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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中央之国也,难民所居也,其民轻而难用也。
号令不治,赏罚不信,地形不便,下不能尽其民力。
彼固亡国之形也,而不忧民萌,悉其士民军于长平之下,以争韩上党。
大王以诏破之,拔武安。
当是时也,赵氏上下不相亲也,贵贱不相信也。
然则邯郸不守。
拔邯郸,筦山东河间,引军而去,西攻修武,逾是羊肠,降上党。
代四十六县,上党七十县,不用一领甲,不苦一士民,此皆秦有也。
代、上党不战而毕为秦矣,东阳、河外不战而毕反为齐矣,中山、呼沲以北不战而毕为燕矣。
然则是赵举,赵举则韩亡,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荆、魏不能独立,则是一举而坏韩蠹魏拔荆,东以弱齐弱燕,决白马之口以沃魏氏,是一举而三晋亡,从者败也。
大王垂拱以须之,天下编随而服矣。
霸王之名成。
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复与赵氏为和。
夫以大王之明,秦兵之强,弃霸王之业,地曾不可得,乃取欺于亡国,是谋臣之拙也。
且夫赵当亡而不亡,秦当霸而不霸,天下固以量秦之谋臣一矣。
乃复悉士卒以攻邯郸,不能拔也,弃甲兵弩,战竦而却,天下固已量秦力二矣。
军乃引而退复,并于李下,大王又并军而至,与战不能克之也,又不能反,军罢而去,天下固量秦力三矣。
内者量吾谋臣,外者极吾兵力。
由是观之,臣以为天下之从,几不难矣。
内者,吾甲兵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囷仓虚。
外者,天下皆比意甚固。
愿大王有以虑之也。
“战战栗栗,日慎一日,苟慎其道,天下可有。
”何以知其然也?
昔者纣为天子,将率天下甲兵百万,左饮于淇溪,右饮于洹裕,淇水竭而洹水不流,以与周武王为难。
武王将素甲三千,战一日,而破纣之国,禽其身,据其地而有其民,天下莫伤。
知伯率三国之众以攻赵襄主于晋阳,决水而灌之三月,城且拔矣,襄主钻龟筮占兆,以视利害,何国可降。
乃使其臣张孟谈,于是乃潜行而出,反知伯之约,得两国之众,以攻知伯,禽其身,以复襄主之初。
秦国之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
以此与天下,天下可兼而有也。
臣昧死愿望见大王,言所以破天下之从,举赵、亡韩,臣荆、魏,亲齐、燕,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邻诸候之道。
大王诚听其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候不朝,大王斩臣以徇国,以为王谋不忠者也。
存韩第二
韩事秦三十余年,出则为扞蔽,入则为席荐。
秦特出锐师取地而韩随之,怨悬于天下,功归于强秦。
且夫韩入贡职,与郡县无异也。
今臣窃闻贵臣之计,举兵将伐韩。
夫赵氏聚士卒,养从徒,欲赘天下之兵,明秦不弱,则诸候必灭宗庙,欲西面行其意,非一日之计也。
今释赵之患,而坏内臣之韩,则天下明赵氏之计矣。
夫韩,小国也,而以应天下四击,主辱臣苦,上下相与同优久矣。
修守备,戒强敌,有蓄积,筑城池以守固。
今伐韩,未可一年而灭,拔一城而退,则权轻于天下,天下摧我兵矣。
韩叛,则魏应之,赵据齐以为原,如此,则以韩、魏资赵假齐,以固其从,而以与争强,赵之福而秦之祸也。
夫进而击赵不能取,退而攻韩弗能拔,则陷锐文卒勤于野战,负任之旅罢于内攻;
则合群苦弱以敌而共二万乘,非所以亡赵之心也。
均如贵人之计,则秦必为天下兵质矣。
陛下虽以金石相弊,则兼天下之日未也。
今贱臣之愚计:
使人使荆,重币用事之臣,明赵之所以欺秦者;
与魏质以安其心,从韩而伐赵,赵虽与齐为一,不足患也。
二国事毕,则韩可以移书定也。
是我一举二国有亡形,则荆、魏又必自服矣。
故曰;
“兵者,凶器也。
”不可不审用也。
以秦与赵敌衡,加以齐,今又背韩,而未有以坚荆。
魏之心。
夫一战而不胜,则祸构矣。
计者,所以定事也,不可不察也。
韩、秦强弱,在今年耳。
且赵与诸候阴谋久矣。
夫一动而弱于诸候,危事也;
为计而使诸候有意我之心,至殆也;
见二疏,非所以强于诸候也。
臣窃愿陛下之幸熟图之!
