
我害怕黑暗,那场大火之后,我曾陷入长时间的黑暗。
一只萤火虫儿飞进了窗口。
传说萤火虫儿是人死之后的灵魂所化。
一只萤火虫儿,在我房间轻盈地飞,飞得那么孤独。
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这萤火虫儿是谁的化身呢?
是曾经大姐一样照顾过我们的美华姐,还是梦想着当模特的豆芽菜,或者,是花妖,是菊花,是棉花……或者是林刚。
萤火虫飞到了我的床前,我伸出手来,双手捧在一起,萤火虫像明白我的心思一样,轻轻落在了我的手上,萤火虫儿的微光,照见了我那皮肤斑驳的手。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九日,楚州,一场大火震惊了全世界。
八十七名打工妹在大火中丧生,五十四名打工妹重伤。
我,林雅萍,是那场大火的劫后余生者。
如今,我生活在故乡,十三年如一日,舔噬着我的伤口和疼痛。
十三年过去了,当年那场大火,还会有多少人记得?
听说,老板坐两年牢就出狱了。
他又开起了厂,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在当时,那场大火之后,他宣布了破产。
一边是主要责任人两年的牢狱生活,一边是八十七位姐妹的生命,五十四位女工一生的痛苦。
我时常想,我们的生命,比这萤火虫儿的光还要微不足道,比这微光还要轻。
而我们留给亲人的,却是他们的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萤火虫儿从我的手中飞走了。
她慢慢飞出了我的房间,消逝在我的视线之中。
大姐一样的美华姐,爱做梦的豆芽菜,花妖、棉花菊花两姐妹,还有,我的救命恩人林刚……我想说说他们。
2.美华姐
美华姐死的那年二十六岁,比我大整整十岁。
美华姐和我是同乡,说起来还是没出五服的本家。
一九九三年,我初中毕业了。
一个女孩子,读到初中毕业,在我们这里,在当时,是非常少见的了。
没有想过继续上高中,上大学?
说不想是假的,谁不想读更多的书呢?
可是我还是尽量不去想,明知无望而希望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那时,我向往的是外面的世界。
在那之前,大约是八九年吧,楚州的致丽玩具厂到我们县来招工,很多女孩,从此离开了农村,她们过上了另外一种生活。
我认为,那是城里人的生活,是一种比我们乡下有意思得多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成了我少女时期的梦想。
我对爸爸妈妈说,我也想出门打工。
我记得,当时,父亲蹲在门口发呆。
我父亲总是爱发呆。
我父亲是知识分子,他读过一些书的,还在我们村小学当过几年老师。
他有着其他农民没有的想法,这注定了,他这一生会比其他农民多一些痛苦。
我记得,当时我母亲在剁猪菜。
母亲没有读过书,她不懂父亲的痛苦。
父亲抬眼朝我瞟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母亲说,听说在外面打工很累很苦。
我说,爸,妈,我还是想出门打工。
父亲沉默了一会,说,也好,反正家里就这么一点地,我们也忙得过来,你出去打工,让你弟读书读高一点。
那时我弟弟在读初一了,学习成绩不错,父亲的意思,是希望能供他读到大学。
可是后来,出了那次事故之后,弟弟读书也读不成了,不是没钱,是没有心思读书了,他说他要出去打工,父亲说什么也不想让弟弟再出去打工了。
他说他毁了一个女儿,不想再搭上一个儿子。
弟弟因此和父亲闹别扭了,后来,村里人都出去打工了,父亲也挡不住时代的潮流,只能同意让弟弟出去打工。
母亲听说我要去打工,就对父亲说,听说美华又要出门打工了,你去问问,看能不能把雅萍也带出去。
那天下午,父母亲带着我去了邻村,我再一次见到了美华姐。
美华姐原来和我是一个村的,后来她嫁到了邻村。
九一年,美华姐就进致丽厂打工了,后来生了小孩回家休息了一年。
美华姐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又叫她的男人倒水。
她的儿子那时刚满一岁。
已经会走了,绕着她的腿在两腿间钻来钻去,嘴里已开始“妈妈妈妈”地学说话。
母亲问美华姐,说你这就要去楚州么?
