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娃传原文及翻译Word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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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生于迟宾之馆,馆宇甚丽。
与生偶坐,因曰:
某有女娇小,技艺薄劣,欣见宾客,愿将见之。
乃命娃出,明眸皓腕,举步艳冶。
生遂惊起,莫敢仰视。
与之拜毕,叙寒燠,触类妍媚,目所未睹。
复坐,烹茶斟酒,器用甚洁。
久之日暮,鼓声四动。
姥访其居远近。
生绐之曰:
在延平门外数里。
冀其远而见留也。
鼓已发矣,当速归,无犯禁。
幸接欢笑,不知日之云夕。
道里辽阔,城内又无亲戚,将若之何?
娃曰:
不见责僻陋,方将居之,宿何害焉。
生数目姥,姥曰:
唯唯。
生乃召其家僮,持双缣,请以备一宵之馔。
娃笑而止之曰:
宾主之仪,且不然也。
今夕之费,愿以贫窭之家,随其粗粝以进之。
其余以俟他辰。
固辞,终不许。
俄徙坐西堂,帷幙帘榻,焕然夺目;
妆奁衾枕。
亦皆侈丽。
乃张烛进馔,品味甚盛。
彻馔,姥起。
生娃谈话方切,诙谐调笑,无所不至。
前偶过卿门,遇卿适在屏间。
厥后心常勤念,虽寝与食,未尝或舍。
娃答曰:
我心亦如之。
今之来,非直求居而已,愿偿平生之志。
但未知命也若何。
言未终,姥至,询其故,具以告。
姥笑曰:
男女之际,大欲存焉。
情苟相得,虽父母之命,不能制也。
女子固陋,曷足以荐君子之枕席!
生遂下阶,拜而谢之曰:
愿以己为厮养。
姥遂目之为郎,饮酣而散。
及旦,尽徙其囊橐,因家于李之第。
自是生屏迹戢身,不复与亲知相闻,日会倡优侪类,狎戏游宴。
囊中尽空,乃鬻骏乘及其家童。
岁余,资财仆马荡然。
迩来姥意渐怠,娃情弥笃。
他日,娃谓生曰:
与郎相知一年,尚无孕嗣。
常闻竹林神者,报应如响,将致荐酹求之,可乎?
生不知其计,大喜。
乃质衣于肆,以备牢醴,与娃同谒祠宇而祷祝焉,信宿而返。
策驴而后,至里北门,娃谓生曰:
此东转小曲中,某之姨宅也,将憩而觐之,可乎?
生如其言,前行不逾百步,果见一车门。
窥其际,甚弘敞。
其青衣自车后止之曰:
至矣。
生下,适有一人出访曰:
谁?
李娃也。
乃入告。
俄有一妪至,年可四十余,与生相迎曰:
吾甥来否?
娃下车,妪逆访之曰:
何久踈绝?
相视而笑。
娃引生拜之,既见,遂偕入西戟门偏院。
中有山亭,竹树葱蒨,池榭幽绝。
生谓娃曰:
此姨之私第耶?
笑而不答,以他语对。
俄献茶果,甚珍奇。
食顷,有一人控大宛,汗流驰至曰:
姥遇暴疾颇甚,殆不识人,宜速归。
娃谓姨曰:
方寸乱矣,某骑而前去,当令返乘,便与郎偕来。
生拟随之,其姨与侍儿偶语,以手挥之,令生止于户外,曰:
姥且殁矣,当与某议丧事,以济其急,奈何遽相随而去?
乃止,共计其凶仪斋祭之用。
日晚,乘不至。
姨言曰:
无复命何也?
郎骤往觇之,某当继至。
生遂往,至旧宅,门扃钥甚密,以泥缄之。
生大骇,诘其邻人。
邻人曰:
李本税此而居,约已周矣。
第主自收,姥徙居而且再宿矣。
徵徙何处,曰:
不详其所。
生将驰赴宣阳,以诘其姨,日已晚矣,计程不能达。
乃弛其装服,质馔而食,赁榻而寝,生恚怒方甚,自昏达旦,目不交睫。
质明,乃策蹇而去。
既至,连扣其扉,食顷无人应。
生大呼数四,有宦者徐出。
生遽访之:
姨氏在乎?