攻伐而使从者间焉,不可悔也。
诏以韩客之所上书书言“韩之未可举”,下臣斯。
臣斯甚以为不然:
秦之有韩,若人之有腹心之病也。
虚处则惊,若居湿地,著而不去,以极走,则发矣。
夫韩虽臣于秦,未尝不为秦病,今若有卒报之事,韩不可信也。
秦与赵为难,荆苏使齐,未知何如。
以臣观之,则齐、赵之交未必以荆苏绝也;
若不绝,是悉赵而应二万乘也。
夫韩不服秦之义而服于强也,今专于齐,赵,则韩必为腹心之病而发矣。
韩与荆有谋,诸候应之,则秦必复见崤塞之患。
非之来也,未必不以其能存韩也为重于韩也。
辩说属辞,饰非诈谋,以钓利于秦,而以韩利规陛下。
夫秦、韩之交亲,则非重矣,此自便之计也。
臣视非之言,文其淫说靡辩,才甚,臣恐陛下淫非之辩而听其盗心,因不详察事情。
今以臣愚议:
秦发兵而未名所伐,则韩之用事者以事秦为计矣。
臣斯请往见韩王,使来入见;
大王见,因内其身而勿遣,稍召其社稷之臣,以与韩人为市,则韩可深割也。
因令象武发东郡之卒,阅兵於境上而未名所之,则齐人惧而从苏之计,是我兵未出而劲韩以威擒,强齐以义从矣。
闻于诸候也,赵氏破胆,荆人狐疑,必有忠计。
荆人不动,魏不足患也,则诸候可蚕食而尽,赵氏可得与敌矣。
愿陛下幸察愚臣之计,无忽。
李斯往诏韩王,未得见,因上书曰:
“昔秦、韩戮力一意以不相侵,天下莫敢犯,如此者数世矣。
前时五诸候尝相与共伐韩,秦发兵以救之。
韩居中国,地不能满千里,而所以得与诸候班位于天下,君臣相保者,以世世相教事秦之力也。
先时五诸候共伐秦,韩反与诸候先为雁行为以向秦军于关下矣。
诸候兵困力极,无祭奈何,诸候兵罢。
杜仓相秦,起兵发将以报天下之怨而先攻荆。
荆令尹患之,曰:
‘夫韩以秦为不义,而与秦兄弟共苦下天。
已又背秦,先为雁行以攻关。
韩则居中国,殿转不可知。
’天下共割韩上地十城以谢秦,解其兵。
夫韩尝一背秦而国迫地侵,兵弱至今,所以然者,听奸臣之浮说,不权事实,故虽杀戮奸臣,不能使韩复强。
“今赵欲聚兵士,卒以秦为事,使人来借道,言欲伐秦,其势必先韩而后秦。
且臣闻之:
‘脣亡,则齿寒。
’夫秦、韩不得无同忧,”其形可见。
魏欲发兵以攻韩,秦使人将使者于韩。
今秦王使臣斯来而不得见,恐左右袭曩奸臣之计,使韩复有亡地之患。
臣斯不得见,请归报,秦、韩之交必绝矣。
斯之来使,以奉秦王之欢心,愿效便计,岂陛下所以逆贱臣者邪?
臣斯愿得一见,前进道愚计,退就菹戮,愿陛下有意焉。
今杀臣于韩,则大王不足以强,若有听臣之计,则祸必构矣。
秦发兵不留行,而韩之社稷优矣。
臣斯暴身于韩之市,则虽欲察贱臣愚患之计,不可得已。
边鄙残,国固守,鼓铎之声于耳,而乃用臣斯之计,晚矣,且夫韩之兵于天下可知也,今又背强秦。
夫弃城而败军,则反掖之寇必袭矣。
城尽则聚散,聚散则无军矣。
城固守,则秦必须与兵而围王一都,道不能,则难必谋,其势不救,左右计之者不用,愿陛下熟悉图之。
若臣斯之所言有不应事实者,愿大王幸使得毕辞于前,乃就吏诛不晚也。
秦王饮食不甘,游观不乐,意专在图赵,使臣斯来言,顺得身见,因急与陛下有计也。
今使臣不通,则韩之信未可知也,夫秦必释赵之患而移兵于韩,愿陛下幸复察图之,而赐臣报决。
难言第三
臣非非难言孔,所以难言者:
言顺比滑泽,洋洋纚々然,则见以为华而不实;
敦祗恭厚,鲠固慎完,则见以为掘而不伦;
多言繁称,连类比物,则见以为虚而无用;
总微说约,径省而不饰,则见以为刿而不辩;
激急亲近,探知人情,则见以为谮为不让;
闳大广博,妙远不测,则见以为夸而无用;
家计小谈,以具数言,则见以为陋;
言而近世,辞不悖逆,则见以为贪生而谀上;
言而远俗,诡躁人间,则见以为诞;
捷敏辩给,繁于文采,则见以为史;
殊释文学,以质信言,则见以为鄙;
时称诗书,道法往古,则见以为诵。
此臣非之所以难言而重患也。
故度量虽正,未必听也;
义理虽全,未必用也。
大王若以此不信,而小者以为毁訾诽谤,大者患祸灾害死亡及其身。
故子胥善谋而吴戮之,仲尼善说而匡围之,管夷吾实贤而鲁囚之。
故此三大夫岂不贤哉?