美华姐说,要去了。
母亲说,舍得下?
美华姐苦笑了一下,说,舍不下……也得舍。
母亲又说,把我们家雅萍带去吧。
美华姐看了我一眼,说,这么瘦!
我说,瘦了厂里不要吗?
美华姐说,那倒不是。
我说,我还以为瘦了厂里不要呢。
父亲说,又不是卖猪,还论个肥瘦。
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美华姐说,厂里很苦,你这么瘦,怕是吃不消。
我说,再苦也是当工人,比当农民好。
美华姐说,一天十二小时上班。
我说,总没割谷栽秧累。
美华姐说,那倒是,给小猫小兔做眼睛呀什么的。
活不重,就是时间太长。
我怕美华姐不带我去,说,时间长点不怕,我能坐。
父亲说,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
美华姐说,连加班费,三百来块吧。
父亲的脸上有了笑。
父亲说,一千斤谷子。
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跟随着美华姐,离开了四川忠县的老家,来到了楚州。
也许是美华姐带我出去的缘故,她总觉得,她是受了我父母之托的,有这个责任照顾我。
来到厂里的第一天,她去求了厂里一个做到了拉长的老乡,老乡又去求了厂里的大陆方面的管工,给管工送了一条烟,于是,我就成了玩具厂的一名女工,每天坐在流水线上,开始了我的另外的一种人生。
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当我们费尽心机去争取到的,并不是一个幸福的未来,而是一生的痛苦。
美华姐对我很好,进厂后,她带我去镇上买回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还买回了一个印有竹子的布帘。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窗帘之外,还有床帘。
美华姐帮我把床帘挂好,轻轻抚着我的脸说,拉上床帘,就是你的世界了。
在和美华姐一起去买床帘的时候,经过了一家小书摊。
我站在那里翻了一会儿书。
美华姐看出了我想买书,说,厂里加班很紧,买了也没有时间看。
再说了,你刚出门,要三个月才能拿到工资呢,钱要省着点花,想看书,等发工资了再买吧。
美华姐这样一说,我就没有买书。
可是我的心还在书上。
我是喜欢看书的。
初中的时候,我写作文就很好,总是被老师当范文来念。
你肯定想不到,那时我最喜欢看的是琼瑶的书。
不说书了,说美华姐。
美华姐帮我挑好了凉席、冲凉用的塑料桶,我还记得是一个绿色的桶、还有五个衣架,一袋洗衣粉。
美华姐说,出门在外,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我说美华姐你放心,初中三年,我就是住在学校的,我习惯这种集体生活。
在我们这个宿舍里,一共有六个女工,美华姐年龄最大,也只有她一个人是结婚当了妈妈的,我们都叫她美华姐。
有了什么心事,也都愿意找她说。
可是她有了心事,却不大对我们说。
其实她不说,我们也看得出来,她的心事,全都是在儿子的身上。
儿子才满一岁就丢在了家里,怎么能不想呢。
每天晚上下班,大家都累得散了架,冲完凉就过十二点了,美华姐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会拿出儿子的照片来看,呆呆地看。
美华姐最大的乐趣,是同我们谈她的儿子,谈儿子成长中的一点一滴。
谈到儿子时,美华姐的眼里就闪烁着别样的光辉。
我一直记得美华姐谈到儿子时眼中的那种光彩。
我想,这就是伟大的母爱吧。
不过这种光辉都是短暂的,因为每次在谈完儿子的那些成长趣事后,她都会说,不知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可能都会说话了吧。
这样说时,美华姐眼里幸福的光辉就黯淡了下来,像一盏灯在风中摇晃。
这样的时候,我们就会说一些高兴的话来逗美华姐开心。
后来,美华姐开始给家里写信。
美华姐没有上过什么学,只读到小学毕业吧,她写信的时候,很多字都不会写,这时就问我。
美华姐写信让她的男人给儿子再照一张照片寄给她。
信写好之后,却一直找不到时间去寄。
厂里加班加得是太紧了,那一段时间,我们厂里一直在赶货,那批单要在圣诞节之前送到欧洲,我们生产的,是欧洲孩子们圣诞节的礼物。
中午吃饭只有一个小时,晚上吃饭也只有一个小时。
排队打饭有时都要二十分钟,吃完饭哪里还有时间?