无之。
昨暮在此,何故匿之?
访其谁氏之第,曰:
此崔尚书宅。
昨者有一人税此院,云迟中表之远至者,未暮去矣。
生惶惑发狂,罔知所措,因返访布政旧邸。
邸主哀而进膳。
生怨懑,绝食三日,遘疾甚笃,旬余愈甚。
邸主惧其不起,徙之于凶肆之中。
绵缀移时,合肆之人,共伤叹而互饲之。
后稍愈,杖而能起。
由是凶肆日假之,令执繐帷,获其直以自给。
累月,渐复壮,每听其哀歌,自叹不及逝者,辄呜咽流涕,不能自止。
归则效之。
生聪敏者也,无何,曲尽其妙,虽长安无有伦比。
初,二肆之佣凶器者,互争胜负。
其东肆车舆皆奇丽,殆不敌。
唯哀挽劣焉。
其东肆长知生妙绝,乃醵钱二万索顾焉。
其党耆旧,共较其所能者,阴教生新声,而相赞和。
累旬,人莫知之。
其二肆长相谓曰:
我欲各阅所佣之器于天门街,以较优劣。
不胜者,罚直五万,以备酒馔之用,可乎?
二肆许诺,乃邀立符契,署以保证,然后阅之。
士女大和会,聚至数万。
于是里胥告于贼曹,贼曹闻于京尹。
四方之士,尽赴趋焉,巷无居人。
自旦阅之,及亭午,历举辇舆威仪之具,西肆皆不胜,师有惭色。
乃置层榻于南隅,有长髯者,拥铎而进,翊卫数人,于是奋髯扬眉,扼腕顿颡而登,乃歌《白马》之词。
恃其夙胜,顾眄左右,旁若无人。
齐声赞扬之,自以为独步一时,不可得而屈也。
有顷,东肆长于北隅上设连榻,有乌巾少年,左右五六人,秉翣而至,即生也。
整衣服,俯仰甚徐,申喉发调,容若不胜。
乃歌《薤露》之章,举声清越,响振林木。
曲度未终,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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欷掩泣。
西肆长为众所诮,益惭耻,密置所输之直于前,乃潜遁焉。
四座愕眙,莫之测也。
先是天子方下诏,俾外方之牧,岁一至阙下,谓之入计。
时也,适遇生之父在京师,与同列者易服章,窃往观焉。
有小竖,即生乳母婿也,见生之举措辞气,将认之而未敢,乃泫然流涕。
生父惊而诘之,因告曰:
歌者之貌,酷似郎之亡子。
父曰:
吾子以多财为盗所害,奚至是耶?
言讫,亦泣。
及归,竖间驰往,访于同党曰:
向歌者谁,若斯之妙欤?
皆曰:
某氏之子。
徵其名,且易之矣,竖凛然大惊。
徐往,迫而察之。
生见竖,色动回翔,将匿于众中。
竖遂持其袂曰:
岂非某乎?
相持而泣,遂载以归。
至其室,父责曰:
志行若此,污辱吾门,何施面目,复相见也?
乃徒行出,至曲江西杏园东,去其衣服。
以马鞭鞭之数百。
生不胜其苦而毙,父弃之而去。
其师命相狎昵者,阴随之,归告同党,共加伤叹。
令二人赍苇席瘗焉。
至则心下微温,举之良久,气稍通。
因共荷而归,以苇筒灌勺饮,经宿乃活。
月余,手足不能自举,其楚挞之处皆溃烂,秽甚。
同辈患之,一夕弃于道周。
行路咸伤之,往往投其余食,得以充肠。
十旬,方杖策而起。
被布裘,裘有百结,褴褛如悬鹑。
持一破瓯巡于闾里,以乞食为事。
自秋徂冬,夜入于粪壤窟室,昼则周游廛肆。
一旦大雪,生为冻馁所驱。
冒雪而出,乞食之声甚苦,闻见者莫不凄恻。
时雪方甚,人家外户多不发。
至安邑东门,循里垣,北转第七八,有一门独启左扉,即娃之第也。
生不知之,遂连声疾呼:
饥冻之甚。
音响凄切,所不忍听。
娃自閤中闻之,谓侍儿曰:
此必生也,我辨其音矣。
连步而出。
见生枯瘠疥疠,殆非人状。
娃意感焉,乃谓曰:
岂非某郎也?