而三君不明也。
上古有汤,至圣也:
伊尹,至智也。
夫至智说至圣,然且七十说而不受,身执鼎俎为包宰,昵近习亲,而汤乃仅知其贤而用之。
故曰:
以至智说至圣,未必至而见受,伊尹说汤是也;
以智说愚必不听,文王说纣是也。
故文王说纣而纣囚之;
翼候炙;
鬼候腊,比干剖心;
梅伯酸;
夷吾束缚;
而曹羁奔陈;
伯里子道乞;
传说转鬻;
孙子膑脚于魏;
吴起收泣于岸门,痛西河之为秦,卒枝解于楚;
公叔痤言国器反为悖,公孙鞅奔秦;
关龙逢斩;
苌弘分胣;
尹子罕于棘;
司马子期死而浮于江;
田明辜射;
宓子贱、西门豹不斗而死人手;
董安于死而陈于市;
宰予不免于田常;
范雎折协于魏。
此十数人者,皆世之仁贤忠良有道术之士也,不幸而遇悖乱暗惑之主而死。
然则虽贤圣不能逃死亡避戮辱者何也?
则愚者难说也,故君子难言也。
且至言忤于耳而倒于心,非贤圣莫能听,愿大王熟察之也。
爱臣第四
爱臣太亲,必危其身;
人臣太贵,必易主位;
主妾无等,必危嫡子;
兄弟不服,必危社稷;
臣闻千乘之君无备,必有百乘之臣在其侧,以徒其民而倾其国;
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家在其侧,以徒其威而倾其国。
是以奸臣蕃息,主道衰亡。
是故诸候之博大,天子之害也;
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也。
将相之管主而隆家,此君人者所外也。
万物莫如身之至贵也,位之至尊也,主威之重,主势之隆也。
此四美者,不求诸外,不请于人,议之而得之矣。
人主不能用其富,则终于外也。
此君人者之所识也。
昔者纣之亡,周之卑,皆从诸候之博大也;
晋也分也,齐之夺也,皆以群臣之太富也。
夫燕、宋之所以弑其君者,皆此类也。
故上比之殷周,中比之燕、宋,莫不从此术也。
是故明君之蓄其臣也,尽之以法,质之以备。
故不赦死,不宥刑;
赦死宥刑,是谓威淫。
社稷将危,国家偏威。
是故大臣之禄虽大,不得藉威城市;
党与虽众,不得臣士卒。
故人臣处国无私朝,居军无私交,其府军不得私贷于家。
此明君之所以禁其邪。
是故不得四从,不载奇兵,非传非遽,载奇兵革,罪死不赦。
此明君之所以备不虞者也。
主道第五
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
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
故虚静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
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
有言者自为名,有事者自为形,形名参同,君乃无事焉,归之其情。
君无见其所欲,君见其所欲,臣自将雕琢;
君无见其意,君见其意,臣将自表异。
去好去恶,臣乃见素;
去旧去智,臣乃自备。
故有智而不以虑,使万物知其处;
有贤而不以行,观臣下之所因;
有勇而不以怒,使群臣尽其武。
是故去智而有明,去贤而有功,去勇而有强。
君臣守职,百官有常,因能而使之,是谓习常。
寂乎其无位而处,漻乎莫得其所。
明君无为于上,君臣竦惧乎下。
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躬于智;
贤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
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
是故不贤而为贤者师,不智而为智者正。
臣有其劳,君有其成功,此之谓贤主之经也。
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君;
虚静无事,以暗见疵。
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
知其言以往,勿变勿更,以参合阅焉。
官有一人,勿令通言,则万物皆尽。
函掩其迹,匿有端,下不能原;
去其智,绝其能,下不能意。
保吾所以往而稽同之,谨执其柄而固握之。