美华姐的信一直没有寄出去,她想起了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就在信的后面再加上几句。
想起来了,又加上几句。
后来她的那封信越加越长,居然写了有十页纸。
美华姐说,再不能写了,再写要贴两张邮票了。
可是想起了什么话,她还是往后面加。
美华姐那封信,后来没能寄出去。
九三年的那个下午,八十七位姐妹的生活,就那么突然终止了。
不单是美华姐的信没寄出去,豆芽菜的信也没有寄出去。
本来,美华姐是和豆芽菜约好了,在出粮那天一起去邮局的。
3.豆芽菜
十几年过去了,您还记得我们这些姐妹,这是我愿意接受您的采访,也愿意和您说这么多话的原因。
我真的不想回忆这些往事,每一次的回忆,都是把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又撕开一次。
对,豆芽菜也是一个姐妹的名字。
回想起来,豆芽菜还真是一个美女。
那年,她也就是十七八岁吧。
我只记得,我进厂没多久,有一天晚上,豆芽菜说她要请客,说是她要过生日。
她请了我们宿舍里所有的姐妹,一起在离厂不远的四川餐馆吃饭。
那天晚上,豆芽菜特别疯,她喝了不少啤酒。
那一餐饭好像吃掉了她半个月的工资。
她一点都不心痛,倒把美华姐心痛得要死。
美华姐不停地提醒她,阻止她,说够了,可她却还要点菜,还要加酒。
她特别兴奋,话也比平时多。
她说他们一家人都能喝酒,她哥哥的酒量最大。
说到哥哥,豆芽菜更加的兴奋,她说她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最帅的哥哥。
豆芽菜说,我哥哥就要大学毕业了。
我哥哥大学毕业了会来这里看我,也会把我接出厂的。
到时让你们见见我哥哥,你们这些小妖精,见了我哥哥肯定会爱上他。
不过你们爱也是白爱,我哥哥是不会爱上你们的,我哥哥爱的是我……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嫁给我哥哥……我哥哥有多高你们知道吗?
一米八零……我一米六三,我还有得长,我今年才十七岁(她当时说的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
我记不真切了。
)出厂之后,我就要去学模特。
豆芽菜说着站起来,学着模特扭了几步,她还真的走得很像。
看得出来,她是下过一些功夫的。
那个晚上,我正式融入了我们宿舍这个小群体之中。
开始和她们无话不说。
那之前,我和她们还没有说过什么话,和豆芽菜更加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觉得,她是一个满脑子奇怪想法的女孩子。
她爱照镜子,爱穿好看的衣服,也很自信。
在当时,刚出门的我,觉得她不是一个本分的女孩子,那种超出自身条件的自信,让我觉得,她这样的人不太适合做朋友,加上刚出门,我对这个陌生的城市一下子还没有适应过来,外面的生活,与我想象中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
自从进了致丽厂,那间小小的厂房,就是我的天地,从车间到宿舍,再从宿舍到车间,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都说楚州是一个美丽的城市,可是我无法感受到这个城市的美丽。
听说我们厂离海很近,可是没有见过大海。
我梦想着,有一天休息,我能去看海。
对,您说得没错。
说起来,那时我也是个满脑子梦想的女孩。
回想起来,我们那些姐妹,个个都有着自己的梦想,我们正是做梦的年龄,没有梦想才奇怪,只是加班加点的打工生活,把我们的梦想压缩到了内心深处,我们的梦想只能成为一个梦想。
可是豆芽菜不是这样的,她一天到晚爱对姐妹们说她的梦想,她坚信,等她的哥哥大学毕业了,她的梦想就会实现了。