生愤懑绝倒,口不能言,颔颐而已。
娃前抱其颈,以绣襦拥而归于西厢。
失声长恸曰:
令子一朝及此,我之罪也。
绝而复苏。
姥大骇奔至,曰:
何也?
某郎。
姥遽曰:
当逐之,奈何令至此。
娃敛容却睇曰:
不然,此良家子也,当昔驱高车,持金装,至某之室,不逾期而荡尽。
且互设诡计,舍而逐之,殆非人行。
令其失志,不得齿于人伦。
父子之道,天性也。
使其情绝,杀而弃之,又困踬若此。
天下之人,尽知为某也。
生亲戚满朝,一旦当权者熟察其本末,祸将及矣。
况欺天负人,鬼神不佑,无自贻其殃也。
某为姥子,迨今有二十岁矣。
计其赀,不啻直千金。
今姥年六十余,愿计二十年衣食之用以赎身,当与此子别卜所诣。
所诣非遥,晨昏得以温凊,某愿足矣。
姥度其志不可夺,因许之。
给姥之余,有百金。
北隅四五家,税一隙院。
乃与生沐浴,易其衣服,为汤粥通其肠,次以酥乳润其脏。
旬余,方荐水陆之馔。
头巾履袜,皆取珍异者衣之。
未数月,肌肤稍腴。
卒岁,平愈如初。
异时,娃谓生曰:
体已康矣,志已壮矣。
渊思寂虑,默想曩昔之艺业,可温习乎?
生思之曰:
十得二三耳。
娃命车出游,生骑而従。
至旗亭南偏门鬻坟典之肆,令生拣而市之,计费百金,尽载以归。
因令生斥弃百虑以志学,俾夜作昼,孜孜矻矻。
娃常偶坐,宵分乃寐。
伺其疲倦,即谕之缀诗赋。
二岁而业大就,海内文籍,莫不该览。
可策名试艺矣。
未也,且令精熟,以俟百战。
更一年,曰:
可行矣。
于是遂一上登甲科,声振礼闱。
虽前辈见其文,罔不敛衽敬羡,愿友之而不可得。
未也。
今秀士苟获擢一科第,则自谓可以取中朝之显职,擅天下之美名。
子行秽迹鄙,不侔于他士。
当砻淬利器,以求再捷,方可以连衡多士,争霸群英。
生由是益自勤苦,声价弥甚。
其年遇大比,诏徵四方之隽。
生应直言极谏策科,名第一,授成都府参军。
三事以降,皆其友也。
将之官,娃谓生曰:
今之复子本躯,某不相负也。
愿以残年,归养小姥。
君当结媛鼎族,以奉蒸尝。
中外婚媾,无自黩也。
勉思自爱,某従此去矣。
生泣曰:
子若弃我,当自刭以就死。
娃固辞不従,生勤请弥恳。
送子涉江,至于剑门,当令我回。
生许诺。
月余,至剑门。
未及发而除书至,生父由常州诏入,拜成都尹,兼剑南采访使。
浃辰,父到。
生因投刺,谒于邮亭。
父不敢认,见其祖父官讳,方大惊,命登阶,抚背恸哭移时。
吾与尔父子如初。
因诘其由,具陈其本末。
大奇之,诘娃安在。
送某至此,当令复还。
不可。
翌日,命驾与生先之成都,留娃于剑门,筑别馆以处之。
明日,命媒氏通二姓之好,备六礼以迎之,遂如秦晋之偶。
娃既备礼,岁时伏腊,妇道甚修,治家严整,极为亲所眷尚。
后数岁,生父母偕殁,持孝甚至。
有灵芝产于倚庐,一穗三秀,本道上闻。
又有白燕数十,巢其层甍。
天子异之,宠锡加等。
终制,累迁清显之任。
十年间,至数郡。
娃封汧国夫人,有四子,皆为大官,其卑者犹为太原尹。
弟兄姻媾皆甲门,内外隆盛,莫之与京。
嗟乎,倡荡之姬,节行如是,虽古先烈女,不能逾也。
焉得不为之叹息哉!