绝其望,破其意,毋使人欲之,不谨其闭,不固其门,虎乃将在。
不慎其事,不掩其情,贼乃将生。
弑其主,代其所,人莫不与,故谓之虎。
处其主之侧为奸臣,闻其主之忒,故谓之贼。
散其党,收其余,闭其门,夺其辅,国乃无虎。
大不可量,深不可测,同合刑名,审验法式,擅为者诛,国乃无贼。
是故人主有五壅:
臣闭其主曰壅,臣制财利曰壅,臣擅行令曰壅,臣得行义曰壅,臣得树人曰壅。
臣闭其主,则主失位;
臣制财利,则主失德;
行令,则主失制;
臣得行义,则主失明;
臣得树人,则主失党。
此人主之所以独擅也,非人臣之所以得操也。
人主之道,静退以为宝。
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不自计虑而知福与咎。
是以不言而善应,不约而善增。
言已应,则执其契;
事已增,则操其符。
符契之所合,赏罚之所生也。
故群臣陈其言,君以其主授其事,事以责其功。
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
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诛。
明君之道,臣不得陈言而不当。
是故明君之行赏也,暖乎如时雨,百姓利其泽;
其行罚也,畏乎如雷霆,神圣不能解也。
故明君无偷赏,无赦罚。
赏偷,则功臣墯其业;
赦罚,则奸臣易为非。
是故诚有功,则虽疏贱必赏;
诚有过,则虽近爱必诛。
疏贱必赏,近爱必诛,则疏贱者不怠,而近爱者不骄也。
有度第六
国无常强,无常弱。
奉法者强,则国强;
奉法者弱,则国弱。
荆庄王并国二十六,开地三千里;
庄王之氓社稷也,而荆以亡。
齐桓公并国三十,启地三千里;
桓公之氓社稷也,而齐以亡。
燕襄王以河为境,以蓟为国,袭涿、方城,残齐,平中山,有燕者重,无燕者轻;
襄王之氓社稷也,而燕以亡。
魏安釐王攻燕救赵,取地河东;
攻尽陶、魏之地;
加兵于齐,私平陆之都;
攻韩拔管,胜于淇下;
睢阳之事,荆军老而走;
蔡、召陵之事,荆军破;
兵四布于天下,威行于冠带之国;
安釐王死而魏以亡。
故有荆庄、齐桓公,则荆、齐可以霸;
有燕襄、魏安釐,则燕、魏可以强。
今皆亡国者,其群臣官吏皆务所以乱而不务所以治也。
其国乱弱矣,又皆释国法而私其外,则是负薪而救火也,乱弱甚矣!
故当今之时,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国治;
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则兵强而敌弱。
故审得失有法度之制者,加以群臣之上,则主不可欺以诈伪;
审得失有权衡之称者,以听远事,则主不可欺以天下之轻重。
今若以誉进能,则臣离上而下比周;
若以党举官,则民务交而不求用于法。
故官之失能者其国乱。
以誉为赏,以毁为罚也,则好赏恶罚之人,释公行,行私术,比周以相为也。
忘主外交,以进其与,则其下所以为上者薄也。
交众、与多,外内朋党,虽有大过,其蔽多矣。
故忠臣危死于非罪,奸邪之臣安利于无功。
忠臣之所以危死而不以其罪,则良臣伏矣;
奸邪之臣安利不以功,则奸臣进矣。
此亡之本也。
若是,则群臣废庆法而行私重,轻公法矣。
数至能人之门,不一至主之廷;
百虑私家之便,不一图主之国。
属数虽多,非所尊君也;
百官虽具,非所以任国也。
然则主有人主之名,而实托于群臣之家也。
故臣曰:
亡国之廷无人焉。
廷无人者,非朝廷之衰也;
家务相益,不务厚国;
大臣务相尊,而不务尊君;
小臣奉禄养交,不以官为事。
此其所以然者,由主之不上断于法,而信下为之也。
故明主使法择人,不自举也;
使法量功,不自度也。
能者不可弊,败者不可饰,誉者不能进,非者弗能退,则君臣之间明辩而易治,故主雠法则可也。
贤者之为人臣,北面委质,无有二心。
朝廷不敢辞贱,军旅不敢辞难;
顺上之为,从主之法,虚心以待令,而无是非也。
故有口不以私言,有目不以私视,而上尽制之。
为人臣者,譬之若手,上以修头,下以修足;
清暖寒热,不得不救;
镆铘传体,不敢弗搏慼,无私贤哲之臣,无私事能之士。
故民不越乡而交,无百里之感。
贵贱不相逾,愚智提衡而立,治之至也。