豆芽菜的本名叫黄婷婷,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往人群里一站,还真有点亭亭玉立的意思。
加之她又瘦,穿小号的工衣吧,太短了,穿上大号的工衣,胸前却空空荡荡的,像男孩子一样,没有一点起伏曲折。
她因此而有了一个外号叫黄豆芽,开始大家都叫她黄豆芽,后来大约觉得她充其量也只是一根更瘦的绿豆芽,就把这个黄字省掉,叫她豆芽,也不知怎么回事,叫着叫着,又成了豆芽菜。
后来,大家都叫她豆芽菜,这样叫她也不生气,那时我们大家好像都有外号,叫着外号显得亲切。
豆芽菜也有她的忧郁,她总是说,厂里的伙食太差,加班时间太长。
她一直是想重新找一间厂的,可是又不敢乱跳,怕出了厂又找不到工作,那就麻烦了。
她说再在致丽厂做两年,她就毁了,就不会再长高了。
她说她进致丽厂的时候是一米六三,一年过去了还是一米六三。
她还为胸部发愁。
她说做模特,胸不能太大,可是也不能太小,她的胸部确实太平,都成太平公主了。
有一次,睡觉的时候,她突然问美华姐,她说,美华姐,你的胸怎么长得这么大。
美华姐说,傻孩子,我生过小孩了,小孩要吃奶,就大了。
这时花妖刚冲完凉出来。
我们宿舍里,花妖的胸最大。
豆芽菜看着花妖的胸,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豆芽菜居然忍不住摸了一把,吓得正在晾衣服的花妖尖叫了起来。
尖叫的花妖看清摸她的是豆芽菜,把湿的手在睡衣背后擦了两把,举着双手,做出要掐的样子就朝豆芽菜逼过去,然后把尖叫着的豆芽菜推倒在床上。
花妖也摸了一把豆芽菜的胸,又去挠她的痒痒。
花妖说,小妖精,死豆芽,还敢乱摸不?
豆芽菜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花妖说,喊姐姐。
豆芽菜说,姐姐,好姐姐。
说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花妖放开了豆芽菜,可是刚刚从床上站起来的豆芽菜又摸了一把花妖的胸。
花妖说你这个死家伙,这次要好好收拾你。
豆芽菜就躲到美华姐的身后,喊,美华姐,救命呀。
美华姐手里还拿着她儿子的照片呢,笑眯眯地看着豆芽菜,说,谁叫你疯的,我才不帮你呢。
熄灯的铃声就响了。
大家不敢再吵,要是再吵,被保安抓住了是要罚款的。
可是大家的情绪刚刚兴奋起来。
豆芽菜还在羡慕地说,花妖姐,你的胸是怎么长的?
睡在豆芽菜对面床上的棉花说,豆芽菜,告诉你一个办法,想要胸大,就谈个男朋友,让他多摸摸就大了。
豆芽菜说,花妖姐,你是不是男朋友摸大的呀?
花妖说,死疯丫头,累了一天,都要散架了,还有力气疯!
花妖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豆芽菜也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宿舍里就响起了一片轻轻的呼噜声,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4.花妖
花妖其实一点也不妖。
她的名字里有一个幺字,叫花幺妹,幺在我们那里是小的意思。
花妖在家里也是最小。
我们都叫她花妖,她也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很妩媚。
花妖长得很好看。
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显得洋气,连厂里那种灰工衣,穿上也显得与众不同。
因为长得好看,加上性格比较外向,厂里有好几个男工都喜欢她。
还是林刚胆子大一些,先向花妖发动了爱情攻势。
出粮那天,厂里会放半天假,而这半天,花妖肯定会收到林刚的邀请。
要么是去看电影,要么是去逛街。
她从来都不拒绝,可是她从来都不单独去赴约,要么她会带上豆芽菜,要么会带上我,有时还会带上豆芽菜和我。