予伯祖尝牧晋州,转户部,为水陆运使,三任皆与生为代,故谙详其事。
贞元中,予与陇西公佐,话妇人操烈之品格,因遂述汧国之事。
公佐拊掌竦听,命予为传。
乃握管濡翰,疏而存之。
时乙亥岁秋八月,太原白行简云。
编辑本段〖《李娃传》译文〗
研国夫人李娃,原是长安的妓女。
节操和品行高贵奇特,有很值得称道的地方,所以监察御史白行卫替她作了节,介绍她的事迹。
天宝年间,有位常州刺史叫荣阳公,这里略去他的名字,不作记载。
当时名望很高,家中人口很多。
他五十岁那年,有一个儿子刚满二十岁,长得聪颖俊秀,且有文才,杰出不凡,深为同辈人所佩服。
荣阳公更是喜爱并器重他,说:
「这是我家的千里马。
」 公子受郡县推荐进京参加秀才科考试,临走时,荣阳公为他在服装、珍宝、车马等方面做了充分的准备,计算好进京后的日常生活费用,并对他说:
「我看你的才华,应当一考就夺魁。
现在我为你准备了两年的费用,并且给得更多一些。
是为了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
」公子也很自负,把考取功名看得像在手心里写字那么容易。
他从毗陵出发,经过一个多月到达长安,住在布政里。
有一次他逛东市回来,从平康里的东门进去,要到西南方拜访朋友。
当他到了呜珂巷时,看见一所住宅,门庭不很宽广,但房子却很整齐幽深。
门半开着,有个年轻姑娘靠着一个梳双发的婢女站在那里,美貌妩媚,世上从未见过。
公子突然见到她,不由自主地停下马来看了半天,徘徊不忍离去。
于是假装把马鞭掉在地上,等待仆人前来,吩咐他拾起。
其间公子不断偷看这姑狼,姑娘也转过眼睛斜盯着看他,显出很爱慕的神情。
但他最后还是不敢说上一句话,就离开了。
公子从此心里像若有所失似的,于是暗中访得朋友中熟悉长安的人,向他打听那位姑娘。
朋友说:
「这是妓女李氏的家。
」又问道:
「她可以求得吗?
」回答说:
「李家很富有。
从前和她往来的多是贵戚豪族,她得到的赏钱很丰厚。
不花上一百万,不能打动她的心。
」公子说:
「只怕事不成,即使用掉百万,又有什么可惜呢?
」一天,公子穿戴整齐,带了许多随从前去。
公子敲她家的门,一会儿有个侍女开了门。
他说:
「这是谁的府上?
」侍女不回答,跑进去大声叫道:
「前些时掉马鞭的公子来啦!
」李娃大喜道:
「你暂且叫他等一下,我要打扮好了再去见他。
」公子听到后心中暗喜。
侍女便把公子引到影壁边,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太婆,她就是李娃的母亲。
公子上前下拜并恭敬地说:
「听说这里有空屋,愿意出租给人住,真是这样吗?
」老太婆说:
「只怕它简陋狭窄,不能让您满意。
怎么敢谈出租呢?
」说完就邀请公子到客厅里去,客厅很华丽。
她和公子面对面地坐下,便说:
「我有一个小女儿,略知歌舞技艺,喜欢见客人,我打算让她来见见您。
」于是她就叫李娃出来。
只见李娃眼睛明亮、手腕雪白,走起路来美极了。
公子惊讶得赶忙起身,不敢抬头看她。
他和李娃拜见后,寒暄了几句,李娃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艳美动人,公子从未见过。
待重新就坐,李娃为公子沏茶斟酒,所用的器皿都很洁净。
他们在一起过了很久,太阳已落山了,鼓声响了四下。
老太婆问他住得远不远。
公子骗她说:
「在延平门外,有几里路。
」他希望因路远而被留下。
老太却说:
「更鼓已敲过了,您应当赶快回去,不要违犯禁令。
公子说:
「我有幸得到你们的热情接待,并和你们亲近谈笑,不觉时间已到晚上,归路遥远,城里又没有亲戚,我怎么办呢?