今夫轻爵禄,易去亡,以择其主,臣不谓廉。
诈说逆法,倍主强谏,臣不谓忠。
行惠施利,收下为名,臣不谓仁。
离俗隐居,而以诈非上,臣不谓义。
外使诸候,内耗其国,伺其危险之陂,以恐其主曰;
“交非我不亲,怨非我不解”。
而主乃信之,以国听之。
卑主之名以显其身,毁国之厚以利其家,臣不谓智。
此数物者,险世之说也,而先王之法所简也。
先王之法曰:
“臣毋或作威,毋或作利,从王之指;
无或作恶,从王之路。
”古者世治之民,奉公法,废私术,专意一行,具以待任。
”
夫为人主而身察百官,则日不足,力不给。
且上用目,则下饰观;
上用耳,则下饰声;
上用虑,则下繁辞。
先王以三者为不足,故舍己能而因法数,审赏罚。
先王之所守要,故法省而不侵。
独制四海之内,聪智不得用其诈,险躁不得关其佞,奸邪无所依。
远在千里外,不敢易其辞;
势在郎中,不敢蔽善饰非;
朝廷群下,直凑单微,不敢相逾越。
故治不足而日有馀,上之任势使然之。
夫人臣之侵其主也,如地形焉,即渐以往,使人主失端,东西易面而不自知。
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
故明主使其群臣不游意于法之外,不为惠于法之内,动无非法。
峻法,所以凌过游外私也;
严刑,所以遂令惩下也。
威不贰错,制不共门。
威、制共,则众邪彰矣;
法不信,则君行危矣;
刑不断,则邪不胜矣。
巧匠目意中绳,然必先以规矩为度;
上智捷举中事,必以先王之法为比。
故绳直而枉木断,准夷而高科削,权衡县而重益轻,斗石设而多益少。
故以法治国,举措而已矣。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
刑过不辟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故矫上之失,诘下之邪,治乱决缪,绌羡齐非,一民之轨,莫如法。
厉官威名,退淫殆,止诈伪,莫如刑。
刑重,则不敢以贵易贱;
法审,则上尊而不侵。
上尊而不侵,则主强而守要,故先王贵之而传之。
人主释法用私,则上下不别矣。
二柄第七
明主之所道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
二柄者,刑德也。
何谓刑德?
曰:
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
故世之奸臣则不然,所恶,则能得之其主而罪之;
所爱,则能得之其主而赏之;
今人主非使赏罚之威利出于已也,听其臣而行其赏罚,则一国之人皆畏其臣而易其君,归其臣而去其君矣。
此人主失刑德之患也。
夫虎之所以能服狗者,爪牙也。
使虎释其爪牙而使狗用之,则虎反服于狗矣。
人主者,以刑德制臣者也。
今君人者释其刑德而使臣用之,则君反制于臣矣。
故田常上请爵禄而行之群臣,下大斗斛而施于百姓,此简公失德而田常用之也,故简公见弑。
子罕谓宋君曰:
“夫庆赏赐予者,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
杀戮刑罚者,民之所恶也,臣请当之。
”于是宋君失刑百子罕用之,故宋君见劫。
田常徒用德而简公弑,子罕徒用刑而宋君劫。
故今世为人臣者兼刑德而用之,则是世主之危甚于简公、宋君也。
故劫杀拥蔽之,主非失刑德而使臣用之,而不危亡者,则未尝有也。
人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者,言异事也。
为人臣者陈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
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
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则罚,非罚小功也,罚功不当名也;
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罚,非不说于大功也,以为不当名也害甚于有大功,故罚。
昔者韩昭候醉而寝,典冠者见君之寒也,故加衣于君之上,觉寝而说,问左右曰:
“谁加衣者?