这样,她既没有让林刚觉得没面子,又很好地掌握了分寸。
花妖爱对林刚说,你看我的这两个小妹妹,豆芽菜和林子,个个水灵灵的,你看上了哪个,悄悄对我说一声,我给你们牵红线,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时不管你好上了谁,都不要忘记了我这个大媒人。
按我们家乡的规矩,给姐姐买一双皮鞋穿说行了。
林刚脸红红的。
林刚那一年也就是二十来岁吧,比花妖还小了两岁。
花妖总让林刚叫她姐姐,她也一直以姐姐自居。
她知道林刚的心思,可是她故意装着不知道。
有一次,花妖开玩笑说,林刚,你觉得林子怎么样,你们俩都姓林,组成一家人,可以开林场了。
我不知道林刚的心里怎么想,不怕您笑话,花妖这样开玩笑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很慌乱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乱得头晕,乱得没有了方向感,乱得不会说话了,只会红着脸傻笑。
不单是乱,还有一些甜甜的,涩涩的,真是五味杂陈。
我开始盼着林刚来约花妖,林刚来约花妖的时候,我就能和林刚在一起说几句话了。
我想花妖是看出我的心思了,林刚不在的时候,她对我说,林子,你对姐说老实话,是不是喜欢上林刚了。
我说,姐,你别乱说,人家林刚喜欢的是你。
花妖说,你别装糊涂,我问的是你。
我说,喜欢又有什么用。
花妖说,那就是喜欢了。
行了,姐姐来给你们牵线。
当时我的心跳就加快了,心里像揣了一只动物,一个劲地想往外钻,摁也摁不住。
那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
那些日子,我有了一份期待。
我一直期待着花妖给我牵线,然而,花妖说完那句话之后,仿佛就忘记了一样,我也不好意思去提醒她,更不好意思去催她。
再后来,加班就一天比一天紧了,出粮的那天也不放假了。
我们在厂里和林刚天天见面,可是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我不知道花妖有没有对林刚提过我们的事,也不知道花妖对林刚说了什么,总之,林刚开始避着花妖了,中午吃饭时,原来林刚总是会端着饭碗坐到我们这边来,后来也不了。
他好像也有点害怕我,看见我时,目光里有了一些躲躲闪闪的东西。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
当时,花妖姐说她要给我和林刚牵线的时候,花妖说,傻妹子,我是有男朋友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花妖有男朋友。
在那之前,花妖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她有男朋友的事。
我说,花妖姐,从来没听说过你有男朋友呢?
你男朋友是干嘛的?
长得很帅吧?
他在外面打工还是在家里?
面对我一连串的问题,花妖选择了沉默。
直到有一天,我们厂里的工人一起罢工,大家都呆在宿舍里不上班。
我再一次问起花妖这些问题时,花妖才说了一些她男朋友的事。
她说她男朋友和她是一个乡的,那个男孩很上进,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还会写文章。
他先是在村小学里当老师,当老师之余写了些小文章在县报上发表了,乡里一个领导很赏识他,把他弄到乡政府当文书。
花妖的家就住在乡政府隔壁,花妖家的稻子就在乡政府门口的水泥地上打。
这样,她自然就和他熟识了。
可是男孩在乡政府呆了一年多,说乡政府呆下去没有前途,再呆也只是一个临时工。
后来就来闯楚州了。
花妖说她来楚州,就是为了和男友离得近一些。
我们问花妖,怎么没有看见你男朋友来过呢?
他在哪里打工?