」李娃说:
「您不嫌这里冷僻简陋的话,既然正打算租来住,先歇一宿有什么关系呢!
」公子多次用眼睛去看老太。
老太婆说:
「好吧!
好吧!
」公子便叫僮仆拿出两匹细绢,让她们用它来准备一顿晚饭。
李娃笑着制止说:
「宾主间的礼节,不应该这样。
今晚的费用,愿由我们穷苦人家出,请你一起吃些粗荼淡饭,其它的就等以后再说吧。
」她坚泱推辞,始终不答应收下细绢。
不一会儿他们移坐到西边厅堂,堂内殿帐床榻,光彩夺目;
妆奁枕被,也都奢华漂亮,于是点上蜡烛,端上菜肴,山珍海味十分丰盛,吃完饭后,老太起身走了。
公子和李娃谈话这才亲热随便起来,逗趣调笑,尽情极欢。
「前些时候我偶然走过你家门,正好遇见你在门边。
打那以后心里常思念你,即使睡觉吃饭从未有片刻忘记过。
」李娃回答说:
「我心里也一样。
」 公子说:
「今天到这里来,不单是租房子,而是希望实现平生的愿望,但不知道我的运气如何呢?
」话未说完,老太太来了,问他们在谈什么,公子就统统告欣了她。
老太太笑着说:
「男女之间,爱恋的欲望原本是存在着的。
感情如果契合,虽是父母之命,也不能制止,我这小女实在腌陋,怎么够得侍候在您身边呢?
」公子立即走下台阶,拜谢她说:
「我甘愿献身做奴仆来报答您。
」老太于是认他作女婿,他们又畅饮了一番才散。
等到天亮,公子把他的行李全部搬来,就住在李家了。
从此他匿迹藏身,不再和亲友通消息,每天和倡伎优伶一流人物聚会,吃喝玩乐。
袋里的钱用完了,他便卖掉马匹车辆,后来又卖了家僮。
过了一年多,钱财仆人马匹全部没有了。
慢慢地老太太对他越来越泠淡,李娃对他的感情却越来越浓厚。
有一天,李娃对公子说:
「我和你相爱已一年,还没有怀孕。
常听说那竹林神庙,很灵验,我打算去进献祭品向神灵祈求,可以吗?
」公子不知道这是她们的计谋,竟然非常高兴。
他便把衣服押在当铺里,准备了牛羊猪三牲和祭酒,和李娃一起去竹林祠懤告,他们在那里住了两宿才回去。
公子骑驴跟在李娃的车子后面,到了宣阳里北门,李娃对他说:
「从这里向东转到一个小巷里,是我姨妈家,我们去歇一下,并看看她,可以吗?
」公子照她的话做了。
他们向前走不到百步的路,果然看见一个可通车马的大门。
往里张望,见宅内很宽敞。
李娃的婢女从车后叫住公子说:
「到了。
」公子就下了驴,刚好有一个人出来,问道:
「谁呀?
「是李娃。
」那人就进去禀告。
一会儿,有一个老妇人从里面出来,年纪约四十多岁,一见公子就问道:
「我外甥女来了吗?
」李娃走下车来,老妇人迎上来说:
「为什么长期没有来呢?
」说完她俩相视而笑。
李娃介绍公子拜见了她。
见过之后,就一起走进西戟门的偏院里。
院中有山亭,竹树青翠,地塘水榭幽雅罕见。
公子对李娃说:
「这是姨妈的私人住宅吗?