”左右对曰:
“典冠。
”君因兼罪典衣与典冠。
其罪典衣,以为失其事也;
其罪典冠,以为越其职也。
非不恶寒也,以为侵官之害甚于寒。
故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
越官则死,不当则罪。
守业其官,所言者贞也,则群臣不得朋党相为矣。
人主有二患:
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
妄举,则事沮不胜。
故人主好贤,则群臣饰行以要群欲,则是群臣之情不效;
群臣之情不效,则人主无以异其臣矣。
故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
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
齐桓公妒外而好内,故竖刁自宫以治内;
桓公好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
燕子哙好贤,故子之明不受国。
故君见恶,则群臣匿端;
君见好,则群臣诬能。
人主欲见,则群臣之情态得其资矣。
故子之托于贤以夺其君者也,竖刁、易牙,因君之欲以侵其君者也。
其卒,子哙以乱死,桓公虫流出户而不葬。
此其故何也?
人君以情借臣之患也。
人臣之情非必能爱其君也,为重利之故也。
今人主不掩其情,不匿其端,而使人臣有缘以侵其主,则群臣为子之、田常不难矣。
“去好去恶,群臣见素。
”群臣见素,则大君大蔽矣。
扬榷第八
天有大命,人有大命。
夫香美脆味,厚酒肥肉,甘口而疾形;
曼理皓齿,说情而捐精。
故去甚去泰,身乃无害。
权不欲见,素无为也。
事在四方,要在中央。
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虚而待之,彼自以之。
四海既藏,道阴见阳。
左右既立,开门而当。
勿变勿易,与二俱行。
行之不已,是谓履理也。
夫物者有所宜,材者有所施,各处其宜,故上下无为。
使鸡司夜,令狸执鼠,皆用其能,上乃无事。
上有所长,事乃不方。
矜而好能,下之所欺:
辩惠好生,下因其材。
上下易用,国故不治。
用一之道,以名为首,名正物定,名倚物徒。
故圣人执一以静,使名自命,令事自定。
不见其采,下故素正。
因而任之,使自事之;
因而予之,彼将自举之;
正与处之,使皆自定之。
上以名举之,不知其名,复修其形。
形名参同,用其所生。
二者诚信,下乃贡情。
谨修所事,待命于天,毋失其要,乃为圣人。
圣人之道,去智与巧。
智巧不去,难以为常。
民人用之,其身多殃;
主上用之,其国危亡。
因天之道,反形之理,督参鞠之,终则有始。
虚以静后,未尝用己。
凡上之患,必同其端;
信而勿同,万民一从。
夫道者,弘大而无形;
德者,核理而普至。
至于群生,斟酌用之,万物皆盛,而不与其宁。
道者,下周于事,因稽而命,与时生死。
参名异事,通一同情。
道不同于万物,德不同于阴阳,衡不同于轻重,绳不同于出入,和不同于燥湿,君不同于群臣。
--凡此六者,道之出也。
道无双,故曰一。
是故明君贵独道之容。
君臣不同道,下以名祷。
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参同,上下和调也。
凡听之道,以其所出,反以为之入。
故审名以定位,明分以辩类。
听言之道,溶若甚醉。
脣乎齿乎,吾不为始乎;
齿乎脣乎,愈惛々乎。
彼自离之,吾因以知之;
是非辐凑,上不与构。
虚静无为,道之情也;
叁伍比物,事之形也。
叁之以比物,伍之以合虚。
根干不革,则动泄不失矣。
动之溶之,无为而攻之。
喜之,则多事;
恶之,则生怨。
故去喜去恶,虚心以为道舍。
上不与共之,民乃宠之;
上不与义之,使独为之。
上固闭内扃,从室视庭,咫尺已具,皆之其处。
以赏者赏,以刑者刑,因其所为,各以自成。
善恶必及,孰敢不信?
规矩既设,三隅乃列。
主上不神,下将有因;
其事不当,下考其常。
若天若地,是谓累解;
若地若天,孰疏孰亲?
能象天地,是谓圣人。
欲治其内,置而勿亲;
欲治其外,宫置一人;
不使自恣,安得移并?
大臣之门,唯恐多人。
凡治之极,下不能得。
周合刑名,民乃守职;
去此更求,是谓大惑。
猾民愈众,奸邪满侧。
毋富人而贷焉,毋贵人而逼焉;
毋专信一人而失其都国焉;
腓大于股,难以趣走。
主失其神,虎随其后。
主上不知,虎将为狗。
主不蚤止,狗益无已。
虎成其群,以弑其母。
为主而无臣,奚国之有?
主施其法,大虎将怯;
主施其刑,大虎自宁。
法制苟信,虎化为人,复反其真。
欲为其国,必伐其聚;
不伐其聚,彼将聚众。
欲为其地,必适其赐;
不适其赐,乱人求益。
彼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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