他这么有才华,一定能找一份好工作的。
花妖沉默了。
过了很久,就在我们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都失去了耐心的时候,她突然说,他就在楚州。
花妖说,他在……坐牢。
花妖的话一出口,我们都呆了。
花妖说,她在坐牢。
花妖说,他出来找工作,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手上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
那天,他和两个在找工途中结识的朋友,把手中所有的钱都凑在了一起,凑了三十多块钱,他们买了几瓶酒,弄了一些花生,把手中的最后一点钱都花光了。
他们都喝醉了,然后,他们说好了,一起走到海边上,让海水把他们漂走。
他们在走向大海的路上,看见了一对恋爱的男女,于是他们改变了主意,他们不想死了,把那对男女围住,让他们把手中的钱交出来。
他们抢了一百二十块钱,继续往海边走,还没有走到海边,就被抓了。
他被判了八年。
要到二零零一年才能放出来。
花妖说她就是得知男友坐牢了,才决定来楚州打工的。
她说她只想离男友近一点,她想让男友知道,她就在铁窗外面等着他出来。
我们没有想到,花妖有过这样的过去。
我问花妖有没有对林刚说过这些。
花妖没有回答我。
花妖只是说,她给她男朋友写信了,要他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减刑。
她还说,下次出粮,她会去监狱看他。
如果不是暴发了那次罢工,花妖也许会完成她的心愿,去看一眼男朋友。
可是那次罢工失败之后,老板决定加强管理,不仅把厂里的窗户都钉上了,还在车间门口装了一道铁门,又规定了,下班时也不准随便出厂。
我们像坐牢一样,失去了自由。
5.罢工
是的,罢工。
我记得是在十月份,就是火灾发生的前一个月,厂里又发生了罢工。
对,是又发生了一次罢工,这是我到厂里之后的第一次罢工,可是我听美华姐说,原来厂里也发生过多次罢工。
我记得,十月一日国庆节,厂里也没有放假。
出粮那天,厂里也没有放假。
我们已连续有几个月没有休息了。
每天加班的时间还在延长。
听说这批货一定要赶在十二月之前出货。
我们生产的这些玩具,是欧洲孩子们圣诞节的礼物。
一定要在圣诞节之前交货的。
那时的加班加点简直无法形容,加上厂里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
在连续加班三天之后,豆芽菜终于没能坚持住,晕倒在工位上。
豆芽菜的晕倒,成了那次罢工的导火索。
当时,我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围在豆芽菜身边没了主见,有的只会尖叫,有的只会流泪。
美华姐和花妖,手忙脚乱地在那里抢救她,却也不知道怎么救。
有人说要掐人中,她们就去掐人中。
有人说要喂点热水给她喝,就有人去找热水。
车间里乱成了一锅粥。
管理人员来了。
管理员板着脸,大声叫着,吵什么?
吵什么?
不想做了?
豆芽菜晕倒了。
我们说。
女工们让开了一条路。
管理人员走过去,拿手指在豆芽菜的鼻孔外探了探,板着脸说,又没有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你,你们两人,把她抬到宿舍里去。
你们……回到工位上做货。
您也在工厂里打过工的,知道,这样的厂子,在当时是见怪不怪的,那时《劳动法》也还没有颁布。
什么?
您是说,现在有的地方,《劳动法》还是一纸空文,这也是的,《劳动法》保护的是劳工的权益,劳工的权益和资本家的权益很多时候是不可调和的。
您没有打断我,好,我接着说:
厂里经常会有人晕倒。
管工也就见怪不怪了。
晕倒了大不了抬到外面去打一支吊针,然后休息两天继续上班。
打针的钱?
当然是要自己出,而且休息期间没有工资。
那段时间,为了不让自己垮下去,很多姐妹都买了补品来补身体,可是那些东西吃了也补不上来。
大家又回到工位上。
我没有了心思做事,我不知道豆芽菜怎么样了。
美华姐抬着豆芽菜去了宿舍,也不知怎么样了。
我心里很乱。
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我梦想的外面的世界?
我有了想逃的念头。
我想回家,想妈妈,想爸爸。
想吃妈妈做的饭菜。
可是当时,我更想的是吃上一顿肉,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我的头也开始发晕,里面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叫,就像是夏天的夜晚,无数的虫子,不停地鸣叫。
我看见一只萤火虫儿在飞,一群萤火虫儿在飞。
不行,不行,不能倒下去,我对自己说,林雅萍,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这样提醒自己,我把手拿进嘴里咬了一口,感觉自己是清醒了一些。
我终于是坚持到了下班。
豆芽菜没事了。
她睡在床上,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豆芽菜还在睡。
晕倒之后,美华姐她们把她弄到厂外面的一间小诊所,打了一支吊针,她就一直在睡。
我当时真的有点羡慕豆芽菜,要是我也能晕倒一次,换来这美美的一觉,那也是值得的。
可是,这也是不可能的事,第二遍上班铃声又催魂一样尖叫起来。
姐妹们开始拖着疲惫的双腿往车间里走。
一定要在七点三十分之前打卡,否则算迟到,一个月迟到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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