」李娃含笑不答,用其它的话支吾过去了。
一会儿献上茶点水果,很珍贵稀有。
刚过一顿饭的光景,有个人骑着快马,满身大汗飞驰而至,对李娃说:
你妈妈得了急病,病很重,几乎都不认识人了。
你最好马上回去。
」李娃对姨妈说:
「我心里乱极了。
我骑马先回去,然后让马车回来,你就和郎君一起来。
」公子打算跟她去。
她姨妈和婢女说了几句话后,就挥手叫公子等在门外,说:
「老太婆快要死了,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办理丧事,以解决李娃的燃眉之急,怎么能就跟着回去呢?
」公子只得留下,一起计算丧礼和斋戒祭祀的费用。
天色晚了,马车仍没送来,姨妈说:
「到现在还没有回信,怎么回事呢?
你赶快去看看她们,我接着就赶来。
」公子就走了。
到了李氏老宅,见门窗紧紧地锁着,还用泥封起来了。
公子大惊,问她的邻居.邻居说:
「李家本来就是租这里的房子的,租期已满了。
房东收回了房子。
老太太已搬家,而且已有两天了。
」公子问:
「搬到哪里去了?
」答道:
「不清楚是哪个地方。
」公子打算赶回宣阳里,去问她的姨妈,但时间已经太晚了,估计路程怕已赶不到了。
他只好脱下衣服,换顿饭吃,租了床住了一夜。
公子愤怒到极点,从夜晚到天亮,一直没合过眼。
天刚亮,他便骑着驴子上路了。
到了李娃姨妈的门口,连连敲门,有一顿饭的工夫也没有人应声。
公子大喊了好几声,有一个做官模样的人慢慢出来,公子急忙问他:
「姨妈在吗?
「这里没有什么姨妈。
「昨天傍晚在这里,为什么把她藏起来了!
」又问这是谁家的房子,那人答道:
「这是崔尚书的住宅。
昨天有个人租了这个庭院,说是等候她远道而来的表亲。
还没有到晚上就走了。
」公子惊恐迷惑,气得像要发狂,但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得回去寻找布政里的旧宅。
住宅主人怜悯他,拿来饭菜给他吃。
公子又怨又很,三天不曾进食,结果得了很重的病,十多天后病情更加严重了。
住宅主人怕他一病不起,就把他搬到了办丧事的店铺里去。
他奄奄一息地过了一天又一天,整个铺子的人都同情可怜他,他们轮流喂他吃东西。
后来公子病情略微好转了一些,靠着拐杖能站起来了。
从此丧事店铺每天让他干些事,管管灵账,得些报酬以维持自己的生活。
几个月后,他渐渐地康复了。
每当听到唱挽歌,就自叹不如死去的人,呜咽流泪,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
回去后就学唱挽歌。
公子本是个聪敏的人,不多久,挽歌就唱得特别好了。
即使整个长安城也无人可与他相比。
起初,这里的两家办丧事的店铺,互相争夺高低。
东面店铺里的车轿都特则华丽,没有能比得上的,只有挽歌唱得差。
东面店铺主人知道公子挽歌唱得精妙绝伦,就凑集了两万钱来雇用了他。
同伙中的老前辈又把自己最拿手的本领传授给他,并秘密地教公子新的唱法,还给他帮腔。
连着几十天,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这两家店铺的主人相约说:
「我们各自在承承天门街展示出办丧事的用具,比试高低。
输者罚钱五万,用来备酒食请客,好吗?
」双方都答应了。
于是约人立下文契,签名划押作保证,然后展出用具。
男女老少都来参观,聚了好几万人。
于是地保报告捕贼官,捕贼官报告京兆尹。
四面八方的人都到了这里,整个城里街巷里空无一人。
两家丧铺从早晨开始展出,直到中午,依次摆出车、轿、仪仗之类的器物,西面店铺都不能取胜。
主人觉得面子过不去,便在场子南角搭了个高台。
有个长胡子的人,抱着个大铃走来,簇拥在他身边的有好几人。
于是他胡须一抖眉毛一扬,握住手腕,点着头,登上高台,这才唱起了(白马)这首挽歌。
他依仗它一向取胜,环顾左右,旁若无人。
博得了大家齐声赞扬,自认为独一无二,没有对手能压倒他。
过了一会,东面丧铺主人在场子北角上也设了个台子,有个戴黑头巾的少年,身边跟着五六个人,手拿长柄羽毛扇走上台来,这就是公子。
他整整衣服,动作慢悠悠的,清了一下喉咙便开始发声,一副悲不自胜的样子。
他唱的就是(薤露)的挽歌,发声清朗,声音振颤着林木。
挽歌还没唱完,听歌的人已经哀叹悲伤掩面哭泣了。
西面店铺的主人被众人讥笑,越发惭愧难当。
他偷偷地把输的钱留在前面,便溜走了。
四周观众惊讶地瞪着眼睛望着公子,他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在这之前,天子刚下诏书,命令外地的长官每年来京城一次,称之为「入计」。
当时碰巧公子的父亲在京城,他和同僚们换了便装俏俏前去观看。
有个老仆,就是公子奶娘的丈夫,看到公子的举止言谈,想去认他却又不敢,也就伤心地流下泪来。
公子的父亲感到惊奇而问他。
老仆便禀告说:
「唱歌人的相貌,酷似老爷的亡子。
」荣阳公说:
「我儿子因为多带了钱财诐强盗谋害,怎么会到这里呢?
)说完,也哭了。
等他们回去后,仆人找了个机会又赶回那里,向同伙打听道:
「刚才唱歌的是谁?
唱得这样的好!
」都说:
「某某人的儿子。
」探问他的名字,公子之名已经改过了。
仆人极度震怒;
慢慢过去,走近了仔细看他。
公子看见仆人就变了脸色,就转身打算藏进人群中去。
仆人便抓住他的衣袖说:
「您不是公子吗?
」说完就两人抱头痛哭。
老仆便用车把他载了回去。
到了住处,父亲责备他道:
「品行堕落到了这般地步,污辱了我的家门!
你还有什么脸来见我?
」于是父子二人步行出去,到了曲江西杏园东,父亲剥去他的衣服,用马鞭抽打了他几百下,公子受不了这个痛苦,昏死了。
父亲扔下他独自走了。
当公子被什么人带走时,公子的师傅便让和他关系好的人暗中跟着,这时,他回来把公子的遭遇告诉了同伙,大家都为此而伤心。
师傅让两个人拿芦席去埋葬他的尸体。
他们赶到那里时,初觉得公子心口仍有点热气。
)一人忙把他扶起来,过了很久,公子才稍微缓过气来。
他们便一同抬着他回去。
用芦苇管子灌汤水喂他愒,过了一夜才苏醒。
一个多月后,他的手脚仍举不起来。
那些被鞭打的地方都溃烂了,脏得很,同伴们都开始讨厌他了,一天晚上,他们把他丢在了路边。
过路人都可怜他,常常丢些吃剩的食物给他,他才得以充饥。
一百天后,公子方能拄着拐杖站起来。
他穿著布棉袄,棉袄上有上百个补丁,破烂得像挂着的鹌鹑。
手里拿着一个破罐,来来去去在里巷间,靠讨饭过日子。
从秋天到冬天,夜晚钻进厕所、地窖中,白天就在市场、店铺里周游。
有一天下了大雪,公子被寒泠和饥饿逼迫,冒雪出去,乞讨的声音非常凄惨,凡听到的人无不凄伧痛心的。
当时雪下得正大,人家的大门大都不开。
公子到了安邑里东门,沿着里墙向北走,过了七八家,有一户大门恰好开着左半边,这就是李娃的住宅。
公子不知道,便连声疾呼:
「饿煞啦!
冻煞啦!
」声音凄切,令人不忍心听。
李娃在房中听到,对婢女说:
「这一定是公子。
我听出他的声音了。
说完赶快跑了出来。
只见公子骨瘦如柴,满身疥疮,已经不像人样了。
李娃心里很激动,就对他说:
「您难道不是郑郎吗?
」公子气愤得昏了过去,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点点头罢了。
李娃上前抱住他的颈脖,用绣花短袄裹,扶着他回到西厢房,失声恸哭道:
「使你今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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